这么有才,那就寻个发挥的地儿,想必五姑娘,也是很愿意的吧?

第112章

到底恐叫人听见,六姑娘不过一笔带过,之后便面色如常地侧过身与四姑娘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没有一点儿的破绽。

锦绣只想揉额头。

所以说,她从前就觉得,六姑娘完全没有遗传到三太太的半分性情,反而与姚俊他亲娘,南阳侯府的那位福昌郡主有几分相似。面对亲人如春风般温和,面对爱人也全心全意,只是一旦谁招了她,脸上不动声色,回过头就能坑死你。

锦绣如今只庆幸在六姑娘的心里头,自己还算是有些分量,不然若是落到如五姑娘那样的立场,还是自己上了吊比较爽快些。

五姑娘还在那儿自娱自乐,半分不将被姐妹们无视放在心上一般,显然已经从刚回京的那种茫然里适应了过来。锦绣也不在此时招眼儿,只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几位姑娘与沈嘉小声说话,待听到沈嘉说起四姑娘的未来夫家温府的时候,便下意识地向着四姑娘看去,却见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便在心里对四姑娘的沉稳感到怜惜。

只望她日后所嫁的男子,能叫她一生快活,不再有求而不得的悲伤。

沈嘉此时已说得眉飞色舞,与最喜欢八卦的七姑娘说道,“姓宋的那丫头,刚开始还装呢,只装了几天就装不下去了。只是,”她却突然叹息道,“要我说,温家二爷也闹得不像,忒不给她脸了,三朝回门儿,多大的事儿,竟然都没与她一同回去,在家族长辈姐妹们面前没了脸,谁还能忍得下这口气呢?”

“她活该。”七姑娘才不是圣母呢,此时就拍着手叫道,“从前她给咱们姐妹使了多少的绊子?不过是姐姐们教养好,不与她计较罢了,偏叫她以为自己了不得。要我说,如今这样儿,也是她自找的。”闹什么闹,既然知道男人的心回转不回来,为了家族不能和离,先与他生个儿子占住大义,之后,随他如何去就是。

若是真在外头惹出了厉害的乱子,自有长辈出面收拾他,做什么叫自己不痛快呢?

“你们知道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沈嘉见锦绣低着眼睛已经剥开了不少的瓜子瓤儿,也不客气,上来就抓了一把,只觉得这不用自己剥的瓜子真是香甜可口,便又接了锦绣笑眯眯递过来的一盏茶一口喝了,这才眯着眼睛笑道,“前儿她为什么被尚书夫人关了佛堂,你们还真以为就是她院子里这点儿事儿?”

“难道还有别的?”七姑娘急忙问道,只觉得心里头有一百只小爪子在乱挠,痒痒的很。

沈嘉飞快地看了那石亭的另一旁,看似不在意,其实正侧着耳朵偷听的五姑娘,心里便冷笑了一声。

她既然嫁了姚俊,自然要唤大太太一声姑妈,况又与大太太膝下的几个女孩儿交好,哪里还会像是那等脑残,会叫给大太太添堵的五姑娘给迷了去,便只笑道,“别的我不说,我只说,四妹妹的福气在后头呢。”见四姑娘脸上微微发红,她便抓着她的手笑道,“害臊什么!那人是个极好的,从前我还担心你,只前头那府里出了那样的事儿,我才放了心呢。”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到五姑娘知道了自己姐姐婚事后的不以为然,只是这样的婚事五姑娘看不上,却不知,这也是女子的福分呢。

天底下,有数儿的几个有承担的男子,都叫她们遇上了呢。

“听表嫂在府里唧唧呱呱,我离得老远就听到了。”沈嘉只预备叫五姑娘离开后再详细说自己听到的八卦,毕竟她嫁人后,交际圈子大了不少,听到的也比做姑娘时的多,就有些得意的意思,听着了这话,急忙转头看过来,一见身后,竟是同寿县主与那位广安县主联袂而来,急忙起身笑道,“哟,这可是稀客。”

