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逸道:“王先生是知道,我们世子最是个体恤下属之人,云五患有痼疾,此次不随行。”

二人正说话。便见云罗领着袁小蝶出来,袁小蝶一边跑,还一边整理自己的男装,相较于云罗,袁小蝶更像是男人,似乎比云罗装扮得更像。

王、夏候二人纷纷打招呼“云五公子。”

云罗看着院子里的人手,没有一百人,七八十人是有的,有的忙着归整箱笼、有的在整理马车,明儿一早。他们就得出发了。“世子可起来了?”

“明日一早要前往徽州,正要入宫议事。”

云罗“哦”了一声,“我连夜草拟了《徽州赈灾策略》,该说的,能想到的。都在这上面了,你且拿去。若有不尽之处,让他看着修改、添加。”

夏候逸接过,赈灾还有策略?页数有不少,翻看了两页,上面就如何赈灾,能想到的应对措施几乎都在这上面。

王瑞明讶异地出声。摇着折扇,“写得算是很详细了,不愧是云五公子。”

夏候逸觉得这事很重要,与王瑞明打了声招呼,回到曙堂,将这簿子呈递给慕容祯。

他正想入宫。寻户部、吏部、太医院的人再商议一番,有了这本《赈灾策略》他便坐在花厅上瞧了起来,若说了解民情,云五便是一个了。整个《策略》没有赘语,讲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如何赈济灾民:派发粮食、搭建粥棚时应该注意的事项,其间可能出现的不定因素,尽皆详列了出来。灾后重建,朝廷应当做的哪些事,也得说了。

这,大概是慕容祯瞧过最详细的《策略书》,虽然也有没想到的部分,只需要在某些地方添加进去就可,条理清楚,言辞干练。

慕容祉进了花厅,抱拳道:“我要入宫当值,得几日方能回来。大哥,你这儿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让几个得力的留下搭个手、跑个腿…”

慕容祯拿着笔,正修得认真,道:“你且去忙,我自会着办。今儿还得入宫取灾银,备草药等,明儿一早就得出发。”

慕容祉垂首,面露羞涩,“大哥,五弟、六弟的婚期定了,六弟定在五月二十八,五弟稍后,定的六月初六,我的这个…”他挠着头,嘻嘻笑道:“谢丞相府的人也太着急了,嘿嘿,安康皇姑母说,早前南安言语冲撞过凌雨裳,她近来眼睛跳得厉害,生怕出事,所以也想让南安早些过门。”

谢南安才多大,这人都还未及笄呢。

慕容祉不同于五、六二位公子,他是嫡子,婚姻大事自得豫王与豫王妃说了算。“父王、母妃怎么说?”

慕容祉道:“母妃说,南安年纪小了些,待她及笄再成亲。我想跟皇伯父求个恩典,从宫里挑两个女侍卫送给她,这样安康皇姑母就安心了。”

“得空,多去谢丞相府走走,若是南安要出门,你寻了日子陪着也无妨。凌雨裳的胆儿再大,也不敢拿南安下手。”

慕容祉应了声“是”,笑道:“大哥,五弟、六弟成亲,我们兄弟俩得备份厚礼。”

“你先入宫当差,莫误了时辰。”

慕容祯继续看着手里的《赈灾策略》,修改了一番,看来云罗对于这事也是上了心的,是早前就准备的,还是昨晚才新做的,这么厚一本,就算是一晚的时间准备,只怕也来不及,定是一早就准备的,难道是从知道他要去徽州赈灾时就备好的?仿佛看到了在夜灯下坐着的纤柔背影。

明天,他就要去徽州了。

慕容祯看完了簿子,来到绿萝苑。

院子里很静,静得没有些许的声音。

正疑惑,便见袁小蝶正在绿萝苑的小厨房里煎药,手里摇着蒲扇,甚是忙碌,一侧站着个二等丫头,正帮着打下手。

慕容祯问:“云五呢?”

袁小蝶答道:“在沐浴。”

他在沐浴,他也不好进去,“告诉他,我离开后,她得好生调养,已经与方太医说好了,每过几日他就会过来请脉,让她配合治疗。”

慕容祯望着她住的屋子,“天气炎热了,让她保重,需要什么只管与大管家吩咐一声,那边我亦是吩咐好的。”

袁小蝶一一应了。

如果在慕容祯对云罗时这样好好说话,两个人是不是会很好?

