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我家殿下可没你那位世子爷……胆大”张茹本想说脸皮厚,可话到嘴边觉得不够恭敬,便换成了另两个字,见章晗抿嘴一笑,却并不生气,她就怅然说道,“殿下对我已经够好了,可我总觉得不够真实。”

“慢慢就真实了,少年夫妻老来伴么”

两人笑语了一阵,还没回到水月轩,章晗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唤声,紧跟着,却是赵四家的气喘吁吁出现在了面前。她恭恭敬敬屈膝行了礼,旋即就笑着说道:“淄王殿下回来了,正在二门等王妃呢。说是王妃若想多坐一会儿,那他也就在王府中盘桓一会儿,若王妃打算就走,这会儿他就让人唤车马来。”

“看看?十七叔还是很顾着十七婶你的。”

章晗看着张茹,待到其讷讷说你府里多事的时候,她自然闻弦歌知雅意,原路把人送了出去,在二门口恰是遇见了匆忙赶来相送的陈善昭。

夫妻俩看着那一对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夫妻上了车马,陈善昭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好教娘子得知,我之前假传你的军令,又派了亲卫,吩咐把奇望街大中街那两个管事连同账本一块解送过来如果我所料不差,大约他们也烧了账本”

又好气又好笑的章晗忍不住白了这书呆子一眼:“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说什么假传军令,传出去让人笑话横竖现如今我厉害的名声传出去了,谁都知道你这呆子是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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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秋风扫落叶,世子妃虎威!

乾清宫东暖阁中恰是温暖如春。然而,对于从赵王府回来之后,就被召入这儿,此刻跪在书案前的太子来说,却能感到一股沉重的寒意扑面而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今次从赵王府回来后便被皇帝召到这儿的他才终于听到头顶处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那呆子一贯不怎么过生日,好容易二十生辰热闹热闹,结果被这么一场火一烧,乘兴变成了扫兴败兴,还是说他成婚之后流年不利,犯了太岁?”

此话一出,太子顿时感到后背心一阵凉意。然而,他更知道自己这时候就是说一千道一万,也难以挽回皇帝已经做出的判断,索性低着头默不做声。下一刻,皇帝却冷冷地将一方白玉镇纸不轻不重地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朕知道,你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坐在这个位子上于心不安,那是很自然的。”

乍然闻听这话,太子顿时再也沉默不下去了,慌忙磕了个头说道:“儿臣断断不敢”

“但是,朕既然选了你,就不会朝令夕改,三心二意,这句话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皇帝陡然提高了声音,接下来的话便严厉得犹如疾风骤雨一般:“自从入主东宫之后,你从前的隐忍藏拙都到哪里去了?你那个太子妃的贤惠明事理都到哪里去了?你不要只看着你二哥三哥还有其他几个兄长镇守边陲坐拥重兵,你可看到他们在前头和鞑子和叛党拼杀的时候,付出了多少血汗你三哥的两个嫡子都在京城让朝中安心,另外两个儿子一个跟着他鞍前马后打仗,另一个留在王妃身边照管内务,可你的儿子女儿却一落地便坐享富贵荣华你三哥在京城的产业就那几处,这些年多半都贴补了那呆子买书,你那太子妃还要伸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子顿时唯有叩首而已。而皇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是不想再说了,握着扶手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就在站起身的一刹那,他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竟是就这么再次跌坐了下来,面色一时苍白得无以复加。伏跪于地的太子虽说没有察觉,一旁的李忠却惊得魂飞魄散,待伸出手去搀扶的时候,却只见皇帝忽然举手制止。

“总而言之,朕不希望再听到善昭那儿又发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儿臣……知道了……”

当太子勉力站起身低着头退出了屋子之际,他分明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因为跪得太久了,仍有些酸软无力,直到还不走走出乾清宫,他的心绪才终于恢复了一些。

没错,他确实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论理一开始距离大位的距离就无比遥远,但他却自从听到母亲吴贵妃死前对他说出那一席话的时候开始,就知道自己才是最可能入主东宫的那个人,哪怕那时候前任东宫太子还活着。果然,先太子半道薨逝,储位空悬已久,到最后果然是他越过曾经明争暗斗多年的秦王赵王,一举成为了太子。可是,无论秦王还是赵王,什么时候服过他?