“表嫂在我家做客,竟做了主人的款儿。”同寿县主便上来笑着说道。

她身后的广安县主,锦绣曾见过一面,能哭得厉害,简直不是一般人。如今似乎是因为已经得偿所愿,只等着嫁入蒋府做心上人的妻子,竟是娇羞喜庆,脸上露出了光彩来,见了锦绣立在一旁,便偏头对她一笑道,“我记得你,”见锦绣一怔后给她福了福,只面目柔和地说道,“你与同寿交好,且不必那么多的礼呢。”

这位虽然在蒋家二爷的方面有些不大清楚明白,却出人意料地好相处,锦绣见同寿县主只引着她与六姑娘说话,便知道这是县主在给两位牵线,想着六姑娘与妯娌交好些,确实能在蒋府过得自在些,便也只笑着不碍事儿,等着同寿县主与几位姑娘招呼完了,这才扶着她做下笑道,“县主处竟越发的热闹了。”

“只是来的人多了些。”当初广安县主与她哭诉,同寿县主都是半点儿面子都不给,哪里愿意自己的面前多了一个陌生的五姑娘呢,便只冷冷地说道,“竟是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竟来了呢。”到底因五姑娘是英国公府的姑娘,不愿因自己的态度叫四姑娘等人难做,这才罢了,只拉着锦绣的手笑道,“表嫂说了,你下了帖子请我们吃饭,如今,银子可还够使么?”

“怎么,不够,你竟要给她添些么?”另一边儿的沈嘉便扬声笑道,“这样偏心,你也小点儿声别叫我听见不是?”

“我只偏心,表嫂与表哥哭诉去。”同寿县主做了个鬼脸儿,便看着锦绣说道,“她们都是有钱的,偏要来闹你,你放心,全都包在我的身上了。”

锦绣只笑着摇头道,“只咱们店里的红利便够了呢,哪里需要县主费神呢?”她只对着沈嘉笑道,“只要二奶奶心疼我些,别到了馆子心血来潮,自己一展身手,便是叫我请两次三次,心里也乐意呢。”说完了,便躲在了同寿县主的身后抿着嘴笑起来。

“好啊!”得意地笑了半天,沈嘉方才咂摸出味儿来,立时便起来指着她叫道,“你在嘲笑我做饭不好吃是吧?”一边说,便一边挽袖子要过来收拾锦绣,后头笑得趴在桌上的七姑娘急忙拉着她笑道,“好嫂子,你饶了她吧,这丫头也是好心,怕你累着了,叫二表哥少受用一顿你的心呢。”

广安县主是头一回与英国公府的姑娘们玩笑,见几个女孩儿竟是感情极好,便十分羡慕,又有些怯生生的,便与六姑娘低声道,“你们的日子,过的真开心呢。”见六姑娘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便脸上发红地低下了头,轻声道,“比我家里强的多了。”

她的母亲极厉害,管得父亲大气儿都不敢喘,更别说什么妾室通房,庶子庶女了。然而得意人也有不得意之事,那样厉害的恭顺郡主一生不过一子一女,之后便再无生养,算是彪悍的人生中唯一的遗憾,因此才格外溺爱两个孩子,将她养成了这样软弱的模样。

倒是她的堂姐堂妹不少,只是一隔房,便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素日里与广安县主的感情并不好,更何况这样肆无忌惮的说笑。

“姐妹们都是好的,县主若是愿意,来日我下帖子请县主来府里游玩可好?”六姑娘既然已经中意了蒋季笙,自然不会叫他孤身迎战,自己全当无事地躲在后头,因此便与广安县主十分亲近。她平日虽然冷淡,却自有温和的言语,几言几语便叫广安县主对她亲近了起来。

沈嘉如今又去拧七姑娘的嘴了,见她转过了头,同寿县主便抓着锦绣的手轻声道,“那人是谁?”却往五姑娘那处看都不看一眼。

锦绣暗暗地比了一个“五”字,见她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便只笑着轻声道,“三爷如何不见?”

