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话题又跳成这个?桃姑摇头:“不,陈爷,这事应我而起,我自然不想假手他人,还是由我去。”哎呀,怎么你就这么不明白呢?陈知隆又想转圈子了,这不就是你刚才所说,要用情意去打动那个人一样的道理。

“陈兄这曲也不听,在和楚兄说什么呢?我还当是我家里的人这几时疏了教导,唱的曲不入陈兄的耳。”林大爷的声音响起,两人循声望去,桃姑的脸顿时红了,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听了多少去?

第五十八章 回乡

“陈兄这曲也不听,在和楚兄说什么呢?我还当是我家里的人这几时疏了教导,唱的曲不入陈兄的耳。”林大爷的声音响起,两人循声望去,桃姑的脸顿时红了,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听了多少去?

陈知隆的眉一皱,这个林兄,是故意的还是碰巧?但他还是上前道:“林兄家里的歌女,自然歌唱极妙,哪有什么可挑的。”

是吗?林大爷的眼往桃姑脸上扫了一眼,见她满脸通红,眼又转回到陈知隆身上,微微一笑,没有再说别的,桃姑听着两人的谈话,感觉脸上的红色慢慢退去才对林大爷行礼道:“在下方才要寻陈爷说些回乡的事情,扰了陈爷的清净,倒不是林爷家里的歌唱不够美妙。”

林大爷哈哈笑了一声:“也是如此,你们离家算来也有一年半,陈兄倒罢了,听的楚兄家里还有娇妻幼子,此时只怕思乡若渴。”话是对桃姑说的,那眼却望着陈知隆。

娇妻幼子,这不是当初对林二爷撒的谎?陈知隆没想到林大爷此时把这话拿出来说,只是微笑而已,桃姑此时恨不得有个地缝能让自己钻下去,却要强撑着站在那里。

说了几句,林大爷吩咐人重新上了酒菜,也算是践行酒,歌女歌唱,舞女跳舞,这席酒直饮到月上中天,桃姑虽不善饮酒也推辞不得饮了几杯,微微有些上头,觉得歌女的歌唱更加好听,不由侧头听起来。

陈知隆和林大爷说完话,眼往桃姑这边一扫,见她托着腮,似听的十分入迷,灯光之下,她面带春色,一双眼水汪汪的,唇鲜艳欲滴,连那托着腮的手指也似葱根一般,和平时大不一样。

正夹着的一块肉也掉下筷子,眼就像被什么东西牵住一样只是看向那边,她换上女装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更有风韵,此时歌女一曲正完,桃姑一击桌子,眉一挑:“好。”

回头对上陈知隆的眼,虽灯光昏暗,月色却很清明,他眼里似乎有情意无限,桃姑不由一笑,这样的暗流涌动?林大爷被桃姑的笑容吓了一跳,那么柔美的笑应出现在美人脸上,而不是这个着男装的人,看着陈知隆脸上露出的笑,林大爷摇头,觉得又开始冷起来,陈兄定是昏了头。

不过他还是咳嗽一声,这声咳嗽总算让那两个人都回过神来,林大爷脸上的笑容没变:“夜深了,也该安置,陈兄,你我就不多说客套话了。”

说着就起身离去,小厮们上前来收拾残席,桃姑起身,她本不胜酒力的,走了几步身形一晃,差点歪下水池,陈知隆急忙扶她一把:“小心。”

桃姑站直身子的时候,陈知隆的手已经往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大而粗糙,手心里都有老茧,但这双手是干燥而温暖的,桃姑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去,但又觉得舍不得这种温暖。

心里怎么就像有只小鸟在歌唱,又像是春天来的时候看见万物复苏的喜悦,更像是当年在闺中时候姐妹们戏耍时提到未来夫婿时的欣喜,桃姑理不清这种情绪是什么,只觉得若往回走的路要长些,再长些就好了。

就是前后院,已经到了门口,丫鬟听到响动已经出门来迎接,陈知隆这才放开手,对丫鬟道:“楚兄多饮了几杯酒,小心伺候着。”丫鬟虽觉得古怪,但还是依言上前扶桃姑进屋,那种温暖失去,心中的欣喜也随之不见,桃姑不觉有些失望,但还是拱手道:“多谢陈兄。”