只占着空头名分,实力却是不济,就算他日后真的能顺利即位,也是坐不稳江山的要说他那太子妃确实不能说是极其聪明,但此次做事还算循着道理,就算是那场火,亦是赵王府自己内务不靖,怎么能全部怪在她和他头上?

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东宫中院正殿,太子径直摆手屏退了那两个要上前服侍的宫女,随即便直截了当地对满面忐忑不安的太子妃说道:“从今往后,不用去管赵王府如何了”

“什么”太子妃又惊又怒,一时忍不住站起身来,“虽说赵王世子是书呆执拗,不足为惧,可世子妃章氏却分明刁滑得很妾身派去的那两个掌柜都是精明人,决不信他们竟会这样莽撞冲动,而且妾身让人去问过,说是他们听说那家铺子管事的决定烧了旧账……”

“他们那已经不是莽撞冲动了,分明是狂妄大胆”太子一口打断了太子妃的话,冷冷地说道,“你不过是荐两个人给章氏,就算章氏用了他们,也不过是雇两个掌柜,他们听说了什么自然应该往上禀报,自说自话带着外人闯进那铺子里,而且还闹得着了火,不论是谁听了,就算责赵王府管教不严,你一个纵容的罪名也逃不掉恐怕是这几年你家里觉得顺风顺水,下头人都做事太张扬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那些产业能够日进斗金,其中用了什么手段要借我的名头,可以,但若败坏了我的名声,你自己知道那是什么后果”

说完这番话,太子便脸色阴沉地拂袖而去。而太子妃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心里又是彷徨又是不忿,最后索性一把扯过旁边的引枕,仿佛把浑身的气都撒在上头似的又是掐又是抓,直到指甲根都疼了,她才高声叫道:“来人”

“主子?”

进来的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长宫女,行过礼后,她便知机地走到太子妃身侧。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居然敢办砸我交待的事情,把那两个惹祸精连同他们的家人,全都给我扫地出门不许给他们留一丁点东西,把人统统赶出京城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是。”

三山街上的那场火,将赵王府的那占了三间屋子的铺面烧得干干净净。那些积年的账簿固然烧了个精光,同时失去的还有绸缎庄里存着各式布料绸缎,算起来损失很不小。然而此时此刻,跪在正堂里的却不仅仅是这个绸缎庄的管事,还有另外两家铺子的管事。尽管他们不曾闹出失火来,但账簿同样烧得干干净净的他们面对这一桩已经捅了天的事情,即便自诩为老江湖老油子的他们,也禁不住瑟瑟发抖。

跪在那儿已经超过一刻钟,上首的世子和世子妃却都是不发一言的情况下,闹出失火的秋老六终于撑不住了。他几乎是使劲把头往地上撞了几下,随即带着哭腔叫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万望世子爷和世子妃瞧在小的多年辛劳份上,饶过小的这一次”

尽管另两位管事对这个闯出大祸的同伴恨之入骨,可这会儿见章晗冷厉的目光落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他们只觉得后背心汗毛一炸,一瞬间就想起了王府外头那三具冻殍。几乎同时,他们也全都是和之前秋管事一样,咚咚咚磕起了响头来。就在那沉闷的声响在这屋子里回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静寂时,他们突然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时都停止了动作。

秋管事乍着胆子抬头一瞧,却发现是陈善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来,拳头还捏得紧紧的。尽管从前一直都当这位世子爷不理庶务更不懂庶务,没怎么在乎过他,可这会儿他立时意识到,倘若不求这位仁善的世子爷宽宥,先头已经露过雷霆手段的世子妃决计不会放过他

“世子爷,小的是跟着殿下建藩时的老人了,求您看在小的跟了殿下几十年的份上……”

他这一起头,另两个也立时磕头如捣蒜地求饶了起来。

“世子爷,小的是王妃陪嫁的家人,小的一直忠心耿耿,账目上头只是一时糊涂……”

“世子爷,小的只是不合听了人挑唆,只以为太子妃荐来的人是想对殿下不利……”

最后一个辩解无疑是最最聪明的,但这种拿大事来给自己脱罪的言语也是章晗最不能忍受的。尽管上一次举起屠刀的结果并不能让她觉得愉快,但她还是随之站起身来,对陈善昭敛衽行礼后说道:“世子爷,父王离京的时候,曾把王府内务和人事账目等全都交给了妾身,今次的事情让妾身处置可好?”

