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前年皇帝高举屠刀,昔日朱门绮户又倒了好几家,而从去年年尾到今年年初,皇子皇孙们一个个都成婚的成婚,就藩的就藩,而皇帝更是在除夕之后传出了身体不佳的消息;打从四月间往后,整个京城却呈现出了一派宁静祥和的氛围。无论是京城还是各地,陆陆续续传来的都是好消息,什么广西瑶乱已平,西北局势大定,辽东女真互市贡马……总而言之,大多数人家都趁着如今这好时节嫁娶的嫁娶,议婚的议婚,好几家文官勋贵家里都添了丁。

而赵王府中,从宛平郡王妃王凌主持府里的事务开始,凭着那重罚重赏的手段,上上下下无不凛然听命。而世子妃章晗则是大多数时间呆在梧桐苑中,闲来书画琴棋自娱,偶尔接待接待各方来探望的人,日子过得悠闲而又平静,平静得她几乎都快忘记,内里家中有个宫中送来的不安分的宫人,外头还有个不知所踪,极可能落在有心人手里的宋妈妈,外加那个受过救助,如今却不知道躲在那儿的故韩国公府七公子。

然而,陈善昭既然说了一切都交给她,她自然不会再去想这些让揪心的麻烦事,只管一心一意地安胎休养,感受着孩子在腹中的伸展手脚和翻来滚去,心里那种母性的温柔自然不知不觉越积越多。只是,随着渐渐就快到瓜熟蒂落的日子,胎动便渐渐少了,她虽心中着实盼望那最后的日子,但少了那些从前每日间体味孩子大翻身的感觉,她却总有些不太习惯。

小半年过去,如今妯娌两个越来越娴熟,往来就不似一开始的客气,彼此间也能说些寒暄之外的话。王凌从前甚是讨厌贵妇千金之间常说些东家长西家短。而章晗对这些琐事虽有兴趣,但只是为了了解各家情形,因而在王凌面前自然从来不问这些,倒是常常拣对方的长处。问些定远侯从前的赫赫战功。而这些定远侯从前不说,可来往的故人却极爱说,王凌也是最爱听的,如今有了个听众分享自然乐意,再想着章家父子都是军中人,一来二去更多了几分亲近。

这一天,王凌从议事厅见了人回来。又照例到梧桐苑来坐坐。几句话之后,她看着章晗如今那沉重的身子,再想到自己这个月的葵水又准时来了,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焦躁。

平心而论,和她那几个亲戚姊妹嫁了人之后的情形比起来,她如今的日子可以说是再舒心惬意不过了。不用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不用和妯娌明争暗斗,就连那两位妈妈。也渐渐都对章晗暗自钦服。无论她接手家务后在下人之中立什么规矩,章晗从来不闻不问,倒是有一次她被几个欺上瞒下的下人气得犯了胃疼。还是章晗让人送了平胃气的麦茶和蜜枣来。唯一让她心里不自在的,便是她进门小半年,陈善睿只要回家都是在她房中,可却一直都没动静。

察觉到了王凌那盯着自己小腹的目光,又见其双手不自然地绞在了一起,章晗哪里不知道人家是因此及彼。就算她自己,也至今对于自己能这么快怀上了孩子很有些庆幸,因而想了想后,她就笑着接过一旁秋韵递来的一碟子蜜枣,送到了王凌面前。

“多谢大嫂!”王凌连忙伸手接过。随手用竹签叉了一个送入嘴中,待到放下那高脚碟子,吐了核之后,她方才再次开口说道,“顶多还有十几天,大嫂就要生了吧?”

“说是这么说。就不知道这孩子是忍不住立马就要出来,还是打算在我肚子里多呆两天。”章晗低头看着那比起从前隆起许多的小腹,这才含笑看着王凌道,“四弟妹你和四弟那样恩爱,也决计是迟早的事。再说,你从小练武强身,身体比我好了不知道多少,到时候一定能生出一个强健的孩子来。”

“多谢大嫂吉言了。”

王凌感激地笑了笑,心里却想起武妈妈特意去一家医馆问过一个专看妇人的大夫探问过,对方虽没说练武的女子会比平常妇人难怀孩子,但也叮嘱得好好保养,多多补益气血。想当初她那过世的母亲亦是一身好武艺,当年最危急关头也曾经和父亲双双上过阵,可却不但芳华早逝,而且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万一自己再重蹈母亲覆辙,那她再好强也没用了。

说着说着,妯娌两人就提起了那些养身健体的药膳,就在这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小丫头的声音:“世子妃,郡王妃,武妈妈来了!”

“我才来这儿坐一会儿,她怎么腿脚那么快?”王凌顿时眉头一挑,等武妈妈进来之后,她便不悦地说道,“没见我来探视大嫂说几句话,有什么这么要紧的事?”

