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让她过来对质。

春姨娘又答:“句句属实。还请太太责罚,一早贱妾就猜到有可能与夏姨娘有关,却没有证据…”

蔡氏想着病榻上躺了几月的云罗,轻声道:“你可愿与夏姨娘对质?”

春姨娘一脸愕然,让她与小厮对质,又要她与夏姨娘对质,要真是如此,夏姨娘还不得恨死她。

就在纠结的当口,只听一阵珠玉落盘的声响,竟是萧众望打起帘子站在门口,冷冷地凝视着她,春姨娘一惊,半跪地上:“大将军!”

萧众望厉声道:“你是不敢对质,还是…”

难不成是春姨娘害死了姜疏影母子?

刚才的话,萧众望可听得分明。

他是一个暴燥的人,惹急了连最疼的女儿都能踹一脚,何况是旁人。

春姨娘忙道:“回大将军话,贱妾愿意与夏姨娘对质!”

萧众望对外面使了个眼色,跑腿的小厮很快请来了夏姨娘。

蔡氏简要说了今晨她们二人在屋里的谈话,问:“夏姨娘,可有此事?覆子散原是你藏在上房贵妃椅绣垫下的?”

夏姨娘浑身一颤,厉声道:“大将军、大太太,不是这样的,是春姨娘买通了这小厮,他们联手害我!那覆子散是春姨娘的,不是妾的!”

“你…”春姨娘倏尔起身,没想此刻夏姨娘竟倒打一靶。

夏姨娘指着小厮和春姨娘,“这小厮原是春兰院的跑腿小厮,定是她们主仆联手害我。大将军,你可得替我做主哇!”

蔡氏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证实了自己的清白,轻呼一声“大将军”,眼泪蓄在眶里,“可怜我的云儿,为了保我,如今竟病在床榻…呜呜,云儿今年才五岁,郎中说就算养好了身子,也落下了胸口病的痼疾…”

萧众望忆起那次,一怒之下竟踹向了云罗,那小小的孩子…以前是何等的活泼开朗,而今连私塾都不能去了,镇日里只能躺在榻上将养。

事后,待他平静下来,他亦反复地想过,云罗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哪里能做出那样的事来,越想越难原谅自己的失手之举,一个好好的孩子就被他给毁了,从今往后都得与药相伴,有心疾相伴。

萧众望陡然起身,浓眉一挑,夏姨娘支支吾吾地道:“不是婢妾,不是…”以为他伸手要打她,萧众望却一把拽住了夏姨娘,扯住她道:“姜氏哪里碍着你的事,你竟要下此狠手,要害她们母子的性命?”

蔡氏算计她滑胎,姜氏赢得了大将军的真心。

仇与妒,让她不得不如此,想报复蔡氏,想抢走姜氏的宠爱。

夏姨娘是想一箭双雕,却没想到原以为的风平浪静在此刻翻船,暴露了真相。看着萧众望喷火的双眼,夏姨娘大声道:“我是皇帝赐给你的贵妾,你…若不珍惜妾,便是对皇帝不敬。”

萧众望冷冷地反问:“所以呢…”就可以为所欲为,算计嫡母,害死他最宠爱的姜氏。他紧紧地握住了夏姨娘的双臂,“既是皇帝所赐,本将军更会倍加珍惜,今晚就让夏姨娘伴枕!”他虽笑着,眼里却是浓浓的杀意。

边城征战多年,当他们抓住敌国的女俘,就会变着方儿的折磨,他能对女人温柔、怜惜,同样也能让她生不如死。

萧众望像提了只小鸡,拉着夏姨娘出了上房。

蔡氏看着自己突出的腹部,给姜氏诊过脉的太医说了,她肚子里怀的八成是个男胎,她就要有儿子了,有了儿子,她的嫡妻之位会更牢固,她再不要被侍妾伤害、算计,甚至还要靠着女儿来护她安危。

蔡氏淡淡的笑了,为了给自己一个清白,她却花了两个多月,“春姨娘,明儿一早,我会让我院里的陪房蔡婆子停了你服的调养汤,下次太医来给我诊脉时,让他再帮你瞧瞧,请太医为你调养着,我想来年春天你的身子也该大好了。春姨娘生得貌美如花,要是你生的庶子、庶女定然也是招人喜欢的。”

这就是说,蔡氏原先说一年后允她生育庶出子女,而今她可以提前拥有自己的孩子。

所谓的调养汤,不过是蔡氏给几位侍妾配的避孕汤。蔡氏在私下里告诉过春姨娘自己的想法。

春姨娘想着夏姨娘会有何下场,小心翼翼地道:“贱妾谢过太太!”

