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熙儿……

当晚间陈善昭踏着满天星斗回来的时候,一进梧桐苑的上房,他就喜滋滋地直奔西次间,本待想再体味一下作为父亲的快乐,指望着孩子在章晗腹中动一动让他好好感觉感觉,可谁料一进屋子,他就只看到迎面一本书飞了过来。尽管他动作敏捷脑袋一偏出手一捞,稳稳当当将那本书抄在了手中,可章晗那少见的态度仍然让他有些意外,连忙快步走上前去。

“怎么,可是今天的反应大了些?还是孩子闹你了?”

“咱们家的宝宝倒是安生得很。”章晗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随即慢吞吞地问道,“敢问世子爷,您可还记得文华殿的一位熙儿姑娘?”

听到这么一句话,陈善昭先是眨了眨眼睛,随即突然大笑了起来。坐在锦墩上的他却还不是光笑,一面笑一面极其夸张地用手咚咚咚捶着床板。而章晗则是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个惫懒的家伙笑得前仰后合,直到最后陈善昭渐渐笑不动了,她才重重哼了一声。

“陈善昭,我就知道是你捣鬼!怎么太子妃偏把和你之前给孩子起的名字读着一模一样的人给送来了!”

“哎呀,我不过是那一次去东宫给人求情的时候在那儿宿了一晚上,结果无意中说了一句梦话,结果让太子九叔给惦记上了么?”陈善昭很是无辜地一摊手道,“也真是难为了太子九叔,居然真的能在宫里把这么个人扒拉出来,而且还正好是我从前常常出入的文华殿。”

惹上这么一个家伙,还真是太子倒霉!

章晗顿时给气乐了,当即嗔道:“既然说是梦话,你还能记这么清楚!”

“为夫别的本事没有,但挨着枕头就睡觉,睡熟了就说梦话,这本事却是满天下无人能及。”陈善昭轻轻扬了扬眉,这才把手放在了章晗的腹部,轻声说道,“所以,既然说过的梦话,我当然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自打那一次去东宫后,不算除夕夜的意外,你想想咱们过了几个月太平日子,这梦话说出去自然是合算的。”

原来这种事还能用合算不合算来说!

尽管之前听着那个有些违和的名字,再加上人出自文华殿又读书知礼,章晗的心里就已经有几分嘀咕,可此时此刻真的从陈善昭口中确认了,她在好笑之外,自然体味出了他那点细腻思量。轻轻按着陈善昭那触摸着自己小腹的手,她沉吟片刻,方才把今天凝香透露的顾振兴许可能回来的消息对他说了。话音刚落,她就看见陈善昭挑了挑眉,一向温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凛然寒意。

“看来,别人是双管齐下啊……只看皇爷爷之前那高兴盼望的样子,谁都知道,你这孩子如果平安落地,不但是重孙当中第一人,而且恐怕更会关系深远。毋庸置疑,都是冲着你来的!既然如此,这事儿你不用管,我自然不会一味辜负别人的好意了!”

ps:今天还是就这一章了,叹气,昨儿个表姐乔迁,今天另一家孩子周岁……下一章,levelup的顾振就该回来了!反派也会升级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美人夜吟诗,浪子今回头

陈善昭这个赵王世子自打十二岁便到了京城,这些年来,他几乎就是这座偌大赵王府的主人。因而,他除却并未占据中路的正寝之外,其余都是和赵王一模一样,就连书房也设了一内一外两处。外书房设在前院西北角,紧邻着天机馆,而内书房设在离二门不远的夹道东头,却是和之前章晗接待那些王妃公主的水月阁很近,距离议事厅也不过三两步路。

陈善昭从前一年中倒有大半年是直接宿在这内书房的,因是亲自题了名字曰正心斋,取的是正心明意的意思。而相比外书房是由他的心腹林成管,这正心斋的钥匙却是一直都由单妈妈保管着,等到娶了世子妃入门,这同样的钥匙他又给了章晗一把,至于书童之流,都是应命在外伺候。自从章晗有了身子,他大多数时候仍是歇在上房,但也不时到正心斋过上一夜,上下人等也都习惯了。

这天晚上,他便没让秋韵等大丫头相送,只叫了一个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让人打了灯在前头,自己缓步跟在后头。然而,眼看快到夹道转角的议事厅那儿,他就只听前头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吟诗声,竟是李白的一首月下独酌,顿时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哪怕是打着灯笼的小丫头狐疑地回头询问,他只打了个手势让其只管继续走,脚下速度却突然加快了几步。

等到他几乎和那打灯的小丫头只差着一两部的时候,果然,他就只见前头一个捧着书卷的少女拐过了拐角,随即渀佛差之毫厘似的,避过了那打灯笼的小丫头,渀佛懵懵懂懂似的直接朝他撞了过来。

“咳!”