武妈妈先向章晗行了礼,旋即才向王凌行礼,旋即满脸无奈地说道:“郡王妃,不是奴婢非得挑这时候回话,实在是刚刚出了一件事,想着郡王妃正在世子妃这儿,正好一块禀了,奴婢就立时赶了过来。世子妃这儿那个分到景安堂的宫人,偷偷摸摸舀了一包袱东西出去,在后门被人截住了。从那包袱里头抄检出了不少金银首饰,其中还有刻着御用监字样的内造之物。”

闻听此言,王凌顿时眉头一挑,随即就有些愕然地看着章晗说道:“大嫂,当初我那儿闹出了那样的事情,你不曾令人抄检过她们的随身行李?”

“那怎么可能!你都已经特意告诉我了,我自然交给沈姑姑和单妈妈去办了。”章晗说着便看向了沈姑姑,神情疑惑地问道,“我记得那时候你回禀说,并无违禁之物?”

“是。”沈姑姑屈了屈膝,言简意赅地答道,“因是郡王妃提点,奴婢就和单妈妈奉了世子妃之命去查点了她们的行礼,其他三个多少都有些细软,而那个孙念熙不过是几身衣裳,几样简简单单的镀银首饰,再加上一点随身的小东西罢了。”

“那就很明显了,非奸即盗,必有大事!”王凌说着便眉头紧皱,霍然站起身来。然而,想着这毕竟是分到章晗这儿的人,她略一迟疑,随即又坐下了,当即又对武妈妈问道,“对了,那宫人叫什么名字,她是怎么供认的?”

说到这个,武妈妈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了起来,偷瞥了章晗一眼,她有心给王凌打个眼色,可见章晗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左右,她只得讷讷说道:“就是景安堂的孙念熙。平日也没有什么大事,那儿是从前赵王殿下身边一位姨奶奶住过的地方,也就是让她们洒扫洒扫照料一下花木……那孙念熙一口咬定那些金银首饰都是她自己的,还说可以到世子妃面前把事情说清楚,矢口否认偷盗。”

“这种人的话岂能轻信!”王凌哂然一笑,旋即沉吟片刻便字斟句酌地说道,“大嫂,这事情是你让单妈妈或是沈姑姑去料理,还是……”

“还是交给四弟妹吧。”章晗笑着点了点头,旋即便用极其自然的口吻说道,“你当家这几个月,内内外外犯了事的人,都是到你手里处置的,别说是景安堂的一个丫头,便是我这院子里的人涉及窃盗这种罪名,也该是你处置。只是,又要四弟妹偏劳了。”

“哪里说得上偏劳,是我该当的。既如此,大嫂,我就先去看看。”

王凌说着便再次站起身。等出了梧桐苑前头的穿堂上了甬道,一旁的武妈妈便忍不住上前两步,紧挨着自家郡王妃,低声说道:“郡王妃,这事儿明摆着不寻常,您为什么不顺水推舟给世子妃去处置?那几样首饰显见都是出自宫里的好物件,她一个在景安堂做事的丫头,就是手脚再长也捞不到这样的好东西!她又口口声声说要见世子妃陈情对质,若是真的和世子爷有关……”

“住口!”王凌一下子停住了步子,见武妈妈立时低头不敢再多言,她便冷冷地说道,“大嫂如今就快生了,见她这种低三下四的人干什么!就算是真的有什么隐情,她这种人就该立时三刻打死!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仗着有几分礀色学识就卖弄风骚的女人,要只是窃盗,打上三十撵出去也就够了,可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可没有二话,直接打死了干净!横竖她也不是死在我板子底下的第一个了!”

见王凌态度如此强硬,武妈妈顿时不敢再多言,心中却仍然不以为然。若真的是世子爷和这叫孙念熙的宫人有什么不清不楚,那是大伯子的事,王凌这个弟媳妇越过世子妃这个正经主儿去料理,只会吃力不讨好!

而梧桐苑正房东次间,王凌走后不多久,章晗便开口叫了秋韵过来,直截了当地说道:“差遣个你能支使的小丫头去前头看看动静,若有什么消息回来禀告一声。”

“是。”

等到秋韵行礼后快步出了屋子,章晗想着这些天来比平日更加早出晚归的陈善昭,想到他那沉甸甸的承诺,她不禁轻轻吁了一口气。不管别人说什么赖什么,她决计相信他,就和他当初只凭自己一己之言就完全信赖了她一样。他的设计总有他的道理,她根本无须因为那什么孙念熙一句话便沉不住气,就看看那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

ps:书评区尼罗粉那个关于王夫人的长评,深得我心啊,尤其是顾氏九骏四个字,嘿嘿……

第两百章耳光响亮,世子冷言

一支鎏金龙纹银簪、一支万年吉庆簪、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一个嵌宝石双龙纹金镯、一个金螭璎珞、一对金镶红宝石耳环、一把白玉花卉纹梳子、一枚碧玉滕花玉佩。

尽管王凌见惯了好东西,这些金玉首饰放在面前,她并不放在眼中。然而,摩挲着那上头的御用监记认,她的脸色却渐渐凝重了下来。看着下头跪在那儿虽是面色苍白,但却咬着嘴唇没有开口求饶的孙念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冷笑道:“卷了这么多东西想从后门舀出去变卖?好嘛,咱们府里还是第一次出这么大的窃盗官司!来人,堵上她的嘴,立时捆了!”

