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贵妻闲 作者:赵岷

备注:

杨宜竹以前看文时遇到极品配角,总是在文下摇旗呐喊:“扔雷,大大,使劲虐!”

可是有一天,她穿到了极品大军中的一员,爹娘哥姐都有点极品,只是轻重各不同。

杨宜竹很犯愁。是死撑着出淤泥而不染呢,还是干脆填泥围塘,重起炉灶?

一直努力改造极品的她,蓦然发现身后有一双默默关注她的眼睛…

他:“你引起我的注意很久了。”

她:“世上从不缺少美,也绝不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一句话简介:当傲慢寡言的他遇上毒舌骄傲的她,一路火花带闪电。

谢绝扒榜。请勿随意转载,谢谢合作。

【其他完结文】

提示:因为本人正在研究《傲慢与偏见》,想写一个类似的故事。设定有部分相似,细节不会雷同。本人水平有限,可能写得有形无神。另,女主自我、强势、毒舌,一般不喜欢遵从古代规则。喜欢看淡然隐忍完美无私女主的慎入。

第一章初次见面(修)

在长安城郊外的一片绿茵旷野上,四周围已被细密的鱼网围了起来做为临时球场,场上几十匹矫健的骏马昂首嘶鸣、蓄势待发,马上坐着青一色的鲜衣少年,他们手中持着球杖,一个个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杨宜竹的哥哥杨镇伊也在其中,他显得既兴奋又紧张,为了缓解心绪,他向人群中的两个妹妹做了一个可笑的鬼脸。杨宜竹手里高举着用狗尾巴草和野花编织的冠冕,做了一个口形:“你一定会赢的!”杨镇伊眨眨眼睛露出白亮的牙齿,愉悦地笑了。

就在这时,突然四周鼓声喧天,这是表示球赛要开始了。随着唱筹(裁判)的一声令下,两班人马开始驱马飞驰,骏马龙腾虎跃,奔驰如风,马上的人挥动球杖,朱红色的圆球在空中来回飞舞,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场上观者如云,每进一球都有拥护者为之大声叫好。

今天赛场上的两队人马,分别是杨家和秦家儿郎,他们一方是大秦的皇室宗亲,一方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杨明忠杨相国的族亲,双方矛盾由来已久,再加上这帮少年本就年轻气盛,争强好胜,今日更是卯足了劲要打赢对方。

“又进一球,秦家必胜——”秦家的拥趸者振臂高呼,其中一个黄衫少女的呼声最为响亮。

杨宜竹的姐姐宜兰毫不示弱,接着高呼了一声。一时间,人群的欢呼声,女人的尖叫声,如雷的马啼声混为一体,场上场下一派喧嚣热闹。杨宜竹也不由得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上了,时不时的跟着众人一起为杨家球队呐喊助威。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队人马进球数相持不平,赛事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但此时,人和马都已陷入了疲惫状态,马上的少年也不复方才的意气风发,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两个唱筹私语一阵,接着手中旗帜一挥,拖长声音命令球手停下歇息,两刻钟以后再度开赛。

杨宜竹赶紧让姐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十几葫芦盐水,拨开人群挤了上去,笑盈盈地递给哥哥和几个堂哥:“这是在观音庙求来的圣水,喝了准赢!”

杨镇伊嗤笑一声,不过,他的确是喝了,接过妹妹手中的葫芦仰头猛灌。

“噗——”杨镇伊突然喷出一嘴水花,抹抹嘴恶狠狠地嚷道:“为什么是咸的?”其他准备喝水的人也停下了,一起瞪着杨宜竹。

宜竹正色道:“这真是观音庙的圣水,喝了保你们浑身有劲,精神抖擞。听我的没错。”

那帮人也不想跟她多帮纠缠,一口气咕咚咕咚将葫芦里的水喝个干净。他们又低声商量了一会儿,然后闭目养神,好准备上场与敌方决一死战。

杨宜竹趁机观察了一下敌情,可惜她的视线被重重人群阻隔着,什么也看不到。那个叫得最响的黄衫少女也觉察到了宜竹的目光,挑衅性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宜竹与她四目相对,不由得笑了笑。对方先是一怔,接着牵牵嘴角,勉强回了个笑脸。

她迟疑了一会儿,带着两个婢女分开人群,款款走了过来,在杨宜竹面前站定,抬起下巴傲然说道:“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宜竹平静应允:“有何不敢,早就想赌。”

黄衫少女笑了起来:“好,你说怎么赌?”