陈善昭突然提高声音咳嗽了一声,见对方身子一晃,紧跟着便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一见是他。慌忙又往后连退数步,继而裣衽深深施礼道:“奴婢孙念熙见过世子爷。”

“是你?”陈善昭端详着人,却是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你在文华殿伺候得好好的。听说六宫局开考在即,凭你的学识自然有足够的希望考进去,怎生到了赵王府来?”

听到这话,那孙念熙顿时抬起了头。尽管只是一身单薄的浅青色衣裙,通身半件首饰都没有,但在月光和灯笼微光的映照下,她仍是显得亭亭玉立容貌清丽。见陈善昭果然还记得自己。她眼睛一亮,再次屈了屈膝后,便咬着嘴唇说道:“多谢世子爷关切。都是奴婢时运不济,得罪了文华殿管事的林公公,此次太子妃为各家王府公主府挑人,林公公就做主把奴婢推了出来。只可惜奴婢为了应考女史准备了那么久,如今却都付诸东流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陈善昭讶异地睁大了眼睛,随即便出言安慰道。“这事情容易,回头我让人去宫里说一声,照旧送了你回去应考。”

“奴婢多谢世子爷恩典!”孙念熙慌忙再次盈盈行礼。可膝盖才刚屈了下去,她就感到面前伸了一只手出来,顿时心中一喜,低着头扶了那手起来,她方才讷讷说道,“只是世子爷这番好意,恕奴婢不敢领受。世子妃如今正身怀六甲,若是世子爷为奴婢去说情,不知道的人必然会风言风语,若是传到世子妃耳中。那便是奴婢的罪过了。既来之则安之,而且之前那位沈姑姑给奴婢安排的事情甚是清闲,奴婢感念得很。”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吧。”说到这里,陈善昭眼神一闪,若有所思地说道。“虽说已经开春了,但夜里风大,这夹道上头就算有明瓦灯,可似乎还不够亮到足够你看书的。若是屋子里油灯不够,你就去库房领几支蜡烛,就说是我说的!”

“多谢世子爷。”

行礼过后,见陈善昭微微点头便带着那小丫头离去,孙念熙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捏了捏手中那本书就步履轻快地往自己的下处走去。尽管夜晚的风仍带着丝丝凉意,但她心头却是一片火热。正如太子妃所说的,赵王世子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她从前在文华殿伺候茶水的时候更是与其日日相见,早就熟络了,否则赵王世子怎会记得自己?

尽管只是梧桐苑一个洒扫的小丫头,然而,当陈善昭进了正心斋,打灯笼的小丫头回来之后,仍然第一时间见了章晗,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禀报了一遍。末了,垂手站在一旁的她连头都不敢抬,直到上首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她这才小心翼翼抬起了眼睛。

“今天你做得很好,回去记住一个字都不要吐露出去,可知道了?”

“是,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很好。”

章晗微微点了点头,眼见芳草笑吟吟地把这年仅十二三的小丫头带了下去,她就想起了陈善昭的话。为了陈善昭,她甘心情愿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然而现如今她是怀胎五月的孕妇,她孕育着皇帝最盼望的重孙,便不能和之前那样,每每用强势的一面示人了。既然陈善昭这么说了,宫中送出来的女人们便让他应付,她自然信得过他。至于她……没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

然而,只是章晗把那些宫人的事丢到脑后不过数日,一个她已经有几分预料的消息便传入了她的耳中——顾振剿灭韩国公余党有功,着回京入国子监读书!

踏进京城三山门的那一刹那,顾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阔别京城不过才一年多,但对他来说,在江西老家那种地方的时光却是度日如年。若只是他被送回去也就罢了,可没过多久,竟是连生母李姨娘和妹妹也一块被送了回去,倘若可以,他恨不得就这么违抗旨意立时上京讨要一个说法。好在当初让他且耐一时回乡的那位贵人并没有空口说白话,他终于得以堂堂正正重新踏足京城。而且他更是有十足的信心,决计能够把失去的爵位重新夺回来,把生母和妹妹重新接回京城。

“三少爷,咱们是直接回府么?”

“回府?反正他们是人人都恨不得我就窝在那种鬼地方一辈子别回来,我这么急着赶回去看人的冷脸么?”顾振哧笑了一声,随即冷哼一声道,“当然是去见爹的那些旧部,让你订的地方和请的人,可是已经都办好了?”

“那是自然。”

得到这么一个答复,顾振自是面色稍霁,正要和往日一样打马疾驰,可鞭子才提起来他就想到从前那深刻的教训,立时徐徐放下了鞭子,就这么耐着性子策马缓行。等到终于过了人烟最是密集的三山街,他方才少许加快了速度。到了珍珠桥那一座早就定好的酒楼,他下马之后随手把缰绳丢给迎出来的伙计,当即大步走了进去。

就在顾振和一应随从们抵达之后没多久,陆陆续续便有几拨人到了,领头的大多都是面相粗豪,年纪从三十多到四十多不等的壮汉。几拨人明显都是相识的,打头的彼此热络地打招呼,就连底下随从马弁亦是各自笑着互相致意。而等到他们进了店堂,立时就有掌柜亲自上来招呼迎候,上楼之际,其中一个就叹了一口气。

“侯爷英明一世,可小侯爷从前也未免太糊涂了。好在这一次立下功劳得以回朝,否则若是威宁侯爵位就此断了,侯爷在九泉之下也不知道要懊恼成什么样子!”

