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善聪这才抬起了脚,皮笑肉不笑地往声音来处看去,见是一个四十开外身穿素服的妈妈领着几个仆妇丫头恭谨地站在不远处,他眼珠子一转,便立时收回了脚。眼见那些家丁慌忙往旁边让开了路,他头也不回地一摆手,随即就一马当先地走上前去。见楚妈妈等人慌忙跪下行礼,他走到楚妈妈面前时,突然冷笑一声道:“你们若是起头就聪明些,哪有如今的麻烦?得了,我们拜祭之后逛完了就回去!”

楚妈妈忍不住咬紧了牙,却不敢有丝毫失礼。当今皇上出身草莽,却最看重礼数,先头倒霉的功臣勋贵当中,不少都是自恃当年同舟共济的功劳在皇上面前还大大咧咧的,现如今这位洛川郡王直接搬出了礼制来,若是再被人挑了错处却了不得。因而,直到眼角余光瞥见一行人都去了,她才扶着膝盖站起身来。

一旁一个仆妇已经不安地站了上来:“楚妈妈,现如今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跟上去!”见几个仆妇丫头都是满脸畏惧,知道她们是被刚刚那位洛川郡王时而嬉笑时而暴怒的做派给吓着了,楚妈妈便厉声喝道,“别忘了你们是武宁侯府的人,你们家里不止一个人在侯府当差。这会儿见着险地就避开,回头你们家里人都不用在侯府呆了!全都给我撵上去,能拖延多久是多久!”

楚妈妈呵斥了底下仆妇丫头,随即就上了前去寸步不离跟着。她刚刚一直毕恭毕敬,陈善聪也不好拿出之前那种跋扈的做派来,当即只是在精舍之中东兜兜西转转,然而兜了大半圈,他终究是来到了此前做法事的那间佛堂外头。

由于隆福寺是京城最大的寺庙,此番武宁侯府又不是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每日法事都是早晨在这佛堂做,如今台上供奉着顾夫人的灵位,要说拜祭也使得,可终究从来没有这道理。然而,陈善聪既然是拿了这个当借口,此时装模作样行了一礼,随即便头也不回地说道:“说是淑妃娘娘的外甥女在这做法事,人呢,连个答礼的人都没有?”

“多谢二位郡王前来祭拜先母,小女有礼。”

听到这个脆生生的声音,陈善聪立时朝声音的来处望去。影影绰绰见一个女子出现在了白色的纱幔旁边,对着自己裣衽施礼。他眼睛一闪,随即就笑嘻嘻走上前去。然而,见那少女脸上蒙着一块黑纱,他一时眉头一挑:“这答拜的孝子孝女还有如此蒙脸见人的习俗?我还是第一次得见!”

“如今既不是先母刚刚过世,设灵堂迎各方亲友吊唁祭拜的时节,自然不同俗礼。”

“且让我看看这么利的一张嘴,倒是生在何等容颜上!”

陈善聪嘿然一笑,竟是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冲着那女子的脸上抓去,楚妈妈等人虽是惊呼出声,可那些从人立时齐齐把人挡在了外头,甚至其中一个还眼疾手快还关上了房门,只把陈善聪陈善武兄弟留在了里头。一时间,她们只能在外头大声嚷嚷了起来。

然而,陈善聪眼看快要抓着那层面纱,孰料紧跟着就看到对方手中寒光一闪。他看似肥胖,却也学过武艺,此时不假思索地就往后急退三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前不远处的蒙面少女竟是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你……”

“殿下放心,小女除非疯了,否则自然不敢对殿下有任何不利。不过,今日殿下自恃身份,强闯武宁侯府的精舍,又在先母灵位之前横加欺辱,若是小女今日横尸于此,不知道传扬出去于殿下如何?”

陈善聪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听到如此一句骇人的话。他今次是得到别人递来的消息,特意挑在武宁侯府的法事做了好几天之后方才突然到了隆福寺,又命人净寺,便是为了武宁侯的这个外甥女。顾淑妃只有一子,其妹只有这一个女儿,据说此女一进京便得顾淑妃召见,还是皇祖父亲自同意的,又深得那位太夫人喜爱,这才有些动了心。

他的嫡母是国公之女,因为世子妃出身寻常,在他这个庶子的婚事上头暗地里使了无数绊子,至今未曾定下人选,绝对不会让他娶回一个有分量的千金回来。今天到这儿闹一闹,此女的名声自然而然就坏了。听说武宁侯如今已经有些招了皇祖父疑忌,若是如此,他让这个曾经让父王吃过亏的家伙吃个哑巴亏,父王就算责斥,心里自然会解气。而就算皇祖父并未疑忌武宁侯,只要他能一见面就以凌厉之势把人吓服帖,一个外姓女无所谓辈分,他到时候求娶就完了。到那时候,都成了姻亲,武宁侯府还能怎样?

