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隆帝伸出枯瘦的手指,如盈然翩飞而舞的蝴蝶,随着她的手臂一步步地游离,直至触摸上她的耳垂,她的脸颊,已是一片湿漉漉的泪痕,不由心头一沉,“你怎又哭了?唉,朕没事,朕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偷偷的哭什么?”

郑贵妃嘴唇蠕动,眼泪却化成了断线的珠子一般,怎么有控抑不住,她握住了停留在脸颊的枯手,“是妾害了皇上,若不是妾太想要个属于我们的孩子,皇上就不会听那些道士的话尝吃金丹。妾不要孩子了,妾只要皇上健康快乐的,只要皇上能与妾在一起…”

两手相触,缓缓相扣,流泻出哀切、辛酸的情绪,漫至心间,缕缕情丝纠缠翻滚,理不清的情怀,剪不断的姻缘,纵横交织,如一生沉浮,似一世缠绵。

昌隆帝的眼里含有泪,不知不觉间,眼泪已夺眶而出。如若一切可以重来,他多想自己不做这皇帝,只求能如豫王那样,生儿育女,与喜欢的女人共度一生。

“张长寿!”

大总管应声“老奴在!”

昌隆帝倒吸一口寒气,“传谢丞相、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兵部、礼部尚书进殿。”

大总管迟疑地看着郑贵妃,现下还如何传人,整个皇宫都被广平王与蜀王世子给掌控了。

昌隆帝见他们不说话,又道:“出了甚事?”

一生看重亲情的昌隆帝,要是知道在他最后的日子,竟被人掌控了皇宫,就连他信任的护国公也都成了广平王的人,只怕受不住这个打击。

大总管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昨儿昏迷后,今晨广平王兄弟掌控了整个皇宫。”

“你说什么?”昌隆帝一脸不信,不由得坐起身来,神色里全是诧然,“广平王兄弟掌控了整个皇宫?金吾卫、千牛卫和监门卫可都有豫王府的公子。”

大总管轻声道:“豫王遇刺,豫王世子回洛阳探望,回京途中堕落山崖、下落不明…几位公子想着寻人,不曾想被广平王兄弟趁机控制了整个皇宫。”

“啊扑——”昌隆帝一声惨叫,喷出一口鲜血,他握紧了郑贵妃的手,郑贵妃惊呼一声“皇上!皇上!”见无应承声,郑贵妃扯开嗓子,“来人!皇上昏过去了,快召太医!”

门外的慕容祎兄弟听到声音,从外面进来,见到面无血色的昌隆帝,慕容祎立马道:“来人,快召太医!”

蜀王世子一脸冷漠,似在谋划着什么,昌隆帝早就该死了,可他却迟迟不肯立储君。慕容祎凭什么做皇帝?论谋划,远不及他;论胆识,也不如他。唯一胜过他的,不过是那张皮囊。要不是他出主意,就凭慕容祎,焉能掌控整个皇宫。

耳畔是艺伎咦咦呀呀的声音,郑贵妃厉喝一声:“退下!全退下!”

众人顿作鸟兽散去。

几名太医一路紧走,进了内殿,其中一人胆颤心惊地探出手来,脉搏微弱得不易察觉,当即道:“来人,快给皇上喂参汤。”

昌隆帝气若悬丝,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要咽气。

郑贵妃花容失色,目不转睛地看着龙榻上的昌隆帝,有心疼,有着急,有不甘,站在一侧,捧着胸口。

蜀王世子与慕容祎使了个眼色,慕容祎走近郑贵妃,低唤“义母”,看着恐怕撑不了多久的昌隆帝道:“皇上他…”

都什么时候了,难不成慕容祎还要当真关心昌隆帝的死活?

蜀王世子心下一急,抱拳道:“贵妃娘娘,皇上近日有没有提过要立何人为储君?”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天明之前,慕容祎兄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御林军包围皇宫、京城,现下皇宫和京城全都在他们兄弟的掌控之中。

郑贵妃不由冷声道:“半月前,皇上已下旨封云罗公主为储君嫡妻、未来皇后。”言下之意,谁为新君,当得看云罗的,但愿这回昌隆帝所言是对的,云罗并不是寻常的女子,她是一个有胆识、有谋略的人。

兄弟二人交换眼色,蜀王世子面露释然。

郑贵妃转身走近龙榻,看着正给昌隆帝喂食参汤的太医,“皇上如何了?”