“知道今儿有外人,他回府了。”同寿县主脸上发红地说道,“他今儿来,本就是因为与我几日不见了,便想着来见见我。”见锦绣一脸的古怪的笑容,便推了她一把小声道,“我把你当知心人,你怎么只知道笑我?”手下感觉锦绣的手腕儿上有异物,便好奇地一翻道,“你戴了什么?”

长长的衣袖里,便露出了一只嵌着狼牙的银镯子,同寿县主眼睛就是一亮说道,“很稀罕的模样。”

“长辈赠的,说是狼牙辟邪,到底是心意,我便戴上了。”这狼牙并不是当初的那一个,而是前些天锦绣回去的时候,湛家婶子送的,说是湛功亲去杀了几匹野狼,取了牙齿做成了手镯项圈等物,这镯子便是专门给她的,因上头的花纹古朴,锦绣便十分喜欢,最近一直带着。

“什么长辈给你的?”同寿县主小耳朵动了动,便扒拉着锦绣的手问道。

锦绣含糊地说了,便见同寿县主撅着嘴说道,“要我说,竟觉得哪里不对呢?”她招呼了一声,便拉着锦绣出了石亭,往自己的屋里拽,小脸儿一鼓一鼓的,直将锦绣拽到了屋里,便只叫几个屋里服侍的丫头出去,自己便在一旁翻自己的小匣子,最后摸出了一个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见上头闪耀非常,这才满意地过来,拉过了锦绣的另一只手就往上套道,“从前我给你东西,你怎么就不肯要呢?别人的你倒收了。”见锦绣要把这显然很贵重的镯子抹下来,便瞪着眼睛说道,“你抹下来试试!”

这莫非是小孩儿觉得被抢走了伙伴后的独占欲发作了?知道同寿县主从小就对自己上心的人或东西不喜欢叫别人亲近,锦绣便只笑着说道,“哪里是想要驳县主的好意呢?”见同寿县主脸上稍缓,她便笑道,“只是这镯子好看的紧,我想着取下来好好儿的看呢。”到底对同寿县主对自己的心意感觉欢喜。

“外头进上来讨母亲喜欢的,”同寿县主便说道,“你若是喜欢,以后遇着了,我再给你留着。”

“只一个就是福气了,哪里还要那么多呢?”锦绣便与同寿县主坐在了一处,见她脸上带着笑容,显然心情不错,便温声道,“县主只要日子过的快活,我就欢喜了。”见同寿县主眼睛一亮,便笑道,“可巧儿了,太太叫我歇几日,县主若是不烦我,且叫我留几日吧?”

“你哪里是为了我,竟是为了平安。”同寿县主便鄙视地说道,“还拿我当小孩儿糊弄呢。”

锦绣不由一笑道,“大半也是为了县主呢。”不过也是大太太叫她留下来看住一遇上小伙伴儿就调皮捣蛋的齐坚罢了。

“说起平安,”同寿县主便捂住了嘴扑哧扑哧地笑着说道,“舅舅家的二表哥,还专程来府里谢了琛哥儿与平安几回呢,只是听平安回家了,这才遗憾地走了。”她口中的二表哥,就是那位被两个熊孩子坑了一把,被揍得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的陈王世子的嫡二子了。

“果,果然心胸宽广。”锦绣眼角一抽。

被陷害得这样销魂,还要感谢一下陷害了他的小坏蛋,这是种什么境界?

二缺的没边儿了的境界呀。

“就算咱们心里知道,是那位二爷求六爷与小侯爷想的办法助自己脱身,不过……”锦绣觉得,遇上了事儿,竟然连求两个小孩子出主意都能干得出来,那位二少爷也真够二的。

“这里是硬伤呀。”同寿县主便很有优越感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叹息道,“舅舅为二表哥,真是操碎了心。”所以,现在正在满京城相看女孩儿,想着给他寻个精明些的媳妇,也叫他别以后傻不愣登的叫人给卖了呢。