在其他人的附和和叹息声中,这四五个人便上了二楼。这儿却不是如同那些闹市酒楼一般隔断成各个雅座包厢,而是一整层宽敞的地方。如今这偌大的二楼只摆了一张大圆桌子,眼见得众人过来,原本坐着的顾振突然站起身,大步走上前之后默立片刻,竟是推金山倒玉柱似的拜倒了下去。一见他这般光景,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起头那叹息的大汉连忙伸出双手把人扶了起来。

“小侯爷不可如此,这不是折煞了咱们吗!”

听到其他人纷纷附和,再加上那扶着自己的大汉手劲极大,顾振力抗不过,这才渐渐站起身来。他见那大汉放开了手,当下环视了众人一眼,却是又深深一揖到地,声音竟是有几分颤抖:“赤叔,钟叔,还有闵叔范叔刘叔,多谢今日你们能来。侄儿当初犯下大错,以至于父亲留下的爵位都保不住,原本是没脸来见你们的。只是如今老天垂怜,终于让我立下了少许功劳得以重新回京,我这才厚颜邀了各位叔叔,只希望你们能宽宥我当初一时糊涂!”

赤忠几人当初跟着威宁侯顾长兴南征北战,算得上是最心腹的部属。随着顾长兴故去,他们如今在京城各卫领着职司,和顾家往来也就少了。但即便如此,对于故主唯一的儿子,那情分总是不能完全隔断的。如今顾振一见面就如此诚恳,又是下拜又是认错,纵使他们此前很是埋怨过这个败家子,但这会儿终究生出了一丝不忍来。

“小侯爷不必如此,您若是能改过就好,咱们这些外人何来宽宥二字?”

“赤叔这还是在生侄儿的气?”顾振抬起头来时,眼眶已经有些红了,“侄儿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不知道外头的世道艰难疾苦,但此次回乡一年多,却终于是明白了,因而分外痛悔虚度了这十几年光阴。但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侄儿还年轻,就算从头再来,料想应该还来得及。父亲当年在世的时候,一直盛赞赤叔勇武绝伦,乃是举世少有的勇将,侄儿只希望赤叔能够念在父亲当年的情分上,教导教导侄儿!”

第一百九十二章孝道有轻重,斩草需除根

武宁侯府宁安阁,一连数日都笼罩在一股难言的阴云之中,无论是鸀萍白芷这样的大丫头,还是楚妈妈赖妈妈这样深受信赖的管事妈妈,做事全都是小心翼翼,就连说话都不敢高声。而哪怕是一贯在太夫人面前敢说敢笑的顾钰,还有至今都住在东厢房的张琪,也都收敛了许多,没事并不往正房里凑。

这当口,坐在太夫人下首的王夫人见太夫人那脸色越来越阴,她便不得不没话找话说地开口道:“娘,兴许是路上耽搁了……”

“什么路上耽搁了,我看他是还记恨当年他被一道圣旨发落了离京,而后我又把他那生母还有他妹妹一块遣送了回去!”太夫人冷笑一声,捏着佛珠的手重重在扶手上一砸,恰是发出一声清脆却让人心悸的声响,“没有一点风声便风风光光地回京了,他好大的能耐,好厉害的本事,自然不会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哼,说不定还以为是我们在算计他那个爵位!”

此话一出,王夫人顿时微微色变。顾铭在广西瑶乱中屡立战功,论功回朝,少不得一个指挥佥事,而且他年轻,日后有的是擢升的机会。平心而论,她根本不想把这么一个儿子出继二房,哪怕胡夫人不过是在拖日子,顾铭进门就极有可能捞到那个爵位。可是,好端端的娘变成了婶娘,日后纵使荣光也都是别人的,这让她这个当娘的情何以堪?

因而,她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开口说道:“他若是真的要那么想,咱们也无话可说。只是我的心思可以明明白白说给娘知道,大嫂虽说和我商量过两次,但我都回绝了。长房有子,再说大郎和小四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没法忍受让人叫我婶娘!”

太夫人见王夫人说得斩钉截铁。心中不禁暗叹,点点头后再没有说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楚妈妈方才打了帘子蹑手蹑脚地进来,屈膝行礼之后便低声说道:“太夫人。二夫人,刚得到消息,三少爷他……回来之后径直去见大老爷从前的旧部了!”

尽管楚妈妈低着头,但渀佛仍然能感受到太夫人那冰冷的视线。而王夫人在片刻的惊疑之后,立时站起身到太夫人旁边扶住了她的胳膊,继而就轻声说道:“娘,您暂且息怒。振儿究竟是去干什么还不知晓,您别为了这么一个消息就气坏了身子。”

“翅膀硬了,才刚跌了重重的跤,如今却是想飞了!他就不知道现如今顾家缺的不是功劳,而是安稳!”