陈善昭原本打算暂时不管自己这书呆子名头,假作一时震怒,把这些没脸没皮的东西全都清理干净,但此时此刻听到章晗这话,又见她的眸子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哪里不知道妻子这么做是想为自己担去别人的注意力?尽管感情上他极其不愿意,但在理智上,他却知道章晗这么做才是对的。因而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他才重重坐了下来,沉声说道:“好吧,既然父王全都交给了你,那就你来处置”

“世子爷……”

还不等那三人再想出什么哀求的法子来,章晗就沉声说道:“来人,把他们拿下”

“世子妃,您不能……”

然而,此时带着亲卫侍立在这素来就杀气腾腾的白虎堂中,正是章晟本人。对于嫡亲妹妹兼世子妃的命令,他自然不会打丝毫的折扣,立时就有亲卫扑了上来,干净利落地将人反绑,根本没有让人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机会。而在人全数绑上的那一刻,章晗就开口说道:“其他两个也就罢了,秋老六,你闯的既然是捅了天的祸事,就应该按照律法明明白白地处置。这一次的事情,说得好听是失火罪,说得不好听,定一个纵火罪也不足为过”

眼见堂上侍立的总管夏勇和外院诸总管俱是神情一紧,章晗前些天仔细细细地研习过朝廷律法,当即冷冷地说道:“若是失火罪,烧的不是他自己的房子,不过是笞五十。但若按照纵火罪,放火烧官民房屋及公廨仓库,系官积聚之物者,皆斩。并计所烧之物减价,尽犯人财产折剉赔偿。光是这几条,你刚刚那些辩解分明巧言令色世子爷是朝廷钦封的赵王世子,自然是敬上敬律法,如今犯的是大律,你还敢在那儿拿着从前的功劳要挟?”

陈善昭见章晗不提家法只提律法,顿时会意,当即面色铁青一言不发。而那铺子被烧的秋老六起头虽知道章晗这位世子妃行事果决,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却不想真的会听到一项死罪,而且那赔偿二字压在头顶,从前在外头养尊处优过着好日子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一时间他顿时完全瘫软了下来。

而章晗却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又看着章晟道:“章晟,你带着王府亲卫立时把人送应天府衙去,然后派人去看住他的家人,着应天府衙立时追赔,不得有误一把火烧得世子爷的大好生辰扫兴败兴,再过一个多月更是过年,三山街那铺子今年账上的亏空,自然全都要着落在这秋老六和他一家人身上”

等到章晟带着亲卫亲自把秋老六拖出了屋子,章晗方才侧头看着另两个噤若寒蝉的掌柜,见他们都流露出了期冀的目光讨饶的神情,她便淡淡地说道:“至于你们两个……你们虽说没有失火,但既然账册也是‘无巧不成书’烧了,那现如今你们自己说该怎么办?”

听到章晗竟是迸出了这么一句话,那两个管事对视了一眼,继而眼神闪烁了起来。然而,还不等他们心中迸出一丝希望,他们就又听到了接下来的一番话。

“不过,不管你们想说什么,这两家铺子想来你们也是不能胜任通告整个王府,三山街奇望街大中街这三间铺子即日换主事的,若首告从前的主事曾有欺上瞒下藏匿银钱亦或者其他罪状的,查清之后两成给赏上下家人中,但使有本事能管好铺子,亦或是有什么能干人举荐的,只管报上来我也不说给多少工钱,只要他们能让世子爷舒舒服服看到什么书就能买什么书,年终账目盈余够王府过年,我给那铺子的管事一年盈利的两成为赏今天这么多人都听到了这话,我可以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言出必行,绝不食言”

听到章晗如是一说,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打算瞒下几分家私的两个人顿时呆若木鸡。眼见章晗那满是寒光的眼睛看着自己,两个人只觉得喉咙口噎得慌,却不想倏忽间又听到了这位世子妃那冷冰冰的话。

“眼下,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把吞进去的东西一分一毫都吐出来,我给你们留两成,算是你们这些年来的酬劳。否则王府过不好这个年,你们这个年也别想过了”

尽管这个条件换成平日,他们根本连想都不会想,但眼看着秋老六兴许连命都保不住,家人也十有八九会跟着倒霉,他们自然不想也落到那样糟糕的地步。于是,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低下了头,声音中满是苦涩和畏服。