袁小蝶明白云罗的心思,在情感上,她似乎更偏向慕容祎一些。这可是小时就结下的缘份,虽说慕容祯故意说话刺她,可云罗到底是连夜编拟了一份《徽州赈灾策略》,这份心意可见非同一般。

慕容祯轻声道:“你用心照顾她,其实她也怪不容易的。”

袁小蝶看着这个素日似乎霸道而高高在上的人,心头莫名的一软,问:“豫王世子,你一早就没想让公子随你去赈灾,你将她困在豫王府,只是不想她受奔波、劳累之苦,是吗?”

连袁小蝶都明白的事,可云罗却不相信,甚至认为他是故意在和她作对,故意在气她。

在别苑的凉亭里,云罗是那样温柔地注视着慕容祎,如果有朝一日,她可以用同样的眼神看他,他许是连做梦都能笑醒的,他喜欢上她了,可她并不知道。在她心里,他接近她,就是因为她手里握有的钱财。是,他承认,一开始吸引他目光的确实是这些,可她的经历,让他觉得心疼,她的才华又让她无法自抑的欣赏。

她,是一个让他既欢喜、又愤怒,甚至还会想气气的女子。

“她身子弱,经不得这样的奔波,我只希望她能好好儿的。”明天就要离开了,今儿这一日他许要忙得很晚,太多的事需要他去做。他又道:“你转告她,她说的两件事我都应了。”

两件事,什么两件事?袁小蝶并没有听云罗提起过,也许是昨儿支走她说的话,“为什么?”她更想的问的“是什么”,或许是太想知道,反而问出了另三个字,就如同她已经知晓了是哪样的事。

慕容祯勾唇一笑,“一个人太想做一件事,要是她总是办不成,一定会压在心里成为一种心结。”

他侧眸,流露出少有的宠溺,哪怕他看见的只是她住的屋子,竟可以这样的温情,脸上含着笑,这笑容是他从未在云罗面前流露出来的。刚毅的面容原来可以这样,如同一抹阳光披散着泰山,那一种神人武将的风姿,让人觉得踏实,让人觉得安心。

“我不仅不会阻她,在她需要的时候还会尽力帮她。”

袁小蝶心头一动,“豫王世子,小蝶会转告的。”

他迈出了院门,大步地走着,可袁小蝶似乎看到了一个不同以往的他,是她们都不够了解他吧。

云罗沐完浴,喝了汤药,小睡一觉起来,袁小蝶如实将原话转告了。

云罗不由得笑了起来,不敢大笑,却是扬唇怪异的假笑着,面带着讥讽,“小蝶,你什么时候也会说假话了?”

“公子,属下没有说假话,豫王世子确实这么说的。”

袁小蝶并不知道她和慕容祯说的两件事,也就是说,小蝶要编假话也编不出来呀。可是,云罗还是不相信那样温情的、体贴的话语是慕容祯说的。突地,她拍着脑袋,“我明白了,一定是他看到了我写的《赈灾策略》感动得稀哩哗啦,一冲动,就说了这样的话。这就跟人生气的时候会说气话一样,小蝶,你也太当真了,我们就当他放了一个屁。”

198 用意

袁小蝶看慕容祯说那些话时,就跟换了一个,甚至像慕容祎,温柔的、痴情的。“公子,你就没瞧出来什么?”

“什么?”云罗淡淡地问,坐在案前,拿着一边的稿纸,“慕容祯是硬的不行,再施怀柔计策。一定是这样,否则没道理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

袁小蝶迷糊了,难不成真是慕容祯的策略。她怎么觉得慕容祯好像是对云罗动了心,可是认识这么久,慕容祯以前可没这样子。

就如云罗说的,许是他的怀柔计策,使的是软法子。

云罗拿起笔,“你再去外面转转,看这几日京城都有些什么趣事,哦,尤其是神宁府,还有百乐门那边,你去瞧瞧官兵撤了没有。”

袁小蝶应声离去。

屋子里很静,适合她专心做自己的事。

云罗现在整理的是给慕容祎的《西北灾后策略》,在现代这叫作《方案》但在这里,更适合用策略这个词。

午后,云罗实在太困了,又补了一觉。

袁小蝶回来,见她睡得香甜,替她掖了薄衾,转身到偏厅的小榻歇下。

这一日,慕容祯很忙,与户部拨灾银,又令王瑞明清点数目。

太医院也匆匆准备着赈灾的草药,一部分从太医院的大药库房里出,另有一部分需得临时采买。

慕容祯忙得早上出门,直至夜里近三更也未回府。

慕容祎更忙,准备离京的事务,还得与户部、吏部官员商议西北琐事。

夜里,袁小蝶与云罗禀报道:“百乐门的官兵还在,没有入店,也未曾影响到生意。”