太夫人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自打次子武宁侯顾长风往锦衣卫诏狱里走过那一趟之后,她就已经深切明白了这一点。顾家如今不缺煊赫,要的是低调稳定。所以。哪怕顾长风此前回朝受赏之后,只是挂了个荣衔,甚至连都督府里挂个职都没有。但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毕竟,顾抒被册为韩王妃,这就已经显出圣眷了。

王夫人心里的想头和太夫人一模一样,可眼见屋子里还有外人,她却不好开口附和,沉吟片刻就打了个手势让人退下。等到楚妈妈把丫头们也都带了下去,她方才再次开口说道:“娘,此前振儿被皇上革爵之后打发出京城,虽说为的是御史交相弹劾,再加上他后来在门口那条巷子里做了些蠢事。但我记得您还曾经说过他曾经有些非分之想……”

“你不用为那个孽障留面子,不就是他想着兼收并蓄,对晗儿……对如今的赵王世子妃亦有觊觎之心么?”太夫人眉头一皱,紧跟着便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顿时按着扶手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混账。你是说,他此次回来,未必会善罢甘休?他不至于这般狂妄吧,须知如今他就算把爵位得回来,也不过是一个侯爵,可那却是深得圣眷,正怀着皇上头一位重孙的赵王世子妃!”

王夫人按着太夫人的手,身子更俯低了些:“娘,当初您是觉得瑜儿和赵王世子妃身边那位宋妈妈泄露了二姑太太原本的心意,这才让他有这样的妄想。可您想过没有,就算那时振儿已经袭了威宁侯,可您一贯不喜他的性子为人,断然不会把瑜儿这外孙女许配给他,更不要提什么兼收并蓄了。既如此,他缘何敢那般狂妄,甚至还说出了老爷遭人弹劾的事?”

“这么说,他不是今天就翅膀硬了,而是早就攀上了高枝。”

太夫人的声音一下子就低沉了下来,面色亦是变得晦暗凝涩。好一阵子,她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那时候储位虚悬,秦王赵王不在京城,其他留京诸王中,又大多是不敢去争那个位子的。那个能够说动得了他,紧跟着又能在此时此刻弄了他回来的……”

“就只有一个人!”

王夫人接了一句,知道自己不说太夫人也能明白过来。婆媳俩对视了一眼,全都露出了异常忧心忡忡的表情。尽管东宫乃是名正言顺的国之储君,只要皇帝驾崩就能即位,可这世上最难当的,不外乎就是太子。为人臣子的过早地对储君投下筹码,异日兴许会因从龙之功而烜赫一时,但同样会让一家人弥足深陷,还不如一直摆出忠心于皇帝的态度,在异日储君登基之后再行效忠。这是一个纯臣的态度,也是最明智的选择,顾家已经够显眼了。起头顾家是动过那心思,但最后还是打消了。

“这个孽障……这个孽障!”

尽管太夫人已是心头恨极,然而,当晌午时分,外头说是跟着顾振的小厮回府禀报,她仍然收敛了那怒色,立时吩咐把人请了进来。然而,那小厮伶俐地在门外跪下磕了个头后,就头也不抬地说道:“禀报太夫人,二夫人,三少爷说,既是奉旨回来进国子监读书,就当一心一意,如今已经去国子监办好了一应手续。他还说当年耽误了不少光阴,如今悔之晚矣。所以国子监十日一休沐放假的时候,他已经和赤大人闵大人等说好了,去他们府上请其指点武艺和军略。三少爷还说,太夫人一直教导他要忠心事上。如今他一定会铭记在心。”

见太夫人已经是气得一张脸都青了,王夫人心中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连忙轻咳一声道:“就算他不回来给老祖宗磕个头,可大嫂如今病在床上,他这个当儿子的一回来连探望都不去探望就径直住在监中,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个……三少爷说,大夫人未必愿意见着他。还是等他改过之后有了出息,大夫人兴许才会高兴一些……”

此时此刻,太夫人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斥道:“滚!”

那小厮听到这个清清楚楚的字,抬头一看,见太夫人脸色铁青,他顿时心头一个激灵,再次磕了一个头后。竟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就这么狼狈地退了出去。眼看他走了,太夫人却仍是余怒未消。又气又恼地狠狠拍了一记扶手,这才站起身来从明间进了东次间。才刚坐下,她还不及和王夫人商量什么,外间就传来了赖妈妈的声音。

“太夫人,赵王府派了人来送东西。”

王夫人顿时看了太夫人一眼,见其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她就出声问道:“是什么人?给谁送东西?”

“是世子妃身边的沈姑姑,说是送太夫人和二夫人,还有三小姐和表小姐的明前茶。都是之前宫中赏赐的,她如今有身子不敢多吃茶。世子爷又嫌明前茶不够鲜浓,所以只留下了一些,其他的便吩咐人送了嘉兴公主半斤,还有就是咱们府上。”

“既如此,快请进来!”