郡王又不是皇子,胡闹的名声算不了什么,只能让祖父更放心而已。然而,要真的闹出了人命,别说他担当不起,只怕就连父亲也要麻烦!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把心一横,更是连连冷笑了起来:“你这是在恐吓本王?”

“殿下以为我不敢么?”

眼见那把匕首竟是往内一刺,倏忽间便渗出了鲜血来,陈善聪脸色更是大变,一时只觉得骑虎难下。这时候,就连他身后的延长郡王陈善武都有些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拉了拉他的袖子道:“二哥,收手吧,别把事情闹大!”

陈善聪因为身材模样,从前小时候秦王府下人面上恭敬,实则背后一直议论不停,可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全都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眼睛张在头顶上的世子兄长,也吃过他不少哑巴亏。此时此刻,他哪里容得这么一个小丫头竟是能挫败自己,额头竟是暴起了一根青筋:“我就不信这丫头敢玩真的!有胆子她就真的在我面前把那匕首刺下去!”

章晗见陈善聪目光狠厉,尽管心中亦是不乏惊惶害怕,可她更知道戏演到这份上,再没有自己退缩的余地。更何况,她即便真的死在这里,事情闹大了,父母兄弟反而再没有任何人敢加害,也算值得。想到这里,她一时间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横匕首就朝脖子底下那薄薄的一层压了上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陈善聪正皱眉的时候,就只听砰地一声门被人一脚踹开,随即外头便传来了一声暴喝:“陈善聪,你给我滚出来!”

PS:昨天七夕节,多谢悠歌行和谪仙子二位的打赏^_^

第二十七章兄弟

随着这话语,一个年方十五六岁满脸傲色的少年捏着拳头冲进了屋子。和陈善聪陈善武兄弟的通身锦袍相比,他生得剑眉英目,身量极高,可相比俊俏却略显瘦弱的陈善武,他的腰腿看上去健硕有力,双肩壮阔,手指关节略显粗大,章晗记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大哥自小跟着父亲练剑,久而久之就也有类似的特征。

此刻,他看着陈善聪,又瞥了一眼匕首架在脖子上的章晗,一时眉头倒竖:“好啊,从前就只觉得你这肥痴装疯卖傻,如今倒是更长进了,居然凌迫起了武宁侯府的家眷!”

陈善聪被他这话气得直发昏,当即厉喝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是来拜祭武宁侯府的二姑太太!”

“拜祭?谁不知道我那二伯父和武宁侯府有仇,你会特意封了这隆福寺,还到这儿关上门来祭拜一个不相干的人?呸,黄鼠狼给鸡拜年,谁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好心!还拜祭呢,我要是不进来,你是不是就准备把这位姑娘给逼死?”

“你……”

“你什么你,不服气是不是?你要不服气就来啊,咱们兄弟也许久没切磋过了,就在这寺中寻个地方过两招?”

陈善聪虽是嚣张跋扈,但那也得看是在谁人面前。东安郡王陈善嘉乃是个武痴,做事从不顾后果,当年他们随父亲一块进京朝觐的时候,两人一言不合打了一场,结果他被打得满地找牙,事后哪怕陈善嘉被皇帝狠狠责备了一番,可又不曾伤筋动骨,这段经历几乎是他至今耿耿于怀的梦魇。然而,今天若是就这么被人就这么三言两语吓走,还当着三弟陈善武和满府的从人面前,他怎么丢得起这个脸?

就在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一个温文的声音:“三弟,说话客气些,洛川郡王比你还小一岁呢,传扬出去说你以大欺小就不好了。”

随着这个声音,外头又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进了门来。和一身大红锦袍看上去便气势慑人的东安郡王不同,这年轻人身穿一袭石青色的右衽斜襟交领衫子,底下是一双黑面白底布鞋,朴素得很,人说不上极其俊朗,但黑亮的瞳孔幽深,嘴角挂着温润的笑容,乍一看去仿佛温和无害,可他一进屋子,陈善聪陈善武兄弟的脸色就更差了。

怎么他也来了?这两兄弟一个是武痴,蛮不讲理;一个是书呆子,专讲道理。一旦与其辩驳起来,他能够从三皇五帝一直说到诸子百家,一两个时辰滔滔不绝不在话下。

“不过,从前只听说聪弟喜好丝竹管弦,想不到如今迷恋起佛道来了,到京城这么些天,竟是有兴致封了这隆福寺游玩。既如此,不如咱们兄弟四个把臂同游一回如何,我前几天刚刚新得了一本楞伽经,还想找人讲讲。”

“不敢当世子之邀。”陈善聪打了个寒噤,想起从前被人按着听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华严经的苦难经历,他好容易迸出了这么几个字来,随即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突然想起过几日皇爷爷还有召见,改日有功夫再和世子说话,告辞了!”