陈知隆的眸子在月光下比星子还亮,扬起嘴角点头,没有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去,桃姑看着他的背影,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丫鬟在旁等了些许,开口催到:“楚爷,进去歇息吧,夜深了。”

桃姑长舒一口气,是该歇息了,丫鬟看着她的举动,哎,原来宅中的传说都是真的,陈爷和楚爷之间确有情意,难怪此次陈爷都不要人服侍的。

回乡去,虽然说那些货物都丢了,但东西还是不见少,林大爷派人送了些宝石香料过来,说是相交一场,这些也算是送的临别礼物。

估了一下,大概也值四五千两银子,这林家可真富裕,桃姑看着丫鬟在那里收拾衣服,来此之后,不论别的,光这些做的衣衫也值个一两百金,真是富人一套衣,穷人一年粮。

桃姑还在思量,进来个婆子模样的,笑着行了一礼:“楚爷,大奶奶说这几件首饰都是戴不着的,白撂着可惜,就送于楚爷的娘子。”说着递过一个小首饰匣子,桃姑打开匣子一看,一片金光耀的人差点晃不开眼睛。

整整一套金头面,还有一对金镯子,哪是什么戴不着的,桃姑急忙推辞道:“还请上覆大奶奶,这些东西太贵重,不敢受的。”那婆子笑了一声:“楚爷何必这样推辞,都是至交好友,再推辞实在不够爽快。”

桃姑只得接了,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赏了那婆子,婆子告辞下去,桃姑顺手拿起一根镶宝金簪,这簪也没有多重,不过就二两,但那宝石光华耀目,只比自己收着的那两颗红宝石小了那么一点点。

想起其中一颗红宝石是陈知隆所送,桃姑面上又泛起红晕,难道说,那就是定情信物,可是自己什么都没给他呢,要不要做个荷包?好像很久都没动针线了,也不知道绣活有没有忘记?

丫鬟催了一声:“楚爷,都收拾好了,瞧可还有什么漏的?”能有什么漏的呢?当日本就是光身来的,今日这些东西,也算是满载而归,桃姑点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递过去,丫鬟行礼接过,看着桃姑,既然已经有了娘子,还和陈爷纠缠不清,真是奇怪的事。

上船,这船还是陈家那艘船,不过水手不是当日那些,都是林家这边的人,桃姑也不住在原来舱里,住到了陈知隆的舱旁边,这舱比起当日桃姑所住的舱要大了许多,陈设也多了,不是一桌一椅一床,窗下有榻,床边有梳妆台,打开窗,海风涌进来,桃姑只觉得心神舒爽。

“楚爷还住的惯吗?”陈知隆的声音响起,桃姑急忙转身,见他含笑站在门口,桃姑也笑道:“此处甚好,多谢陈爷。”

陈知隆并没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笑着看桃姑,想起他说的,回乡后就遣人去自家提亲,脸上的笑容又深起来,可是想起那天的谈话,中途就被林大爷打断了,不行,一定要讲清楚,不然到那时候又不成了。

想到这里,桃姑走到门口,探头望了望,外面并没有人,把陈知隆一把拉进来,关好门转身正要说话,却见陈知隆瞪大眼睛站在那里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桃姑,你这是做什么。”

桃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孤男寡女,单独处在一个小舱里面,就算有了婚约,但传出去,自己还要不要做人,不过现在还是把话讲清才是最要紧的,想到这里,把羞涩放下道:“那日的话我们还没说完,你且说,你让不让我去裘家寻仇?”

怎么又是这个,陈知隆觉得头有些疼,但知道桃姑说的也有道理,她受了裘家那么大的羞辱,自然要亲手报了才消了心中之气,自己不该为了一点醋意不让她去寻仇,心里虽这样想,那点醋意是怎么也按捺不住的,冲口而出的是:“我和裘家那人,可能有一比?”

这回答让桃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裘世达虽生的面皮极好,当日对江玉雪也是那般温柔,但竟味了良心说些自己的坏话,还口口声声自己不贤不孝,这样的男子怎能和陈知隆相比?