当然,这个别人,就包括两个熊孩子了。

锦绣正在与同寿县主说话,此时便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之后帘子一挑,便见沈嘉兴冲冲地走进来指着她俩笑道,“好容易聚一回,偏你们要说悄悄话儿。”见同寿县主吐着舌头不理她,便只笑着与锦绣说道,“外头你们几个姑娘正看皮影戏呢,你不去看看?”果然见锦绣的目光亮了起来,只与同寿县主笑道,“她又不是今儿就回去,只陪了客,你们说到多晚也没人管呢。”

到底同寿县主觉得有理,便拉着锦绣兴冲冲地往石亭去,就见一个小戏班子已经起了一个台子,皆是些年纪不大的女孩儿,提着皮影在与姑娘们看,平日里很少听戏,当然,就是听其实也听不懂的锦绣,倒是对这通俗易懂的皮影很是喜欢,见正是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便坐在了一旁看着,全当消遣。

五姑娘只觉得这些古代的女孩儿没意思极了,不过是一些皮影戏,哪里比得上她从前看过的电影呢?不过也知道在这古代,有这些也不错了,倒也觉得那戏码十分普通,便将目光落在了几个一边嗑瓜子一边指着戏说笑的女孩儿的身上,之后,目光却落在了锦绣的手上,目光微微一凝。

就见这丫头刚回来,手腕儿上竟然隐隐地多出了一个连衣袖都掩不住光彩的镯子,一眼她便知道那镯子贵重极了,不是个丫头能得的,之后,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方才领着锦绣匆匆走了的同寿县主的身上。

她却不知道,她眯着眼睛看着锦绣的模样,竟全都落在了躲在假山下的两个孩子的眼里。

“一看,就是坏人!”朱琛张着小嘴儿肯定地说道。

与小伙伴儿手拉着手的齐坚,微微地偏了偏头,之后,腆着小肚皮说道,“教训!”

他的身边,朱琛严肃地点了点头。

第113章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跟一场大戏似的,当然,这戏,可比锦绣看的皮影戏精彩多了。

她都不知道两个小坏蛋凑在一起,那杀伤力是噌噌地往上窜,正与几位姑娘看得乐呵,讨论里头的小姐该不该与落魄秀才连银子都不带点儿就私奔吃糠咽菜去呢,就听得远处,一阵阵小孩儿的欢叫声,跑动声,不过当时只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只见着齐坚与朱琛叫几个丫头婆子亦步亦趋地护着,一同拽着一个大风筝玩儿得开心呢。

风筝罢了,算什么呢?

大家都没在意,却一会儿才知道,没在意的后果就是坏了!

就见一声惊叫,那大风筝突然就断了线,之后便歪歪斜斜地向着石亭处落了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至少锦绣心里觉得不是,那大风筝正好就狠狠地栽了下来,向着正立在石亭边缘的五姑娘冲了过去,巨大的力道当时就把个纤弱的女孩儿给撞下了石亭,滚到了下头的地上动弹不得。

几个女孩儿都惊呆了,霍地起身,就见那娇俏明媚的女孩儿已经抓着自己的脚腕疼得说不出话来,虽然这姑娘确实烦人,不过此时受了伤,倒叫人觉得不好交差了,沈嘉年长些,便立时命几个丫头把五姑娘扶起来,搀到了桌子旁,低下头摸了摸她的脚踝,方吐出口气来说道,“没大事儿,只是最近别走太多的路就是。”

心里正恨得牙痒痒的五姑娘脸一下子就白了。

过几日,就是宫宴了。她若是不能去,又如何能露脸,叫宫里的贵人对她另眼相看呢?

这一回是真的气的不行,五姑娘只闭上了眼,谁也不看,见她这幅模样,一开始还有些愧疚之意的同寿县主立时便不乐意了。长这么大,还没有谁敢对她摆脸色看呢!