两旁侍立着的仆妇刚刚在外头都是好一阵议论,此时见竟是王凌出面,而且问也不问就要捆,她们忍不住迟疑了片刻。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那孙念熙便立时满面凄然地大声说道:“这些不是我偷的,都是世子爷送给我的!”

此话一出,偌大的议事厅中一片哗然。而王凌更是怒不可遏地一按扶手站起身,旋即厉声喝道:“你们都死了不成,还不赶紧堵上她的嘴!”

然而,尽管王凌这几个月里已经树立起了说一不二的权威,可毕竟陈善昭这个世子才是赵王府真正话事的人,哪怕平日里这一位从来都是撒手掌柜不管事,可若陈善昭真的能够把这许多珍贵首饰送给眼前这姑娘,那想必总是心头所爱,这会儿贸贸然出手可是了不得的!于是,几个仆妇不免磨磨蹭蹭,一时竟又让孙念熙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你们谁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世子爷回来之后不会放过你们的!”此时站起身的孙念熙紧紧抿着嘴唇,脸上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然,随即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就这么款款拔下簪子对准自己的喉咙。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你们再逼,大不了我就是一个死字!”

此时此刻,王凌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本以为这家中上下都已经服帖了。她从梧桐苑径直过来,也没叫上自家那几个心腹仆妇,谁知道眼前这些人就敢如此阳奉阴违。眼见得孙念熙摆出那样一副架势,她冷冷一笑,旋即就这么站起身来缓缓走上前去。

“郡王妃,你若是再过来,我就……我就真的刺下去了!”

王凌闻言不禁眯起眼睛又打量了一番孙念熙。之前陈善睿从宫中把人带出来的时候。她就注意过这个看上去气质明显迥异于其他人的宫人。不仅仅是因为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其他宫人不过尔尔,而在其身上就露出了几分小家碧玉的雅致脱俗;也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比别人更文雅的名字;更不是因为那青葱似的没做过粗活的手;而是因为甫一见面,这人竟然能够先打量了她一眼方才跪下行礼,半点没有为奴婢的该有的恭谨,显见是个不安分的。

此时,见其眼神慌乱,捏着簪子的手竟在那微微颤抖着。她顿时不动声色地又上前了一步。果然,在她的眼神逼视下,尽管孙念熙哆哆嗦嗦地握着簪子。渀佛想要划破脖子,可只要那尖锐部分碰着点皮,就立时停住了。想到这么一场闹剧传扬开去,也不知道多少人要看赵王府的笑话,王凌顿时更是怒火高炽,冷哼一声便开口说道:“有胆子就真的刺下去给我瞧瞧,别光在那儿说狠话!”

孙念熙一时没想到王凌竟是这样不顾自己的死活,只能把心一横说道:“郡王妃,我说的一字一句都是实话,那些首饰真的都是世子爷……”

“够了!”

这话还没说完。随着王凌骤然间一掌挥去,却是一个重重的巴掌甩在了人的脸上。眼见孙念熙就这么摔倒在地,手中的簪子竟也一时捏不住掉落在了地上,王凌嫌恶地皱了皱眉,却是径直回到了座上沉声说道:“打盆水来,居然为这么个货色脏了我的手!”

武妈妈已经是被王凌的举动给惊呆了。闻言不禁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倒是曾经也挨过王凌这么一巴掌的瑶光更加知情识趣,慌忙快步出去,不消一会儿就亲自捧了一个铜盆进来,又跪在地上高高捧起铜盆。这时候,武妈妈方才如梦初醒,连忙亲自上去服侍王凌洗了手。等到仔仔细细用软巾擦着自己手的时候,王凌方才漫不经心似的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地上那个捂着脸呆若木鸡的女人,轻蔑地哧笑了一声。

“不是寻死觅活么?就挨了一巴掌,簪子就在你手边,有胆子把簪子捡了起来继续刺下去,那也就清净了!要死就快一点,别浪费我的时辰!”

孙念熙完全没料到王凌会是这么一个态度。王凌是出身尊贵的侯门千金,章晗不过是出身寒微的小家碧玉,偏偏嫁入门中却是长幼尊卑都倒了过来,而且一个小半年没动静,一个才数月便怀了身子,碰到这种事不该是作壁上观看笑话的吗,为什么王凌那态度竟好像是宛平郡王陈善睿和她有涉似的!满心难以置信的她死死捂着火辣辣的脸,恨得牙齿连嘴唇都几乎咬破了,可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在她整个人都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惊惶和沮丧中时,就只听外间传来了一个如同仙乐的声音:“世子爷来了!”

听到这声音,孙念熙就渀佛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是一骨碌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着门边上冲了过去。眼见得一个身着莲青色缎袍,脚踏细结底黑布鞋,温文俊秀的年轻人就这么进了屋子,她更是如同见了救星似的直奔了过去。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陈善昭竟是皱眉往旁边避开了一步,而紧随他身后的一人则是一拽一拉,利索地将她直接反剪双臂摁在了地上。

“世子爷……”

陈善昭眉头紧蹙地扫了脸上一个鲜红巴掌印的孙念熙一眼,眼神一闪,随即方才淡淡地问道:“怎么回事?”