她歪着头在想,陈知隆的那点醋意越漫越大,毕竟她和他五载夫妻,自己和桃姑从相识那日到现在不过才一年半,桃姑偏着他也是该的,况且自己是走海路的,一双手也是粗的,面皮也是黑的。听张大叔说,裘家那人生的极好,面庞雪白,眉眼弯弯,一双手就像玉碾就的一般,女子爱皮相的不在少数,越想越泄气。

正在陈知隆泄气时候,听到桃姑开口道:“乌鸦怎能与凤凰相比,陈爷若是天上的凤凰,他只能算是一只乌鸦。”这话说的陈知隆心里顿时像飞了起来,他走进一步,扳住她的肩:“此话当真?”

桃姑点头,接着叹气:“方才细想,五载夫妻,他竟对我没半点好处,若有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好处,我也不会如此恨他。”这后面的话陈知隆根本就没听清楚,他扳着桃姑的肩,看着她的眉眼,只觉得她眼是水的,唇是红的,世间竟没有第二个女子生的像她这样的好看。

桃姑说完,得不到陈知隆的回应,一转头正好对上他灼灼的眼,这个男子,怎么生的这么好看?桃姑不由伸手想去摸他的脸,手在半途被陈知隆握住,接着他的唇凑到桃姑的颈间。桃姑不熏香,身上有种淡淡的味道,陈知隆却觉得比最好的熏香都好闻,埋在她的颈间,感受到她那光滑的肌肤,虽没喝酒,陈知隆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要醉了。

桃姑猛的一打激灵,把他双手推开,拉好衣襟,陈知隆被她推开,眼里的神色也已恢复清明,低头瓮声瓮气说了声:“抱歉。”就上前拉开门走出去。

桃姑只等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这才坐了下来,脸上红的手都不敢去摸,那样的事,本该是羞人的,为什么推开他的时候心里竟有一分不舍?桃姑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脸色此时定是压倒桃花一片。

上前打开窗户,海风吹的人清醒了些,等到成亲后就好了,桃姑有些羞涩的想,这个不知羞的丫头,这种事情,怎能是白日里想的?

第五十九章

当吹拂的海风渐渐变的凉爽,遇到打渔的人身上的服饰变得熟悉时候,这行的目的地之一漳州到了,漳州是林大爷的故乡,也是要在这里,林家的水手下船,换成陈家的水手。码头处等着的是张大叔,当看见他们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张大叔露出个安心的笑容,抢上前行礼:“大爷你可到了,我们在这里等了整整半个月。”

陈知隆笑着招呼他起来,跟着张大叔的人也上前行礼:“陈爷,家下已经预备好了,还请陈爷移驾。”陈知隆示意他起来,这位想来就是林家在此的管家,没想到林家除了做的是没本钱的生意之外,旁的和其它大户人家也没什么区别。

还在桃姑思量的时候,张大叔已经笑着桃姑行礼:“恭喜楚爷。”恭喜,喜从哪里来?桃姑不由一愣,陈知隆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什么都没说就往前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张大叔只是笑也不说话,桃姑跟在他们后面,难道说的是?想到这里,桃姑的脸上又显出红色,不是说的回乡之后再去楚家提亲吗?怎么这时候张大叔就知道了?

桃姑低头又抬头,陈知隆他们已经走远,只有一个小厮在路口等着,桃姑急忙跟上去,想起那日和陈知隆没说完的话,还是要找个机会说说,可是单独在一起的话,那天的情形又浮现在桃姑脑海里面,幸好这时太阳不错,火辣辣的太阳烘烤着,就算脸红也可以怪到太阳头上。

此时已经到了林家在这里的别院,林家这里虽说是别院,但气派一点也不输给岛上的宅子,林家管家一路引着他们到了一个院子里面才笑着道:“陈爷,楚爷先在这里歇息,小的吩咐他们预备酒席为二位爷洗尘。”

这管家说话利索,做事稳妥,林家手下果然能人不少,桃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林家管家已经退下去,陈知隆这才笑着对张大叔道:“张大叔,此时没外人,坐下吧,家里没什么事吧?”