“琛哥儿,过来,与七姑娘赔礼!”同寿县主便招呼道。

两个小孩子手牵手地蹭过来,看着五姑娘的脸,露出了要哭不哭的模样,齐坚便低着头害怕的不行的模样,小声说道,“五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小的孩子一张小脸煞白,怯怯地偷看着她,五姑娘竟恍惚间,以为自己又看到了数年之前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挺着个大肚子在她姨娘的身边立规矩,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日渐鼓起的小腹的时候,也是这样怯怯的,却还带着些难以掩盖的欢喜,希望着那个小生命的出世。

还有最后,她不叫府里的人去找稳婆,生生地熬死了这女子,叫她血崩而死后,那长惨白的脸,竟与眼前的齐坚重合在了一起一般。

“五姐姐。”齐坚上前想要拉扯五姑娘的袖子。

“别过来!”五姑娘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看着齐坚的目光犹如看着一只活鬼,之后浑身发颤,双手在自己的脸上使劲儿地搓了几把,这才回过了神儿,只偏开了头,不去看齐坚的那张脸,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想怎么样?还想要害我么?”

“大风筝掉了。”齐坚嘟着嘴,蹲下来摸了一把那大风筝,扑进了锦绣的怀里叫道,“怕怕。”

“我,一起。”朱琛就在一旁叫道,“不是有意的!”

“不过是两个孩子,姑娘若是真的不想善罢甘休,我只能去求郡主出面管教这两个孩子了。”沈嘉只觉得今日之事蹊跷的很,然而更知道的,却是朱琛与齐坚,并不是仗势欺人,不讲道理的孩子,敢对这五姑娘下手,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狐疑地看了一眼脸色格外难看的五姑娘,沈嘉到底也不愿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毕竟此时确实是自家人犯了错,便客气地说道,“不然,就请姑娘先在府里休息,咱们给看看?”

“不必了。”五姑娘好容易缓过来了,此时又气又恨,默默地记了这两个小鬼一笔,却只弱声弱气地说道,“还是回府妥当些。”她一抬头,见沈嘉有些犹豫,便颔首道,“不过是场意外,我不会放在心上。”在这府里把自己包扎好了才回去,叫人看不出自己受了伤,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

她偏要这样狼狈地回去,叫父亲瞧瞧,她出了一趟府,叫人害成了什么样子!

“这个……”沈嘉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道,“叫姑娘受苦,改日咱们再登门赔礼。”

赔礼?!

她大好的前程,是赔礼就够了的么?!

五姑娘只装着身上疼,许久也不开口说话,最后方轻声道,“请表嫂叫人把我挪出去。”

沈嘉只叫几个有力气的婆子抬了五姑娘出去,又送了几个女孩儿上了车,这才看了一眼还害怕地趴在锦绣怀里的齐坚,无奈地说道,“平安也受惊了,且留在府里吧。”心里却想着一会儿非从这小胖子的嘴里问出点儿什么不可。

锦绣拍着齐坚的小身子,只听他在耳边哼哼唧唧的,哪里有表现出的害怕呢?不由无奈极了,待府里的马车走了,方将齐坚放正了身子,严肃地问道,“六爷是不小心吗?”

齐坚目光游移了一下,之后却挺起了小胸脯叫道,“她坏!”见锦绣要开口与他讲道理,他便红着眼圈嘀咕道,“她看姐姐们的眼神,坏!”那样带着恶意的算计的眼神,齐坚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不能叫这样的坏人与自己的姐姐们亲近。

“不行。”见齐坚痛快地承认了,而朱琛也在一旁作为同党点头,锦绣便皱眉道,“五姑娘回府,只怕要与国公爷告六爷一状呢。”

“这可如何是好?”沈嘉也皱眉道,“如今竟看着她比较吃亏。”五姑娘这回一下子就落在了弱者的形象上,只这么一副样子,就能叫英国公收拾齐坚了。

“我,我瞧着,弟弟们还有些主意的。”广安县主好容易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她竟也是个极敏锐的人,见两个孩子眼珠子乱转,便弱弱地说道。

她只在蒋仲平的身上犯糊涂罢了,又不真是个傻子,哪里看不出齐家几个女孩儿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与她看来,能与自己的表妹同寿县主亲近的,才算是她的朋友呢。与之相反,五姑娘不得同寿县主待见,必然有她的不好之处,她哪里还愿意相护呢?