“回娘娘,皇上气血攻心,只怕…”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可他们都明白有另一种意思,昌隆帝撑不了多久了,“皇上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祎温和地扶住郑贵妃,“义母这几日照顾皇上甚是辛苦,且下去歇会儿,这里有儿臣照顾。”

不等郑贵妃说话,蜀王世子朗声道:“来人,送贵妃娘娘回宫小歇!”

郑贵妃瞪着凤眸,愤然道:“本宫哪儿也不去,本宫就留在这里服侍皇上。”

慕容祎语调一如之前般的温润,“义母到偏殿歇着,这会子皇上昏倒了,还不知何时能醒来,若他醒了,我第一个禀报义母。你若再累倒了,该由谁来照顾皇上呢?义母且歇歇!”

郑贵妃在几名宫人搀扶下移往偏殿,走了几步又道:“祎儿,瞧在这些年我疼你如同己出的情分上,一会儿皇上醒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义母且歇会儿,儿臣记下了。”

太医喂食了参汤。

蜀王世子厉声低问:“皇上什么时候能醒?”

太医道:“最多一个时辰。”

“好!”蜀王世子应答一声,移眸看着慕容祎,撩起衣袍坐在一边绣杌上,一脸心思,他才是蜀王的嫡子,凭甚要把将要到手的帝位让给慕容祎?慕容祎不过是容貌长得好些,旁的地方哪里又他强。

只是现下,还不能表露出来,他离那个位置还有一步之遥,而在这一步之间,还有个慕容祎。

慕容祎道:“你们都退下吧!”

偌大的后殿只余下慕容祎与蜀王世子,兄弟二人各自坐下,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祎试探性地道:“行刺豫王是父王的人做的,那么行刺慕容祯…”

蜀王世子心头微愣,这事定不是慕容祎做的,不是他就只能是蜀王。除去慕容祯,他们就更能接近帝位。蜀王世子目光轻淡地扫过慕容祎,计上心头,突地半跪地上,双手抱拳:“恭喜大哥!贺喜大哥,很快就要成功了!大哥不仅得到江山,还能得到美人、钱财,可喜可贺呀!”

慕容祎会心一笑,嘴角刚启,只见蜀王世子手臂一挥,一样东西从他启开的嘴里塞了进去,慕容祎心下大骇:“你…给我吃什么?”

蜀王世子面含浅笑,“若非父王运畴帷幄,就凭你焉能胜过慕容祯?父王说过,你的性子太优柔寡断,不宜为君。”

“你什么意思?”

蜀王世子冷声道:“慕容祎,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自来嫡庶有别,这是父王的意思。你不服气么?你不是答应了护国公,一旦成功,便要给他女儿嫡妻名分?不是答应了嘉勇伯,一旦成功,便封他做一等嘉勇候,世袭罔替五代,还让他的嫡女做侧妻…”

要说服忠心于昌隆帝的护国公谈何容易,必须得答应护国公的条件。

“你还能娶几个妻子不成,但我不同,我可以把吴氏降为侧妻,我可以立云罗为后,这是皇上的旨意,也是天意民心!”他挺了挺胸膛,“刚才,我给你喂下的乃是独门毒药,大哥,只要你襄助我登上帝位,蜀王世子之位就是你的,而我们往后还是好兄弟,你意下如何啊?”

他若不应,蜀王世子便要看他毒发身亡。

他若应,可明明只差一步。

他们是兄弟,虽非同母,可也是一个父亲,只是慕容祎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一步之间,蜀王世子生出贪念。

蜀王世子多年来的恭谨全是装的,他一直在等机会,却在这当口狠狠地算计了一把,说什么襄助于他,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慕容祎暗运内力,双臂一挥,抓住了蜀王世子的衣衫,越来越紧,“快交出解药。”

“解药不在我身上,大哥,我劝你还是放弃争夺帝位的念头,这帝位是我的!”还没有到手,可蜀王世子却似已经到手了一般,得意而张狂地笑着。“没错,是父王派杀手行刺豫王,也是父王派人刺杀慕容祯。”

蜀王世子知道的事,慕容祎不知道,这只能说明,从一开始蜀王要助的只是世子,而非是他慕容祎。同样是蜀王的儿子,他自小被送到京城为质子,好不容易赢得了郑贵妃与昌隆帝的喜欢,眼瞧着离那位置近了,却被蜀王世子给夺去。

他若去抢,蜀王世子就不给解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毒死。

“咳!咳!”两声沉闷的咳嗽声,兄弟二人齐刷刷看到龙榻上的昌隆帝。

慕容祎轻唤一声“皇上”。

“莹儿…贵妃呢?朕要见贵妃。”rs

332 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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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世子带着淡淡的笑,“皇上,贵妃累了,我让他回去歇下了。”刚才太医说,昌隆帝再受不得刺激,他便要激他,“皇上,豫王世子慕容祯在回京途中遇刺身亡了!”