张大叔虽坐了下去还是很谦恭的样子:“家里什么都好,只是,”张大叔看眼桃姑又止住,陈知隆的眉一挑,知道张大叔等会要说的话和桃姑有关,只是一笑道:“她日后会是你的主母,对着她就和对着我一样。”

张大叔应了声是才道:“大爷要娶亲的事家里都知道了,二爷是极欢喜的,只是族里的长辈们有些话说。”料到就是这样,陈知隆的眼只是看着桃姑,桃姑听了张大叔的这话,反而心定下来,妻者齐也,要的就是门当户对。

虽说陈知隆不是陈家家主,却是人人都知道陈家的家私有一大半是他打拼回来的,这样的男子,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族里的长辈此时也想摆摆架子,出来给自己的亲戚友好说句话。

想到这里,桃姑对着陈知隆只是一笑,陈知隆见桃姑脸上没有愠色,也无怯色,反而坦然接受,自己的眼果然不差,沉稳大方,哪里能看出半点村姑的样子?他们的举动张大叔全看在眼里,他跟陈知隆许多年,知道陈知隆要定下来的事情,是谁也挡不住的。

现在别说桃姑是裘家下堂妇,就是烟花女子,陈知隆要娶,也没人能阻止,此时说出这话,不过是想瞧瞧桃姑可有能配上他,见桃姑这样举止,心里叫声好。别看楚氏貌不出众,光这几分胆色,这样沉稳就少有人及。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依旧恭敬的道:“族里三老太爷也算是大爷的长辈里最高的,他若要出面说这亲事配不上,倒有几分难做。”陈知隆在乎的不过是桃姑一人而已,见桃姑脸色如常,心已经放下笑道:“他们由他们自去,我定的事还有谁能不让做?”

张大叔的眼角余光还是往桃姑那里看去,嘴里的话越发恭敬了:“是,大爷说的是,只是三老太爷说了,陈家家大业大,怎么能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做正室,族里其他长辈也是这般说的,二爷也是左右为难,最后三老太爷说,不然就让大爷先娶王家六姑娘为正室。”

说完张大叔又恭敬的对陈知隆行了一礼:“当日所说就是这些,小的并无一句欺瞒。”陈知隆看着他,以他的聪明,难道不知道张大叔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渐渐眼又看向桃姑,桃姑的脸色还是没有变,见陈知隆看她,只是笑道:“陈爷家事,在下自然不好多说。”

这话说的,张大叔又看桃姑一眼,陈知隆先是有些恼,但在桃姑低头下去的时候看到桃姑眼里的一丝笑意,明白了些,也低头笑一笑,故意看着张大叔道:“那王家六姑娘是哪一家的?”

张大叔没料到陈知隆会这样问,肚里思量一下抬头看见陈知隆脸上有些促狭的笑容,心里顿时明了,这样的事,怎么会是自家大爷做出的?但既然问了,自己也要回答:“王家六姑娘就是王三爷庶出的妹妹,今年十六岁,听的相貌秀丽,性子柔顺,三老太爷说,这样出身,性 子恰配大爷。”

十六,相貌秀丽,性子柔顺,陈知隆的艳福可真好,桃姑虽知道陈知隆定不会答应这事,但心里开始慢慢有酸意漫上来,用手敲敲桌子:“此是陈爷家事,在下今日倦了,先下去歇息。”

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她话里分明是含着酸味的,陈知隆虽知道桃姑心里有自己,但是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占了多少分量,此时听的她话里含着酸味,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见她起身要走,忙让张大叔下去,上前拉住桃姑:“楚兄且站一站。”

桃姑重又坐下,陈知隆方才还有千言万语,此时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天才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没人能改。”

桃姑心里也一样乐开花,却只抿嘴一笑:“我知道。”她知道?她真的知道吗?陈知隆觉得就像夏天喝了一碗酸梅汤一样沁心,眼灼灼的看着她:“那可是十六岁,姿容秀丽的少女。”

桃姑又笑了:“可是这样的女子你要娶早就娶了,贤良淑德,天生就适合做人家的主母,可是你没娶,这次自然也不会,更何况,”桃姑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出来,脸上又开始热辣辣起来,更何况什么?陈知隆还是看着她,眼里含着的情意更明显了,这样的女子才是自己要的,能陪自己一直飞翔的女子。

桃姑的头低下去又抬起来,鼓足勇气道:“更何况,现在你有我,我虽貌不如人,家世也不好,但我是和她们不一样的女子。”说完这话,桃姑觉得浑身轻松,这些话一直以来桃姑以为只有刘夫人这样的女子才能说出来的。

当日刘夫人却笑着道,自己也能做到的,这些无关容貌,无关家世,而是关乎内心,当日自己不明白,现在说了出来就明白了。

陈知隆看着她的笑容,轻轻拉起她的手,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换成女装吧,我想瞧瞧你穿女装什么样子?”