“小的愿意把东西都交出来,只希望世子妃网开一面”

当陈善昭从冷寂肃杀的白虎堂中出来时,他就着清冷的空气深深吸了一口,见一身白狐皮披风的章晗扶着沈姑姑的手缓缓跟了下来,他想起自己担心了好些年的婚姻大事不但终得圆满,而且还大大超乎了自己的期待,他不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愉悦笑容。尽管接下来,他便不可能和之前那样时时刻刻看到自己的贤妻,但他的心里却是信心百倍。

“看什么呢”

章晗总是难以想象,为什么陈善昭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能毫不避讳,就如同此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赞叹的眼神仿佛在欣赏什么瑰宝似的,让她心里又是欢喜,隐隐约约又有些被外人窥视的羞恼。然而,她本是嗔怒地说上这么一句,却不料陈善昭竟是就这么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紧紧攥住了,旋即便转身往前走去。她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的脚步,也没注意到沈姑姑什么时候放开了搀扶自己的手,直到已经走了十几步远处,她才突然惊觉过来。

“陈善昭……”章晗轻轻叫了一声,见旁边的人仿若未闻似的,她忍不住又提醒道,“这是在外院,你别这么明目张胆”

“律法上又没有规定,当丈夫的不能在人面前拉着自己妻子的手”陈善昭侧头看见章晗的脸上不知不觉就红了,他知道小妻子虽说在人前够雷厉风行,可实则却是个脸嫩的人,当即微微笑道,“没事,如今谁都知道我这书呆子娶了个厉害媳妇,谁还敢嚼舌头,不怕被你惦记上了倒大霉?”

“呸……我又不是母老虎”

“贤妻大人虽不是母老虎,但那虎威却是着实慑人得很,没看到从夏总管以下,人人都是对你噤若寒蝉的样子?我原以为少说也要三五个月才能有这样的效果,没想到连番事变之下,不到一个月你就成功了,可是……有时候厉害的名声却未必是好事,日后盯着你的人就更多了。”

章晗脱口嗔了一声,但随即耳畔就传来了陈善昭那低低的声音。听着听着,她便紧紧反握住了陈善昭的手,随即用低沉却斩钉截铁的声音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打算。让人盯着我,你才能放手去做你的事。放心,我又不是那等温室里头娇弱的花,禁得起事情”

“你呀”

眼看二门渐近,几个仆妇都迎了出来满脸殷勤恭敬地行礼,陈善昭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等进了二门,夫妻携手沿着青石甬道又走了老远,他才突然又开口问道:“你之前说,只要他们能让世子爷舒舒服服看到什么书就能买什么书,就会依约赏钱,为什么说这话?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我虽然爱书,也攒下了那么多书,但关键时刻不是不能动的。”

“但眼下还不到关键时刻。”章晗抬起头来看了看陈善昭,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神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绝不会去动你最喜欢的东西”

“傻瓜,如今你才是我最喜欢最放不下的”

陈善昭终于忍不住停下了步子,几乎生出了一种把人抱在怀中肆意亲吻的冲动。然而,大庭广众之下,他能做的只是轻拂着章晗额前那一缕不甚服帖的头发,右手顺势又拂过了她的耳垂。见她在最初的愕然过后,竟是连耳根都有些红了,他不禁促狭地一笑,拉着人就转身快步往前走去。即便是听到耳畔传来了章晗那微微气喘的声音,他亦是没去理会。

等到终于进了上房,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留守在屋子里的秋韵出去,继而便攥着章晗的手腕进了西屋。此时此刻,厚厚的高丽纸隔绝了外头的落日余晖,却也让尚未点灯的屋子里显得昏暗而又静谧。通着地龙的屋子里分外暖和,就只这么双目对视的一小会儿,他已经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章晗额上那一层细腻的汗珠。下一刻,他便把自己的唇贴近了上去。

“唔……”

尽管自从新婚之夜后,夫妻两个便再未有过那样的肌肤之亲,但平日毕竟是同床共枕,陈善昭仿佛一直在挑战自己意志力的极限,每每喜欢撩拨她,看她面红耳赤的样子,然后自己狼狈地去净房换衣裳。因而这一次,章晗对他又一次兴之所至的亲近,并没有太多的意外。然而,等到他伸出手去解她的衣裳时,她才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别,你这身体……”