昌隆帝浑身一颤,慕容祯死了!怎么会?那孩子是豫王的嫡长子,打小就倾注了豫王全部的心血,甚至连他也是喜欢的,怒目圆瞪,“行刺豫王的是…是…”

蜀王世子正色笑道:“是我蜀王府的人。”

太医说他不能再受刺激,蜀王府已经控制了京城、皇宫,离宝座很近了,只要昌隆帝一死便可登上九五的帝位。

“皇上,护国公府、嘉勇伯府已经是我们的人,乐庆大驸马远在边关,就算他想护主,也做不到了。哈哈…”

昌隆帝“扑”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紧紧抓住了蜀王世子的手。郑贵妃领着宫人已到门口,快奔几步:“皇上!皇上…”

昌隆帝瞪大眼睛,眸光里是从未有过犀厉与杀意,抓住蜀王世子的手越来越紧,似有万千的怨恨,身子一僵,倒了下去。整个人往后一扬,躺在了龙榻上。

郑贵妃想抓住昌隆帝的手,却见那手在垂滑,“皇上…”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呼,郑贵妃跪扒在床前,紧握他的手,昌隆帝瞪大眼睛,已在瞬间咽了气。

大总管站在一侧,用沉痛的声音道:“皇上驾崩了!”

满殿的宫人抽泣呜咽,顿时沉陷在一片悲痛之中。

蜀王世子朗声道:“大总管、郑贵妃、广平王,你们刚才可都是瞧见的,皇上将社稷江山交到本世子手上了,临终遗命,不可不遵。”

昌隆帝是怒、是愤。不是要交托,偏那临终握住的手却成了蜀王世子要利用的机会。

*

一声悲鸣的丧钟自皇宫内传出,回荡在近午的宫中,久久难歇。

云罗手头的笔微微一颤。垂眸道:“怎么会…皇上他…”

不仅是她意外,只怕所有人都是意外的。

小谭子出去打探消息。

不多会儿回到花厅,禀道:“公主,今晨天一亮,蜀王世子与广平王领着神策军接管京城,之后又带神策军进驻皇宫。”

云罗不相信,这么久了,为甚她现在才得到消息。

“掌管神策军的乃是护国公…”

护国公,不正是慕容祎未来的岳父么。

“金吾卫、监门卫、千牛卫的人可都是忠于皇上的…”

几卫的人加起来不到一万,可御林军却有数万之众。又如何敌得过神策军,要是神策军围困皇宫,这几卫的人根本没法。

只是,这么大的事,她竟事先没得到一点风声。

慕容祉虽受了伤。却被慕容祯安排在皇宫大内的侍卫给救走,慕容祯似算到了有此一劫,那么他可曾想到,病重的昌隆帝再也受不住任何打击。

云罗对袁小蝶道:“你去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慕容祯没了音讯,慕容祉负伤离去,宫外的五公子、六公子又如何了?云罗在归鸿斋里来回踱步,难以停下。她遣了钱慕儿、水仙、海棠等人出去打听,身边就剩下易嬷嬷与虎妞。

午后,易嬷嬷从内务府取了一套素袍:“公主且换上吧,听说灵堂已备好,文武百官及后妃都要到大殿守灵。”

太极殿已被宫人们布设成了灵堂,一片素白。穿着白衣、白袍的宫人、臣子跪了一大片,只听得一片呜咽之声。

韩德妃携着后宫嫔妃个个哭得浑身乏力,昌隆帝死了,遵照大燕朝规矩,他生前宠幸而无子女的嫔妃得尽数殉葬。

昌隆帝一生并无子女。而她们只得一个殉葬的下场。

那是一具华美的棺材,描金绘龙,仿佛是用纯金打造一般,郑贵妃扒在棺材上,早已经哭得双眼红肿如桃,却不像别的嫔妃哭得呼天抢地,而是静默地、浑身颤栗的流泪,这是肝肠寸断,这是万分不舍。