桃姑先说了声个好字接着又道:“到时候你嫌不好看我可不管。”陈知隆又笑了,却没有说话,桃姑看着他的脸:“有件事你还要答应我。”

此时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万件陈知隆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只顾着点头,桃姑道:“裘家负我,我不能忘,无关其它,故此对裘家我定要回报十倍。”

原来是这件事,陈知隆已经到了嘴边的例行反对又止住,变成这样一句:“是不是你不去报的话心里极难受?”桃姑点头:“那是一个疤,不想起倒罢了,一想起就恨不得食肉寝皮,我知道现时有了你,我可以不管原先的事,可是若任由他们在那逍遥,不得亲手去抱,日后就算他们受了天报,我也只会恨天报来的太迟。”

陈知隆长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把桃姑的话想了只怕有万遍,易地而处,若有一个女子这样对自己,日后就算自己有了娇妻爱子,日子过的极美满,人人称羡,若不去亲手报了,午夜梦回时候还是会有些坐立难安,自己一个男子都会如此,更何况桃姑这样的女子?何必要为自己一点酸意就阻了她呢?只是微一点头道:“好,你要报,我陪你去报。”

见他终于答应,桃姑脸上露出笑容:“谢谢。”陈知隆的手抚上了她的脸:“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说谢?”话说的真好听,桃姑觉得心里又开始有小鸟在唱歌,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就像是在云中飘荡,陈知隆摸着她的脸,为什么这样稍微带有一点粗糙的脸,自己却怎么也摸不够呢?

第六十章 还乡

在漳州住了数日,带回来的货物都出脱了,桃姑囊中又多了六千两白花花的银子。陈知隆还寻了银匠来,打了对金镯,把那对红宝石镶到了金镯上。

金镯送来的时候,桃姑正在和陈知隆说话,虽说陈知隆要桃姑复了女装,此次回乡路途遥远,换了女装也不方便,桃姑还是着了男装,当一打开匣子,桃姑只觉得眼前一亮,那镯子却不是平时那种用金子打了再在上面雕刻出花纹或者鱼鸟,而是先抽成极细的丝,然后那些细丝再缠成花纹,中间还攒出一朵牡丹花来,那蕊用的就是红宝石。

桃姑不由赞道:“好精致的活计。”那银匠打这一对镯子也是下了手艺本的,恭敬笑道:“回爷的话,这是小的祖传下来的独门技艺,叫虾须镯,平常打对镯子不过就是五钱银子,打这样一对,却要足足二十两,小的自学会了这门,也不过打了三对而已,只是再没哪对似这对上面的宝石一样光辉。”

这对镯子的手工就要二十两,平常人家一年的开销,桃姑再细一瞧,那丝果然细如虾须,难怪要叫虾须镯了,陈知隆已经唤过张大叔让他带着银匠去支银子。

回头见桃姑还在拿着那对镯子端详,坐下笑道:“你若喜欢,就再让他打一对,这东西也不过就二两重。”桃姑把匣子关上,白他一眼:“这工钱都赶上这镯子重,日后再休如此,你就算再有许多钱,这样花起来也不够糟蹋的。”

陈知隆愣了下然后笑道:“原来是为我心疼银子,这你放心,虽说在海龙寨那里折了十来万银子,却也没动根本,我若连你的头面首饰都凑不齐,还叫什么男人?”

