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慕容祎整个脸都变得煞白,一个闪身,握住她的双肩,厉喝:“这话你听谁说的?”

“那日,我为护你,手握短剑迎战刺客,我曾用短剑扎中刺客左肩,听我的丫头说,郁枫的肩头便有一枚新伤…”郁枫身上的伤痕分明就是李筠竹当时刺伤的,如果不是慕容祎示意,郁枫怎么会扮成刺客行刺自家的主子。

慕容祎放开了李筠竹,“此话不许讲出去。”

“阿祎,这么久了,你放过自己,也放过皇上、皇后。”

“凭什么?”慕容祎反问,“慕容祯登上帝位,又赢得了她,江山美人皆被他所得…”

“可你有我。”

“有你…”面前的李筠竹,不是他心上的那个女子,失去了,方才明白拥有的珍贵,他与云罗错过了,每每午夜梦回,他想如果一切重来,他愿放弃帝位,只求与她相依。

屋顶上,黑影护着云罗,她的眸光里有恍悟、有心痛,她动唇而无语,分明说的是“带我离开”。

偷窥了三夜,就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么。

原来,是慕容祎布下了遇刺的戏码。

目的就是要她与慕容祯反目。

慕容祎,你成功地利用我对你的情分,这是最后一次了。往后,我再不会在意你半分,你只是我生命里的过客,情感中游过一叶小舟。

*

皇宫,养心殿。

慕容祯端坐帝位,一侧坐着豫王妃,大殿中央是竞相献舞献艺的官员之女,或歌舞一绝,或书画清新,又或是诵诗赋词。

慕容祯身后站着一名古怪的小太监,亦看着大殿上翩翩起舞的美人。

豫王妃瞧上一阵,笑道:“皇上,这个不错!屁股大,定是个好生养的。”

云罗按捺不住,低声道:“臀大无脑,许是个笨的,母亲笨,生的儿子也聪明不到哪儿。”

慕容祯莞尔一笑,“母妃别急,共有四十六人呢,这才瞧六个。”

四十六个…

云罗有些晕,这一个个的献艺,得什么时候才结束。

下一个上场的,是一个二八年纪的妙龄女子,身段匀称,生得如花似玉,带着江南软语,“小女宁国公嫡孙女秦海珠,小女擅书法。”

不多会儿,便写了一首《贺新郎》的词,瞧在眼里,再是熟悉不过,竟是当年慕容祯在慕容祎与云罗订亲之时所写的那首,颇有些讨好之意,慕容祯登基。但凡他以前写的诗词也被传颂成了佳作名作。

云罗低声道:“看字如看人,这字太过端正,此女貌美。但性子太过方正有板有眼,不懂变通。难与人相处,古语道树直易折,人直易伤。”

慕容祯此刻微微凝眉,见到云罗先是一惊,很快就平静下来,道:“再看下一位!”

豫王妃颇是着急,“都瞧七位了,竟没一个好的么?再这样下去。十二个美人里,怕是没一个能入眼的。”

慕容祯笑道:“且在看看吧。”顿了片刻,道:“今儿献艺的十二位美人,可是周太妃、范太嫔特意从四十六人精心挑选的,且个个都是嫡女,出身高贵。”

新上场的美人生得身材高挑、眉眼清秀,真有青竹之风,面带几分愁容,她的才艺是写即兴诗词,片刻间就写了一首诗。

云罗道:“不好!看这诗词。定是悲春伤秋之人,与这样的女子生活,整天得哄着她、开解她。一两日便罢,这时日长了还不得烦死。”

十二位美人很快就看完了。

可云罗都挑出毛病来,“屁股太小,怕是不好生养。”“太过矫情,怕是个虚伪做作之人。”

豫王妃道:“皇上,你瞧中哪个了?好歹挑两个出来,我瞧着都是极好的。”

慕容祯不说话。

豫王妃越发催问,“皇上觉得哪个好?我的眼算是瞧花了,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出身又高贵。”

慕容祯朗声道:“来人,宣余下的三十四位美人入殿。再行挑选!”