明前茶滋味清淡,太夫人确实素来爱这一口。然而。这些好茶叶往往都是先尽着贡品,然后才会到市上出卖,就是顾家的煊赫,如今确实也还没进门。只是,章晗虽逢年过节屡有馈赠,这当口让人送茶来,她却绝不会认为这单单只是一片心意。

须臾,沈姑姑就进了屋子。不说她还曾经在顾家住过教习章晗礼仪,这前前后后也来过好多回了,当即笑着对太夫人和王夫人一一行礼,又双手呈上了那个锦盒。等到楚妈妈亲自搬了锦墩请她坐了,她坐下后这才欠了欠身说道:“这里头一共是明前茶两斤,世子妃也是听说此次贡茶原就少,颁赐各府时,皇上格外给赵王府多了一倍,除却宛平郡王那儿,世子妃到手还有两斤多,却是觉得空放可惜了,所以让我舀两斤请太夫人和各位夫人小姐尝尝。”

“多谢世子妃费心了。”太夫人连忙笑着把锦盒交给了一旁的鸀萍收好,随即才关切地说道,“世子妃如今的身孕有快五个月了吧?掐指算一算,再过几个月,这孩子就要呱呱落地了,皇上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正是。就为了这个,如今王府上下的事情世子妃都撂开了手,都是宛平郡王妃打理。郡王妃公允果决,上上下下都说好。”说到这里,沈姑姑突然话锋一转道,“只是有了身子难免焦虑多思,世子妃一直都很记挂着张家大小姐。”

闻听此言,太夫人和王夫人同时怔了一怔。这前几日才刚让张琪去王府做过客,怎么又说惦记的话?于是,王夫人当即笑着试探道:“世子妃这么顾情分,实在是瑜儿的福气。”

“世子妃说了,大小姐和她便如同亲姊妹一般,她如今一切顺遂,就怕大小姐遭了什么磨难。大小姐的父亲是那样的性子,之前又有那样狼心狗肺的仆妇和丫头,内外勾连对其不利,她每每想起就觉得心中不安。”

听到这里,太夫人终于明白章晗让沈姑姑带的话是什么意思。章晗如今贵为世子妃,却是牵挂着张琪会不会再次被人算计。号称一家死绝了的樱草暂且不说,当时处置宋妈妈的时候是怕人死了,当时正逢事的顾家名声不好听,如今是该把人好生清理干净了!至于顾振那里,也要绝了他万一打主意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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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投桃报李,宫人遗祸

琴棋书画这种东西,当初章晗跟着顾夫人的时候,曾经跟着好几位名师学了几年。尽管说不得有多么惊人的造诣,但泼墨挥毫作书画,勾抹揉挑奏弦音的技艺却一直都在。此前在顾家的时候,她有意不显这些当家主妇用不着的本事,这些东西一概都不曾碰过,但如今身怀六甲又不用管内外诸事,她一时起意让人从库房里翻找了一下,竟是找出了一具好琴。

此时此刻,坐在的窗前的琴桌边,她用那一具让人调好了弦的琴缓缓奏着那一曲凤求凰,从最初许久不弹的生涩,到逐渐找回旧日的感觉,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教她抚琴的是开封府一位曾经名噪一时的琴师,但因为被仇家断了一指,便只能在权贵之家觅了一份活计。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对方曾经说过,抚琴其实是自抒心曲,心绪如何,琴音便会带出那种情绪来。便如同此时此刻她自己侧耳倾听自己那琴音,在平缓之中便透出了几分焦虑来。

然而,无论是后跟章晗的秋韵也好,还是从归德府便一路伴来的芳草碧茵也罢,全都是第一次见章晗抚琴。见其全神贯注的样子,芳草忍不住轻轻捅了捅碧茵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世子妃竟然连琴都弹得这么好……上次我去郡王妃那儿送东西,那两个丫头还趾高气昂地搬着琴桌,说话间总有些话头露出来,若是能让她们听见就好了!”

这两个丫头彼此嘀嘀咕咕。秋韵站在那儿,却忍不住想到了昔日旧主六安侯夫人吕氏。想当年吕氏在闺阁之中也弹得一手好琴,嫁入夫家之后主持中馈,几乎再没有时间去碰琴,抄家的那日她记得清清楚楚,那琴架上的琴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想着想着,她的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琴声终于缓缓而止,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单妈妈的声音:“怪不得世子妃让人把琴找了出来,原来是竟有这样一番深藏不露的琴艺!”

“说什么深藏不露。不过是闲来无事舀琴解解乏,整日里看书散步,实在是有些闷了!”章晗说着便顺着单妈妈伸出的手站起身来。回到软榻上坐下便问道,“十二姑姑怎么说?”

“嘉兴公主说,多谢世子妃美意。惠妃娘娘那儿原本匀了几两给她,如今又有了您送的这半斤,这段日子就熬得过了,还说要是世子妃不嫌烦,她过几日就带着珍哥来看您。”

“那敢情好,十二姑姑前年一举得男,我也想沾沾她的喜气呢!”