见陈善聪恨恨地冷哼一声,竟是转头就走,陈善武连忙上前冲着赵王世子和东安郡王歉意地拱了拱手:“世子,二哥也只是无心的,回头我再和二哥一块拜访您!”

赵王世子陈善昭笑呵呵地点点头道:“没事没事,什么时候来都好,横竖我是一年到头都在宫里读书,你们若进宫随时都能碰上。我那里可没有较量兵器的演武场,也没有什么声色犬马,只有数不尽的古书,你们别嫌弃就行。”

“是是是……”

这兄弟俩一走,门外他们带来的那些从人自然慌忙跟上,一时间人走得干干净净。这时候,陈善嘉方才没好气地咔嚓咔嚓活动着手指,随即头也不回地喝道:“赵破军,都是你,说什么洛川郡王和延长郡王封寺游玩,必定搞什么鬼名堂,害得我没和大哥说上两句就拉着他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结果这兄弟两个看见我和老鼠见猫似的!真没劲,我还想看看他是不是真长进了呢!”

章晗听到赵破军这三个字,忍不住抬头往门口看了过去。尽管那儿尚有满面焦急的楚妈妈和一应仆妇,还有这两位宗室的从人,可她仍是须臾就认出了其中那个高大的青年来。多年不见,赵破军高大挺拔浓眉大眼,一身灰色的劲装,瞧着稳重精悍。然而,见对方盯着自己直瞅,她尽管戴着面纱,仍是生怕被人窥破,连忙低下了头。

门外赵破军既不敢吭声,陈善昭也没理会弟弟的抱怨,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灵位旁边的少女。见其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也不顾脖子上那一条红痕不断往外渗露出的血珠,上前对自己深深施礼,他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讶异,随即退后一步微笑颔首道:“姑娘不必多礼。令堂乃是淑妃娘娘的妹妹,论辈分你还在我们兄弟几个之上,怎当得起这般礼数?”

陈善嘉更是大大咧咧地说道:“就是,怕那小子做什么!他不过是色厉内荏,就那么点破架势,直接让家丁把人轰出去就是了!啊,你的脖子上都出那么多血了!”

章晗让芳草出去传话,原是赌一赌那位东安郡王是否会来,谁知道竟然还惊动了赵王世子。见这兄弟两人一个文一个武,一个内敛一个张扬,她微微一愣,随即便含笑说道:“娘娘是娘娘,小女不过是武定侯府外眷,不敢擅借娘娘之名。适才是洛川郡王恃强逼迫,定要进来拜祭,却还关上了门,小女不想无缘无故被人污了名声,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这点小伤,不碍事。”

楚妈妈这才如梦初醒。她慌忙三两步抢进了屋子,到章晗身边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盯着脖子上那伤口左看右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嗫嚅了两下没说出话来,她便扭头喝道:“都还傻呆着干什么,还不扶着你们姑娘去里头敷药休息?”

等碧茵和樱草慌忙赶上前来扶着章晗走了,她才转身走到陈善昭和陈善嘉兄弟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今日多谢世子爷和郡王援手,否则事情闹大了,奴婢万死也难以回去见太夫人和我家侯爷。大恩大德,侯府上下一定会铭记在心。”

“什么大恩大德,你家小姐也未免太冲动了些,这刀剑是用来杀人的,哪有往自己身上割的!”话归这么说,陈善嘉见自家大哥冲着自己投来了阻止的眼神,他的声音就小了些,可还是忍不住嘟囔道,“我又没说错,那小子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仗势欺人么!”

“好了!”陈善昭横了弟弟一眼,见人总算不再言语了,他便微笑道,“原本来都来了,应该拜祭一下亡者,只是看如今的情形也不太方便,那便改日吧。”

楚妈妈虽是庆幸这两位来得及时,可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大,听赵王世子说要走,她自是千肯万肯,可还是少不得开口留人奉茶,眼见人坚持要走,她便亲自送了出去。待到精舍门口,见是一个仆妇疾步过来侧身行礼,又凑上来低声言语了两句,她面色一松,见陈善昭正冲着自己看来,她连忙陪笑道:“亏得世子和郡王,表小姐的伤没事了。”

“没事就好!”