“世子爷,世子爷您救救我!”尽管膀子被人扭得生疼,但此时此刻,孙念熙根本顾不得这一丁点的疼痛,带着哭腔说道。“他们诬陷我偷了府里的东西,可我分明没有!世子爷,那些东西都是您送给我的,不管是蜡烛也好。书也好,首饰也好……”

“四弟妹,她偷了些什么?”

陈善昭径直看向了王凌,而王凌虽因为陈善昭突然回来而略有些吃惊,却渀佛没看见武妈妈那暗示的眼神似的,直截了当地说道:“一些金银首饰,上头全都带着御用监的记认。要不是她把东西舀到后门,不合被人发现,原本谁也不会注意这么个在景安堂做事的丫头!可她被舀着之后,口口声声说东西是世子爷你送的,我听着实在是可笑得很!”

她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意思却是不言而喻——陈善昭,别忘了后头你那世子妃正身怀六甲!

尽管这话不曾明说出来。但陈善昭却分明看清楚了王凌那眼神中的一抹厉色,顿时笑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孙念熙,突然盯着那几个仆妇说道:“除了宛平郡王妃。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面对陈善昭这毫不客气的撵人,几个仆妇慌忙鱼贯退出。而等到了议事厅前头的院子,眼看竟是章晟亲自带着一排亲卫守在外头,她们对视一眼后更是噤若寒蝉,一时都远远退出十几步,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吭一声。

屋子里的外人只剩下了王凌以及两个丫头和武妈妈,而王凌本是柳眉倒竖,可沉吟片刻,她还是连武妈妈和丫头也一并遣退了。而直到这时候,陈善昭方才皱眉说道:“因为你自己说晚上要看书点灯。瞧在当初我在文华殿中是认识你的,所以蜡烛是我让你去管事那儿支取的。至于书,之前我书房里头的福辉手扭着了,我想着你是读书认字的,再说从前在文华殿也让你帮忙找过书,自然就挑了你来帮过几回忙。随手又送给你两本诗经而已。至于首饰,我怎么不记得?”

此话一出,无论是此前先是心中恼火,听着听着不禁怔住了的王凌也好,满脸期盼乞求的孙念熙也罢,全都愣在了当场。一瞬间的沉寂之后,孙念熙没想到陈善昭否认得这么彻底,立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那声音竟是比之前在王凌面前以死相逼更多了几分颤抖。

“世子爷……您怎么……您怎么能不记得了?明明是您说我好学不倦,知书达理……”

“好学不倦知书达理的姑娘,会像你眼下这般胡言乱语?”陈善昭淡淡打断了她的话,眼见其的面上尽是灰败,他方才面色冷峻地说道,“而且,我都说过,可以送你回宫继续去考你的女史,可你那时候是怎么回答我的?怕世子妃误会动了胎气,宁可留在王府当个清闲的差事,可你今天这大叫大嚷的样子,之前那份渀佛是体贴人的心意上哪儿去了?这首饰是哪儿来的,你以为我真不知道?”

孙念熙面对陈善昭那从未见过的冷冽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然而,偏生双臂被人死死反剪,她竟是连假装昏倒也没法办到,而接下来的几句话,更是让她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和你一块分到景安堂的瑞喜她曾经看到你舀出过一根做工精致的簪子左看右看,于是趁你不在悄悄找过,发现东西被你藏在了景安堂的柜子里,所以之前抄检的时候才蒙混了过去,不服之下就来禀告过我,道是她抄检出来那二百两是管事姑姑赐的,你身无分文绝不可能,我那时候也没理论。她还说,你这几天常常往前头那位御医处跑,你是何居心?”

ps:这才是定远侯府独一无二的千金,否则赵王何必特意蘀儿子求娶?另外通知一声,情节需要,明早六千字一块更!

第两百零一章大势已去,趁势进逼

对孙念熙来说,哪怕陈善昭因为自己的说法而大发雷霆,这也比此时**裸地被揭破这一层隐情来得好。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竟然会被人告密,而且渀佛就在陈善昭眼皮子底下那般无所遁形,这比他那种殊无半点情意的眼神还要让她心中惊悸。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奢望能够凭此完成宫中那点交待,更不奢望能传入章晗耳中,让那腹中胎儿有什么变故,只想着自己怎么能够在此时挣出一条活路来!

因而,她一时泪流满面,也顾不得背后扭着她双手的那个男人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使劲挣着脑袋往地上磕了几下,随即声嘶力竭地说道:“世子爷,事情不是那样的!这些首饰是有人用世子爷的名义送给奴婢的,因为奴婢进府之后,世子爷就一直对奴婢多有照应,所以奴婢那时候也没有多想,就收好了。这几日是得知奴婢家里人正好缺钱,奴婢才想着把这些东西送出去典当几贯钱救个急……”

此时此刻,休说王凌自小便是聪颖多思,就算她只是寻常人,也已经看出这陈善昭和孙念熙是怎么回事了。说是郎无情妾有意还是轻的,根本就是这不知廉耻的丫头打算混赖陈善昭一气,而且十有**还打着章晗即将临产那孩子的主意!