慕容祯不撤人,让他们站在门口,就是给她一个警示。云罗道:“还想他把人撤了。我就随广平王去西北呢。没想这魔王还当了真,让官兵把守在百乐门不肯退让…”她若随慕容祎去,只怕前脚走,后脚慕容祯就会下令抓人。

她信的。这魔王肯定能做到。

袁小蝶道:“公子体弱,长途跋涉的确不适合你…”

“这么几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的身体如何,你也很清楚。我能带着你们几个云游天下,涉足过桂郡、黔郡甚至是闽郡之地,只要我不受刺激就不会有事。”

“怎会没事。以前我们是云游过,每去一个地方,就留下来住上十天半月,又都在船上。你想走了便走,你想停便停。能与去西北赈灾一样?能由得她累了就停下?你不急,广平王能不急?随行的官员能不急。”

云罗原想忍忍就好,可此刻听袁小蝶一说,自己还真不能一起跟去。

袁小蝶继续道:“你随广平王。可跟我们以前游玩各地不同,那时候我们都听你的,你若去西北,几百人的队伍能听你的…”

她若去,只得给众人添麻烦、扯后腿,甚至因为她延误了大事。

“好了,别再长篇大论。我不去就是了。明儿一早,我们去城西郊外桃花亭与他送行,可好?”

袁小蝶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云罗道:“你帮我到书房那边借两本书来,《甘郡地域志》、《西北风土志》。”

她要查些资料,从书里了解一些慕容祎要去之处的情况。以备他所需。

这一夜,云罗查了资料,拣了紧要的记录下来,整理了一翻,归纳到所写的《西北灾后策略》里。直忙到三更时分,才算弄好。又叮嘱了袁小蝶,次晨早些起来,好去城西郊外送行。

三月二十日,慕容祯起了大早,看了一下准备的东西,目光时不时张望着绿萝苑,他要出门了,她就不能来看看,与他说两句话也好。

因他要出门,慕容祉特意告假,出宫一个时辰给他送行。

五公子、六公子亦站在一边,与慕容祯说着话。

五公子道:“大哥去徽州,有什么事,捎个口信回来。”

六公子笑道:“难不成,你还能替大哥排忧解难了?”

五公子咽住,“我们帮不上,不是还有四哥么。”

慕容祯只看着绿萝苑方向,她为什么没出现,还有一会儿他就出京城了,因为人多,带的东西多,也许会迟缓些,可他已经与官员们商量好了,自己带上王府的随身亲卫快马先行,而宫里的侍卫及官员们押送灾银、药材随后。

王瑞明走了过来,抱拳道:“世子,我们得启程了。”

夏候逸随着慕容祯的视线,一次又一次地看着绿萝苑出来的小径,始终没有看到云罗的身影。

六公子似明白了过来,道:“大哥,你等着,我去找云五。”这是什么幕僚,慕容祯待他够好,明知道人家要走,所有的幕僚、下人、各处的管事都来送行,偏就她稳居泰山连面都不露。

慕容祯道:“罢了!她身子不好,许是还没起来。”

“大哥…”六公子想说什么,慕容祯大喝一声:“启程赶路!”他大踏步出了府门,翻身上了马背,扬鞭而去,身后跟着二十名王府的侍卫,身材肥胖的王瑞明在马背直拌得浑身的肥肉颤颤栗栗。

有人面露羡慕,能被世子带去西北,这可是天大的赏识,多少人打破脑袋想一起去,这回世子竟看中了王瑞明。

慕容祉抬手示意,各处管事及账房先生们各自散去,兄弟三人低声说着话。

慕容祉道:“大哥走的时候说了,百乐门如今投在豫王府,我们也是要关照一二的,账房那边也说好了,每月除了你们应得的月例,会给你们二人每人支一千两的零使银子。如今谋到了官职,这些应是足够。”

六公子将眼笑眯成缝,每人一千两额外的零使银子,他家大哥就是出手阔绰。

按照豫王府的定例,他们未成家的庶子每人每月有二十两银子,成家的庶子则是每房人每月有五十两银子,就如二公子夫妇、三公子夫妇,至于小辈孩子也是算在这数目之类的。慕容祯的三个孩子,慕容浩每月月例也是十两银子。稍小的慕容涟、慕容漪兄妹俩是每人五两银子,过了十二岁就照每人每月二十两银子的例发放。