宜竹把手中的银子头上的钗子全拿了出来:“你们若赢,这些都归你。”

黄衫少女不由得一怔,接着她毫不犹豫的拔掉头上的玉钗另外再命丫环拿出一块黄灿灿的金子做筹码:“杨家若赢,这些都归你。”

“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

两个明媚少女清脆的击掌声引来了不少好事者的围观。不知是不是杨宜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对面的高台上似乎也有人在看她们。不过,此时她也没想那么多,她的心中涌着即将发横财的窃喜感。自己这世的爹杨明成是京城的一名闲散小官,俸禄不多,无人贿赂,却要养活一大家子,再加上长安米珠薪桂,一家人过得紧巴巴的。使得母亲养成了锱铢必较,爱沾小便宜的坏习惯。弄得亲戚邻居避之不及。连她身上的这件新衣都是母亲从堂姐宜梅那儿打劫来的,这让宜竹心里惭愧不已。若是赢了钱…

宜竹正在神游大虚,肩膀上猛然被姐姐拍了一下:“发什么愣呢,快看!”

宜竹如梦初醒,定睛观瞧,第三场比赛已经开始了。杨家的球手一个个生龙活虎,像是被注入了新的体力一般,他们挥动着球杖来回奔驰,所向无敌,连连进球。引来一阵阵欢呼和惊叹。秦家

的球场是越输越慌,心急意乱之下,打得大失水准。打到最后,对方竟是一球未进,引得现场一片哗然大动。秦家的拥趸者更是气极败坏,捶胸顿足。

那个黄衫少女,红着脸瞪着眼,把荷包狠狠地往宜竹面前一推:“算你走运!”

杨宜竹心情极好,微微一笑,脆声安慰道:“输赢乃赌家常事,不必介怀。”黄衫少女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昂头离开了。宜竹也不介意,她将荷包往袖里一笼,若不是怕姿态不雅,她真想找个地方拿出来数数。

杨家众人正在欢呼雀跃,突然,对面的人群出现了微微的骚动。众人一起好奇地循声望去。

宜竹踮足围观,就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正骑着一匹异常神骏的白马缓缓而来。人群有一刹那的寂静,接着再度喧闹起来。

杨宜竹抬起头,打量着马上的人,只见他五官深邃硬朗,威仪凛凛,墨黑的瞳孔冷淡深沉,浑身上下散发出森冷的气息。

“再比一场。”玄衣男子淡淡扫了杨镇远一眼,冷声说道。

杨家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杨镇远挺直脊背,硬着头皮应战。

宜竹忙问这人是什么来路,宜兰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道:“他是秦靖野,武安郡主的长子,人称冷面郎君。”

杨宜竹看看天空,点点头正色道:“是挺冷的,连天都变阴了。”

宜兰一脸遗憾:“本来想让你扔条手绢的,还是算了。”宜竹无语。可能是因为她的族姐杨妃的格外受宠,光耀了杨家门楣,福泽了数百口族堂亲戚。从此让不少人家开始重视起女儿的地位来。其中包括宜竹的父母和祖母,他们对于生得丰腴端丽的二女儿抱有很大的期望,热切地希望她也能攀一门高亲,带领着兄妹姐妹飞黄腾达。

宜竹暗叹,现实并不像她的身材那样丰满,相反,它骨感得别咯人。

喧天的鼓声打断了宜竹的思绪,赛事开始了!秦靖野宛如狼入养群一样,骑着那匹神骏的白马如风驰电掣一样,在场中左右突击,连进数球。秦方一改方才的颓势,顿时士气大振,杨方队员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特别是宜竹的哥哥杨镇伊,他之前苦练数月,还曾数次堕马,为的就是能在堂兄杨明忠面前露露脸,以博得个好前程。本来他们已胜利在望,不想半路杀出个秦靖野,坏了他的好事。杨镇伊心中十分不快,但对方是武安郡主的长子,他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杨镇伊的不满最后全发泄在了打球上,他使出浑身气力,来回奔驰,也不管打不打得中,只拼了命和秦靖野以及另一位秦方队员抢球。杨宜竹心情慢慢下沉,暗暗可怜自家大哥,他们的实力相差太多。马球在大秦风靡一时,是王公贵族文武大臣们十分喜爱的一项运动。当然平民百姓也喜欢,但一般情况下他们只能观看无力参于。光是马匹一项就无力承担。杨镇伊就是这样,他十分喜欢打马球,可是家里却连马都养不起,根本没有练习的机会。还是靠父亲百般讨好杨镇远才让他加入杨家马球队。