东安郡王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见陈善昭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驻足片刻,他忙开口又叫了一声,见人跟了上来,他忍不住抱怨道:“真是,还以为会撞破什么阴谋诡计呢!”

“谁说今天不是阴谋诡计?”陈善昭哂然一笑,随即淡淡地说,“陈善聪又不是傻瓜,就算二伯父和武定侯有仇,他若是一丁点成算都没有,会这么贸贸然地和武宁侯过不去?他是算准了,里头只是武宁侯的外甥女,又不是顾家人,闹大了总是女子吃亏,没想到人家是那么刚烈的性子,而且……”

他蹙了蹙眉,突然开口对东安郡王道:“你记不记得,之前武宁侯府那个妈妈让那位张小姐进去包扎伤口时,对丫头说的是你们姑娘,可刚刚送咱们出来,她说的是表小姐?”

东安郡王何尝注意过这样的小节,瞪大了眼睛想了好一阵子,他不禁为之气结:“大哥你就爱钻牛角尖,这称呼不是一样的?事情都过去了,有功夫想这个,还不如想想怎么治一治陈善聪那个混蛋!今天没教训成他,真是太可惜了!赵破军,要不是你爹给你起的好名字,又能给我当个对手,你看我下次带不带你出来!算了,你陪我回去练剑,要是撑不到一个时辰,看我怎么教训你!”

“你呀!”

陈善昭被弟弟说得哑然失笑,也懒得再问他。等其气冲冲丢下自己走在了前头,他见一个护卫慌忙赶上前来要去追人,他突然开口叫道:“赵破军!”

见赵破军戛然止步低头施礼,他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便含笑问道:“没事了,你去吧。三弟是个武痴,你陪着他练剑,可得格外小心才是,他打到兴起是不会留手的。”

“多谢世子爷提醒,卑职谨记。”

“去吧!”

第二十八章发落(上)

往鼎内又投了一把百合香,用罩子罩上,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在屋子里逐渐蔓延开来,渐渐遮掩住了那一股血腥气,楚妈妈这才转过身来。见大夫已经走了,芳草正在小心翼翼地替章晗在脖子上严严实实包裹了一层白棉布,斜倚在床上的章晗面色疲惫而平静,反倒是张琪哭得泪人似的,她不禁暗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表小姐别伤心了,晗姑娘才刚刚吃了这样的苦头,您总得让她好好安养。”

“我……”

见张琪这般光景,楚妈妈不禁暗叹,见章晗冲着自己打了个手势,她心想这两姊妹平日里就一直在一块,情分极好,与其自己多嘴,还不如让章晗劝劝这一位的好,她便点了点头,吩咐几个丫头好好看着,这才冲着几个仆妇使了个眼色,带着人蹑手蹑脚退出了屋子。

等到她们一走,章晗向碧茵和芳草努了努嘴,见两个人知机地出去守着,她先是看了张琪一眼,随即目光就落在了樱草和凝香身上。直到盯着两个人都不由自主跪下了,她方才冷笑道:“事到如今,你们两个怎么说?”

樱草抬头瞥了一眼章晗脖子上缠着的那一层厚厚的棉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是知道张家姊妹两个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内情的人,又因为有宋妈妈这个靠山,一直不把张琪和章晗放在眼里。然而,这一次的事情下来,她觉得宋妈妈不那么可靠不说,更是觉得章晗狠绝起来着实可怕。换做是她,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割自己的脖子,哪怕是做做样子都不可能。

而凝香就更不用说了,抖得如筛糠似的她突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即带着哭腔求饶道:“晗姑娘,大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在太夫人面前替奴婢求个情,奴婢只以为是刘嫂子会跟着大小姐一块去的,不知道她竟然会把大小姐一个人丢在花园里……奴婢将来一定尽心竭力好好服侍,下一回绝不敢再偷懒耍滑!”

“你还想有下一回?”章晗哂然一笑,随即沉声说道,“就只凭今次,你就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你以为……你以为那刘氏这一次会有什么下场?我可以告诉你,这会儿楚妈妈就已经捆了人送回侯府去了!你记住,这是京城,不是归德府!这是侯府,不是张家!”

训过凝香之后,章晗就讥诮地瞥了一眼樱草,又看着凝香说道:“樱草还有个好婶娘,你什么都没有!别说你爹娘远在归德府张家,就是他们在这儿,这时候也救不了你!”