“六爷想要做什么?”锦绣见齐坚果然一副很有主意的样子,便不由头疼地问道。

“赶在五姐姐回府之前,给父亲请罪。”齐坚便点了点自己的大头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到时候英国公会不会以为他那五姐姐得了自己的赔罪还不依不饶想要告状使绊子,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叫母亲与姐姐们伤心的人,他要用自己的办法教训。

“求县主预备车,我与六爷马上就走。”锦绣急忙与同寿县主求道。

为今之计,只能是先在英国公面前备了案,一个诡计多端的女儿,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儿子,且看那位国公爷想要偏向哪一方了。

同寿县主并不在此时与人歪缠,闻言便使人叫车去,见广安县主也累了,只能对锦绣颔首,领着她往永昌郡主处告别,锦绣便与沈嘉在原地等着,此时心烦意乱,便听沈嘉轻声说道,“你放心,该是无事的。”见锦绣诧异看过来,沈嘉便轻声笑道,“她不过是看着狼狈,其实,本没有大事。”

“可是她的脚……”

“我骗她呢。”沈嘉一甩帕子冷笑道,“谁崴了那么一下都疼,只是她连骨头都没有错位,只怕回了府里请大夫一看,就要露馅儿呢。”沈嘉并不是个心肠恶毒的人,若是五姑娘真的心胸宽广掩下了此事,自然会发现,脚上疼几个时辰也就罢了。可若是她心存歹意,想叫齐坚或是大太太吃点苦头,非要作死请大夫,那么后果,就不知该如何了。

“这就叫我放心多了。”锦绣便轻叹道,“我只想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谁都不会真要拿她如何,只是这些年一件件的,二奶奶别觉得我矫情,我是真觉得够了。”五姑娘这样的人一旦翻身,只怕谁都得不了好。

“我瞧着她知道要休息几天不能动,怎么那么慌张呢?”沈嘉本是吓唬人,却没想五姑娘真的被吓住了,便十分奇怪地问道。

这姑娘想做你们的主子娘娘呢,差点儿被破坏,不慌就怪了。

到底与府里姑娘们的清名有损,锦绣只苦笑了一声也就罢了。

“才她在,我没有与你说。”沈嘉将两个凑过来的小东西不客气地推到了一旁,与锦绣低声说道,“温家那死丫头,你们姑娘嫁进去,可得防着她点儿。”见锦绣一怔,露出了紧张之色,便笑着推她道,“你倒是个忠心的。”

说完了,她的脸上便严肃了起来,说道,“要不然,那姓宋的怎么就叫尚书夫人给关了呢?实在是她干出的破事儿恶心到了极点。”她轻声道,“嫉妒四妹妹嫁了个有礼的,她也想着给四妹妹添堵,前头里还指使身边的小丫头往温三的身上凑,只碰了温三一点儿衣角,就非闹着丫头的清白没了,叫温三收了负责呢。”

“岂有此理!”锦绣一听就急了,怒声道,“她自己就吃过这样的苦,凭什么叫我们姑娘也吃?!”

“见不得四妹妹日子过的比她好呗。”沈嘉便不屑地说道,“两房里都没了脸,不就叫她心里畅快些么。”

“那,那温家三爷……”锦绣只觉得心里一股火儿腾地就上来了,抓着沈嘉的手匆匆地说道,“咱们姑娘为了守诺,等了他这么多年,如今又算什么?”又骂道,“尚书夫人这些年都没管温家三爷房里的事儿,她一个嫂子插手,也不觉得臊得慌?!”

心里头,却陡然觉得,很应该把这女人干出的事儿叫二老爷好好地知道知道,叫二老爷与这姑娘的祖父说道说道,想必以后她就很能得着教训了。

不过,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四姑娘的亲爹英国公,反而是笑眯眯叫人害怕的二老爷,就叫锦绣心里觉得古怪了许多。

莫非在她的心中,这位很给力,摆平了不少事儿的二老爷,已经晋升为侄女儿守护神了?