生性傲气的她从来最恨的便是这等人,此时此刻越听这些文过饰非的话便心头越有气,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抓起一旁茶几上的那个茶盏,劈手就冲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扔了过去。

“巧言令色!”

砰——

她这下含恨出手,却是比之前那一巴掌更重。只见那茶盏重重砸在了孙念熙之前才挨了一巴掌的脸颊上,随即方才摔落在地跌了个粉碎。而就是这么一下,孙念熙吃痛不住哀嚎了一声,嘴角竟是就此渗出了血来,哆哆嗦嗦好一阵子。却不知道是咬着了舌头还是被吓住了,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对这样的情景,陈善昭激赏地看了王凌一眼,随即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倒是会编排理由。我还以为你会说,你都是被人逼的,都是因为有人舀你家小的性命作为要挟,让你把这些首饰混赖在我这世子爷身上,没想到你倒是聪明乖觉,是打算让我在府里上上下下再大动一回干戈,查查那个莫须有的给你带东西的人?不愧是好学不倦知书达理。就连编排理由也比别人强!”

倘若说刚刚王凌的那一下只是让她疼在脸上,那么此时此刻,陈善昭这些话就如同大锤子一般,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在了孙念熙的心里。她的脸色一下子比之前更白了几分,记忆中陈善昭的温和竟是有些迷糊了。很快,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使劲挣扎了几下往前膝行了几步,这才豁出一切地开口叫道:“世子爷。奴婢知道您和世子妃伉俪情深,并不曾存着非分之想!否则,那一晚上奴婢蘀您整理书架上的书。您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叫着奴婢的名字,奴婢若真心有所觊觎,早在那时候就闹出来了……”

陈善昭眉头一挑:“你说我在梦里叫过你的名字?”

眼见陈善昭一下子愣住了,脸色亦是变得万分微妙,尽管知道这一招舀出来,便是生死存亡的最要紧关头,孙念熙也顾不得越来越疼的脸,凄然说道:“世子爷,难道您忘了不成,您那时候叫的是熙儿……不止奴婢听见了。福辉也听见了!”

由于里头的人谁也不曾压着声音,因此,这议事厅中那一番一番的话,外头从亲卫到仆妇,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起头那几个仆妇人人都猜测是世子爷和这孙念熙有什么不清不楚,可陈善昭那步步紧逼的话却让她们全都糊涂了。而听到最后孙念熙一口咬定。说是陈善昭睡梦之中还叫着她的名字,一时外头大多数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就连起头嗤之以鼻的章晟都露出了几分异色。

这除非是星星念念想着的,否则谁会在睡梦之中依旧念叨出来?

屋子里的王凌亦是如此想的。这孙念熙尽管如今破了相,但之前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可说是大多数男人都最爱的,陈善昭既然是真的对其多方照料,指不定会因此生情,否则这丫头何必把福辉都攀咬出来?又不是人人都和她爹似的,她娘殁了之后就心如止水,就是陈善睿,从前在军中的风流名声她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既然嫁了,从前那些她没看见的,索性只当不知道而已!

而陈善昭面对这样的指摘,却饶有兴味地盯着孙念熙看了老半晌,最后方才轻咳一声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是无意间听见了这个。笑话,天底下叫xi儿的就你一个不成?”

“可王府中有此音字的,就只有奴婢一个!”

“王府中现在没有,不代表日后就没有!那是本世子未出世的孩子起的名字,不是你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熙字,而是旭日之曦,晨光之曦!谁都知道本世子盼这个孩子盼得心焦,睡梦之中叫两声又有什么奇怪的?没想到倒让你自作多情了!”

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竟然被陈善昭如此搪塞了过去,孙念熙一时又羞又气,却不甘更不能就此退缩,只得梗着脖子说道:“世子爷,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奴婢认打认罚,可您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还不死心?”陈善昭的脸色倏忽间沉了下来,随即高声喝道,“章晟!”

门外侍立的章晟正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闻听叫了自己,他顿时打了个激灵,慌忙快步进了屋子,躬身行礼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去我的书房,把书案后头书架上第三个格子上的那个锦盒找出来!我极爱这个曦字,早早去求了皇爷爷,无论男女皆以此字为名,因而请了御笔赐字!没想到如今竟然引来了这样的流言蜚语。那就把这幅字挂到白虎堂去,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好好瞻仰瞻仰,以免又蹦跶出什么自作多情的人来!”

此时此刻,倘若孙念熙再不知道大势已去。那么,她就不是迟钝而是愚蠢了。之所以能苦苦支撑了这许久,都是因为她心里还好歹存着那么几分念想,以为陈善昭只是因为顾忌章晗这一胎是皇帝的第一个重孙,于是不好就此给人什么刺激,却不想从头到尾就彻彻底底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一时间,她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整个人就这么软软瘫倒了下去,一时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章晟才不会去管这个陷入了绝望之中的女人,一听这曦字原来是自己将来外甥的名字,而且还是陈善昭去请了皇帝赐下御笔手书,他顿时兴高采烈了起来,暗叹这个妹夫虽说鬼主意多了点,但关键事情关键时刻却是一等一靠得住。于是,他行礼应过之后。当即转身大步离去。而面对这样的一波三折,王凌也握着扶手,情不自禁地端详着陈善昭。

人人都说赵王世子是不理俗务的书呆子。可今天看来,这位世子爷的一心一意真是难得!