杨镇伊心中愤懑,挥球时就失了分寸,一杆打出去,那朱红色的球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秦靖野身上飞去。

场上众人目瞪口呆,杨镇伊更是不知所措。杨宜竹也吓坏了,那球可是木头做的,一旦打到人身,杀伤力不可小觑。这种后果不是他们家能承受的。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声喊道:“秦靖野,你低头——”杨宜竹这一声呐喊立即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不过众人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转向了秦靖野。

就在这时,就听见秦靖野身、下的马发出了一声急促而痛苦的嘶鸣声。看来那球打中的是他的马,还好不是人。宜竹长长松了口气。杨镇伊也从呆滞醒了过来,拍马前去向秦靖野道歉。

秦靖野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瞥了杨镇伊一眼。他径直驱马朝宜竹宜兰所在的方位行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相貌清俊,神色温和的少年,这一位显然是跟着来看热闹的。宜兰有些不知所措,旁边的围观者更是莫名其妙,不知这位冷面郎君意欲如何。

秦靖野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宜竹,一脸的不悦,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谁准许你叫我的名字?谁让你多事乱叫的?”

杨宜竹脸上微露窘态,难道名字不是用来叫的吗?她心里如此想,嘴里也跟着脱口而出:“难道名字不是用来叫的吗?”秦靖野的目光在杨宜竹的脸上停留片刻,很快就转了过去。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时,他身后的那位少年笑着补充道:“他本来打算用球杖挥开的,可是你的叫声让他分了神。”

杨宜竹对他友好地笑了笑,落落大方地解释道:“我也不想多事,若不是那球是我哥哥发出的,我根本不会叫——我会等着他自己叫。”

第二章极品家族

众人闻言默然以对,那位温润少年朗声一笑,看看秦靖野说道:“大哥,要不就算了,她也是好心。”虽然没办成好事。

秦靖野一言不发,掉转马头,纵马离去。那位与宜竹打赌的黄衫少女临去了又看了她一眼,然后紧跟在秦靖他们身后离开了。

其他人也陆续散去,最后只剩下了杨家诸人。

杨镇远这会儿终于恢复了他往日飞扬跋扈的气场,阴沉着脸大步走过来,冲着杨镇伊高声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你竟然得罪了秦靖野,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

杨镇伊被他当众责骂,登时气得满面通红,他圆睁双眼,梗着脖子辩解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秦公子都没介意,你瞎嚷嚷什么?”

杨镇远轻蔑地哼了一声,脸上带着嘲讽地冷笑:“你以后别再找我了,回去转告你父亲,别再让他来求我爹了。他那副低头哈腰的样子真让人作呕!”

这话一说出来,有些不厚道的人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笑容。杨宜竹的父亲杨明成是出了名的马屁精。据说他还曾错把街上面白无须的男子当成宫里的太监,极尽巴结逢迎之事。后来真相揭露,一时传为笑谈。

宜竹听到杨镇远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地嘲笑自己的父亲,头脑轰地一声,体内气血逆流,正要反唇相讥。哪知杨宜兰的脾气比她还火爆,此时已经尖着嗓子开始反击:“杨镇远,你以为你爹多高贵,他还不是靠拍堂伯的马屁才有今天的!咱们谁也别说谁!”

再看杨镇伊,他赤红着眼,浑身颤抖,像是气到了极点,突然他“嗷”地一声,像愤怒的困兽一般朝身杨镇远猛扑上去,两人亲密无间地厮打在一起。众人唬了一跳,有的反应快的人开始拉架。宜竹生怕哥哥吃亏,连忙好声相劝。

好在拉架的人多,没费多大劲就把两人拉开了。

杨镇远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大手一挥:“咱们走,以后谁再理这家伙,就别来找我!”