脸上一抽,锦绣急忙把这么个想法压下,一抬头却见沈嘉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由摸了一把脸讪讪道,“姑娘这样看我做什么?”

“看你平日里纹丝不动的,也有这么着急的时候,且安心,回头你也与四妹妹说说,叫她心里也放心,”沈嘉戏谑笑道,“温三可不是温二,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那小丫头被送到他屋里头一天,当场就叫他拖到院子里给打死了,这位如今只在府里头放话儿出去,再敢与他打小算计的,别怪他送人上西天呢。”

这位爷……真狠哪……

锦绣默默地抹去了头上的冷汗。

眼看锦绣头上冒汗,沈嘉便不在意地说道,“他这一手可把尚书府里镇住了,我想着,便是以后再有这么些人想着与四妹妹做姐妹,也得好好地掂量掂量呢。”一不小心,这位,可是要命啊!

“天作之合。”锦绣沉默了半天,突然扼腕道,“这才是良人呢。”

“这么狠,你不害怕?”沈嘉诧异极了,便好奇地问道,“你们家的女孩儿都文弱的很,竟一点都不觉得这么做有些过头了不成?”

“再过头,可若是那人是为了我,我就欢喜呢。”锦绣便笑着说道,“谁管什么外头的风评呢?只自己把日子过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竟有这样的心。”沈嘉真觉得刮目相看,便觉得锦绣更讨人喜欢了,正要与她说说她往后的婚事问题,那头的车便已经来了,锦绣急忙便抱着齐坚走了,倒叫她在后头跺脚。

钻了几条小路,赶在几位姑娘之前到了府里,听说如今父亲正在与母亲议事,齐坚飞快就把自己的眼圈给蹭红了,从锦绣的怀里钻出来,扭着小身子便一路冲到了英国公的面前,熟练地抱住了自己亲爹的大腿哭道,“父亲,帮我与五姐姐说说,平安不是故意的!”

锦绣在一旁怎么看这动作怎么熟悉,细细一想,嗬!可不就是当日里二老爷抱大腿的翻版么?竟一模一样的,不由脸上就变色了,心里也十分伤感地看着这小胖子有向他二叔看齐的意思,这样子落在了不动声色的英国公的眼里,便叫他眼中一眯,觉得这庶子大概是在哪处受了委屈。

然而慢慢地听完齐坚的话,英国公便顿了顿,也不说话,只闭目在一旁沉吟。

大太太却心疼坏了,忙将齐坚搂在了怀里轻声道,“该赔罪,也赔完了,莫非还要杀了平安给她出气?她是姐姐,也得多担待些。”见英国公默不作声,大太太便继续说道,“我这就叫外头大夫进来,必不叫她出事的如何?”

锦绣只在一旁听着,果然不一会儿,五姑娘便拖着一条腿哀哀切切地走了进来,刚刚红了眼眶,便见着自己的庶弟也在,脸上一变,却叫英国公眯起了眼睛问道,“你是来与我哭诉的?”见五姑娘讷讷,也只叫了大夫入府,当着他的面儿查了她的伤势,之后,只冷冷地看了这连庶弟的容不下的女儿一眼,甩袖走了。

不提五姑娘是多么失魂落魄,到底她还没有伤到,便赶上了几日后的宫宴,几位姑娘皆穿了规矩的衣裳去了,到底是宫宴,哪里用丫头呢?锦绣只留在了府里,等了一个晚上,方才见着脸色发青的大太太领着姑娘们回来,坐下后就叫人去请国公爷来。

锦绣立在大太太身边,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声音,方知道这一回五姑娘,竟果然名声大噪了。

第114章

这么多年,锦绣是头一回见着大太太气成这样,竟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哆嗦。

锦绣忙在一旁给她顺气,一边又叫小丫头去上些热茶来,见几个姑娘此时也进来,五姑娘自己站在一旁,眼圈通红,头上明玉在灯火里晃动不休,美艳万分,脸上是十足的委屈。另几位却与她拉开了距离,旁人不说,七姑娘瞥向五姑娘的目光就带了十足的厌恶,脸上也是冷笑连连。