豫王妃是当家主母,每月没有固定的月例。谢妃、何妃各自有嫁妆,是按每月五十两银子的定例。承仪每月二十两、昭训每月十五两、奉侍每月则为十两。

慕容祯的三房侍妾。吕淑媛每月三十两,两名奉应每月为十两银子。

二、三公子的侍妾姨娘,一概都是每月六两银子

大管家每月四两银子的例,各处管事为三两银子,王爷、王妃、世子跟前的上等丫头、小厮、太监则是每月一两银子又五百钱的例,大丫头为一两银子,小丫头、粗使小厮为一吊钱。

五公子心下暗喜,道:“四哥,那云五怎么回事?越发不成个样子,大哥要走了。他也不出来话别,连人都没瞧见。”

慕容祉笑道:“许是知道你们讨厌他是娘娘腔,特意避开来着。”

六公子低声嘟囔道:“我是讨厌她,可她到底是大哥请来的先生,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

三人打趣了几句。各自入宫去,坐班的坐班、当值的当值。

云罗领了袁小蝶,拾掇了一翻,自后门而去,经过百乐门的时候,特意从茶楼里取了上好的糕点。台上的评书先生正说得精彩处,讲的是《燕太宗传》。正说燕太宗皇帝与孟公争夺天下在徽郡淮南大战的故事。

自从燕太宗一统天下后,就有人写了本关于他的传记,早前原只简单的一万余字,后来竟演变成三十多回的故事,还有的评书先生能说出一百二十回的故事,从燕太宗出生能讲到他驾崩。而百乐门大茶楼的评书先生就能说一百二十回。

能入百乐门的高台讲评书。那可是很光鲜的一件事,因为百乐门尤其是京城、洛阳、扬州、益州四处,云集的都是最好的,评书、评弹、小曲儿…都是些有名气的人才能登台表演,寻常的就只能去别处。

因时辰尚早来。来吃茶的人不多。说书人的声音便回荡在空中,神采飞扬,照着规矩每日最多说三个章回,其间穿插相声、快板和小曲,也可以供贵客们点,对于许多人来说,这相声、快板等都如同戏剧一样都是新生的行当。

京城的权贵人家极多,艺人们也常去跑堂会。

云罗包了一包糕点干粮,与袁小蝶出来。

正出来,便碰到一个面善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早前救过的温黛黛,一见着他们连连裣衽行礼,她的身后还跟着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手里拿着快板。

袁小蝶面露异色。

温黛黛已挽起了发,一副小妇人的装扮,轻声道:“云五公子,这是我家男人,在洛阳百乐门里结识的,如今我唱曲,他打快板,日子还过不错。”

云罗笑道:“好好与他过日子。”

温黛黛低着头,一脸恭谨。

云罗与袁小蝶上了外面的马车,往城西方向而去。

男人好奇地道:“你不是说云五公子是你恩人么?”

温黛黛轻声道:“以前,我父亲常说,君子磊落,云五公子便是。我还想着攒足了银钱,要还他呢。”

男人摇头道:“对于云五公子来说,那些银子也没往心里去。如今我们成了亲,在京城又算有个家,走吧,表演结束了,我们还要跑两家堂会呢,你竟喜庆的曲子唱,咱们都多说几句吉祥话,多赚些银子,也攒些家业。”

199 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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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大茶楼,去了后台时,原以为他们来得早,却已经有两个等着登台说相声的艺人了,两个人捧着茶壶正在一边打趣着。

百乐门为了方便各艺人、学徒、管事们,在京城另置有房屋,大家都住在一片里,堂主、管事们有单独的小院。其他人则都住在大杂院里,大杂院里住了很多人。有成亲的艺人夫妻,多是分得两间,一间是内室,一间是小花厅,厨房、茅厕都是共用的。年轻的小二们则是几人同住。有了住处,又有共用的厨房等物,大家在一处倒也是熟了,相处甚是融洽。

京城西郊,桃花亭。

云罗已等候多时,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望见一列长龙似的队伍,她未曾见过慕容祯的队伍,但想来也是差不多的,二百人,有骑马的侍卫、有装着物什的马车,还有坐在马背上威风凛冽、气度不凡的官员。

慕容祎知道官兵守在百乐门前的事,就觉得郁闷,一打听方知是慕容祯干的事,只怕是想要胁云罗,不许她随自己去西北。

郁枫快马奔近:“郡王爷,你看前边凉亭里。”

他定睛一瞧,瞧那身影,不是云罗和袁小蝶还有谁。

慕容祎顿觉眼前一亮,夹紧马背,“得!得!”就近了凉亭。

云罗面含浅笑,“你来了。”

他温声答道:“你等了很久。”

“也不算太久,大概大半个时辰。”她轻轻地说话,从袁小蝶手里接过包袱,“我给你备了些糕点茶叶,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另外,还有这个…”

她的手里。拿着一本《西北灾后策略》。

慕容祎心头一暖,她的心里有他,“你不与我去西北了?”