杨镇远带着一干狗腿撇下他们兄妹扬长而去。

兄妹三人走了一段路,雇车回家。

路上,杨宜竹想劝劝大哥,可是想了半晌,却找不出合适的词,她默默叹息一声只得作罢。

回到家里,父母正好都在家,他们两人兴致勃勃地询问儿女在赛场的过程。镇伊沉着脸进屋去了,宜兰噼里啪啦地把事情经过全抖露了出来。杨明成和平氏夫妻两人先是骂杨镇远势力刻薄,然后再骂杨镇远的父亲杨明信。

两人骂着骂着,母亲不知怎地突然转变了风向开始指责起父亲来。

杨宜竹头痛不已,她听说男女婚后最常干的事就是侮辱对方。她深以为然,活例子就在眼前,此时,她的母亲平氏正在肆无忌惮地侮辱父亲杨明成:“…你这个没本事的窝囊废,我这朵鲜花怎么就插在了你这堆牛粪上,我自打跟了你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连带着儿女也受苦。以前在益州老家时,你哄我说长安城遍地都是黄金,连卖烧饼的都能当大官,如今可好,来了五六年,你还是那破样子…”

杨明成的脸上仍然带着惯常的谄媚的笑,好声好气地哄劝求和。平氏的火气在渐渐熄灭,声音越来越小。从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啜泣。

宜竹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屋。这对父母跟她前世的父母一样,吵架来得快结束得也快,根本不用她去劝。

宜竹坐在床沿上发怔,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去了。仿佛是一转眼的功夫,她来到大秦朝已经一个多月了。有时她对着那两张跟前世父母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不由得会神情恍惚,就像在做梦一般。她的父母在大地震中去世,而彼时她却在国外读书,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在这里看到他们,虽然转换了时空,她的心里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和安定。她前世的双亲文化不高,父亲白手起家办了一个小酒厂,母亲开了一间茶馆,两人渐渐积累了一些家产。但是物质的丰富并不能弥补精神的自卑和缺憾,父母面对家族中的那些当公务员和教授之类的亲戚总显得底气不足。于是他们把自己未完成的心愿全部寄托在宜竹身上。好在宜竹天生喜欢读书,也并不觉得辛苦。做自己喜欢的事,又能让父母高兴有何不可呢。没想到还没等到她学成归国,一家人却阴阳两隔。而宜竹在清明祭奠父母时,伤心过度导致精神恍惚,来到了这个叫大秦的朝代。

初来异世的日子,宜竹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和事,生怕被自己的家人看出了端倪。到目前为止,好在他们谁也没有怀疑,她的父亲忙着拍马逢迎,巴结上锋以及杨家得势的亲戚们,她的母亲整日处心积虑的想着占大伯和姑姑家的便宜,大哥则是整天不着家。而这个和她同室而居的姐姐每天关心的也只是衣裳打扮,根本不曾察觉到出妹妹的异样,这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当天晚上,父母大吵一架后又自动合好,哥哥生了一会儿闷气出来吃晚饭。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宜竹响亮悠长的晨钟中醒来时。姐姐宜兰已经起床,正对着斑驳的铜镜开始梳妆打扮。宜竹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戴上高高的假髻,接着涂抹胭粉,贴花钿,点唇,画眉。将那张白净的圆脸弄得面目全非。

宜兰见妹妹又在盯着自己发愣,不由得轻蹙眉头:“看什么看,看了你也不会,赶紧的快去梳洗,一会儿跟着娘去祖母家,一会儿你可记好了,我听说宜梅又添了一身好衣裳,你好好对祖母撒撒娇,把那衣裳给要过来。下个月,咱们去看蹴鞠时好穿上。”