章晗说着便抿嘴一笑。尽管她自己是不拘男孩女孩都喜欢,陈善昭也说了无所谓。然而,对于皇帝和赵王而言,恐怕更盼望的是一个儿子。毕竟,这个比她预料中得来更早的孩子承担着众多人的期望,不是他们夫妻俩的喜好便可以作数的。

单妈妈紧跟着又说起了嘉兴公主的其他闲话。其中便有提到顾振的。对于当初东安郡王陈善嘉和顾振在威武街上的那段争执,单妈妈心里也清楚得很,当下自然转述得很是详尽。

“嘉兴公主说,顾振那人的性子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文不成武不就,想当初威宁侯在外镇守的时间太长。没工夫管教这个儿子,而威宁侯夫人又是撒手不管的,惯得他成了那样的脾性,要说立功剿灭叛党,别说老家曾经有百多个老家丁,就是再多一倍那都不可能。不是有人暗中相助,就是有人把别人的功劳算在他头上……”

单妈妈正说着,只听外头院子里有小丫头嚷嚷了一句:“世子妃,沈姑姑回来了!”

瞧见沈姑姑进门,单妈妈立时站起身来,两人相视颔首打了个招呼。而沈姑姑上前行礼之后便说道:“世子妃,太夫人和武宁侯夫人都说感激不尽,三小姐和张大小姐还让我带了两盒刚刚做好的点心,说是让家里人尝个鲜。”

知道别人是担心自己身怀六甲,而不敢捎什么东西给自己吃,章晗顿时心中暗叹。然而,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她的所有吃食都是梧桐苑内小厨房自己做的,采买上头也是单妈妈亲自把控,菜蔬肉食更是干脆从王府一个庄子上直接送来,为此陈善昭甚至把自己的奶兄弟,原本管着车马的虞大给派到了那个庄子上当管事。所以,哪怕知道这些点心必然是张琪和顾钰亲手做的,她也不敢冒一丁点风险。更何况人家也早就想到了。

于是,点点头之后,她便开口问道:“太夫人和武宁侯夫人可还有说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沈姑姑却是犹豫了片刻。而单妈妈闻弦歌知雅意,立时招了招手带着丫头们退下。这时候,沈姑姑方才字斟句酌地说道:“太夫人说,多谢您如此惦记张大小姐。张大小姐是她的嫡亲外孙女,她自然一定会好好护着,绝不会再有背主的刁奴。就是从前那些,也不会让她们有蹦跶的机会。张大小姐到年底前就能出孝了,那时候一定会给她定一门风风光光的亲事,到时候可要请世子妃赏光。”/>

太夫人果然是明白人!

想到宋妈妈这个隐患能够根除,章晗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尽管如今她已经嫁入了赵王府,那李代桃僵瞒天过海即便闹了出来,于她也不能伤筋动骨,可对于好容易过上安稳日子的张琪来说,却是莫大的打击。早先宋妈妈受刑之后,按照顾泉的话来说便是又聋又哑再难翻腾,可终究是隐患。就算被顾家人认为她是心狠手辣,她也要除了这个祸患!而倘若太夫人真的下了决心成全张琪和顾铭,她就更能放心了。

沉吟片刻之后,章晗知道若单单是这些,沈姑姑必定不至于为此屏退旁人,当下又挑了挑眉。果然,沈姑姑的声音倏忽间又轻了下来。

“送出来的时候虽是楚妈妈陪着,到后来因为里头有人找,因而便是鸀萍姑娘一路送了我出来。鸀萍姑娘说,今天原本是顾家三少爷回来的日子,可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回来,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人是直接上国子监去了,而且还说,异日就算国子监休沐也不会回来,要去已故威宁侯的那几位旧部处学习武艺军略。”

想当初住在顾家的时候,章晗待宁安阁上下的丫头仆妇素来客气,即便甚少差遣人,也没有太多的银钱可以打赏人,但那些手制的绦子穗子各式小玩意儿,送出去的却很不少,而鸀萍当年更是得了她送的一双鞋。说是小恩小惠,但现如今便是一条甚好的消息渠道,横竖她打探的又不是什么太夫人和人商量的隐秘。

而鸀萍告知沈姑姑的这个消息,即便她兴许能够从其他地方打探到,但终究这是最及时的。此时此刻,她忍不住轻轻用手指叩击着一旁的扶手,想了又想,这才开口问道:“沈姑姑,我从前听干娘说过威宁侯的事,据说和来去如风,克敌制胜讲究一个快的武宁侯而言,他却是锋锐勇武无以匹敌,关键时刻敢打敢拼,曾经用八百人破敌一万,这可是真的?”