“你敢!”云罗提高嗓门,这一嗓子叫得那个响亮。连带豫王妃在内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慕容祯一脸凝重,“这不个个都瞧瞧,如何挑出好的来?”

“慕容祯,几月不见,胆儿不小啊,趁我不在,就敢打旁的主意了?是娶贵妃呢、淑妃呢还是要纳婕妤、才人呀?”

众人回过神来,顿时大殿上全是一片:“拜见皇后娘娘!”

云罗一脸泼辣状,火辣辣地瞪着慕容祯。

慕容祯拉她坐下,“堂堂皇后,扮成小太监成什么样子了?”

“你在这儿挑美人,就不许我过来瞧瞧,是不是嫌我碍了你的好事?”

“这是朕与母妃给四弟选嫡妃呢。”因安康闹出要把谢南安许给辽王世子一事,加上谢南安当时也默认了,这让慕容祉觉得甚没面子,两家的婚约虽未解除,却不肯再娶谢南安为嫡妻,而豫王府如今风光体面,定要寻个才貌双全又贤惠的女子为嫡妃。

慕容祯怜慕容祉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这才下旨隆重选妃。

云罗立时傻笑两声,“原是替豫王世子选妃呢…嘿嘿!”

豫王妃道:“瞧了十二个,个个都好,也都不好,唉…”

云罗忙道:“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有沉鱼之貌,落雁之姿,更难得个个才华横溢,皇上,都好。”

刚才还一个接一个地被她挑了一遍毛病,却个个都说得颇有道理,转眼之间个个都是好的。

慕容祯道:“母妃最疼四弟,不肯委屈了他,你帮忙挑出两个好的来,一个为嫡妃,一个为侧妃。”

云罗道:“让她们都出来,站在一处自有比较。”

豫王妃面露异色,想要责备几句,却见慕容祯冲她使眼色,要她装作不知,豫王妃道:“且依皇后的。”

十二位美人站面两排,衣着一样的服饰,立马就有了比较,谁更优雅,谁更端庄皆入各人眼目。

云罗一扭头,对小邓子道:“令周太妃把这十二位美人的名簿取来。”她亦折入后殿,脱下太监服,换回女装,正挽头,身后被慕容祯紧紧地拥住:“你不辞而别,一去半年,当真舍得我为你牵绊。”周婕妤被慕容祯封为周太妃,范才人也被封为范太嫔,而六宫无后,代为打理后宫事务。

夫妻久别相逢,一干宫人顿退得了无踪迹,就连豫王妃也离去了。

想到在广平候府所闻,云罗慎重地道:“阿祯,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我没想到他竟做这等事,为了挑驳你、我布下行刺棋局…”

“你如何补偿我?”

“好,我答应做你的皇后,罚自己与你‘白首一双人’,可好?”

“就这些…”

“你还想如何?”

他拥紧了她,炽烈的吻覆落而下,铺天盖地,顿时淹没了彼此。

正痴缠相拥,易嬷嬷听说云罗回宫,迫不及待地携着宫人赶到养心殿,却见内殿里年轻的夫妻,再不敢进入。

偏有个不懂的小太监,为了巴结讨好,一路急奔过来,“禀皇后娘娘,你要的名簿到了!”

气得小邓子立马冲了过去,伸腿一踹,偏那小太监不曾注意,身影一晃,一个踉跄竟冲进了内殿,云罗惊得立马将慕容祯推开。

小太监立马将头贴在地上,不敢再看,“皇后娘娘,奴才把你要的名簿取来了。”

“递给本宫瞧瞧。”

易嬷嬷看小邓子,瞧着是个机警的,怎就把小太监一脚踹入内殿去了。

小邓子暗道:这是失误。

云罗接过名簿,瞧了一遍,“十二人里,倒有三人适合为嫡妃,又有四个适合为侧妃,我写个名簿给豫王妃,令她将人领回豫王府挑选。”