姐妹俩正在说话,忽听得母亲一声惊喜的叫嚷起来:“我的天哪,宜竹,宜兰,你们快出来,天大的好事来了!”两人也好奇到底是什么好事。

她们出了房间来到花厅就见母亲平氏正眉开眼笑地捧着一只请贴翻来覆去地看:“我的竹儿,你真是好本事,竟然和郑家小姐搭上话了,郑家你知道是谁吗?那可是武安郡主的前夫家,哎哟,你这回可交了好运了。”宜竹一脸莫名,向姐姐投去了问询的目光。宜兰沉吟有倾,突然拊掌笑道:“我明白了,那日与球场与你打赌的黄衫女子应就是郑小姐郑静婉。我听说下月的女子蹴鞠赛就是她发起的。”宜竹这才恍悟,她的脸上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这个朝代真不错呢,女子可以自由活动,服饰开放大胆,民风开化,时代精神昂扬自信。

母女三人眉飞色舞地议论着这场女子蹴鞠赛,突然,平氏又想到了现实问题,不禁又开始悲叹起来:“我可怜的竹儿,这次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女孩子,一个个肯定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是你连一身体面的衣裳都没有。”

“不行,娘一定要为你弄来一身京中最时行的半臂襦裙,竹儿你虽然才十三岁,可是身条比你姐姐还招人,你穿上半臂襦裙准让那些男人的眼睛都直了。对了,你踢蹴鞠要露出鞋子,还得弄一双五彩绣金圆头鞋,还有要一套锦边翻领的胡服…”

平氏絮絮叨叨地说着,越说越觉得女儿缺的东西太多。

宜竹知道家中的状况,温饱有余,但还不足于让她奢侈。她懂事地接道:“娘,我觉得我身上穿的衣裳就挺好,刚做的。”

平氏扬手打断宜竹的话,扬眉说道:“你一定得有新衣裳,收拾一下,看你祖母去。”

宜竹心里哀嚎,又来了!她记得刚穿来那一天,自己就稀里糊涂的被平氏拽去看望祖母。宜竹十分惶恐,心想虽然搞不清状况,但与人为善总没错。她对祖母是满脸带笑,对她的叨唠是洗耳恭听。她见到堂姐宜梅就委婉地夸了她的衣裳好看,结果祖母当即就命令堂姐把衣裳让给她,宜竹一脸无措,连忙谢绝。谁知,她越谢绝,祖母愈觉得她懂事,决心愈坚定。最后宜梅的衣裳就到了自己身上。宜兰一看妹妹这招有效,于是再接再厉,把堂妹宜菊头上的钗子和簪子夸了一遍,最后那些东西也到了她手里。

宜竹觉得愧对堂姐堂妹,后来在路上偶遇。她前去道歉。宜梅十分温婉和气,连说不要紧,一件衣裳算不得什么。

堂妹宜菊心直口快,一语道破真相:“行了,我姐早有准备,她那天特意穿了自己不喜欢的衣裳。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求你以后别再夸我了。你夸什么,我丢什么。”

宜竹无言以对,她活到这么大,从来不曾这么狼狈过。

原来穿越最可怕的不是遇到极品,而是穿成极品中的一员。前者虽然招人生气但好歹占理。后者不但别人嫌连自己都开始自我嫌弃。

平氏一声响亮有力的招呼把宜竹从沉思中召回现实:“快,宜兰宜竹你们换身旧衣裳去见你祖母,把请贴也带上,念给你祖母听。下次亲戚串门时好让她有得显摆。”

第三章再次交锋(修)

母女三人穿戴整齐,一起朝西市北边的大伯家走去。西市是最热闹的地方,这里店铺林立,聚集着全国各地的官商、民商,甚至还有胡商。

在坊市的开阔地带,热闹非凡的百戏已经开始了。驯兽、斗鸡、蹴鞠、摔跤、走绳、爬杆等是应有尽有。观者云集而至,惊叹声、吆喝声、叫好声,声声入耳。宜竹看得是眼花缭乱。

她们穿过三条街道,再往北一拐,就到了大伯所在的槐树坊。巷口矗立着一株参天古槐,树下有老人在谈天说地,一群小儿在奔跑玩耍。

突然,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向宜竹飞扑过来,险些把她撞倒。

“二姐,嘻嘻,你又来了。”宜竹趔趄了几下才站稳脚步,无奈地冲这个调皮的弟弟笑:“阿弟,你怎么又长胖了。”这个孩子正是她的小弟杨镇飞,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今年七岁,生得福圆玉润,性格调皮可爱。宜竹的祖母非常喜欢他,就带在身边养着。他每隔几天回一次自己家。