桃姑心里甜丝丝的,但面上还是没露出来,只是拿着匣子自去房里收好,陈知隆瞧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种奇怪感觉,若是别的女子说这样的话,只会当她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为何桃姑说这样的话,会觉得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大爷。”张大叔打发了银匠转身进来,却见陈知隆呆望着一处动也不动,打磨双眼瞧瞧,那地方也是空无一物的,这大爷是怎么回事?在旁边等了些时候不见陈知隆理他,忙连唤数声。

陈知隆这才醒转,回头看见张大叔探寻的眼光,忙坐直身子:“那银匠打发了?”张大叔恭敬应是:“这里事情也了的差不多,随时可以回去。”此时是十月,回到家时差不多已是十一月,这眼看就要过年,忙碌着过年只怕就要耽搁娶亲,看来这婚事要等到年后再办。

张大叔见陈知隆又皱眉,还当他是担心族里的长辈们有什么话说,恭敬的道:“大爷,容小的说句放肆的话,陈家全族,还不是要仰仗大爷鼻息,三老太爷不过是摆摆长辈架子,王家那边又没有说定,你不肯娶,又有谁敢压着你娶不成。”

虽说两人担心的是一件事,只是担心的都不在一起,陈知隆只是微笑一下:“我不过在算日子,等回到家时要忙着过年,年前匆忙,我又不忍委屈了她,并不是担心三叔公那里。”

委屈?自家大爷肯娶她一个下堂妇,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不过这样轻薄的话张大叔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笑着道:“大爷想要风风光光的娶大奶奶过门,自然也要准备的妥当些,拖后几月也没什么,再说大奶奶这边,想必也要置宅子,办家具,总要忙些时候。”

这话提醒陈知隆,他想起当日桃姑曾说过,当初她哥嫂对她也不怎么好,不然她一个孤身女子也不会想到男装出海。

一思及此,陈知隆就问张大叔:“楚家那边,你可去打听过?”一提起桃姑的哥嫂,张大叔就摇头:“大爷,当着大奶奶的面小的也不好说,去大奶奶村里问过,她的哥嫂半点也不在意她是死是活,那哥哥倒罢了,嫂子还说过,当日怎么不一根索子吊死在裘家,也好能赚些银钱。”

张大叔话没说完,陈知隆就猛拍桌子:“怎的如此可恶。”张大叔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小的也没说要提亲的话,只是大爷也要去和大奶奶说,横竖是二嫁,自己做主也就罢了。”

还是张大叔想的周到,这些事情,陈知隆是不会想到的,他点头称是,挥手让张大叔下去,自己想了想就往桃姑住的地方走。

一路上只是在想怎么和桃姑说,这样直说出来,会不会里间他们兄妹之情,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亲哥哥,他轻轻用手拍着头,别人还说自己是智多星,怎么一遇到桃姑的事情,就会慌乱起来。

“你在做什么?难不成还要过门不入?”桃姑取笑的声音响起,原来自己已经到桃姑住所,她正坐在院里石桌上看着自己,丫鬟行礼后进屋取茶去了。

陈知隆坐下望着桃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直到丫鬟把茶送上,喝了一口也没想出来,桃姑知道他定是有话说的,笑道:“是不是过几日就可以走了,要不要先把东西收拾起来?”

陈知隆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是这样的,方才我问张大叔,他说你的哥嫂好像有些?”下面的话陈知隆又不好说出口了,桃姑已经明白,那日哥嫂如此待自己,临走时嫂嫂还要拿走自己最后活命的银子,此时也可称衣锦还乡,嫂嫂定会似苍蝇见了血样的寻上门。

按了情理,自己当照拂一二,可要按了本心,桃姑恨不得终生不理哥嫂,怎还肯照拂,想了半响桃姑叹气道:“我的哥嫂,我却是无话可说的,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横竖咱们以后都是出海的时候多,在家的日子少。”

这样的话,陈知隆抬眼看见桃姑眼里的一抹落寞,那些都是她在世上的亲人。按了那些老夫子的话来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打的脱的亲戚,可是这么多年来,为了钱把兄弟逼上绝路的事情陈知隆又不是没有见过,当初若是她的哥嫂肯照拂她,她也不会男装出海,吃那么多的辛苦。

主意一定,陈知隆就笑道:“既这样,等我们回了乡,就在县城里置个宅子,你住在里面,我派人去和你提亲,等过了年,定了日子迎你过门可好?”