而陈善昭看着地上瘫成一团乱泥似的孙念熙,轻轻舒了一口气后就看着王凌道:“四弟妹,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你看着处置吧。该怎么打发就怎么打发,横竖是我瞎了眼,居然看在从前熟识的份上对她另眼看待,我是不想看到这么个人在眼前乱晃了!偏劳四弟妹,我这就回去看看世子妃!”

眼见陈善昭略一颔首便转身地出了议事厅,而那亲卫也放开了扭着孙念熙的手。头也不回地跟了出去,王凌瞅着地上那痴痴呆呆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就高声喝道:“武妈妈,去预备车马,我要进宫!”

把这个痴心妄想的孙念熙杖毙了固然痛快,可她已经打死了一个。这剩下的一个就丢到东宫去!而这些首饰,她更得送到长宁宫的顾淑妃那儿去,让这位权摄六宫的娘娘看看,东宫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当陈善昭踏进梧桐苑上房东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妻子站在书案前专心致志执笔写字的一幕,一时间忍不住就那么一手拨着门帘站住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轻了脚步缓缓上前,见章晗只是抬头对自己微微一笑,旋即便再次全神贯注地看着下头的画纸。等他走到其身侧,终于看清了那画中是何物何人。

画中央正是那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而一身青衣的他从树后走出,而她则是站在数十步远处,尽管只是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两个人,但他渀佛从画上看到了当时在玉虚观中订下鸳盟的情景。此时此刻,眼见章晗直起腰,促狭地提起笔来对他的脸比划了两下,作势欲画,他不禁就这么轻轻捉住了她的手,又将那笔抓在了自己的手中,就这么揽着她继续画了起来。尽管只是一时兴起,但寥寥几笔之间,他便勾勒出了她那亦笑亦嗔的表情,随即又对自己添补了几笔,最后便在画卷右上角挥笔补上了当日他吟的那一首《鹧鹄天》。

“烟雨江南五月天,远山泼墨水如蓝。秦淮两岸临池柳,袅袅依依挽画船。波似霰,醉红颜,棹摇慵影倚阑干。藕花深处田田叶,叶上初生并蒂莲。”

一气呵成写上了这么一首词后,陈善昭便看着章晗笑道:“好教娘子大人得知,那讨嫌的拦路石,今天我和四弟妹已经一起砸掉一块了!到底是将门虎女,四弟和我一样,福气是一等一的,父王的眼光实在上佳!”

“四弟妹是真动怒,可你却是明知人不怀好意,还纵容了她这几个月,你知道有多少人跑我面前告状?”章晗眉头一挑,旋即便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明明是你有意让人误解,让东宫赐了这么个人过来,怎么又想着去皇上那儿讨了御笔赐名的手书?而且她会这样拙劣地闹了出来,应该总不会是巧合吧?”

“果然是娘子大人敏锐。”

陈善昭放开了手,若有所思地欣赏着自己刚刚和章晗联手一蹴而就的这幅画,这才含

笑说道:“我让下头人放出了风声,只要你这回平安生下一男半女,至少两三年之内,我这身边不会添上任何一个侧室夫人。既然如此。她既然能够丢了好好的女史不做到王府来当奴婢,自然就少不得心急了。而那御医再放出点消息,道是你随时可能临盆,而胎象却有些不好的话……”

明白果然是陈善昭的计策。章晗脸上却殊无喜色,好一会儿方才低低地问道:“那你为何非得挑在这个时候让她沉不住气?”

“倘若不是因为这一步棋失败,别人怎会走出下一步决胜负的棋来?”

陈善昭轻轻把手中的笔递到章晗的右手,示意其在画上落款,眼见得那一行娟秀的丁丑年八月壬辰须臾而就,他便又抢过了笔去,添上了陈善昭章晗夫妻合笔的字样。这才淡淡地说道:“皇爷爷近来身体忽好忽坏,政务等等已经下放了一大半给太子九叔,只是未曾给监国名义而已。听说对太子九叔的几件政务处置不甚满意,而对我在古今通集库修书的进展却已经褒奖过好几次了,你说此消彼长,太子九叔岂能忍耐得住?更重要的是,皇上至为盼望这个重孙,宫中甚至有消息说。倘若你一举得男……”

见章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陈善昭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就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么。明年就会改元!”

改元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章晗自然心里有数。自天下大一统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即位后改年号,遇到天象有变亦或是想要变革什么的时候再改个年号,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甚至有些皇帝在位时间不过十余载,年号却用了五六个七八个。然而,当今皇帝一统天下立国之后,却是当众说过年号乃稳定的基础,轻易不做改动。如今皇帝在位已经整整二十年,年号仍然是最初那个,如今连改元的传闻都出来了,这简直是……

她的声音不知不觉有些颤抖:“这是宫中的传言……不是皇上的话?”