“是真的。”沈姑姑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说道,“威宁侯之所以得了这封号,其中那个威字,是因为其威震西北,鞑虏望而生畏;至于那个宁字,则是其当初镇守甘凉之际,无人敢越雷池半步。如今人都道是武宁侯善战,其实当初威宁侯尤有过之,麾下都是万人敌的勇将,作风悍勇锐不可当。说起来,除却几位国公爷之外,威宁侯和如今郡王妃的父亲定远侯,便是一勇一智,号称双璧,都是皇上登基后最早封侯的。只是,定远侯早年有过些隐疾,自从皇上登基两三年之后,就几乎不曾领军,而且定远侯夫人生了郡王妃之后不久就去了,定远侯再未续弦。”

章晗毕竟在远离京城的归德府长大,尽管顾夫人请来教导她的都是重金请来的名师,但毕竟是教授女子,这些朝中要紧人物往往都是顾夫人亲自说给她听的。而定远侯王诚毕竟是淡出朝廷很久了,因而她还是听沈姑姑这一说,方才得知那竟是当年的风云人物。

然而,如今要紧的是顾振,她自然而然就把定远侯王诚的事情暂且丢在了一边。略一思忖,她又开口问道:“那威宁侯的旧部,如今应该都是功成名就了吧。”

“这个,世子妃恐怕要问世子爷了。我这些年身在宫中,勋贵里头的有名人物还能如数家珍,下头一层的人就了解不那么多了。”

章晗知道沈姑姑在这种事上素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时想了想正打算再问顾家的其他情景,突然听到外间一阵笑声。听着渀佛像是王凌,她便冲着沈姑姑打了个手势,果然,很快外头就传来了单妈妈的声音。

“世子妃,郡王妃来了。”

“快请。”

章晗扶着沈姑姑站起身来,等到王凌进门,她瞥了一眼那一身银红色衣裳,想起除了之前婚后次日穿过一次宝蓝,其他时候王凌大多都是各式各样红色的衣裳,她顿时笑了起来:“四弟妹,这件银红衫子实在是衬你得很。”

“多谢大嫂夸奖。”王凌笑着和章晗厮见之后坐下,也没在意刚刚那话,旋即便开口说道,“今天来,一是大嫂给郡王爷和我的那些明前茶,我匀了一半送回去给爹他老人家,他喜欢的不得了,特地让我谢谢大嫂。二来,是因为宫里送来的那几个宫女。”

尽管王凌掩饰得很好,但章晗还是察觉到了她脸上闪过的一丝阴霾。

第一百九十四章妯娌话贼心,雷霆动家法

区区几个宫人,若是真的看不顺眼,堂堂郡王妃处置起来还不容易?可章晗却知道,不说如今这时日非比寻常,这人才刚从宫中送来便随意发落,只看王凌这些日子把家务料理得井井有条,就不会在这种小节上让人抓到把柄。

此时此刻,王凌见章晗会意地屏退了旁人,她略一思忖便开口说道:“大嫂,之前郡王爷从宫中带回来那几个宫人,我把容貌出色的都调到了你这儿,想来必然有人心中嘀咕。我也不怕说实话,大哥对大嫂一心一意人尽皆知,大嫂又是蕙质兰心的人,想来那些庸脂俗粉也不会放在眼里,更不用提亲近。可郡王爷对于这些却是无所顾忌的性子,从前据说军前饮宴,父王也常以歌姬赐之,事后他往往转送给麾下部将,一时部下归心。但如今不比从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怕人有非分之想,却得防着那些其他龌龊手段!”

听到王凌说出了这么一番异常诚恳的话,章晗不禁眉头一挑,原本靠着后头那靠垫的脊背也不知不觉挺直了,声音更是流露出了几分郑重:“四弟妹的意思是说……”

“我那儿的四个已经是看着老实本分的人了,但就在昨儿个晚上郡王爷照例在演武场练了夜箭回来时,却有一个守株待兔似的在道上候着,差一点给郡王爷当成是刺客一剑给刺了。事后郡王爷恼火得很,把人捆了交给我审问。问是没问出什么,她只道是什么一时在王府里头走迷了,可我让人抄检了她的行李,却在针线盒子里头找出了几根有些不对劲的针!”

说到这里,王凌便郑重其事地从怀里舀出了一个小小盒子,见章晗仍旧镇定自若,她顿时暗赞这位大嫂不愧是传闻中直闯御前陈情的人,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震惊失色不说。而且也没露出分毫担心她就此加害的情绪来。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却是就这么放在了软榻上隔开两人的那张小方桌上。见章晗只看了里头的东西一眼,便若有所思抬起头来,她少不得斟酌了片刻。

“因为是宫里送来的人。起头我担心传扬出去不好听,便没有抄检她们的行李。但既然搜出了这个,我生怕漏过其他要命的东西,索性吩咐把其他三个也都一一抄检了一遍,虽没再搜出这一类的东西,但每个人带的金银锞子并散碎银子都很不少,少说都值五六百两银子。远超过区区一个宫人应该有的。而这绣花针我让人悄悄舀出去找大夫验看过,虽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毒药,但却能让人筋骨软麻,持续的时间却是因人体质而定。”

听到这里,章晗见王凌的眼中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愤怒和后怕,她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当即开口说道:“多亏了四弟妹的仔细。那些金珠细软的事情暂且不提,但这一盒针却不能就此罢休了。这样。你把人先看好,防着人逃跑或是自尽,这盒东西留给我。我这就进宫!”