桃姑唇边露出笑意,怎么不好?陈知隆舒口气:“到时你的哥嫂若寻上门来,你要认这门亲也由你,不认也由你,随你高兴。”

桃姑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否极泰来是有道理的,当初被裘家休弃在街头被辱骂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陈知隆看着她脸上的笑,哎,这婚事还是赶在年前办比较好。

又坐上了船,这次越走就越冷,好在这边还算暖和,也没有结冰,听张大叔讲,在辽东一带,一年只有三个月会暖和,不到数九寒冬就冰天雪地, 还在八月里就飘雪不止,人到了那里穿寻常的棉衣是抵不了多少,非要穿皮衣大氅。

桃姑一路听了这些新鲜,细一想倒笑了:“往北极寒,往南就极热,那往极南的地方去,岂不更是热的要死人。”

这个张大叔是从来没想过的,况且也没人往极南的地方去,只是皱眉道:“物极必反,说不定那极南之地也会冰天雪地。”说的也是,桃姑点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往那极南之地去了回来?

一路平顺的到了家,张大叔在前十日已经下船,赶陆路回去,除了通知陈家那里做好准备,还要给桃姑赁间宅子,动用的家伙器物,使唤的丫鬟仆妇这些都要预备起来。

船一到了码头,陈二爷已等在那里,见到陈知隆下来,忙的行礼道:“大哥辛苦,这一去想不到就是两年功夫。”说话时候只是往陈知隆身后瞧,陈知隆不觉奇怪:“兄弟你是瞧什么?”

陈二爷微一愣:“不是说大哥要娶的嫂子也是同船回来,怎么不见下船。”原来如此,陈知隆微微一笑,并没说旁的,桃姑在旁听的也只是笑,幸好自己着了男装,上前行礼如仪:“既已到家乡,在下就此别过两位。”

陈二爷忙的还礼:“这位瞧着眼生的很,想是附船回来的?”虽一样身着男装,但已过了将近两年时间,桃姑早不是当初那个干瘪瘦小,穿着簇新而不合身衣衫,站在一边有些局促的乡下小子模样,举手投足之间也添了从容和气势,听陈二爷动问,笑道:“在下既是当日附船的楚陶,二爷不记得了?”

陈二爷还记得一些,只是这楚陶的变化太大,忙的又重新行礼,寒暄一阵,陈二爷还要张罗着请桃姑也去陈家赴宴洗尘,桃姑想着回到家乡,就要换了女子的装束,婉言谢过。

寒暄一阵,张大叔上前报已经预备好车马送桃姑回去,桃姑又谢过陈家兄弟,上车而去。

景物依旧,人却不同,桃姑长舒一口气,这个天地,终究为自己而变。

第六十一章 年礼

白色软绸里衣,鹅黄潞绸袄,红色马面裙,再穿上湖蓝色缎袍,一把乌发被梳成髻,左边插上镶红宝的金簪,右边只戴了一串红色的绢花,面上敷粉,唇上点上新出的茉莉胭脂。

桃姑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两年没着女装,现时再见,不由有些恍惚,丫鬟绿岚手上在忙,嘴也不闲着:“奶奶这样一打扮,和方才大不一样,这样走出去,谁不说是富家当家奶奶。”

是吗?桃姑的手往自己脸上摸去,没有那么辛苦,自己的脸也不像原先一般是皮包骨,脸颊有些丰润,点上脂粉,虽说不是个绝代佳人,但也不是当年他们口口声声说的丑似鬼,果然居移气,养移体,那些枯槁穷酸之色,此时一毫也不见于面上。

“奶奶可装扮停当了?早饭已经备好,奶奶要在哪里用呢?”谦恭的问话响起,一个婆子笑眯眯的走进来,桃姑把镜子放下,还在思索时候,看着恭敬垂手等着自己吩咐的婆子,昨日回来时候已经晚了,匆忙间只见过他们,这时倒忘了这婆子叫什么,只是笑道:“就在这里好了,就我一人,也不用那么麻烦。”

婆子连声应了,见桃姑又在思索,她是陈家用老的人,张大叔精心挑选出来的,忙道:“奶奶日后称我老刘家的就成,小的家里的就是老刘,蒙张大叔青眼,挑出来伺候奶奶。”