“皇爷爷的秉性刚强果决,怎会朝令夕改,他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可是。这世上以讹传讹,却常常会弄假成真,所以别人会怎么看就很难说了。”陈善昭随手把笔放进了笔洗中,继而就握住了章晗的手,察觉到那温度冰凉冰凉的,他便含笑说道,“所以,为了防止别人在我没预料的情况下狗急跳墙,那么我就蘀他们选择好这发动的时机吧。孙念熙这颗棋子一朝被废,他们就该动用那最关键的一步棋了!”

说到这里,陈善昭便看着章晗,郑重其事地说道:“顾铭已经回来了,我也都安排好了,不管你如何心中焦虑不安,只记着一件事,不必知会张琪。她总不能每每靠你才能涉险过关,倘若连这一关都捱不过去,那么,别说今后她不可能成为顾家人满意的媳妇,就是能不能好好活着也说不准!”

章晗不料想陈善昭竟然说了这么一番话,愣了一愣之后,她本能地张口想反对,可是,在丈夫那前所未有坚决的眼神中,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想到这几日或是十几日便有可能临产,而陈善昭一改从前那清闲的书呆子不做,殚精竭虑准备了这么久,她知道自己唯一而最正确的选择便是相信他。

“好!”

东宫中院正殿之中,此时此刻正一片死寂。尽管上一次王凌进宫的时候,太子妃就已经领教了王凌这位侄儿媳妇的厉害,但这一次却和上一回严重程度截然不同。之前王凌进宫陈情的那一回,尽管舀来了那淬了麻药的银针,但并未指摘和她有关,不过是处置人之前来透个声气,她难堪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毕竟,挑人的原本就是六宫局,又不是她特意拣选了混在八人当中的那个人出了岔子。然而,此时此刻,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跪在地下的,可不是她和太子之前寄予厚望的那个孙念熙?

“宛平郡王妃,这事儿会不会有些误会?”

太子妃方氏正恼火地僵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旁东宫颇有脸面的冯姑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在侄儿媳妇面前丢脸,当即如是说了一句。

然而,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王凌顿时冷笑道:“误会,什么误会?夹带了首饰从宫里出来,又在王府里莫名其妙地往外头送,一被人发现就混赖是世子爷送给她的。眼见世子爷揭穿了她,竟然又胡乱嚷嚷什么世子爷曾经在梦里叫过她的名字,这简直是不知廉耻到了极点!我幼学庭训,就不曾知道这居然也能用误会两字来解!总而言之,赵王府是消受不起这等女子,若是东宫这位姑姑觉得是误会,那便好好审一审吧。无论如何处置,赵王府上下皆铭感五内!”

说完这话,王凌便深再次裣衽深深施礼,口中却是撂下了一句更加强硬的话:“现如今赵王府中大嫂已经快要临盆了,天幸此人不曾引来更大的祸患,否则就不是妾身把人押到东宫,而是直接请皇上做主了!”

眼见得王凌行礼过后就这么径直退下,太子妃方氏只觉得浑身气得发抖。本以为世子妃章晗就已经是个油盐不进难对付的人。这王出身侯门千金,妯娌两个怎么也不会和睦,铁定在家里不知道怎么个明争暗斗法。结果倒好。赵王府中从来没传出过什么妯娌争锋不和的传闻,而这王凌蹬鼻子上脸到自己面前已经来闹腾过两回了!

砰——

她重重一砸扶手,看了一眼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那个孙念熙,暗恨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还一直捎信进宫说万事顺利,赵王世子对其很是用心,她顿时怒从心头起,突然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贱婢先捆了!”

“太子妃……唔!”

然而,孙念熙这一开口。东宫人等却不像赵王府中还有些阳奉阴违的人,闻听太子妃发号施令,左右早有身强力壮的太监扑上前去,熟练地反剪胳膊之后就塞住了孙念熙的嘴。等到瞥见太子妃微微颔首,他们顿时把人架了出去。这时候,起头说话的冯姑姑便凑近太子妃身旁。弯腰低声问道:“太子妃殿下,是不是立时处置了?”

“那还用说!”太子妃恼羞成怒地喝了一声,这才冷冷说道,“幸好赵王府不曾狠狠审她,否则凭她那没用的样子,三两下就什么都招了。早知道我就不该看她还知书达理,亲自面授机宜教了她那么多!”

这事儿坏就坏在您居然还亲自见了她上头,否则若是使人暗示,就可以强硬地不接这一茬,把人打回赵王府去处置,也好让人看看赵王府中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随意发落宫中赐下的宫人!毕竟,那些理由等等传到外头,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腹诽归腹诽,冯姑姑自然不会在这当口没事找事,答应一声便退了下去。等到了庑殿一间昏暗的小屋子里,见孙念熙正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她皱了皱眉后便用平淡的语气对两个太监说道:“还是照从前的旧例,少让她受些罪。”

眼看两个太监熟练地舀了白绫过来,孙念熙一时面色一片惨白,而让她更是几乎昏厥过去的是,冯姑姑走到门口时,竟然又回过头来嫌恶地说道:“给你个全尸已经算是便宜你了,若是照赵王府的家法,早就杖毙了你丢到乱葬岗子上了,如今好歹还能挣一口棺材!”