章晗这声音才一出口就被陈善昭堵了回去。她几乎是连抵抗的力气都还没使出来,就被他强势压在了床上,耳畔更是传来了那坚实大床嘎吱嘎吱的声音。那件做工精良的白狐皮披风早已经在他的大力下散落在了地上。尽管她分外想提醒他如今还是傍晚,尽管她分外想提醒他如今该节制,可话到嘴边却根本说不出口。当她只觉得赤luo的肌肤触及空气,生出了一股战栗的颤抖时,身上却须臾便覆盖上了一层柔滑的东西,竟是陈善昭用锦被裹住了她。

“今天是我的生辰。”

陈善昭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只见原本支着胳膊肘满面焦急地要坐起来的章晗一下子愣在了那儿,那无限美好的曲线就这么呈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知道她必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方才缓缓解开了自己那衫子上一粒一粒的扣子,当一地衣物散乱了之后,他方才单膝跪在了床板上,一手拉下了帐子,随即就这么赤luo裸地跪坐在了章晗的身前。

“好端端的生辰,敷衍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紧跟着还被这样一件扫兴的事给搅和了,你之前既然说是你不好,是不是该补偿我了?而且,忍了这么多天,我要是再继续忍下去,你日后就该称呼你家相公为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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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旖旎之中道佳儿

昏暗的屋子里,章晗几乎已经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嗄汵咲欶她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也几乎不知道眼下是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进入了那种忘记了一切的状态。

和新婚之夜那种青涩而又酸痛的感觉相比,尽管最初的时候她仍然不能适应,但当一次次被陈善昭带上那种高峰之后,从一开始的被动接受到之后的主动迎合,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中间经历了多久,是一刹那还是永久。直到他终于停了下来,就那么从背后紧紧箍着她的腰肢,她才感觉到早已经丢开不知道多久的理智终于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陈善昭懒懒地答了一句,尽管知道章晗这会儿应该没有力气起身,可他还是没有放开手。听到身前传来了磨牙的声音,他便笑着说道,“怎么,是从前那一次没咬够,打算再啃我一口试一试滋味?”

“才啃你一口?我真想咬死你!”章晗闷闷地把头埋在了锦被之中,心里想着自己当年跟着顾夫人精挑细选的先生学习经史,从来都是说白昼宣淫最是下等,可今天竟在陈善昭的要求下如此胡天胡地,甚至此刻连时辰都不知道。想起自己自从入京之后就几乎不曾碰过的琴棋书画,她忍不住对一年多前的那些日子生出了很不真切的感觉。

和如今比起来,那些便仿佛是梦一般……不,或者应该说从前那些日子更实际,而如今的才是梦幻?

背后传来了陈善昭愉悦的笑声。尽管章晗赌气想不理会他,然而,当后颈处再次被那温润而滚烫的东西紧紧贴住的的时候,她仍是觉得整个人为之一紧,几乎一瞬间便开口说道:“别……别再闹了!否则我就……”

“否则就什么?”

“否则你休想我再理你!”

听到章晗这软弱的威胁,陈善昭顿时不禁哈哈大笑。然而。他也知道刚刚那连番大战着实不是玩笑,即便宋秀才并没有让他真的当个节欲和尚的意思,但太放纵却也是于己无益。于是,他恋恋不舍地往后挪了挪。随即又放开了手。果然,章晗先是立时挣扎着半坐起身,随即却仿佛僵了似的,整个人又倒了下来。

他这个脸嫩的世子妃,恐怕是羞于叫人进来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随即张口叫道:“来……”

后一个人字还没出口。他就只见章晗以少见的敏捷转了过来,一只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看到她那又羞又急的样子,他忍不住伸手一拉,就这么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彼此贴合的肌肤传来了惊人的热度,以至于他的小腹生出了一阵阵灼热和躁动。而她仿佛感觉到了似的,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他,随即又奋力支起胳膊跪坐了起来,却是径直卷过之前被他们那番翻滚而全都到了角落中的锦被。紧紧裹住了自己的身躯。

然而,即便只是脑袋露在外头,章晗却依旧不能阻止陈善昭把手伸了过来。见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和脸颊。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红,当即只能咬着嘴唇生闷气。直到他凑近了过来伸手拉她身上的被子,她才有些凶巴巴地斥道:“干什么!”

