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点着头,笑道:“安康大公主。郑三小姐的婚事我家娘娘原是做得主的。”她款款行礼,转身离去。

安康大公主脸露笑颜,这好事是一桩接着一桩,笑道:“原是想与贵妃娘娘求娶别家小姐的,贵妃娘娘问我,郑三小姐如何?”

南安瞪大眼睛,不是要说吕家小姐的事么,怎么又成郑小姐了,这郑三小姐的模样、品行,她们都见过。也是个极好的人选。

云罗却听说贵妃私下原想把郑非雾许给广平王,许是连贵妃也生气了,好歹谢畴也算是名门公子,再则谢畴和凌学武一样,一满十岁就被赐了候爵。

南安惊道:“娘。贵妃娘娘当真要把郑三小姐许给哥哥?”

“可不是真的,我当即就应了,愿聘郑三小姐为嫡妻,我们且回府等消息。”

郑贵妃可不是傻子,突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难不成是她又知道了什么。

昨晚,云罗离开太极殿。昌隆帝就去了郑贵妃宫里歇下,次晨安康大公主就被赐了府邸,无论如何,这对安康大公主来说是好事一件接一件,郑贵妃既然那么说,定是有说服昌隆帝的把握。

接下来好几天。安康大公主与郑贵妃之间说好的事竟没了下文。但易嬷嬷却告诉云罗:“皇上要郑三小姐为平妻,贵妃娘娘不应,定要郑小姐为嫡妻、慎宁为平妻,两个人正为这事僵持着。”

光阴如箭,很快就近了五月。榴花如火。

云罗改了一阵戏文,在海棠、虎妞陪伴下漫步御花园,易嬷嬷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道:“安康大公主亦急了,入宫探望郑贵妃,眼瞧着吉祥候与慎宁乡君的婚事便要近了,可郑贵妃还是不应为平妻,只同意为嫡妻。”

云罗近来听到的都是这事,郑贵妃也是个胆儿大的,昌隆帝不应,她就敢和昌隆帝闹脾气,便是昌隆帝去了她宫里,她也敢不理。

也许,是郑贵妃身上这种像极了民间寻常妻子的性子,正入了昌隆帝的眼,偏就宠她一人,也骄纵着她。

郑贵妃能宠冠后宫二十年,虽无子女,可见她亦有过人之处,不犯头风症的时候,她尽心打理后宫,便是犯了风症,也能忍痛打理好六宫事务,让昌隆帝在前朝无后顾之忧。

易嬷嬷轻叹一声,“郑嬷嬷的意思,让公主陪皇上下棋时,从侧面劝劝。”

她去劝昌隆帝…

昌隆帝可是瞧着凌雨裳长大的,即便凌雨裳犯错在先,可也不忍看她做了平妻,被人压上一头。

不大说话的虎妞突地惊异地道:“那…不是豫王世子么?从豫郡回来了?”

云罗抬眸望去,回风长廊那边行来一抹酱紫锦袍的魁梧男子身影,头上戴着雪白络缨银制王冠,穿着江河海水五爪腾龙蟒袍,腰系嵌玉石红鞓带,面如严冰冷霜,目光如炬。峨冠崔嵬,长发高挽,负手伫立,合体的缎袍将整个人显得颀长而精神,风仪皎皎,静若石雕,偏行止如风,衣袍飞扬。

云罗整个人怔在一边,不由得喃喃道:“怎又穿酱紫色的袍子?”

易嬷嬷惊问:“公主,这有何不妥。”

“看到酱紫袍,给人感觉像打酱油的。”

海棠不由失声笑了起来。

虎妞追问道:“这有什么说法么?”

海棠捂嘴笑道:“戏台上小厮、婆子,行内称之谓跑龙套,可知我们还有一个说法叫打酱油的。”

虎妞张大嘴巴,连易嬷嬷也是欲笑不笑的表情,原来这酱紫袍子还有另一种解释,是跑龙套、打酱油的。

310 血梨花后的暗手

慕容祯已翩然而至,近了跟前,双手负后,笑盈盈地审视着云罗。【】

云罗以为自己脸上有脏的,抬手摸了一把,“这么瞧我作甚?”