“只要你安分守己的,我自会善待你,若你使出什么手段来,别怪我手下无情。对于一个母亲,尤其是一个做嫡母的母亲,永远不要想动摇她的位份、伤害她的孩子,惹急了她是会跟你拼命的。”

蔡氏在经历“覆子散”的事后,仿佛变了许多,再不玩那些争宠夺爱的把戏,蔡家的内宅相较其他官宦人家没这么复杂,但她会习惯另一种不同的生活。

035 罚妾

上次在赏花宴上一位章姓太太说得好,侍妾就是个玩意儿,要是不听话,你就弄个比她更好、更懂风月的回来,抢了她的宠,你要丈夫宠谁,他就宠谁,这男人呀永远喜欢年轻、漂亮又有新鲜感的女人。

而当家嫡母,岂有斗不过侍妾的,一个不高兴,将侍妾转卖了事比比皆是,但是面对丈夫心爱的女人,还得顾忌几分。

蔡氏提高嗓门,对外面的丫头道:“小兰,扶你家春姨娘回去歇下!”

春姨娘在丫头搀扶下出了偏厅,刚出来就花厅外面站着两个丫头,其中一个姜氏的贴身丫头香儿,不由得吓了一跳。

蔡氏一面让萧众望听到了全部谈话内容,一面又替香儿报了杀主之仇,轻而易举就收复了香儿的心。

香儿含着恨意,被绣桔唤进了偏厅。

蔡氏搁下手里的茶盏,悠悠道:“我答应过你,定要替你主子讨回公道。”

香儿想着这两月来竟是恨错了人,感激地跪在地上,重重一磕,“奴婢代我家小姐谢过太太!”

蔡氏道:“听说大将军答应了姜氏,要善待你。正巧大管家的次子到了娶亲的年纪,又有田庄上的庄头也该娶亲了,你瞧中了哪个便与我说一声。”

香儿垂首道:“太太还了我家小姐一个公道,奴婢感激不尽,愿留在太太身边做牛做马。”

这丫头原是与姜疏影一同长大的,又怎会甘心被她所用。只怕是看不中她提的这二人,难不成是对萧众望生了旁的意思?

因着姜疏影是萧众望心坎上的人,难免不会对香儿另眼相待,她蔡氏再傻也不会弄个丫头身份的姨娘在身边。

陪房蔡婆子却似瞧出了端倪,笑道:“香儿姑娘,太太提的这两人可都是极好的,无论模样还是旁的,都是府里最好的,要不回头香儿姑娘先见见人?”

蔡氏打了个声响,“只怕香儿还有旁的打算,是想回姜府么?要真是这样,明儿就让人送你回去。”

姜疏影喜欢萧众望,香儿也对萧众望生出几分好感,早前姜疏影在世,她不敢奢望,可如今姜疏影抬了平妻位,她不望做贵妾,做个良妾还是成的。香儿怔忡道:“昔日跟着我家二小姐离开姜府,原是说好的,哪有再回去的理儿。”

蔡氏笑道:“这个不急,香儿姑娘且慢慢想,若有了别的想法回头再议就是。”她与绣桔使了个眼色,绣桔领会,道:“香儿,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冬梅苑。”

姜疏影不在了,但香儿与另一个婆子还住在那儿。

估摸着人走远了,蔡婆子啐了声“呸”,“太太给她几分面子,瞧她得意的样,连大管家的儿子和我侄儿子都瞧不上,她想嫁个什么样的?”