“你把被子都给卷了,不怕我就这么冻病了?”陈善昭一面说,一面还应景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见章晗慌乱地放松了被子,又没好气地分了一半给他,他这才安安分分地平躺了下来,就这么看着头顶的帐子出神。良久,他才开口说道,“你说。咱们将来若是有了孩子,该起什么名字好?”

章晗本还在暗恼,可乍然听到陈善昭的这么一句话,她顿时有些懵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断定这家伙又是在打趣自己,当即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书呆子是赫赫有名的文才卓著。问我干什么!再说了,一丁点动静都没有的事,说出去让人笑话!”

“你的名字是晗,是天将明日将出的意思,意味着黑夜过去,白昼来临。若是我们将来有了孩子,我只希望那孩子就仿佛是初升的太阳,不用捱过那寒冷的黑夜,只需要冉冉升起照耀四方。所以,不论男女,我希望都起一个单名为曦。曦者,既可指晨光,也可指春夏的日光,咱们的孩子一定会比咱们俩幸运。”

章晗的心绪被陈善昭这一番话不知不觉就说得软化了下来。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字,最后点了点头道:“嗯,就算是皇上或父王赐名,咱们也可以把这个字取做孩子的小字。”

“不是小字,是大名!”陈善昭勾起章晗的下巴,自己凑过去再次吻了她,这才含笑说道,“你放心,既然想好了这个名字,那将来无论如何,我都会让咱们的孩子叫这个名字!父王也好,皇爷爷也好,他们那里我会想办法的!”

“你就说大话吧!”

尽管嘴里这么说,但章晗还是忍不住把手轻轻放在腹部,想着异日有了自己的骨肉,忍不住心里火热了起来。就在这一不留神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了陈善昭的声音:“来人!”

这一次的声音又高又大,章晗知道外头的人除非是聋子才听不见,哪怕知道总得叫人进来,可她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尤其是当看见沈姑姑和单妈妈仿佛没事人似的走进了屋子的时候,她的脸色就更红了,但心底却也在暗自庆幸没让三个丫头进来。

若是让云英未嫁的她们瞧见她这幅模样,她只怕就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陈善昭的脸皮却厚的很,接过单妈妈递过来的衣裳披在了身上,他就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禀世子爷,已经戌时(七点)一刻了。”

陈善昭不用看也知道章晗必然脸色不好。想也知道,酉初不到回房,原本应该是用晚饭的时候,结果被他这么一折腾,直接就过了戌时,却是连晚饭都误了。还不知道厨房的人会怎么议论。于是,他便张口说道:“回头对厨房说一声,我和世子妃被先头的事气得不想用饭,回头让他们做些稀软的东西送来……干脆就吩咐下两碗鸡汤面。准备些小菜就得了!”

这家伙,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章晗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心里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遮掩,当即就瞥了单妈妈一眼。而单妈妈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先是微微颔首,随即就笑着说道:“世子爷放心,早先厨房让人来问。我就是这么打发的,现如今人人都知道世子爷和世子妃回了房之后仍在生气呢!”

尽管单妈妈遮掩得很好,可是,章晗眼睁睁看着陈善昭接过单妈妈递来的其他衣物草草裹在了身上,又下了床趿拉着鞋子往外走,她少不得腹诽了几句。等到单妈妈跟着陈善昭出去,而沈姑姑则是进来扶起了她,浑身酸软无力的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床上那一片狼藉。直接低声问道:“芳草她们三个呢?”

“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帐房,另外一个在提点之前选进来那两个院子里打杂的小丫头。”

沈姑姑半辈子在宫里。也不知道看过多少人,唯独没看过章晗这样面对外头大事的时候异常冷静镇定,可在这种房中小节上却如同寻常闺阁女儿似的性子,而陈善昭这个世子爷却仿佛一清二楚似的,事事顺着,这种时候都宁可让她们来,而不是用丫头。她低头去取了热水来,服侍章晗一一收拾干净了,又换了一套衣裳,随即麻利地收拾了床上的那些东西。又三下五除二地换上了新的,这才转身来到正发着呆的章晗面前,把人扶上了床。

趁着陈善昭还没来,她便低声说道:“世子妃,如今世子爷和您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自然百依百顺。可这种时候总不能老避开那几个丫头,久而久之,她们还以为您是防着她们……”