那包袱不是她的行装,而是给他备的吃食。

云罗道:“百乐门的事。你是知道的。”她身体不好,就如袁小蝶所说经不得长途跋涉,要是在途中累了、病了,岂不是要拖累他。

慕容祎去西北,那是要办大事的。

早前,只想随着的心意,而今才知到底是没有想得长远。

慕容祎接过《灾后策略》,翻看了几页,“你写的?”

云罗轻声道:“查阅了《甘郡地域志》、《西北风土志》,但愿对你有所帮助。阿祎。此去西北山高路远一路保重。”

她给他是一份用心,为他查阅书籍,为他写就这本《西北灾后策略》,这样的女子,能赚钱。能著书,还能襄助于他。慕容祎将包袱递与郁枫,从腰间摘下那枚螭纹玉佩:“这枚玉佩是你、我缘份所系。”

一枚玉佩,让他失而复得。

慕容祎悠悠出口,这样的缘,滚滚人海,又几人能有。怎不让他倍加珍惜,他的语调轻缓、抑扬顿挫,蓄着满满的不舍。“每次看到它,我就能想到你,想到幼时在宝相寺庙会上与你偶遇的事,想到长大后因它再度重逢…”

他进了凉亭。将玉佩小心地收入怀中,视若珍宝一般,不仅因这玉佩是先帝所赐,更是因为它曾由云罗保管了十几年。

慕容祎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锦囊,他打开锦囊。里面竟是一对漂亮的冰玉大雁,宽约三寸,长约五寸,是个椭圆,其间镂空半圆上雕刻着一对栩栩如生的大雁,雄雁凝眸,含着深情注视着它身侧的雌雁,雌雁似有娇羞,亦自有温柔。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用手轻轻一推,一对大雁从中分开,分成两半,原来这制作巧妙处竟在这里,可合二为一,亦可分一为二。两只大雁上各有系带,下面缀着四五寸长的红色丝络,“这是我从荣宝斋订制的冰雁玉佩,是我连夜亲自绘制的图形。大雁乃忠贞之鸟,至死不渝。雄的如我,此生不悔。雌的似你,冰清玉洁,痴情有义。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共结莲理枝。”

云罗沉陷在从未有过的温暖里,离别之际,他送她的竟是一份订情信物。

这对冰雁雕琢精良,这些都可以不说,但贵在是他亲手绘制的图形。

“阿祎,你这样让我如何担得,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云罗想要婉拒。

他微微一笑,如雪后的阳光,明媚得让人炫目,又妍若盛开的红梅,红得那样的纯粹。他俯身,亲自将雄雁佩在她的腰上,“云儿,你在京城等着我,待我从西北回来,我便求皇上下旨为我们赐婚。你的所求,我懂。”

“阿祎…”云罗轻呼出口,眸里含着泪雾,忘记了她原有心疾,忘记了所有的一切,眸子里看到的,只有这个温润的男子,他像熠熠的明珠,他像皎皎的月亮,这样的柔和,让她沐浴在他温柔的目光,甘愿沉沦,竟不晓拒绝,只有他动人的声音,久久地、久久地回荡。

慕容祎笑着重复:“在京城等着我,等我回来。”他将另一枚挂在自己的腰间。

队列已经走近,他与她四目相对,她的低头,他的凝视,仿佛化成了石雕,所有话语都是多余的。

郁枫催促道:“郡王爷,我们该动身了。”

慕容祎应声,握着她的手,宠溺而轻柔地,“我走了,你也要保重,若遇上什么难事儿,可以去找闽王世子。”

她轻轻地点头。

慕容祎出了凉亭,翻身上马,追上远去的队伍。

她应该说些什么,却站在凉亭里,举着高高的手臂向他招手,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

蓦地握起垂挂在腰间的,但见冰雁的背后,竟刻着“但求一人心,白首一双人”。那一刻,所有的理智都已经崩塌,云罗飞快地往更高的山坡奔去,他知道她的心。他知道的,她扯着嗓子大喊:“慕容祎!我等你!我等你回来…我等你!”

笑着,幸福的眼泪夺眶而出,迷糊了双眼。她看见他越来越小的背影消散在远方,他一定是听到了,因为她看到了他更轻松的步伐,还有他蓦地回首时那挥臂间的动作。

云罗低低地道:“我会等你回来!”

袁小蝶追着上山坡,一扭头,却看到了另一边路上隐隐出现的队伍,那是慕容祯出城的队伍。

她在张望,同样的队列里的夏候逸正眯着眼睛看着这边的山坡,虽然隔得远却还是一眼辩出来,“世子。你瞧西边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