蔡婆子说的侄儿,正是田庄庄头的儿子,庄头一家原也是蔡氏的陪房。

蔡氏道:“也难怪,这香儿长得确实美貌。你家侄儿不正想娶个美貌的么,听说她跟着姜氏读过一些书,倒也配得你侄儿。”

“这…”蔡婆子迟疑着,眼里带着探究。

自上次蔡氏吃了大亏,便从娘家又讨了一户陪房,而这蔡婆子便是其中之一,也是一家四口来的京城,蔡氏看中的就是这蔡婆子干练样,待字闺中时并不喜欢蔡婆子,如今觉得自己身边差的就是这样的泼辣人。

蔡氏打了个手势,蔡婆子弯腰附耳过来。“只要你侄儿能把香儿弄到手,我自遂了他的意,事不宜迟,那样有貌有才的好人儿,可别被人抢了先。”

蔡婆子灵机一动,这是蔡氏要便宜她侄儿呀,有了蔡氏这话,她侄儿还不得顺手擒来,“我侄儿知道了还不得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呵呵…”

一个冬姨娘就险些威胁到她的妻位,她又怎会再放任一个香儿来做侍妾。蔡氏给了个“你明白了就去做”,一脸宠溺,“回头去牙婆那儿好好打听一下,出身清白,又通笔墨、会琴棋书画的年轻姑娘,只要不越过二百两银子,买上一个来。”

有蔡婆子的挑唆,他侄儿自然趁着一个夜黑月亮的夜,溜进了香儿的屋里,将香儿给强占,出了事,香儿再不能做萧众望的侍妾,蔡氏顺水推舟就许香儿许给了蔡婆子那胆大**的侄儿为妻。

正说着话,只见绣桔一路急奔进了花厅,欠身道:“太太,夏荷苑那边闹得厉害,是不是…”

蔡婆子面露不解“厉害?”

绣桔涨红了脸颊,摆手道:“不是奴婢说的,是…是夏荷苑小莲说的,她说…说夏姨娘这会儿叫嚷得厉害,还…被大将军剥光了衣裙…”

蔡婆子一脸坏笑,“你这小妮子,这是大将军在让夏姨娘伴枕呢,真是不懂事的丫头,这种话说出去还不得笑死人。”

从来不曾这样过,萧众望定是怒了,要折磨夏姨娘给姜氏报仇呢。

蔡氏想到自己今儿办的事很漂亮,不仅让香儿感恩,还让春姨娘成了自己这边的人,至于夏姨娘,以萧众望的性子,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而这次,蔡氏却猜错了。

次日尚未醒来,绣桔便轻声告诉她,“太太,夏荷苑的小厮来报,说昨晚夏姨娘服侍时,夏姨娘暴毙…”

“没了?”蔡氏想问“死了?”转而又想,大清早的提到死字不吉利,改成“没了?”

绣桔频频点头,她初听这消息时也吓了一跳。

不听话的就得这条路。蔡氏表情木讷,忆起夏姨娘算计她,害得云罗从此落下胸口疼的病…勾唇一笑,“春姨娘、秋姨娘可知道了?”

绣桔打了个寒颤,“整个府里都知道了。”萧众望也太怖人,把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直接给折腾得没了。

夏姨娘仗着自己是皇帝赐下的美人,便以为无人敢对付她,若是服侍时暴毙而亡,旁人又能说什么,只能说美人承不住大将军的怜惜、宠爱,或许下人们茶后饭后还以此为谈资。

036 因愧而惜

拱璧楼。

云罗一早就醒了,移到倚窗的小榻上,手里捧了本闲书,原想习武练剑,可石郎中再三叮嘱,说她内伤未愈,不可习武、走动。早前连吐纳气息都疼得厉害,而今虽能走动了,却不敢剧烈活动。她原想成为一个文武齐全的女子,原想长大后有足够的能力去报复凌德恺、神宁,不曾想如今成了个病秧子。

两月余了,她镇日与汤药为伴,足不出户,只呆在屋子里,或看书,或练字,偶尔也弹弹琴,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教杏子读书认字。

柳奶娘“叭叭嗒嗒”地上了绣楼,惹得杏子扭头望着楼梯口,出了云罗住的香闺,那则是一间绣楼小厅,另一侧则是柳奶娘母女住的屋子。

绣桃摆好晨食,但见其间多了几样,有一碗如同粉丝一般,她记得中秋节时便吃过一碗,朱氏说这是鱼翅。

柳奶娘“咦”了一声,“今儿做得这么丰盛?”