皇后回宫,这消息像长了翅膀,顿时就在后宫传开了,皇后离开无声无息,就连皇后归来也没一点消息。于是,宫里有无聊的人开始杜撰起来:“皇后娘娘回娘家了,她娘家在瑶池仙宫,去探她亲娘了,天上几个时辰,人间便是大半载,皇后娘娘念着皇上,这才紧着赶回来,没想竟过了了几月呢。”

是夜,云罗与慕容祯举行圆房礼,她穿着大红的凤袍,端坐凤榻,头顶彩绣凤凰的盖头,四目相对,彼此凝视良久,慕容祯坏坏一笑,“人前不罚,这私下还得罚你才成,否则往后越发没个样子。”音落,他扑了下去,吻如潮似洪,像春雨轻柔,像春风拂面,缠绵不休。

这一夜,凤仪宫里道不出的春光明媚,芙蓉帐暖,在绵绵春潮中,谁还管人言猜疑、红尘是非,只有沉陷、沉陷…

(正文完,后有番外。)

ps:读友亲,不知不觉间,这文就完结了(*^__^*)后面还有番外,有凌雨裳、慕容祎等,喜欢的亲欢迎继续订阅!你的订阅是对水婶最大的支持!求粉红票票!

347 番外-凌雨裳(1)

吉祥候府最僻静的西泠院。

说是院,更像是一处下人住的院子,冷清而简陋,只三间正房,一侧搭了个简单的厨房,院子里有一棵枣树,一个衣着单薄的年轻女人坐在枣树下,仰头看着树上发出的新绿。

桂香在大厨房里吃了饭,随道带了一只大碗回来,上面盖着同样大小的碗,“砰”的一声往案上一推,“吃饭了!”

真是很讥讽呀,丫头穿着绫罗,她却衣着淡素,一张脸苍白无血,头发披在身后,望向桂香时越发冰冷而犀厉。

娘家父母被贬庶人,她在吉祥候府的日子也一落千丈,早年那丰厚的嫁妆,一并都被婆母安康夺占了去,因店铺难以经营,只得变卖成银子,偏田庄上的庄稼也生病惹虫,颗粒无收,整个候府都视她为不祥之人,连婆母安康也越发瞧她不顺眼,只说是她把恶运带到了婆家,一座西泠院给她居住,不让她再迈出院门半步。

下人们都是捧高踩低的,见她落魄,连着她的陪嫁丫头桂香也学着外人的样折腾起来。

自从那回她派桂嬷嬷外出办差,桂嬷嬷便失了下落,桂香认定她的姑母已不在人世,更认定明知那事不该让桂嬷嬷去办,是凌雨裳害死了她至亲的姑母,桂香自然要报这杀姑之仇,越发给她摆脸色,只顾她自个在大厨房吃饱吃好,每日用大碗带回些残羹剩饭。

凌雨裳肚子还真饿了,一满月子,孩子被谢畴抱走,她迁到了这里,无人管问,从昔日尊贵的郡主,落到今日无人问津的大姨娘,还是失德、失节的大姨娘。

她嫁给谢畴不到六月便生下了大小姐,她给大小姐取了个乳字,唤作悦儿,只盼她一生可以快快乐乐,那一月她天天看着悦儿,满心都是幸福。

所有的下人都说,悦儿不知道是她与哪个男人生的贱种呢。

要不是悦儿的眉眼长得像谢畴,只怕谢家人定不容她。

谢畴将她抱在怀里,冷声道:“你失德、失节,不配做她的母亲。”只抛下这句话,抱了孩子就离开,如今已经有几月了,她发疯一样地想见见悦儿,担心安康会不会刻薄,担心郑氏会不会善待。

凌雨裳站起身,回到堂屋案前,揭开碗,和昨儿一样,都是残羹剩饭,今儿这饭菜还有一股子恶臭味,不由得微微蹙眉。

桂香冷声道:“大厨房的管事婆子说,厨房猫儿碗里剩下的饭丢了怪可惜,让我捧来给大姨娘吃,像大姨娘这样比我们奴婢丫头还下贱的人,可不就得吃牲畜剩下的东西么?”