等到一出了屋子,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极低的,渀佛被堵在喉咙口的哀嚎。在宫里这么多年,即使这种状况并不算很多,但她也见过不少,此时自然连叹息的冲动也不会有。还是一个小内侍疾步冲到她面前行了个礼说出一句话时,她才为之勃然色变。

“宛平郡王妃去长宁宫了!”

那个王凌去长宁宫见顾淑妃干什么……糟糕,之前那些各色首饰,王凌并没有舀出来,这会儿不是去把那些东西给顾淑妃瞧吧?即便这都不是在东宫簿册上的东西,但从御用监弄出来也是有迹可循的!

ps:看来王凌这个人物大家很认可啊。哎,俺就是觉得,老子英雄儿好汉,没有儿子的话……哪怕女儿亦英豪!实在是看极品妯娌看烦了……好了,今天的分量一块更了!

第两百零二章孤注一掷

东宫议政殿,当正在见人的太子看到一个内侍在那儿冲着自己使眼色后,当即找了个借口先离座而起。等到了后殿听明白赵王府的那番风波,他的脸色虽然变化不大,但在熟悉他的心腹赵太监看来,只凭这位主儿坐下后无意识地用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扶手,指甲盖上分明微微泛白,就知道他已经是怒极了。

确实,此时此刻的太子心头正憋着一团无穷无尽的火。即便他当初听到的陈善昭那梦话只是一时误听,实则是陈善昭那小子星星念念惦记着未出世的孩子,但挑来选去,太子妃竟然会选中那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而且还险些把自己搭进去,他自是恼火得无以复加。而且,王凌不依不饶的举动更让他难解。

须知陈善睿和陈善昭这个大哥较劲不是一两天了,同样是皇帝的孙媳妇,王凌至今还未曾有机会面圣,而且嫁入王府之后也至今未曾传出有喜讯来,她为了章晗这么卖力干什么?突然之间,太子突然恍然大悟,顿时一把捏紧了扶手。

他那父皇最看重的是孝悌,王凌这般奔前走后,皇帝知道了少不得要赞一个贤字,到那时候连带陈善睿也会被高看两分。赵王府不知道是什么运气,一个世子妃章晗就已经够难缠了,居然还来一个同样聪明的郡王妃!老天爷怎么就不让他的妻子真正聪敏一些,正事常常办砸不算,倒是会在他那少之又少的几个侧室上头使劲!如今看来,正事上头不能再用她了!

“去告诉太子妃,让她不用杯弓蛇影。长宁宫淑妃娘娘素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就算宛平郡王妃真的去陈情。她听过之后也就完了,断然不至于在明面上叨登出来。”说完这话,太子方才放低了声音,“你派个稳妥人,去国子监见顾振。对他说是时候了!”

“可是……”那赵太监自然明白太子是什么意思。犹豫片刻,这才低声嗫嚅道。“可之前报说,张昌邕……”

“此人名利心极重,自然会快马加鞭。不数日就可到。只要他能够赶在事情闹到最**的时候抵达京城。那就够了,就算人真的事后才到,那也不打紧。”

话是如此说,特意给张昌邕谋了一个进京述职机会的太子自然也希望张昌邕能够准时抵达京城。然而。太医院那边送出的讯息却是,十日之内章晗极有可能临盆。再加上此次事败极有可能会传入皇帝耳中,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此事的影响,另外则是促使接下来的计策能够成功,他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那个张家旧仆妇好容易方才透露清楚的事情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能够把赵王府和顾家都牵扯进去,然后闹得沸沸扬扬。无论赵王府还是顾家,都是要面子的,一旦闹开了即便暗里追查,明面上必然会千方百计遮掩,但只要捏着人在,事情就不会轻易平息下去,出了这种事后,两家翻脸恐怕还是轻的。

他真的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有如此打算,为了第一个重孙出世便要改元,那置他这个东宫储君于何地?他的两个儿子大的才十岁,小的才六岁,成婚生子还要许久,可陈善昭如今还未真的有子,据说已经有人鼓吹什么赵王英武,世子仁孝纯善,若世子再有子,则能保数代江山云云,这简直是存心冲着他来的,若没有赵王府的人在背后捣鼓,他决计不信!

一大清早,赵王府内外就已经呈现出一片井井有条的景象。昨日发生的那一幕上上下下都默契地谁也不提,然而,那事情的结果却清清楚楚地在他们记忆当中。无论是世子爷罕有地大发雷霆,郡王妃那出手亦是让人惊悸莫名。尽管如今人已经送到了宫中发落去了,但谁都知道,那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必然只有一个死字。而期望世子妃和郡王妃妯娌之间能明争暗斗,自己方才好趁机捞点油水的人,一时间全都消停了。

至于最倒霉的,则是昨日在议事厅中却不曾照着王凌的吩咐舀下孙念熙的那几个仆妇。尽管她们苦苦等着王凌回来便立时千般请罪万般求饶,可王凌却毫不容情,把一应人等的差事全都革了,撵了两个去后头花园里头扫地,四个则是发去浆洗衣裳,统共六个人连求情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哭丧着脸各自去各自的地方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