绣桃笑道:“今晨大将军出府,特意吩咐了大管家,从今儿开始要给二小姐吃最好的调养身子。还说稍后会请太医回府给二小姐瞧病,一定要把二小姐的病给治好呢。”

云罗微微一笑,萧众望知道姜疏影母子不是她害死了,心中有愧,毕竟云罗的内伤是因他重踹才造成的。这些日子云罗再没见到过萧众望,不知他是怨恨云罗,还是因为他心里有越来越重的愧疚。但今晨他吩咐大厨房给云罗最好的吃食便已经证明,他想弥补什么。

绣桃看着那碗鱼翅羹,“大太太捎话来,着奴婢和柳奶娘服侍二小姐把最好的都吃下呢,不能留下一丁半点。”

蔡氏感激云罗,是觉得在关键时候,云罗保住了她的颜面。要是萧众望真的一怒休了蔡氏,初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蔡氏余生都难以面对世人。事后,谁还管蔡氏是不是真的被构陷算计。就算被算计,也没有机会再查出真相,反而坐实了萧众望休她时的名目。孩子们无法接受自己有一个因犯七出被休的亲娘,而蔡氏原是临安府世族名门的小姐,只怕也再难做人。

绣桃满是欢喜地道:“大将军和大太太说,但凡是府里的好吃食,都先给二小姐呢。今晨是鱼翅羹,晚上还有燕窝粥,二小姐趁热快吃,鱼翅羹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云罗低应了一声,心里多少觉得有安慰,不说多话,捧了鱼翅羹慢慢吃了起来,动作很慢。

柳奶娘一脸心疼,若在未病时,云罗吃饭很快的。自从病下,连吃饭都慢了,慢的还不是那么一星半点,有时候柳奶娘觉得萧众望那一脚仿佛在瞬间把云罗变成了另一个人。

云罗以前高兴时,会笑如银铃,而今只能微微一笑,笑得太猛都能牵痛心脉,就连吃饭时也不敢吃得太快,就是咽得太快也会胸口疼痛。

杏子歪着小脑袋,只觉云罗吃饭的样子很好看,一脸仰慕和崇拜的表情。

柳奶娘着实有些瞧不下去,乐呵呵地道:“二小姐快吃,莫要凉了,要不奴婢喂你。”

云罗摇头,依旧一下又一下地银调羹往嘴里送着。

以前几口能吃完一碗羹汤,而今却需要花比以前多出几倍的时间才能吃完。

如今,虽然胸口没以前那么疼得厉害,可如今吃饭时还是疼的。即便柳奶娘和绣桃都再三宽慰云罗:二小姐多将养,待明年春天时就能康复。

云罗想自己无法再和以前一样了,若真能康复许早就康复了,过了这么久胸口还是作痛,只怕这一生都得以这病相伴。“我也想和以前一样吃得快些,可一吃得急,胸口就疼得厉害。”

柳奶娘面露忧色。

云罗吃完了鱼翅羹,又在屋里弹了一会儿琴,教她弹琴的是春姨娘、夏姨娘…每思及到此,她就忆起之前自己四处奔跑的情形来。

柳奶娘每日都去上房,与蔡氏回禀云罗的情况。

待她到上房偏厅时,朱氏亦在,正与蔡氏说着府里的那些琐事。

“大太太,今晨二小姐吃了一小碗鱼翅羹,还和以前一样吃得极慢,奴婢催了一句,二小姐说吃得急了胸口就疼,就连笑时也是疼的…”

朱氏想到以前的云罗见天的像男孩子一般活泼,“这两月寻的名医、太医也不少了,有没有寻到能治这病的。”

蔡氏轻叹一声,再好的女儿,如今落了个病根在那儿,怎不让人心痛,“石郎中也说了,要不是云儿命大,只怕那一脚就要了她的命。我娘写了信来,要我把云儿送回临安府蔡家调养,想请李老郎中给调理治病。石郎中说京城的冬天干燥寒冷,云儿不适合呆在京城。偏大将军又说‘他萧家的女儿不去别人家住’。”蔡氏悲怆地笑着。