“晗姑娘……”凝香见章晗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只觉得心灰意冷,慌忙膝行几步上去,一把拽住张琪的衣裳苦苦哀求道,“大小姐,我不敢偷懒了,我再也不敢偷懒了,求求您……”

“你给我住嘴!”张琪一把甩开袖子,瞪着凝香好一会儿,可最后要发火时,她却突然泄了气,老半晌才生涩地说道,“出去外头院子里跪着,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尽管只是这么一句话,可凝香仍然如蒙大赦,慌忙连滚带爬地出了门。眼看她走了,章晗方才抬起头来看着张琪,温言问道:“知道错了?”

“我知道错了。”张琪一把抓住章晗的手,急急说道,“我不应该被那刘嫂子三言两语就说昏了头,也不应该冒冒失失就跟着她去什么花园采摘菊花,更不应该不知会你一声!我早该知道防着些别人,不该随便听别人的话,不听你的话……”

“你这些都没说到点子上。”章晗看也不看跪在下头的樱草,冲着张琪冷冷说道,“你最不应该的是,你居然没想到,最后一个能保护你的人,是你自己!幸亏那刘氏没来得及把洛川郡王引到你那儿去,否则你怎么办?”

“姐……”在章晗骤然凌厉的眼神下,张琪硬生生吞下了那剩下的半个字,可她的眼神一下子便凄婉了下来。她重重点了点头,随即紧紧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了,这样的傻事,我再不会做第二次了!”

见张琪颤抖着伸手过来要触碰自己的脖子,章晗用手止住了她,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不妨事,就是一点皮肉伤而已,养几天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才看着樱草道:“樱草,你说你这婶娘是不是福大命大?原本出了这事情,她这管事妈妈是第一个该担当的,可她竟然这么凑巧因病躲过了。也不知道今天那位洛川郡王,是真的消息灵通,还是另有缘由。”

樱草被章晗那冷淡讥诮的口气说得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再一细想,她更是被章晗话语中流露出的那种可能性惊得魂飞魄散。此时此刻,她再也顾不上先头宋妈妈挑选了她之后对她说的那些话,再也顾不上自己老子听说她得了这差事后的得意,再也顾不上自己的那些小想头,手足并用爬上来后使劲磕了好几个响头。

“晗姑娘,从今往后,从今往后奴婢一定全心全意服侍大小姐!”

“你自己说的,是全心全意!”章晗见樱草点头如捣蒜,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那好,你出去告诉凝香,罚她在外头跪一个时辰,以示薄惩!你既也有错,就去陪着她吧!”

如今虽不是大热天了,可在外头跪上一个时辰是什么滋味,樱草不想也知道。然而,她这会儿却只觉得如释重负,暗想若真的能这么轻易发落,就是再跪一个时辰也认了,慌忙磕了个头后就疾步出了门。等到她一走,章晗方才长舒一口气躺了下来,刚刚镇定自若的表情全不见了,脑袋昏昏沉沉,眼神亦是有些涣散了起来。

“妹妹,晗妹妹,你别吓我!”

听到耳畔响起了张琪惊慌失措的声音,章晗回过神来,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旋即微微笑道:“别担心,没事,我只是松了口气罢了。虽说今天我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终究还是值得的。”

“都是我害的你,都是我没用……”

“下次不要再犯了,不是每次都能如此幸运。”章晗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脑海中又想起了今天的那几个人,最后叹了一口气,“虽说有了这一次的事,下一次别人再要算计咱们,就得先想想事情不成的后果。可从今往后,别人也都会知道,要想对你不利,便得趁着你一个人的时候……琪妹妹,我最后再这么叫你一次。我问你,当初干娘是想让瑜姐姐当淄王妃的,你想当这个王妃么?”

张琪一下子神情呆滞了起来,老半晌才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不想!”

见章晗盯着自己没做声,张琪一手紧紧抓住了床沿,随即低声说道:“爹就是区区一个知府,后院都是那样的光景,更何况王府?至于武宁侯府和威宁侯府,其他人我不知道,顶多太夫人对我真心疼爱几分,可日后太夫人总有去世的一天,娘娘就算心疼我这个没娘的孩子,可终究自己儿子更要紧,万一我遇到什么事,我只是冒牌的,难道还能指望我那个爹?”

“宋妈妈难道没对你提过,干娘当初想的就是让我陪媵?”