章晗怎好说自己只是因为着实不好意思,嗯了一声,也没说答应或是不答应。而沈姑姑点到为止,随即就岔开话题低声说道:“对了,刚刚外头章爷捎话进来,所以奴婢出去过一次。他让奴婢转告世子妃,说是确切消息,太子妃命人将那两个掌柜及其家里人统统赶出京城,连一针一线都不许带,只给他们留一身衣裳。这天寒地冻的时节,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原本满脑子都是陈善昭的身影,但此时此刻章晗听了沈姑姑这一番话,那些旖旎风光一下子被此刻这话给冲淡了。她眯着眼睛沉吟了许久,最后轻声说道:“我记得戌初三点(八点十二分)才关城门,你速去对章晟说,亲自带几个稳妥人跟着那一行人出城,然后明日把人给我带回来!等等,还是你先去给世子爷报个信,听他怎么说。”

不消一会儿,陈善昭便手里捧着个大花碗优哉游哉地回来了。见章晗正半坐在床上拿眼睛看他,他便笑道:“沈姑姑对我说了。大舅哥那儿,我已经让人吩咐他去了。没想到我那九婶婶这一次竟如此严厉,既如此,我少不得趁夜去见一见我那太子九叔了!虽说这两个人急功近利,但真本事还是有的,况且少有能够连家人一块挖过来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见陈善昭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章晗会心一笑之后,旋即不禁有些犹豫地说道:“这么晚入宫?宫门应该就快下钥了……”

“没事,大不了我今晚就歇宿东宫好了。”陈善昭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随即笑呵呵地说道,“横竖我已经被你榨干了,就算东宫的宫女质素上佳,我也有那个心没那个胆……”

话音刚落,他敏捷地躲过了章晗奋力丢过来的那个枕头,随即满脸愉悦地出了门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夜晚的皇宫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尽管宫殿的大门两侧都立有明瓦灯,巡行其中的太监等等也都会提着灯笼,但那影影憧憧的气氛更是带来了几分阴森可怖。

这座占地广大的皇宫并不是前朝遗留下来的,而是当今皇帝定都金陵的时候由工部官员调集能工巧匠设计建造的,如今不过才二十多年,而且从之前执掌六宫凤印的皇后,到如今权摄六宫的顾淑妃,都是堂堂正正的性子,更提不上有多少屈死冤魂,即便如此,在这样的黑夜中走在白日里高耸大殿的阴影之下,仍然不是一种多愉快的经历。

此时此刻,一个黑影却不像别人那样小心谨慎,以少见的迅疾冲过了东宫前头的正门,三步并两步来到了东庑殿太子的书房,经人通报之后快步走入,等到了书案前便屈膝跪下说道:“太子殿下,赵王世子说有要紧事求见。”

“嗯?”

一听到赵王世子这四个字,太子那俊秀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阴霾。对于这个深受皇帝喜爱,在宗室当中又人缘极好的皇孙,他从前说不上有什么喜恶,甚至可以说好感居多,可近来层出不穷的各种事情纠集在一起,再加上皇帝的训诫,他不能不对陈善昭这趁夜来访产生警惕和提防。然而,陈善昭本就是通籍宫中的宗室,即便这晚上进宫不合规矩,他在叹了一口气之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把人请进来吧。”

“太子九叔!”

陈善昭人还没进屋子。声音就先到了。他脚下匆匆地进了屋子,见太子端坐在书案后头,正用一种微妙的表情审视着他,他自然而然放慢了脚步,随即行下礼去。见此情景,太子冲着身边一个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心领神会。不等陈善昭的膝盖碰着地面,就忙不迭把人搀扶了起来,又殷勤地去搬椅子。

“不用忙活。我有几句话要对九叔说,你先下去!”

陈善昭的执拗劲头太子是深深体会过的,此时此刻。他少不得摆摆手示意那太监退下,眼见陈善昭快步走到自己椅子旁边,他才无可奈何地说道:“说吧,是什么事要赶在这么晚来对我说?今天是你的生辰,闹出那样的事情,你府里够忙活了,你这个世子爷还急匆匆跑了出来,回头宫门下钥你可怎么走?”