凌雨裳不吃,面露狠色。

桂香双手叉腰,反道:“怎么,是想和我打架么?”

早前,他们就在这院里打过几回,每一回都以桂香胜出。

整个吉祥候府都知道桂香恶婢欺主,可因她原是凌雨裳的陪嫁丫头,大家都只作没瞧见。

凌雨裳将碗一推,厉声道:“我不吃。”

桂香道:“你不吃就饿着吧,今儿我可给你送饭了,爱吃不吃。”一调头,桂香从屋里拿了自己的针线活,出了院门,不忘用一把大锁挂上,一转身去寻相好的丫头说话做女红去了。

府里丫头们为了讨好郑氏,个个都争着、抢着给未出世的吉祥候世子赶绣东西,她也不能落了后,免得说她和凌氏一样,对郑氏不敬。

这告发凌雨裳在院子里诅咒郑氏、诅咒婆家的人可是她桂香呢。

想到这事,桂香就觉得解恨。

是凌雨裳害死她姑母的,在这偌大的京城,她就桂嬷嬷这么一个亲人,却被凌雨裳给害死了,她虽是丫头,也懂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道理。

下人们知道早前桂香被凌雨裳虐罚的事,个个只在背里议论偷笑,谁也不敢多管。

吉祥候夫人郑氏而今有了身子,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尤其是安康郡主听说她肚里怀的是男胎,像捧菩萨一般的供着,安康郡主如此,就连吉祥候也捧着、疼着,大家都说,郑氏才是吉祥候心坎上的人,想想那时,整个京城各家受神宁府要胁,个个不愿把女儿嫁给吉祥候,只得过世的慈容皇后做主将娘家最疼爱的侄女下嫁,下人们都说,在那之前,原是郑氏与吉祥候有意,郑氏这么做是情之所系,再是要保全吉祥候的颜面。

郑氏是个通情达理的,她有身子后,就做主把她身边的陪嫁丫头抬成通房,而今这陪嫁丫头也成了府里的二姨娘,主仆二人更是尽心尽力的服侍着吉祥候,连安康郡主也夸郑氏行事端方、贤惠得体。

昔日吉祥候能保住二等候爵,也是托了郑氏的福,郑氏劝了吉祥候,让他连夜给豫王府报信,说谢丞相与辽王世子勾结的事儿。

府中下人说郑氏是个福星,而凌氏自然就成了灾星。

福星人人追捧、敬着;灾星人人践踏、远着。

凌雨裳坐在堂屋里,饿得前心贴后背,可这猫儿不吃的臭饭着实食之不下。

她站起身,往那破旧的小厨房移去,生了火给自己烧水,她突地想到,如果用水淘淘那些饭粒,许还能吃,此念一想,将饭搁放到热水里淘洗了起来,洗罢之后,再细闻,好似没有那股恶臭味了。

她不要死,她要活下去。

她要活着看悦儿长大,若是她死了,只怕她的父母也活不成了、她的悦儿也活不成了,从蜀郡传来的家书里,父亲说了,她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但她才不会为他们活着,她只是怕死,很怕死,想到死亡的可怕,就会浑身颤栗。

终于,水开了,她把米放到锅里煮了片刻,用碗盛了起来,那是一碗没有任何香味的米饭,没有咸味、就是一碗清浅得如同白水的饭,却夹杂着些许异味,这是发霉的味道,可她不能饿肚子。

这些个恶奴就会欺她!

总有一天,她要他看看她的厉害,他们忘了,当今的皇后娘娘可是她的亲姐姐。

就算早前他们是仇敌,可只要她见到皇后,无论如何她也要求她宽恕,求她恩赐,到时候她一定不会放过所有欺负她的人。

四月上浣,至于是具体日子,凌雨裳已经记不得了,她住的西泠院是彻底被人遗忘了,只听到府里很是热闹,放鞭炮、奏喜乐,原来郑氏平安顺利地生下了谢家嫡长子,连她这儿也给了两个红鸡蛋,她还是坐月子的时候吃过鸡蛋,快忘了鸡蛋长什么模样。

她得了两个,可桂香回来时,手里却拿了十个大红色的鸡蛋,一见着凌雨裳将脸拉得老长,冷哼一声,回屋里去了。

又几日,西泠院来了人,却不是来找凌雨裳,据说是桂香拜的两个干姐妹,来寻她说话的,三个丫头坐在西偏房里又说又笑,那声音大得像刻意安排的歌舞。

“我们府里怕要办大喜事了?”