“我不要你陪媵!”张琪一把抓住了章晗的手,眼泪已是夺眶而出,“姐姐,我从小到大,你帮了我不知道多少,而前时上京的时候,要不是你,只怕我就成了宋妈妈捏在手心里的面团,揉捏任她心意,这次要不是你,我的一辈子就毁了,我怎么能让你再牺牲你自己?只要我不去争什么劳什子王妃,好好挑一个过得去的人家嫁了,你将来就能自由了!”

若是顾夫人知道嫡女是那样无情无义,从没注意过的庶女却反而更知道人心进退,是不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章晗轻叹一声,随即轻轻点头道:“你能明白这个,将来就能少些危难。若想让咱们今后少被人算计几分,这次回去之后,你就借着这一回的事情对太夫人哭一哭,索性把事情撕掳开了,告诉太夫人你根本不想当什么王妃。太夫人虽说疼你,可淄王不但是她的外孙,更是皇子藩王,也是顾家日后富贵荣华的保障,两家侯府千金十有八九都想亲上加亲,你把自己摘出去,她少些为难,只会更疼你几分。至于那个算计咱们的人,太夫人发落了那个刘氏,如果她再听说了你的心意,兴许也能收敛些。”

张琪被章晗说得一愣,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刚刚不是说宋妈妈算计我们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宋妈妈?”见张琪大为不解,章晗不禁笑了起来,“那不过是吓唬她们两个丫头,你也当真了!就算真有宋妈妈捣鬼,她顶多是知情不报躲了不来,凭她也能有这样的本事?这事情不是武宁侯府就是威宁侯府有内鬼,自有太夫人去处置发落,咱们看着就是!”

第二十九章发落(下)

武宁侯府宁安阁正房明间,当太夫人屏退人,只留了绿萍白芷和赖妈妈在身边,听完了那楚妈妈派来的仆妇禀报了事情原委,却并没有当场发火,而是眉头一挑淡淡地说:“这么说,事情就这么完了?”

那仆妇不想太夫人不恼不怒,竟是如此把持得住,微微一愣便慌忙说道:“楚妈妈说请太夫人示下。”

“那个小刘氏人呢?”

“正捆在耳房里。”

太夫人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地对绿萍说道:“去威宁侯府,把二丫头的那个乳娘给我叫过来。记着客气些,不要惊动了她。另外,赖家的,你拿我的帖子去应天府衙,对咱们家相熟的那个吕推官说,今天家里有点事情,兴许会捆两个人送过去。”

太夫人都这样吩咐了,谁也不敢违逆,当即慌忙各做各的事情。等到太夫人挪动着一粒粒佛珠,念完了三遍经文,外头绿萍方才进了屋子,屈膝禀报说人带来了。见太夫人微微点头,她连忙出去把人领了进来。那乳娘大刘氏因奶过的小姐一母同胞的哥哥袭爵成了威宁侯,在威宁侯府颇有几分体面,打扮得华丽,头上还戴着两根鎏金簪子,这会儿跪下磕过头后不听叫起,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太夫人,却正好撞上了太夫人居高临下的凌厉眼神。

“去把她妹子领过来。”

听到这淡淡的一句话,大刘氏一下子打了个寒噤,脸色刷的白了。见她这幅光景,太夫人更是确信自己的判断,等那捆成一团嘴里堵得严严实实的小刘氏被押进来,她就看着大刘氏道:“你知不知道,你妹子犯了什么错?”

“太夫人,不干奴婢的事,真的不干奴婢的事,都是她自己恣意妄为……”

“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是她恣意妄为?”太夫人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旋即突然站起身来,把桌子上一个茶盏丢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这才似笑非笑地说,“你妹妹偷窃我房里的东西不成,还打碎了娘娘赏赐给我的御窑瓷盏,这里的人都是见证!来人,将这个贼拖出去掌嘴八十,然后送给应天府衙吕推官发落!”

掌嘴八十!送应天府衙!那吕推官逢年过节往家里送礼是最殷勤的,这种案子谁都知道会怎么判,到时候几十大板下去还有命么?

地上捆着的小刘氏几乎瘫软了过去,就连大刘氏亦是抖得筛糠似的。两家侯府的下人除却皇帝当年赏赐的四十户官奴婢,就是顾家当年的几个老世仆,还有自己写下靠身文书投过来的,她们姊妹两个就属于后者。别说勋贵之家,就连寻常官员家中也常有杀奴杀婢,平时不过报个自己上吊亦或是溺死之类就完了,可如今皇帝整饬朝堂抄家无数的时候,威宁侯府和武宁侯府断然不会轻易草菅人命。谁能想到,太夫人竟想到用这种法子把人送应天府衙!