慕容祯道:“昨儿黄昏回的京城,刚一散朝就来寻你。”

像与她汇报似的,云罗讪讪地道:“你与我说这些做甚?”目光移到旁处,“豫郡的事都处理完了?”

他面露惊色“豫郡?”正色看着云罗,转而笑了,抬手道:“我陪你到凉亭吃盏茶,今时睡过了头,易嬷嬷,且替我备些饼饵糕点来。”

易嬷嬷含笑应声,领了海棠去预备。

二人进了凉亭,相对而坐。

慕容祯不紧不慢地道:“这次办的差,皇上原是瞒着群臣,只几位重臣知晓。”突地忆起,离开时可不就是对慕容祉说他回洛阳了,低声道:“没回豫郡,是去了趟蜀郡。”

“蜀郡?”云罗面露疑色,明明去的是蜀郡,却说要回豫郡。

慕容祯道:“这一月,听闻广平王也没在皇城,也离京办外差?”

云罗点头。

慕容祯压低嗓门:“皇上厉害,让我至蜀郡查官商勾结的案子,又密令广平王入豫郡调查。”

明知他们两个是对头,竟让他们至对方父亲的封地细查。

云罗道:“你查到了什么?”

“蜀郡离京城极远,虽有汗血宝马,可这一来一去路上就得半月,蜀郡待了才半月,蜀王行事谨慎,蜀郡治理得甚好,蜀郡都督行贿受贿、高价私卖蜀锦,致使每年进贡宫是的蜀锦越来越少。今晨早朝,已将奏折呈禀皇上,相信皇上自有定夺。”

云罗勾唇一笑,“你不打算弹劾蜀王?反要弹劾蜀郡都督?”

慕容祯朗声笑道:“我弹劾蜀王做甚?蜀郡是他的封地不错,可每三年他可是照矩向朝廷交了赋税,蜀郡都督掌管蜀郡兵马,任人唯亲,又有一些贪赃枉法的官员,我自弹劾他们。”

云罗慧黠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异样,试探似地问道:“你不弹劾蜀王,是让藩王们看到,你是护着他们的。如此一来,就更得各地藩王之心,我当真怀疑,当初陷害鲁王世子的人是不是你?”

慕容祯道:“鲁王世子醉后调戏皇上嫔妃,被贬庶人后,我也吃了一惊,两日后就有人传出消息,说是我害的。”

这大抵是相认以来,他第一次坦然地说鲁王被算计的事不是他做的。

难不成,是有人害了鲁王世子,又故意栽赃到慕容祯身上,若她的猜测是真,这最大的嫌疑者应是慕容祎,因为在这件事里,只有他才是最大的获益者。

慕容祯淡然道:“清者自清,我也不需解释。”

云罗不由得细瞧面前这个男子,他的话不似有假,虽初识他时颇为反感,然而这一路过来,她越发相信他的为人。

“广平王入豫郡彻查,你就不怕他归来之时弹劾豫王?”

慕容祯一脸无畏:“父王行事公正,豫郡上下一片清明,何惧之有?”

云罗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敢作敢当,也不屑去弹劾蜀郡。

“我一回京,就听人说你与萧家人了断情分,又说你原非萧家女儿…”

“有些事假的便是假的,既然早晚都得面对,我何必闪躲。”

一个坦然,一个磊落,他们是这样的相似。

易嬷嬷奉来了糕点,摆放桌案。

云罗为他蓄了茶水,道:“你来得正好,这几日郑贵妃与皇上因郑三小姐许给谢畴之事闹了不快,郑贵妃坚持要郑三小姐做谢畴的嫡妻,但皇上只同意为平妻。”

按照慕容祯最初的计划,凌雨裳嫁给谢畴算了事,谢畴昔日可是想算计云罗的,这算是给他们一点教训,可不曾想,此事之后,竟让凌雨裳对慕容祎死了心,反而一心一意等着嫁给谢畴为妻。

“你怎插手起安康大公主府的事来?”