他踹孩子时,可曾想过那是他女儿,一脚下去直接把孩子踹飞、吐血。

绣桔进了偏厅,欠身禀道:“大太太,大将军从宫里带了两名太医来,已去拱璧楼。”

给孩子瞧病是大事,蔡氏挺着大肚站起身,朱氏道:“我陪大嫂一道过去吧。”

一行人到拱璧楼时,云罗正在小榻上睡着,一张脸依旧苍白无血,蔡氏、朱氏双双忆起泥菩萨的批命“女中至尊,梨花之貌”,那无血色的面容,可不真真像极了如雪的梨花么,原是这样的,只怕一早泥菩萨就知道云罗命里会有此劫。

两名太医先后给云罗诊了脉,年老的太医不由得低低地轻叹一声。

这是萧众望两个多月来第一次迈入拱璧楼,打了个手势,指着外面的小厅。

众人下了阁楼,太医在楼下的花厅坐下,绣桃备了纸笔,萧众望抱拳道:“二位太医,小女的病…”

老太医摇头叹:“唉…不过是个孩子,下手太重…”

蔡氏小心地看了眼萧众望。

萧众望这些日子原有悔意,如今又听老太医一说,愧疚之心更重,道:“还请二位太医设法治愈小女,届时本将军定有重谢!”

老太医道:“听乳娘说,萧小姐饭吃得急会心口疼,稍微一笑也会心口疼,更不敢咳嗽,一旦咳嗽心口会更疼…”

蔡氏原是知道的,此刻轻呼一声“云儿”,眼泪就滚将下来,“还请太医设法治好我女儿,她如今还不到六岁。”

037 薄命

老太医道:“且让令爱小心调养着,令爱年纪小,也许过上三五年病能轻缓一些,大将军和萧夫人若想痊愈,除非…”

“除非什么?”

老太医抬头,扫过萧众望和蔡氏,“除非能找到千年难寻的冰狐。”

“冰狐?”这等东西,他们闻所未闻。

年轻太医道:“相传冰狐乃是治心疾的良药。数千只雪狐里,会有一只冰狐。它生长在冰山雪野之中,毛皮洁白如雪,长着一双冰蓝色的眸子,令人称奇的地方是它所到之处,能在瞬间将花木冻成冰块,故而便有了冰狐之称。只要服食冰狐的血,萧小姐的病就能痊愈。”

萧众望隐约之间好似听人提过冰狐一事,惊道:“可是皇上正四下寻觅的冰狐?”听人说当朝贵妃娘娘便有从娘胎带来的头疼病,有太医说喝了冰狐肉便能康复的话,“难不成这冰狐血与肉都是良药?”

老太医道:“正是。其血能治心疾,其肉能祛寒邪,关节炎、头风病若食其肉便能痊愈。”

昌隆帝都寻不着的东西,他萧众望又哪里去弄,抱拳道:“有劳太医,还请太医给小女下一张方子。”但他可以与皇帝说说,要真是寻到冰狐,为云罗讨些狐血来。

老太医道:“令爱体弱,京城寒冷,对她的心疾多有影响,老朽建议还是送她去一个温暖潮湿的地方休养为宜,待过三五年后病情好转再接到京城。”

正说着话,楼梯口处突地传来一个女娃稚众人齐齐移眸,却见云罗披着外袍、着绣鞋立在楼梯上,捧着胸口,正一步步移来,许是胸口疼痛,她步步行来微锁眉宇,竟有说不出的令人怜惜,“太医,我的病是不是再也治不好了?”