昌隆帝一生的女人无数,但他真爱的唯郑贵妃一人,郑贵妃也定是爱极了他。

一袭素白宫袍罩在身上,显得略为宽大,一张素脸毫无脂粉,素光更显容貌娇妍,肤白若羽毛;如缎似瀑的长发只以一条白色丝带松松地束着,尤显袅袅风致;眉心的银箔花钿散发出淡淡的芒色,宛如悲伤的眼、惊世的美、逼人的眼。真真应了那句:最美不过素打扮。

白色的衣,将她映衬得如同宛如临世的仙;素颜而自然的妆容,让她宛似一朵照水的白莲。

云罗迈入大殿,这一刻脑海里涌现出自被封为公主,昌隆帝对她的疼爱与怜惜,虽相处的时日不长,前世、今生也只有一个这样的父辈男子如何疼她,泪珠儿不由自己的静默滑落,滑落。

“父皇…”她哽咽着声音,以为自己不是个轻易动情的人,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被身旁的虎妞一边搀住,“皇上早前都好好的,怎突然就…”

郑贵妃抬眸,目光锁定在蜀王世子身上,是他,是他害死昌隆帝的,她好恨,连带着也恨上了慕容祎。

慕容祎三岁便留在京城,她最是疼他,可最后居然是他背叛了她,害死了皇帝。

有大臣站起身,抱拳道:“禀贵妃娘娘、德妃娘娘,国不能一日无君,臣奏请早立新君。”

各亲王府入京的世子,站立一排,宛如个个都是皇子,独不见豫王府的人。

郑贵妃强打精神,“传本宫懿旨,照我朝先例着办皇上后事。”

“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又有臣子抱拳道:“不知皇上可有留下遗诏?还请娘娘请出遗诏?”

郑贵妃的眸光落在云罗身上,朗声道:“皇上遗言,封公主云罗为辅国公主,令文武百官襄助公主打理朝务,至于…”

韩德妃不可思议地看着郑贵妃,将云罗封为储君正妻已显怪异,可这会儿居然又封云罗为辅国公主。

郑贵妃缓声道:“皇上曾留下一纸遗诏。”

群臣个个聚精会神。等待着郑贵妃说出人名,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有遗诏好啊,这样就容易多了。”

不用去争到底要立谁为新帝。

郑贵妃吐了口气,她已经亏欠了昌隆帝太多。要不是为了她心愿,昌隆帝不会吃那些赐子金丹,原说吃三岁就能有子,三年…还差一月就三年了,不是有子,而是要他的性命。

谢丞相抱拳道:“请问贵妃娘娘,那遗诏现下何处,是何内容?”

“遗诏何处,本宫并不知道,但遗诏的内容皇上与本宫提过。说要立慕容祯为储君。”

一声落,整个大殿再度议论纷纷起来。

蜀王世子微眯着双眼,“据在下所知,数日前慕容祯坠崖身亡,这遗诏自不作数。”

云罗心下暗自琢磨着这事的真伪。有侍卫救走慕容祉,她越发肯定慕容祯没死。早前听慕容祉说过后的确有些难受,可这一会儿反觉这事颇是怪异。

慕容祯前往蜀郡查看官商勾结案,慕容祎入豫郡,一个只抓蜀郡官员的不是,另一个则是盯上了豫王府…

想到这里,云罗抬头望向慕容祎。

他却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在数位亲王世子里。唯有蜀王世子是一副得意的、骄傲的胜利者模样。

慕容祎似在害怕蜀王世子?

云罗在心下兜转一圈,似明白了关节处。

慕容祎朗声道:“既然慕容祯已死,储君当另举贤能,本王举荐蜀王世子为储君。”

眼瞧着众人就要争执起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个结果,云罗扶住郑贵妃。抢先:“各位请往议政殿商量结果,有了结果再与贵妃、德妃回禀!”

在众人之中,那些哭着的人,又有几个对昌隆帝真有感情?郑贵妃是真的伤心,而以德妃为首的后宫嫔妃。与其说她们在哭昌隆帝,不如说她们哭的其实是她们自己。昌隆帝死了,她们又能活多久,或殉葬,或出宫青灯古寺的了此残身,即便有的嫔妃不过二十出头,这一生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恭送贵妃娘娘、德妃娘娘、公主殿下!”