对安康,慕容祯无甚好感,就如同他对神宁也没好感一般。

云罗讲了安康大公主典卖物什贴补谢丞相府家用的事,早前只是听说,待她令人赎回时,东西还真是不少,而一些更贵重的早就转卖了,她在京城各大当铺一搜,竟就搜了十箱子来,从穿的、用的到头上戴的一应俱全,少的能值几十两银子,多的值二三千两,更贵重的因是先帝和皇上赏赐,不敢变卖。

慕容祯吃着糕点,道:“你要什么样的结果?”

云罗咬了咬唇,“让郑三小姐嫁谢畴为嫡妻,凌雨裳的身份、才德难堪嫡妻之任。”

“让谢畴与凌雨裳纠缠一世岂不更好。”

“神宁一生最不愿被人压住一头,我偏要凌雨裳为妾,以凌雨裳的性子,让她做小才是本分。”

慕容祯反而一脸宠溺地道:“不错,这样才是我认识的你。好好的,郑贵妃怎动了心思要把郑三小姐许给谢畴?”

云罗笑道:“早前我猜的是要把她嫁给你呢。”

慕容祯面含责备,怎又扯到他身上,郑非雾长什么模样他尚瞧见,起身道:“我先去见贵妃娘娘,告辞。”

“你还没吃糕点呢?”

“到皇上宫里再吃。”

待他离去,易嬷嬷笑微微地,越发觉得云罗就该配慕容祯,轻声道:“世子是要想帮公主达成所愿,却又要众人以为,这是郑贵妃的意思,与公主无干。”

云罗似恍然大悟,现在就连易嬷嬷也比她会看懂慕容祯,是她希望凌雨裳做谢畴的平妻或侍妾,但慕容祯会给她一个最满意的结果,且会让世人以为这是郑贵妃要让郑非雾为嫡妻,而这嫡妻只能有一个,凌雨裳就只得为小。

慕容祯行事,总能拐几道弯,而云罗想到自己行事的风格太过直接,他的行事倒反显圆滑、沉稳。

“小蝶她们也该回来了?”慕容祯一行比她们离京得晚,而今都已归来。

海棠笑道:“属下也想袁师姐和钱慕儿了。”

慕容祯先去见了贵妃,送了从蜀郡带回来的蜀锦为礼物,少不得多问几句关切话,郑贵妃就轻描淡写地提上一句郑非雾的婚事,,这样一来,旁人就会以为慕容祯是在为郑贵妃排忧解难,而不想到,他所要的结果其实是在遂云罗的愿。

出了贵妃宫,慕容祯又去见昌隆帝,在太极殿用了午膳,又陪昌隆帝下了两盘棋,直至有重臣来求见,他方才告辞转往归鸿斋。

小谭子正要禀报,被慕容祯给止住了。

偏厅里,轻纱随风飞舞,重重叠叠间,依稀可见云罗立于香炉之侧,一袭如紫烟若雾纱般的长衫垂泄于地,盈白的兰花纤指捻着镂空熏炉小盖,一手用银簪拨弄着香炉里的熏香,丝丝、缕缕的篆烟,徐徐升腾,如墨若星的眸子却似凝固了一般,连眼都忘却眨闪。

他以为她出神不知,她却低声道:“你来了,就打算一直这样站着?”

慕容祯勾唇笑道,“在想甚呢?”