“要是宫门下钥,我当然只能在九叔这儿叨扰一晚上了。”陈善昭见太子一瞬间愣住了,他便退后两步。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道,“我这么晚过来,正是因为今天那桩走水的事。下午我和世子妃一块审了那个铺子的管事,以纵火直接把人送到应天府衙去了,什么追赔的事情都交给应天府衙去理会。顺带另两个烧了账本的,也一并都舀下看住了。这些都是世子妃的措置,我也没太理会,可我却听说,九婶便因为今天三山街的那一场火,归罪于她荐过来的那两个掌柜。还把他们连同家人全都赶出了京城,除却随身衣裳什么都不许带?”

眼见太子的脸色立时凝重了下来,陈善昭早猜到他恐怕不知道此事,更不会支持此事,他便越发诚恳地说道:“这事情的起因,是因为王府那三个管事长年没人去管过他们,因而胆大包天,九婶举荐的人就算犯错,那也只是区区小错,犯不着这么大张旗鼓,传扬出去,要么说是赵王府不依不饶威逼东宫处置他们,要么说是九婶处置过重不仁,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么?九叔,这么大冷的天只让人穿一身衣裳赶出京城,那是要闹出人命的,别说他们未必是卖身的奴仆,就算是奴仆,如此举动若是被人弹劾上去,那该如何是好?”

听陈善昭这两番话一说,尽管太子眉头仍旧紧锁,但眼神却缓和了下来。沉吟良久,他才开口说道:“那你说如何?”

“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陈善昭理直气壮地迸出了这么一句话,眼见太子诧异地挑了挑眉,他便笑吟吟地说道,“既然那几个狗才因为他们去查了几天的帐就慌了手脚,足见九婶举荐的人是有真材实料的,既然如此,王府就把他们用上好了!”

太子不料想陈善昭竟会给出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一贯脑子转动极快的他竟是有些愣住了,随即便皱眉说道:“可我听说,你家那位世子妃已经下了唯才是举令,赵王府中群情激奋,人人都想要尝一尝放出去做管事的瘾?”

尽管这唯才是举令只是打一个比方,但陈善昭还是渀佛卡了壳,随即才有些尴尬地说道:“啊……我忘了。”

太子险些没被陈善昭这吞吞吐吐的几个字给呛得咳嗽出来,当即又没好气地说道:“莫非你今天这一趟入宫,没和你家世子妃商量过?”

“没有,她之前还在屋里生气呢!”陈善昭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就开口说道,“那不如这样,我把他们留下,日后去查账的事情就都交给他们,如此一来,府里就算有想要投机的人,也该知道头上悬着一把刀,不敢胡作非为。嗯,就这样好!九叔,你就答应了吧,我出来之前,已经吩咐人去把他们追回来了,否则等到明日就真的要成冻殍了!”

“你都已经先斩后奏了,我还能说不么?”

被陈善昭这软磨硬泡直接给气乐了的太子,迸出这一句话后,见陈善昭立时要拜谢,这一次,他少不得亲自把人搀扶了起来。眼见陈善昭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想起之前这呆子在皇帝面前亦是每每不管不顾地进谏,他忍不住和当初陈善昭初进京那会儿一样,屈起二指在其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紧跟着就听见外头传来了闭宫门的更鼓声。

“得了,看样子你真的别想出宫去了,我让人给你收拾一间房,今晚就住在东宫吧,我再打发一个人去乾清宫禀报一声。你这么自作主张,回头看你明日一早回去,你家那位厉害世子妃会不会给你脸色看!”

“她不敢……”

陈善昭嘴里这么说,表情却怎么瞧都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哑然失笑的太子开口叫了人来,本待吩咐去收拾屋子,可转念一想,到了嘴边的话却换成了另一句:“这样吧,去禀报太子妃,今晚就在这书房中多备一张榻,我和善昭留宿书房说话。”

当陈善昭连夜造访东宫,之后又被太子留宿书房的消息传到乾清宫的时候,得知此事的皇帝只是眉头一挑,并没有多追问,但服侍了多年的李忠却清清楚楚地看到,皇帝脸上的表情轻松多了。然而,对于白天遭了重挫之后,夜晚仔仔细细妆扮了一番,希望借由当初新婚之际的那些旧物件来挽回太子心的太子妃来说,这就决计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了。

阴沉着脸的太子妃方氏劈手将之前亲自动手梳头的玉梳扔了出去,眼看那梳子砸落在地断成了几截,她才咬牙切齿地问道:“可知道赵王世子留在殿下书房都说了些什么?”

“回禀太子妃,奴婢……奴婢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