绿岚已经抿嘴笑了:“刘婶子,奶奶这起来时候也不短了,你就快点把早饭端上来,饿着奶奶可是谁都当不起的。”老刘家的连声应了,不一时端了饭食过来。

卤香干,小咸鱼,腌的紫姜,还有一块豆腐乳,配上旁边热气腾腾的粳米粥,许久没吃过家乡风味的桃姑不由食指大动,喝了两碗粥,那些小菜也吃的精光,连备着不时之需的豆腐皮包子也吃了两个这才觉得饱了。

放下筷子,绿岚送上茶,桃姑只是漱了漱就把茶碗放下道:“昨日来的匆忙,这里面都没逛过,你带我去转转。”

绿岚还没应,正在收拾的老刘家的已经笑了:“奶奶,这宅子是张大叔精心挑选的,虽说只有两进三间,但后面还有个好大的院子,虽要进腊月,那梅花却要开了,奶奶何不去转转。”

这个老刘家的看起来是个爱说话的,桃姑心里下个结论,绿岚在前面引路,从房里出去,转个拐角就到。

院子虽说不小,但除了假山跟前的两棵梅花正在含苞之外,别的花木都在萧瑟之中,也没什么好赏的,想要出去转转,看看这久违的家乡风光,此时是女装,想出去也会有人拦着。

桃姑转了回来,老刘家的已在院子里放好一把椅子,上面放了软垫,旁边摆了个小几,小几之上摆了些茶果。看见桃姑进来,老刘家的笑着上前道:“奶奶乏了吧,在这里坐着晒太阳歇歇。”

这富人家的女眷可真金贵,不过就是在那院子里随便走走就乏了,但她也是好意,桃姑坐到椅上,日头晒的人暖洋洋的,又有些发困。见她闭眼想睡去,绿岚已经进到里面拿出一个绸底弹墨缎面的斗篷过来给她盖上。

这富贵人家的丫鬟可真伶俐,难怪当日裘家的下人说自己只能做个粗使的,想起裘家,桃姑就想遣人去打听打听,可是自己刚回来一日,这些下人也还没用熟,还是等过完年再慢慢打听。

见她睡去,想来一时也不会呼唤,绿岚进屋拿了针线出来做,桃姑见她手上做着一个颜色鲜活的荷包,猛然想起既无事的话,何不给陈知隆做几个荷包,还做几双鞋,这些也该是做妻子应做的,想起这个,桃姑的脸又有些发热。

在这里受着众人服侍,闲暇时做些针线,这日子过的逍遥自在,桃姑却比在海龙寨时还要焦虑一些,当日陈知隆说的,等回了家就要遣人来说亲,屈指算来,这回来已经十日,离过年也只有半个月,怎的还不见人来,是不是有些别的事情被耽误了?

心里虽焦虑,但桃姑面上还是没有露出来,转眼给陈知隆做的荷包也做了四五个,别说鞋,连新衣都裁出一件,虽许久没做针线,但桃姑的手艺还是没丢。

除了做些针线,平时也和她们说些闲话,初时还有些生涩,经过这么几日,她们都知道桃姑是个好服侍的,绿岚年纪不过十五,老刘在陈家多年,又爱说话,不多几日陈家的底细可全都倒给桃姑了。

陈家聚族而居也有百年,在这附近也算极盛的一家,族里各支都没陈知隆这支富有。那三老太爷是陈知隆爷爷的堂兄弟,在长辈里面也算是德高望重,他的女儿嫁的就是王家老爷,此次听的陈知隆要娶妻,女儿生的亲外孙女都嫁了,就打起女儿家庶女的主意,谁知被陈二爷回绝了,心里正在着恼。

桃姑听的清楚,原来这三老太爷就是当日王三爷的亲外公,自己还从王三爷手里赢了三千银子去,这时自己又要嫁陈知隆,也不知他会不会从中使坏。

桃姑想到这里,不添忧愁,反添得意,倒要看看陈知隆是怎样解开这件事?故此也把这桩心事放下,安心过日子。

老刘家的见桃姑喜欢听这些闲话,也讲些市井中的闲话。裘家虽在邻县,但江家就在本县,听老刘家的说,江家老爷半年前过世了,过世之后几个儿子争抢家私,闹上县衙,到现在官司都没打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