“我亦多年没回东溪县。”

小邓子哈腰打了个千儿,笑道:“公主殿下,这次奴才随世子爷去蜀郡还真遇见几件奇事。”

云罗面露诧色,“哦”了一声。

请慕容祯坐下,水仙与海棠进来蓄了茶水。

“这第一件啊,发生在梓州东溪县,世人皆知自古以来梨花原是白色的,嘿嘿,当真是天下奇闻,偏这东溪县郊外一座念慈庵里,竟有一株染有血丝的梨树,这四月初哇,吸引了各地的人前往观看。

听念慈庵的师太们说,三月末的夜里,她们听见庵堂后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女人轻轻哭泣道:‘请黑、白二爷让我出去吧,就让我再看看女儿。’然后,就听到一阵古怪的男人声音:‘你已偷溜人间太多回,要是被阎罗王知道,怕是饶不得我们。’然后一个女人一直不停的哭,哭得甚是凄惨心碎,因那夜里在下雨,庵里的师太们胆儿又小,不敢出门。次日清晨,师太们醒来,竟发现庵中的梨花开了,不是纯白色的,竟是染了血丝的梨花,早前以为是瞧错了,可几日后,梨花越开越多,朵朵皆如染了血丝一般,奇怪得紧。”

易嬷嬷听得颇感兴趣,在宫里呆久的人,就爱听这种民间的传闻,“真的么,还有染血丝的梨花?”

小邓子笑道:“我们亲往了一趟,还采了几朵来,现下虽枯了,上面的血丝还是明显的。当真是白花瓣上有血丝一样的纹路。

虎妞不信,忍不住插嘴道:“世上只有白色的梨花,哪有血色的。”

小邓子叫嚷道:“你可别不信,我这便给你瞧。”往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只香囊,打开里面,有几朵如有血丝纹路的枯花,“你们瞧仔细了,这真是血梨花,当时百姓唤这叫‘慈母泪’,说是这女人的血泪染红的,她太想自己留在人间的女儿,想得都哭出了血泪。”

小谭子面露诧色,接过一朵来,虽是干枯了,不能瞧出昔日的红丝花纹,“小邓子,后来呢?”

“后来…”小邓子略顿一下,“我们去的时候,梓州一带的百姓正在念慈庵办庙会,大家焚香祈求上苍,让阎罗王可怜那妇人,允她到人间探望女儿。”

几人传看着血梨花。

311 三桩奇事

云罗整个人怔在一边,东溪县念慈庵,这不是她给母亲建的庵堂,令庵中的姑子们日夜焚香替母亲祈福,只求母亲来生平安幸福,再别如这两世一般遇人不淑。经|典|书友群2577-9060或2400-612

那座庵堂是几年前她将母亲的尸骨迁回故土东溪县后特意建造的,母亲的尸骨便葬在庵堂后面,她为此特意建了一座陵墓,用石子砌筑,立有墓碑,上写“亡母谢氏之墓”。

小邓子说罢,又道:“还有第二桩奇事呢,大家可曾听过冰狐?”

“冰狐…”几人顿时神采奕奕,这不正是云罗想求来治愈心疾的东西么。

小邓子道:“冰狐原生在雪山冰地之中,可就在这家念慈庵,竟出现了冰狐的影子,所至之处冻凝成冰霜,蜀王为得冰狐,特令蜀王世子赶赴东溪县抓捕冰狐,只是众人就瞧了几回,冰狐就没了影子。”

他顿了一下,道:“念慈庵的师太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穿蓝底白花袍的妇人对她道:我乃谢氏如茵,是上回在后山哭泣之人,阎罗王被我一片慈母之心所动,禀奏天帝,天帝封我为春晖圣母,准予我掌管人间母子情缘。我女患有心疾,需得冰狐方可治愈,特向天山神君求得冰狐一只,还请师太送冰狐入京见我女儿。”

直听得易嬷嬷等人颇是好奇,目光熠熠。

云罗惊道:“真寻着冰狐了?”