杨镇飞嘟着红润的嘴,眯着小眼,用清亮悦耳的童音嚷道:“胖就胖了呗,反正吃的不是咱家的,这肉都是白长的。”

杨宜竹:“…”她母亲和奶奶平常都给这孩子灌输的是什么啊。

杨镇飞接着又扑到大姐和娘亲怀里撒娇。平氏拉着他问长问短,又悄声嘱咐了许多话,中心意思可概括为一句话:“多吃多拿多要。”

他们四人边说边走,等到了大伯家才听说大伯母带着宜梅宜菊去串亲了。

宜竹的祖母赵氏今年五十来岁,她面庞红润福态,腰板硬郎,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一双眼睛不花不浊,显得精明而又凌厉。

“我的好竹儿,快到奶奶身边来。”在众孙女中,赵氏最喜欢宜竹,据平氏猜测,这可能是因为宜竹长得跟她最像的缘故。

宜竹笑着对祖母简略叙说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平氏瞥了二女儿一眼,显然是嫌弃她说得不够入味。她和宜兰对视一眼,母女俩绘声绘色的,像唱双簧似的,把一丁点事情渲染得比天还大。

“…娘啊,他们这些人都看不起咱家,连带着看不起竹儿和镇伊。可恶的镇远,可恶的杨明义,都是一群势力小人。等将来咱们发达了,看我怎么对付他们!”

赵氏的脾气也挺火爆,当下把桌子拍得砰砰直响,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把杨明义一家的老底又重揭了一遍,骂个酣畅淋漓。

平氏骂着骂着不着痕迹的转换话头,接着开始旁敲侧击:“不过好在镇伊和竹儿都挺争气,镇伊本来打马球是打赢了的,这孩子多有出息呀,他才练了几个月而已,若是他能有一匹马,球技肯定比他们谁都好。还有竹儿,郑家小姐邀她去踢蹴鞠,你知道的,竹儿这孩子长得跟你老年轻时一模一样,这要是好好一打扮,露露脸,那些提亲的还不踏破门槛。”

赵氏立即转怒为喜,笑着附和道:“对对,竹儿这次去一定好好打扮打扮。镇伊的马也得有…”宜竹知道奶奶回头肯定又要搜刮大伯和姑妈他们家。她刚要开口阻拦,谁知平氏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似的,一记记警告的眼刀嗖嗖地向她飞来。

宜竹无视母亲的警告,艰难地见缝插针:“奶奶,我看算了吧,大伯姑妈他们也挺不容易的——”可是无论她说什么,母亲和姐姐都有办法把话重拐回去。几个回合下来,宜竹只得偃旗息鼓,默然无声。

半个时辰后,心满意足的平氏和宜兰带着低头不语的宜竹凯旋而归。

第二天,杨镇伊给宜竹带回来了一只用熟皮缝制的蹴鞠,让她在家练习。这倒没什么问题,宜竹当初在国外读书时曾是足球队和排球队的队员。现代足球和古代蹴鞠两者大致是相通的,不过蹴鞠的球体要轻得多,跟皮球差不了多少。她向哥哥请教了蹴鞠的规则。杨镇伊对玩耍这一行是门门精,他认真地跟宜竹了上了一堂生动有趣的古代体育课。

这里的男子蹴鞠和女子蹴鞠有些不同,男子蹴鞠是在赛场上追逐射门、比拼能力,而女子蹴鞠却注重球技表演,以把球踢高、踢出花样为能事,追求的是观赏性。古人称女子蹴鞠为“白打”。不过,他接着又补充说,郑家小姐郑静婉性格开朗豪爽,她办的这次蹴鞠赛肯定跟别的不一样。宜竹在家专心练习,令她意外的是邻里有几个女孩子似乎也对蹴鞠很感兴趣,她们或是四人或是两人结队随时随地的在巷口练习。

很快就到了比赛这日。比赛地点设在长安城南部的郑家别庄。郑静婉派了马车将其他九名蹴鞠队员接过去。

平氏和宜兰忙前忙后地帮着给宜竹梳妆打扮,宜竹今日上着袖口窄小的翻领绿色短袍,下着白色波斯裤。足着深绿色小蛮靴。她本来想戴一顶浑脱帽,省得运动时头发飞扬碍事,最后却硬被平氏给拿了下来,理由是带了帽子别人就看不到头饰了。