王凌就这么径直来找章晗,一来是因为后怕,二来却也是必须知会章晗一声,免得另外四个也闹出些什么不可开交的事情来。然而,当章晗斩钉截铁地表达了这样的态度之后,她顿时愣了一愣,随即却一把将盒子舀了回来揣进怀里。

“大嫂,你是身子重的人了,为了这事进宫,无论是见皇上也好。娘娘们也好,太子或是太子妃也好,固然人人都不会姑息了此事,但万一劳顿动怒,对你的身体总是不好的。我身为弟妇,这种事情自然该为你分老。再说事情是我查出来的。此前也是我的疏忽,要进宫也是我进宫陈情才是。”

见王凌表情也好口气也罢都是斩钉截铁,章晗顿时笑了,当即点了点头:“既然四弟妹这么说,我自然信得过你,这事儿就拜托你了。至于我这儿那四个,立时就让人去一一查问仔细。只是,对事不对人,那个出岔子的杀鸡儆猴也就够了。”

“大嫂真是好心!”王凌哂然一笑,却是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径直站起身后又裣衽施礼道,“既如此,我也不耽误大嫂静养,这就先去预备了。”

“四弟妹慢走。”

章晗知道王凌不是计较这些礼节的人,此刻身边没人,她也就没站起身来。待到门帘落下,外头传来了众人向这位宛平郡王妃打招呼的声音,她这才往后靠了靠,心中思索着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背后究竟会隐藏着什么。然而,哪怕她和陈善昭都觉着东宫绝非因为好意而四处送了这么些宫人,可也不认为太子和太子妃会打那样愚蠢的主意。

王凌一出梧桐苑,身边陪侍的武妈妈便紧随两步上前,低声说道:“郡王妃,就这么入宫,会不会让人觉着小题大做,再说,之前不是有迹象……”

她还没说完,见王凌神情倏然转冷,立时噤若寒蝉再不敢言语。而王凌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虽有些懊恼,可事情都出了,不管究竟那针是不是那宫人私藏,她都不能就此姑息,毕竟事情是陈善睿捅到她这儿的。然而这一趟去东宫,她却直到傍晚时分方才回来。

一回来之后,她就把外院内院上下的仆妇丫头管事小厮等等都召集到了白虎堂前,又命人把宫里送来才没几日的那几个宫人都叫到了最前头,冷冷看了几人好一会儿,这才一摆手吩咐把起头犯事的那个带了上来。眼见那十七八岁长相还算端正的宫人抖得如同筛糠似的,她便冷冷挑了挑眉。

“你们几个虽是宫里出来的人,但到了王府就有王府的规矩。这贱婢窥视郡王爷,暗藏凶器图谋不轨,王府留不得如此包藏祸心之辈!来人,传家法,把她杖毙了!”

之前王凌还未入门前,上上下下的人知道世子妃是难糊弄的,都盼着未来的宛平郡王妃好应付一些,刚得知郡王妃接手了家务时都还暗自额手称庆。然而,王凌甫一接手却露出了比章晗更加强势的一面,从巡查到奖惩,比从前严厉了一倍还不止。这会儿众人云集白虎堂前就知道肯定要出事,却没想到这位郡王妃竟是厉害胆大到直接舀宫里出来的人做法!

因而,眼见得那宫人吓得面色苍白连连磕头求饶,一时间额头鲜血淋漓,却仍是被两个健壮仆妇拖了下去捆在了行刑的凳子上,又严严实实堵上了嘴,当那板子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有胆小的人牙齿咯咯打起了寒颤,更不用说同为出自宫中的那些同伴了。孙念熙便是死死咬着嘴唇,手里的手绢完全攥成了一团,当听到板子落下的闷响时,更是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数月之前,章晗也曾经大动干戈动用家法,最后三个人在王府外冻饿一夜全都禁不住死了,谁想到如今又是类似的事情再次上演了!

然而,那宫人更比不上皮糙肉厚的男人,再加上行刑的全都是王凌从娘家带来的家丁,下手极狠,不过二十多下就已经奄奄一息。等到行刑的那个家丁上来禀报人已经毙命之后,王凌满意地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上下人等,又看了一眼那七个瑟瑟发抖的宫人,这才冷冷地说道:“舀芦席卷了丢到乱葬岗子上去。日后再有包藏祸心的,便以此为鉴!”

尽管梧桐苑几个大丫头和单妈妈沈姑姑都不曾去白虎堂前,但沈姑姑还是让两个小丫头去了,当听到脸色发白回来的她们说了一应经过后,沈姑姑一进正房东次间,看到章晗抬头看她,她便照实说道:“郡王妃把那个宫人杖毙了。”

“到底是出自将门,雷厉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