小邓子连连点头:“那师太一觉醒来,只觉屋子里寒冷非常,她的床边就躺着一只冰狐,立马令人寻了木笼装上,那冰狐不跑不逃,竟由着她装了进去。蜀王世子听闻此事之后,派了护卫护送师太入京。”

一屋子的人,听得啧啧称奇。

云罗却在琢磨这事,哪有这般巧的事,慕容祯入蜀,便遇上了这等奇事,先是血梨花,再是梦里送冰狐。

小邓子顿了片刻,又道:“还有第三桩奇事。东溪县有个年轻的节妇,膝下只得一个儿子,前不久得了重病,连郎中都说没救了,听说念慈庵的庙里出了个掌管人间母子情缘的春晖圣母,便三步一磕地求到庵里去,师太们见她诚心求拜,将圣母面前的香火给抓了一捧,你猜怎的,这寡妇给孩子喂下之后,这病竟就好了。此事传出去后,念慈庵的香火越发旺盛了,当地百姓筹蓦善款,建了春晖圣母殿。”

云罗听到这儿的第一个反应:难不成真有鬼怪之事?可她若不信,又如何解释自己穿越成小女娃重活一世的事,倘若信了,小邓子说的这些事也当真太奇。

归鸿斋的宫人们都聚在花厅外,尽听小邓子讲奇事了。

小邓子轻咳一声,“还有更奇的呢。”

急得水仙与小谭子连连催促:“快说呀!”

小邓子想卖卖关子都不成,被水仙连番催促。

“东溪县杏花镇谢家,以前有个子弟原是哑巴,四月时开口能言,舌灿金花,听说他原是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蓝袍白花的妇人与他说,她与他原是同宗之人,算起来还是他的族妹,这妇人含泪与她讲了自己的事,他一觉醒来后,便能说话,还能详细地讲出《春晖圣母传》的故事来。你们猜,这谢圣母生前是什么人物?嘿嘿,只怕你们怎么也猜不出来…这件事在蜀郡都传遍了。”

云罗一脸苍白,讷讷地盯着慕容祯。

慕容祯亦在小心地审视着云罗,连她也不知道这事。

难不成,这世间真有如此离奇之事。

对了,否则如何解释她三岁时失母,却始终记得自己的母亲和身世。

云罗再看水仙与海棠等人,一个个满是诧色,惊得一呆一愣,比她的意外不少半分。

小邓子急着跺脚,道:“你们倒是猜猜看啊?”

水仙知道云罗的母亲便是谢如茵。

倒是易嬷嬷此刻大叫一声,惊道:“一个多月前,公主夜里做了个怪梦?梦见她亲娘了,与亲娘走进一家庙宇,夫人变成庙宇里的一尊泥像,夫人还说要给公主寻冰狐呢?”

云罗一脸惊疑,这不是装的,是连她自己也不信这等古怪的事,一桩接一桩,是如此的蹊跷,如此的意外,忙道:“易嬷嬷别乱说。”

海棠道:“公主的亲娘不就姓谢么?”

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罗看。

云罗想天下间哪有这等奇事,所有奇异的事,自有它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血梨花,许是有人培育出新奇的品种;念慈庵的冰狐,这冰狐原在冰雪天山之中,突然出现在东溪县,莫不是有人抓住了冰狐故意放在那儿的;还有做了怪梦的师太,她就知道京城百乐门里有个会说书的师傅会催眠术,她也曾利用这点让凌学武以为玉灵儿在地狱受苦,最终坚定了出家为僧的念头…

云罗沉吟道:“这定是有人刻意为之。”目光缓缓而移,锁定在慕容祯身上,却未语,可那神色就是在问:是你做的么?是你吗?

小邓子一瞧云罗是怀疑上慕容祯,忙忙道:“公主,我们抵达蜀郡时,这些事已经在蜀郡传开了,当真与我家世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慕容祯一脸阳光,笑得纯净。

蓝底白花的衣袍…她从未告诉过慕容祯,他不可能知道这些,这神怪之说信则有之,不信则无,只是这事着实古怪得紧。

慕容祯道:“我抵达蜀郡时,已是四月初五,我们听到的就是东溪县念慈庵里开了血梨花的事,之后我所有心思都用在调查蜀郡官商勾结的事上,也没心思留意此事。

四月初八抵达益州,陆陆续续听到各种传闻,蜀王听说东溪县出了冰狐,派蜀王世子前往捕捉,可一到就听说冰狐已被念慈庵的师太关入笼子,师太正要入京寻找谢氏女儿,要把这冰狐送给她女儿治病…”