大太太回府的动静太大,整个院子此时是灯火通明,连一早歇下的红玉都披上衣服赶过来,见大太太竟气得身子乱颤,立时便脸色不善,只叫锦绣一拉,才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此时便只往外头走去,叫丫头婆子进来服侍。

紧接着,便是纷乱的脚步声,锦绣就见一个美貌妇人冲了进来,见了大太太的脸色与在场众人的表情,便知道恐怕这一回自己是心想事成了,脸上便有十分的得意,自己却装着忧心地往五姑娘处扑去,口中叫道,“我的儿,可是吃了谁的委屈不成?”说完了,便只拿帕子抹眼睛转身与大太太垂泪道,“我也知道,五丫头不是从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平日里姐妹相处受些委屈,我也忍了,谁叫我只是二房呢?”

见大太太只坐着,一旁的两个美貌丫头细声细气儿地服侍她喝水,平心静气,她的脸上便有些扭曲,显然深恨这不拿她当回事儿的主仆三人,嘴上却只委屈地说道,“只是这一回,太太竟要闹得满府皆知么?”她低头哽咽道,“我也知道,五丫头得了脸,叫太太不痛快,可是,这是主子们的事儿,与我们姑娘有什么相干呢?”

“去看看,国公爷来了没有。”大太太的盛怒已然平息了许多,懒得看柳氏作态,只冷笑道,“你只在我的面前哭去好了,只望着一会儿,你也哭得出来。”这母女坏了英国公的算计,如今还想着装可怜害她一把?做梦去吧!

今日之事,已然无可挽回,大太太也不愿再做纠缠,只在此时闭目,脑中飞快地想着如何化解事端,却在此时,就听又是一阵的脚步声,就见英国公领着二老爷与世子快步进来,目中寒光如利箭一般,冷声道,“怎么回事?”显然来之前,也隐隐地听到了一些。

“老爷!”柳氏竟扑到了英国公的身上哭道,“太太竟是嫉恨五丫头出众,得了娘娘青眼,要杀了我们呢!”

“哧……”大太太见英国公脸上闪过一丝杀机,便冷笑道,“你别说,五丫头今儿敢干出那样的事儿,我还真是想杀了她,”她冷冷地往前一探身子,死死地盯住了瑟缩地缩进了英国公怀里的柳氏,寒声道,“家里的脸,都叫你们给丢尽了!若是我能动手,头一个就要你的命!”

“老爷你看……哎哟!”柳氏见大太太在英国公面前还敢说出这话,立时便抬头告状,话音未落,只感到腹间猛地剧痛,竟是叫一旁的二老爷一脚踹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儿,骇然抬头,就见那一对兄弟的目光皆是阴冷凶狠,透着叫她害怕的寒意。

“姨娘!”五姑娘看着委屈,其实心里也有些得意。今日她在宫宴上大出风头,一首诗词出手,将满场的贵女的风头尽皆压过,那位她一直上心的,荣宠不衰的贵妃娘娘,还格外地夸奖了她,又赏了她一道菜色,是这些贵女中的头一份儿。

这样的关注,正是五姑娘想要的,虽然因她的风头太盛而叫嫡母的脸上不好看,可是那又如何呢?待她嫁了四皇子,她就是皇子妃,连大太太都要给她请安,就算得罪了她,有姨娘在,她又敢把自己怎么着?

五姑娘心里得意,面上摆足了小白花儿的模样,就是给自己的父亲看的,却没有想到这一愣神儿的功夫,柳氏竟然被踹了出去,踹她的,竟然还不是父亲,而是那个一直唯唯诺诺,只知道奉承父亲的二叔!看柳氏捂住腹部疼得满脸是汗,五姑娘便愤然抬头,指着道,“二叔!父亲的面前,你竟敢这样对他的妻子?!” 一边又对居高临下,肃然无声的英国公叫道,“父亲,二叔如今在你的面前都敢这样放肆,以后,府中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么?!”

她早就摸清了英国公的底线,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动摇他的权威,因此此时便顺手挑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