“听说五月初二,豫王世子要娶正妃,这回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自张罗的。”

桂香满是好奇,吃惊地问:“是么?”问罢之后,先吃吃地笑了起来,“我们县主可怎么办?”

新君登基,追查安康与谢丞相之罪,谢丞相被贬,责令其告老还乡,就连安康大公主也被过继老福王为女,然后降为郡主位,因着安康的缘故,谢南安也成了县主。

一个丫头道:“听说我们县主是侧妃,豫王世子娶嫡妻后,会另挑了日子将两位侧妃同时娶过门。”

当今新君仁厚,对自家的兄弟也颇是关照,而同母的嫡出弟弟就只得慕容祉一个,尤其这寻嫡妃,那可是闹得轰轰烈烈,从各地正三品官员家里挑了四十二个妙龄女子入宫,是当成新君选妃般郑重,这才挑了十二个嫡女出来再行挑选,选中了徽王妃娘家钱家的侄女,大家只听说这女子不但生得端庄清秀,这贤惠之名在徽郡都是出了名的,她父亲原是吴郡大都督,两家一订亲,钱大都督就被封了三等六安候,世上皆知,徽王与豫王一直交好,而今因着这缘故,连徽王妃娘家也跟着风光起来。

一起选中的侧妃,有天下第一美人的艳名,是江南宁国公秦家的千金,而今这两件事成了京城人人称道的,一是百姓盛赞当今新君对幼弟的关爱之情,想想看,徽郡第一贤惠女,再加个江南第一美人,这是何等阵仗,谁不羡慕呢。

凌雨裳听她们议论一阵,不屑一顿地道:“谢南安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上有嫡妻,还有一个绝世美人…哼哼…”自己先得意地笑了,个个都看她的笑话,怕是看谢南安笑话的人也不少,早前先是照着嫡妻之记订的亲,现在竟被钱氏、秦氏夺了风芒,也这怪安康和谢家自个行事不端,竟支持起叛臣逆贼来。

桂香立马跳了起来,嘴里骂道:“这贱人几天不收拾,越发不知个好歹,我们几个说话管她甚事,倒插起嘴来。”

另两个女子道:“大姐在这儿,怕是没少受她的气,可要我们帮你收拾她?”

三个人交换目光,挽衣袖的,咬牙的,凌雨裳一瞧这模样,立马转身奔入自己的东屋,合上木门再不愿出来了。

348 番外-凌雨裳(2)

桂香抬腿踹了几下门,厉声道:“贱人,你再胡言乱语,我们南安县主是有大富贵的人,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报了太太、奶奶。 ”

这哪里是丫头,分明是桂香成了主子。

凌雨裳坐在屋子里,咬了咬唇,嘴里低低地道:“恶婢!待有朝一日我与皇后姐姐相认,定要你们好看!”

与云罗相认,一直是凌雨裳心头最大的盼头,这个心愿一直坚持了很多年,很多年。

许久之后,郑氏怀上了二胎,赶巧那时二姨娘又怀了孩子,谢畴方又开始来她屋里,没有尊重,只是她的发泄,但那些日子凌雨裳又吃上了像样的饭菜。

郑氏的第二个嫡次子出生,满月那天,宫里来了圣旨,封她的嫡长子为吉祥候世子,也是那日,凌雨裳得晓自己再度怀孕了。

郑氏听说后,劝了安康将她重新迁出了西泠院,经历过一番变故后,凌雨裳倒没了早前的戾气,反而变得低眉顺眼,可她心里还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与云罗相认,这样因着有个皇后姐姐,她也能扬眉吐气。