他稍顿一阵,吐了口气,道:“今儿见到皇上,他亦听说蜀郡出了奇事,我自是一一回禀。”

云罗心下越发着急,到底是谁暗中来了这招,似在助她,可她更想自己亲手讨回公道,将她的步步报复计划,扰了个七凌八乱,还有好些步骤她没一一实施。比如慢慢地折磨凌德恺夫女,比如看他们失去荣华富贵,看他们被贬庶人…

云罗浑身一颤,有太多的事,她告诉过慕容祯,可旁人是不知晓的,慕容祯初到蜀郡忙着调查官商勾结的案子,又如何再能做这事,再则那一棵开满血梨花的梨树,至少得数月前移入念慈庵,否则很难开出血梨花。

蜀郡籍的驸马,满朝之中,唯有凌德恺一人。

这事一旦传出去,昌隆帝定会生疑。

慕容祯道:“我照实回禀,皇上已令刑部会同大理寺彻查凌驸马的底细。”

也就是说,凌德恺很快就会知道,云罗原是谢如茵之女。

云罗无奈摇头,“我知母亲滴血为我解渴,却不知她给冯氏割肉食用之孝…”这是《铡美案》的情节里,秦香莲做过的事,怎的落到她母亲身上,有相似,亦有所不同,相似的是凌德恺杀妻灭女,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包青天,而她更是在艰难之中长大,怀揣着替母讨回公道的信念坚强地活了下来。

她要的不是这个结果,是要凭自己的能力打垮凌德恺与神宁。

慕容祯道:“蜀郡回京途中,遇见不少商队,大家议论最多的还是这些事。甚至有说书艺人从蜀郡出来,一路讲说《春晖圣母传》。”

说书人的记忆总是出奇的好,听过一遍,就能记个大概,听上两遍便能记住十之七八,再加上各自风格不同,加上一下他们自己的描述,就会有不同的故事版本,或同情谢氏的,或愤恨当朝变心驸马的,或怜惜幼女的…

“阿祯。”她轻呼一声,心乱得一片狼藉,“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慕容祯站起身,他今儿来见她,要说的是这件事,道:“皇上对这事多有忌惮,人言可畏,凌德恺若真是杀妻来女、欺君罔上,就算皇上不追究,朝臣也定会弹劾。皇上同意将郑三小姐许配吉祥候为嫡妻,凌雨裳降为平妻,二女同嫁谢畴,奉旨完婚。”

蜀郡发生的拉二连三怪事足让昌隆帝动摇最初的决定,凌雨裳行事不端,若再有个杀妻灭女的父亲,另又有杀元配夫人的母亲,光这些,凌雨裳的才德就不配嫁给京城名门谢家。

云罗欠身道:“多谢!”

慕容祯心头一寒,“罗罗,经历了这么多,你在我面前还要这么客套?”

云罗勾唇一笑,苦涩的,“你稍等,我有样东西给你。”

她转头对水仙道:“把我小抽里那本《孤女传》取来。”

水仙应答一声“是”,取了蓝皮册子来。

云罗道:“关于我所有的,都在这本上了。阿祯,要是哪一天我死了,我希望有个人知道我身上发生过的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一切么,都在这上面了。”

曾经,她怕人知晓她的秘密,现在却被自己的一切都坦承地告诉他。

慕容祯一脸心疼,她还这样的年轻,却时常受到性命的威胁,“你别想多了,再过几日,蜀王世子的冰狐就该送到了。”

云罗莞尔一笑,看他携着小邓子远去。

312 弹劾负心人

云罗依是呆在归鸿斋里修改戏文,每日早上去贵妃宫里请安,坐上片刻便回来。

几日后,她整理好心情,领了虎妞、水仙到百乐门公差房。

刚进院子,右副门花无双便急呼一声:“门主,你总算来了,我正有事找你呢。”

“公差房里说话。”

几人进了门主公差房,移到小议事厅里说话。

花无双面露忧色,云罗令虎妞到门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