宜竹只得屈服,平氏一边帮她整理衣裳一边细细叮咛:“要有家家世好人也不错的男人对你有意,一定要想法把他绑住。还有啊,你要记得男人都不喜欢聪明的女孩子,你要会装傻。…想当初我就是这样把你爹弄到手的。”

今天正好轮到父亲杨明成沐休,他虽然帮不上忙,但也一直跟着妻女乱转,一张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他这会听到妻子的话,难得犀利的点评一句:“孩子他娘,你这话可不对,你当初哪用得着装傻,你本来就不聪明嘛。”

“你给我一边呆着去!”平氏今日情好,仅仅只骂了他一句就完事了。

宜竹告别家人登上了郑家的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郑家。

郑家别庄遍植牡丹,一丛丛恣意怒放的牡丹像天边的彩云落霞一般绚丽多彩。宜竹正看得投入,郑静婉带着两个婢女跑过来了。

“走吧,咱们先去试练一番,我堂哥正好在家,让他帮忙看看。先说好哦,咱们可是要跟男子一样的踢法。”

宜竹笑道:“正好,我最喜欢这种踢法。那种‘白打’太像踢毽子了。”郑静婉听罢,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宜竹,她那黑亮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用力地拍了一下宜竹的肩膀笑道:“走,让我先看看你的本事再说。”

蹴鞠队分成红绿两队,共六个人。其中一个是郑静婉的妹妹郑静韵,其他的杨宜竹一个也不认识。球门跟现代自然不同,它用结实的粗鱼网络成,挂在两根竹竿之间,离地面高达数丈。

郑静婉一声令下。众女孩们便开始逐着蹴鞠飞跑起来。她们身着红绿两色胡服,奔跑在春日碧绿的草地上,彩色裙带随风飘扬,球体似珠,人颜如玉,显得十分赏心悦目。怪不得古人曾作诗曰:“香风吹下两婵娟。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拂蛾眉柳带烟。翠袖低垂笼玉笋,红裙曳起露金莲。几回踢去娇无语,恨煞长安美少年。”难怪女子蹴鞠后来沦为观赏性运动,不说别的,单是看那成群的少女们在草地上追逐奔跑,也是一种享受。

郑静婉的堂哥郑靖北此时正站在高处注视着场上的比赛,他的身旁还杵着一位不速之客,秦靖野。

秦靖野仍是一那副老样子,绷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场上的少女们,她们已经全情投入了这场新颖而热烈的赛事中,一个个身姿矫健,情绪激奋,脸色因为奔跑而变得莹润动人。六人中球技最好的当数郑静婉和杨宜竹。两人体力充沛,姿态娴熟优美,一次又一次准确无误地踢球入网。杨宜竹的身影从远到近,从快到慢,渐渐地在秦靖野的眸中缓缓定格。他只得勉强承认,她踢得还不错。

不过这个结论下得太早,他的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那只蹴鞠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向他飞来。上次杨镇伊打飞的马球还有白马帮他挡着,这次…他只能自己承受。

蹴鞠重重地砸在了秦靖野的胸膛上,他向后退了几步,又稳稳站住。

众人怔了片刻,然后一拥而上,来看秦靖野伤得如何。秦靖野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他那如寒星一样的双眸扫过人群,最后停在了那个始作俑者的女孩身上。宜竹连忙向他表示歉意。

秦靖野对她的道歉不置可否,语带双关地说道:“杨姑娘,你这个法子已经过时了。”杨宜竹先是一愣,她坦然看向周围的人,意外的发现除了郑静婉和郑靖北以外,其他人脸上都带着微妙的笑意。她再一细想,猛然明白秦靖野的言外之意:杨妃就是用这种方法结识当今皇上的。这一做法后来从宫中流传到民间,在那一段时日内,无数的长安少年们被蹴鞠砸到。想必秦靖野并不是第一次被砸到。

杨宜竹胸中的小火苗,蹭蹭地往上冒。他是什么意思?她将来即便要钓金龟婿也要钓个跟他相反的。

杨宜竹决定给这个人一点打击:“秦公子你误会了,我不知道你要来,所以那球不是冲你来的。”别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