见那两个健壮仆妇进了屋子来,提溜着她的两边胳膊就要将自己拖出屋子去,小刘氏忍不住使劲踢蹬着双腿,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姐姐。然而,此时此刻,大刘氏哪敢帮自己的妹子说半句话,跪在那儿只不敢做声。直到人被拖了出去,随着那响亮的啪啪声和仿佛依旧被堵住嘴的惨哼声从外头传来,她才忍不住连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用那批板八十记掌嘴打下来,她那妹子就是想说话也难能,也许不会把她供出来……

“太夫人,我说,我什么都说,都是我姐姐,都是我姐姐指使的我……”

就在大刘氏眼神闪烁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外头传来这么一声,尽管只说了半截就好似被人堵住了嘴,可她仍是一惊之下险些一头栽倒昏厥了过去。见太夫人冷冷地看了过来,她不禁慌忙连滚带爬地上了前,使劲磕了几个头就带着哭腔说道:“太夫人,真不关奴婢的事,都是她失心疯了,胡言乱语攀咬奴婢……”

“我就想她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太夫人嫌恶地一挑眉头,随即厉声喝道,“来人,把她也捆了,掌嘴八十,一并送去应天府衙!就是被人参一个家门不谨,我也认了!”

王夫人才一到宁安阁前头的穿堂前头,就听到院子里那清脆的啪啪声,等到穿过穿堂,见是两个仆妇正被人死死按着肩膀跪在地上,两个婆子正手拿批板重重掌嘴,她立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时候,前头先来一步的赵妈妈就连忙疾走两步迎上了前,低声说道:“一个是跟着表小姐晗姑娘去隆福寺的小刘氏,一个是威宁侯府二小姐的乳母大刘氏,刚刚里头递出话来说,太夫人道是她们姊妹合谋偷盗,还砸了娘娘赏赐的一个御窑茶盏。”

尽管心里有些数目,可见到这样大张旗鼓的景象,王夫人仍是不免心头发紧。进了正房明间,见太夫人余怒未消地坐在正中湘妃竹榻上,想起一众小丫头都在外头廊下侍立着,这儿只有赖妈妈和白芷,而两人全都是大气不敢吭一声,王夫人连忙上前屈膝行礼,又劝道:“不论是什么事,娘还请消消气,自己的身体要紧。她们不好尽管拉出去家法处置就是,何苦在宁安阁这样的清静之地……”

“就是要让人看看!”

太夫人冷冷打断了王夫人的话,见其立时不敢做声了,她便冷笑道:“人人都说东府西府,可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再加上你和老大媳妇做事还稳重,这家里我已经多年不管了,可结果竟然会闹出这样离谱的事!”

见太夫人显见是气得狠了,王夫人眼神一闪,索性就着湘妃竹榻跪了下来,轻声说道:“娘,我和大嫂若是有什么不好您尽管教训,可究竟是什么事,您还请明示,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那我们就更无地自容了。”

太夫人看了一眼赖妈妈,赖妈妈忙上前对王夫人轻声说出了隆福寺中之事。当得知洛川郡王和延长郡王两兄弟午后封了隆福寺,而正巧小刘氏哄着张琪去了小花园,而那两兄弟借口祭拜顾夫人强闯精舍,在顾夫人牌位前行为不轨,最后是章晗以死相逼,再加上赵王世子和东安郡王一块闯进来方才消弭了一场事端,她忍不住按着胸口怔了好一会儿,最后方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真是佛祖保佑,好好去做法事,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她们两个丫头着实是受了惊吓。”

“不但她们两个受了委屈,而且顾家的声誉险些被人坏了!”太夫人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便用严厉的眼神看了一眼王夫人,“家里头那些丧尽天良的,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清一清,下次未必还有这样好的运气!”

“是,娘。”

王夫人垂下眼睑答了一句,就在这时候,外头又是好一阵喧哗。她侧耳一听,发现是顾拂的声音,忍不住眉头微微一挑。尽管顾振和顾镇名字听上去一模一样,可顾镇尚了公主,如今成了驸马都尉,勤学好武,是最受皇帝喜爱的子弟之一,而东府这个不学无术只知道闯祸的纨绔顾振,却是哪怕袭了爵也扶不上墙的泥阿斗!再加上他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摊上这么个祸害,迟早整个家里都要被他连累了!

“老祖宗,刘妈妈究竟犯了什么错,您居然要这样罚她!”