萧众望大喝一声:“云儿休要胡说。”

“父亲!”云罗轻呼一声,依旧看着老太医,款款欠身,人不大可动作却流畅如水,“还请太医告诉我实情,如果寻不着冰狐血,我的病会如何?三五年后…”

老太医面露迟疑。

萧众望目含愧色,他真的好后悔,怎的对个孩子下了那么多重的手,这是他女儿,不是沙场的敌人。

蔡氏看着云罗殷殷期盼的目光,轻声道:“老太医就告诉她实情吧。”

老太医道:“小姐体内有一股真气护体,受伤之时若非这股护心脉的真气,只怕性命难保。小姐虽保住了性命,但深受内伤,若是成人受此重创,只怕从此就得久卧床榻。但小姐年幼,还能调养一二…”

“我想知道没有冰狐血,最好和最坏的情况会如何?”

这是一个小小的女孩,说出的话竟似个大人。

老太医早闻卫国大将军的长女聪颖过人,活泼喜人,谁能想到,这个可爱的女孩这一生都得以心疾相伴。“若是调养得好,两三年后心痛会减轻,只要不受刺激,能如一个正常人般的生活。若是调养不好,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小姐会有性命之忧!”

蔡氏痛苦的低呼一声,瞪大眼睛,带着责备地看着老太医。

云罗顿时有想哭的冲动,却固执地将脸转向一边,强行让泪水又流了回去,独自咽下,“太医是说,我也许会活不久么?十五岁、十七岁还是…”

朱氏心头一酸,落下泪来。

萧众望急呼一声“云儿”。

云罗愣了片刻,离开卫国大将军府回江南去,她不想死,她还有好多的事没做,没替谢如茵讨回公道,没看凌德恺落魄后悔,怎么能死呢?她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哪怕只能活十五岁,她也要做些什么。

花厅里一片静寂。

柳奶娘在意外之后,抹着眼泪儿。

蔡氏与朱氏在无声的哭泣。

萧众望整个人显得呆怔,那一脚他将自己健康活泼的女儿变成了病秧子。他是习武之人,手脚力道大,尤其是暴怒的时候就没个分寸…

他早就后悔了,可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太医开了药方,朱氏对柳奶娘道:“让绣桃抓药回来。”

蔡婆子忆起昨儿蔡氏说的话,笑道:“请二位太医给我们府里的姨娘再瞧瞧病,有劳了!”

蔡氏点了一下头,这会子没什么比云罗的身子更重要了。她愁云满面,不是说是女中至尊么,这孩子怎就落了个心疾的毛病。

萧众望不说一字。

萧众敬从店铺里回来,听说萧众望带了太医回府给云罗瞧病,他身为二叔自然得关心一下自己的侄女儿,也来了拱璧楼。

一进来,就见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语。

柳奶娘正温声劝着云罗:“二小姐正病着呢,回榻上躺着吧。”

云罗却固执地立在一边,一动不动,不走也不说话。

萧众敬扫过众人,“大哥,这是怎了?”

云罗拿定了主意,轻轻一跪,道:“父亲、母亲,请允云罗回钱塘老家。”

“你…”蔡氏不愿意,云罗是为了保她才受的伤、得的病,“你小小年纪,回钱塘老家谁人照顾你。”

“自有钱塘老家的老忠仆还有柳奶娘母女。母亲,我呆在京城,你和父亲瞧我这个样子,自会心里难受,不如就让我回江南。”

柳奶娘则想云罗能活得更久,她几乎忘了,云罗并不是萧家的孩子,可这两年无论是蔡氏还是知情的朱氏,支字不提云罗是另一个人的替身。“大太太”她唤了一声,提裙跪下,“太医和郎中都说了,京城的冬天太过寒冷,不宜二小姐调养身子,请大太太和大将军恩准,让奴婢陪着二小姐回钱塘养病。”

萧众望不说话,云罗调养好了能如正常人生活,调养不好也许活不长。如果不是她病了,十年后,她定是这京城令人瞩目的女子。

朱氏知蔡氏是动过这心思的,想把云罗送到临安府蔡家养病,一则蔡大爷夫妇在,又有蔡老太太做主,自会将云罗照顾妥帖。“二小姐到底太小,若真回江南,不如先去蔡家住两年,待二小姐的身子大好,再回京城不迟。”

萧众望有自己的想法,萧众望觉得自己健在,他的儿女怎能住到亲戚家里。“不如…令人在临安府暂时置座二进的宅子,让云儿住到那里去。”

朱氏好奇的看着蔡氏。

038 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