群臣海呼,云罗扫视着辽王世子与蜀王世子,蜀王世子是志在必得,而辽王世子似乎亦生出欲得之心,两人皆用异样的目光审视着云罗。

韩德妃走了几步,却又放缓脚步,对另几名嫔妃道:“尔等随本宫继续给皇上守灵。”

她不想死,她才四十多岁呢,要是能立一个与自己达到一致目的的储君,或许就能成为太后,又或是给韩家谋得新的荣华富贵。

韩德妃谋划着自己的事,辽王世子抱拳作揖道:“德妃娘娘,若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还请吩咐。”

群臣们陆续退去。

有人看着辽王世子,又有人似有意讨好蜀王世子。

萧众望张望四下,小心地走近慕容祎,带着责备地问:“广平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祎原以为自己会是那个胜出的人,没想中途杀出个蜀王世子,一粒毒药,以他是嫡长兄的身份便压了他一头。

蜀王世子恶狠狠地瞪着辽王世子,彼此用眼神较量,一个犀厉如剑,一个杀气腾腾,良久之后,蜀王世子被辽王世子那越来越烈的眼神给打败下来。蜀王世子看到了一些陌生的、不属于蜀王府的宫人,更有几人向前,讨好地问辽王世子:“世子爷,钦天监的人到了,要细问皇上后事。”

辽王世子冷声道:“将人请到偏殿议事!”仿佛这太极殿已经是他的。

蜀王世子觉得原应是他的人掌控皇宫,可这转眼之间,好似又变换了方向。

徽王世子不争,是因为他知道京城和皇宫都被人给掌控了。

333 夺帝之战

有一种伤心不是嚎啕大哭地发泄,有一种伤心也不是捶胸顿足,而是像郑贵妃现在,无语哽咽,静默落泪,直至想哭,却再也哭不出泪来。

到了贵妃宫,云罗小心地服侍她半倚在凤榻,又替她掖好锦衾。

“父皇去了,贵母妃还得保重凤体。”

郑贵妃勾唇苦笑,这样的笑比梨花带雨更让人心疼,她一把握紧云罗的手,“我错看了慕容祎,只怕京城、皇宫一场刀光剑影、皇家争斗在所难免。”

云罗想到负伤离去的慕容祉,又想到“坠崖“的慕容祯,她太关注神宁府、关心谢宅,独独忘了关心慕容祯,心下愧意袭卷。

郑贵妃轻声道:“有公主陪着本宫,你们退下。”

众宫人齐声应“是”,依旧有太监不甘地张望,看着他们异样的眸光,只怕人在曹营心在汉,他们中有的人为了活命、为了前程,已经投了蜀王或辽王。

郑贵妃轻声道:“云罗,扶本宫躺下,本宫想好好歇会儿。”

“是。”云罗起身扶着郑贵妃,哪里需要她扶,她的身子随着郑贵妃躺下的动作而弯腰,只听郑贵妃抓紧她的手,用严肃而凝重的语调,声音低若蚊鸣:“议政殿大匾之后,藏有皇上遗诏。”

云罗一惊。

郑贵妃凄楚地笑着:“你是不是在心里想着,明知皇上剩下的日子不多,我为甚还要服食冰狐肉,治愈头风症?”

云罗轻柔地为她掖着锦衾,看着这个因为挚爱男子离去,眼神绝望而空洞的女子,她年轻时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即便是现在,郑贵妃依旧是美丽的,风华依然。

郑贵妃近乎喃喃细语:“过去的二十多年。每次本宫犯病,都是他在照顾本宫,我只想好好照顾他一回,哪怕倾尽我的余生也在所不惜。我不是畏惧头风症之苦。是不想在他生病时,我竟不能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

她服食冰狐肉,只想在昌隆帝生命的尽头,做一个最好的妻子,温柔地、体贴而尽心地守着他,不让她因为自己的病能疏于对他的照顾。

郑贵妃此刻是这样的无助和柔弱,她抓紧了云罗的手,“云罗,我别无所求,只求百年之后。能与皇上合葬一处…”

这大概是她唯一的心愿了,郑贵妃的眼神急切而真诚,像是一个孩子在央求母亲得到自己最心爱的东西。

云罗沉重地道:“母贵妃与父皇相爱一生,无论天上地下,理应在一处。生同榻、死同葬。”

郑贵妃勾唇一笑,“云罗,谢谢你!谢谢…”她阖上双眸,轻声道:“你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呆着。”

云罗应声“是”起身退出内殿,刚出来便遇上虎妞,她一脸肃色。道:“公主,议政殿出大事了。”

小谭子面露惊慌,胆颤心惊地道:“辽王世子的人与蜀王世子的人打起来了,辽王世子指责蜀王世子害死皇上,将蜀王世子杀于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