见顾拂就这么气急败坏地冲进了屋子,王夫人冲赵妈妈使了个眼色,赵妈妈立时悄悄退出了门去。而这时候,太夫人面对这个兴师问罪的孙女,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好半晌才压着怒火说:“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样子?”

顾拂见太夫人已是脸色铁青,她心里生出了几分惧怕,可一想到生母一直对自己说,她哥哥如今已经袭爵,她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便又挺直了胸膛:“外头说是她们偷了您的东西,又说什么打破了娘娘赏赐的茶盏,可偷东西讲的是捉贼捉赃,打破东西罚月例亦或是其他惩罚都行,如此打得外头惨叫连连,老祖宗这里不得清净……”

太夫人不想顾拂竟是越说越来劲了,一时怒从心头起,竟是一串佛珠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怒喝一声道:“把她给我架出去,关在房里头败败火!”

喝了两个仆妇将被佛珠砸中额头的顾拂拖出去,太夫人恨恨地坐在那儿,听到外头顾拂嚷嚷两声就没了下文,显见是那些仆妇堵住了她的嘴,她这才稍稍平顺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屋子里其他人都是大气不敢吭一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绿萍就快步进了屋子来。她看也不看顾振一眼,径直走到太夫人身侧低声说道:“太夫人,大刘氏和小刘氏都招认了,说是李姨娘支使她们干的。”

“好,好,先是把女儿挑出来生事,然后又自己亲自上,出了事情又打发女儿过来打探,真是蛇鼠一窝!”

第三十章心迹(上)

因为脖子上伤的缘故,章晗在隆福寺多住了几日。尽管惦记着赵破军所说六安侯家的事,可她更知道这时节急也急不来,因而只能安安心心在精舍里继续住着。武宁侯府倒是派过人来要接张琪回去,然而张琪死活不肯,也就没有再提,只是燕窝人参不断地送了过来,甚至连太医都请了两遭。章晗不在乎他给自己号出什么脉来,反倒是楚妈妈殷勤请人也给张琪号脉时,她心里紧张得很,直到听见那太医说出先天不足四个字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瑜是先天不足后天大补也没补好,而张琪是先天略微不足,后天又是要什么没什么,这身体亏虚也同样不少。幸好如此,方才能大略遮掩过去!

等到她们姊妹俩回府,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由于用的是宫中的外伤圣药,调理精心,章晗显得比之前还脸色红润精神,张琪的双颊竟也丰润了些。因为这个缘故,太夫人原本要狠狠责罚伺候张琪的凝香樱草,可在章晗和张琪的先后求情下,也只是狠狠训斥了两人一顿,扣了三个月的月例,就连在家“养病”的宋妈妈也被叫到了面前一顿好训。

宋妈妈见太夫人拉着章晗张琪分坐在两侧的亲昵模样,虽是窝着一肚子火,却也一丁点都不敢流露在脸上,只是看着章晗的眼神异常复杂。

这死丫头常说鱼死网破,没想到竟不是说说而已,关键时刻真敢拿刀子往脖子上抹!幸亏这事情她打探到了内情,否则异日她非吃了死丫头的亏不可!

太夫人只字不提之前隆福寺中的那件事,就仿佛丝毫没有发生过一般,章晗自是不会多事地提起,张琪也同样乖觉地仿佛忘记了这件事。而太夫人尝过她们带回来的净素酥饼,又笑着收了那两瓶菊花酒,便冲绿萍微微颔首,等人从里头捧了一个小匣子出来,她连盖子都不开,径直塞到了张琪手中。

“这是宫中娘娘刚赏赐的一对香囊,说是用东边倭国进贡的香方,她亲手所制,不是常用的那些香料,又能驱虫,又能提神醒脑,挂在身上连熏香也省了。最最难得的是,里头的香料搭配起来温和无害,各种体质都适宜。你们一个身体孱弱,一个刚刚……总之最合适不过了。至于那两把象牙宫扇,是苏州刚贡来的,留着你们玩吧。”

听说是宫中赐物,张琪微微一愣,随即就看着坐在右下手的顾钰,犹犹豫豫地说道:“既是娘娘赏赐[奇`书`网`整.理'提.供]的东西,那三姐姐……”

顾钰笑着挤了挤眼睛,仿佛全然不在意:“我都有了,你们收着吧。”

既然顾钰这么说,张琪就拉着章晗一块谢了太夫人,等到回了东厢房,见凝香樱草打开匣子取出里头的东西,稀罕得什么似的,她却一丁点都去留意,挨着章晗坐下之后就说道:“府里看上去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到底这事情怎么回事?”

“你放心,自然有人会急着来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