只是,在凌雨裳怀上第二胎的时候,郑氏做主买了一个被贬官婢的罪臣之女为三姨娘。

十月怀胎,凌雨裳又产下了一个女儿。

这一回,谢畴许是早前有两个女儿,这第二个女儿是二姨娘生的,竟没有抱走她,而是搁到了凌雨裳的跟前哺养。

凌雨裳向郑氏请求,把桂香配人。桂香嫁人的那天,她什么也没给,虽然后来郑氏可怜凌雨裳,把一座一千亩的良田又还给了她,凌雨裳手头有了收益。日子也好过了些,偶尔也打赏一下身边的下人,新来的丫头倒是尽心服侍。

直至很久以后。凌雨裳才无意间听说,郑氏突然待她好。是因为宫里的皇后在一次欢宴后问道:“凌雨裳如何了?”

郑氏答:“回皇后娘娘,凌氏甚好,而今又怀上了。”

皇后轻叹了一口气,“若她知错,又知悔改,你且原谅了她。”

就这一句话,郑氏令人将凌雨裳迁出西泠院,住回了得体的院子里。又派了婆子、丫头来服侍,后来还把凌雨裳的一座陪嫁庄子还给她,让她自个打理。

凌雨裳给她的第二个女儿取名“乐儿”,意喻和悦儿一样,就是要她快快乐乐的意思。

只是,谢畴有了二姨娘,又有个美丽而有才学的三姨娘,再不肯迈入她的院子了。

凌雨裳想着,她只要将自己的女儿哺养成人,旁的她也不想管。可这只是她自我安慰的话,她还是期盼谢畴能来,她想得个儿子。毕竟她老了,也只有儿子是依傍。

*

闲来没事的时候,凌雨裳就坐在院子里,抬头望天,想着自己待字闺中时那风光而体面的日子,幻想那时候是怎样的呼风唤雨,梦想着有朝一日再复那时的尊崇。

一切,到底是远去了。

正想着痴迷,乐儿从外面哭着进了院子。立在她身边,大着嗓门道:“下人们说的是真的吗?说你不配做我们的亲娘。你是个出名的坏女人…呜呜,大姐姐寄在母亲名下。又是庶长女,自比我好,可我怎么办?你为甚不让我一起和大姐姐一样寄在母亲名下长大…”

悦儿虽是庶女,可因是郑氏调/教长大的,虽还不到许婚年纪,已经有人家早早地上门提亲,这是因为郑氏入宫时带了悦儿,得了皇后娘娘的夸赞,那回还被皇后娘娘留在宫里小住,悦儿自那后在府里就越发受宠了,就连安康也传她过去,少不得提点上几句,言行举止,谁不说有谢家长女的风范。

可是乐儿想到自个儿,未来如何难说得很。

凌雨裳心酸地看了她一眼,“就为这事,你要和我闹么?”

“难怪祖母不喜欢我,爹爹也不喜欢我,就是二姐姐、五妹妹他们都比我过得好,全都是因为你,你是个自私的女人!”

年幼的乐儿在外听了下人们的闲言碎语,一回院子就和凌雨裳闹。

凌雨裳想宽慰几句,乐儿满是怨言地道:“为什么要把我寄在你名下?难道是我没拜春晖圣母么,竟遇着你这样的亲娘…”

凌雨裳蓦地忆起,自己待字闺中时,也曾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地与父母闹腾,如今想来,竟如昨儿发生的往事。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那时候,她真的好自私。

乐儿的性子像极了她年轻那会儿,一遇不高兴的事,回来就和她吵,完全拿她当成了个出气桶,不骂丫头,不罚下人,就单寻她的不是,仿佛乐儿所有的不顺与不开心,全都是她凌雨裳带来的。

凌雨裳被她吵得烦了,道:“你既不喜欢我,可以搬到别院去。”

可乐儿除了这儿,又能去哪儿,她呆呆地看着凌雨裳,呜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