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好不声不响的,”齐二太太微抬眼睛,“之前在六小姐面前不好说起,是我家哥儿生了病,吃了郎冲的药总不见好,我才到处问方子。”

长房ˉ老太太“哦”了一声,脸上却不见惊讶,“如今哥儿的病可好转了?”

齐二太太吞吞吐吐,“咳疾久了恐成了顽症,就是现在不见好转,我这心里才着急。”

长房老太太这才跟着点头,“眼见就要到春闱了,加紧治才好。

“可不是,”齐二太太拿起帕子轻触鼻尖,“贡院那种地方,每年不知道抬出来几个,身子弱的恐是坚持不下来,秋闱的时候?…也是这样才考的差了些。”

“那也不错了,”长房老太太拿起矮桌上的茶来喝,“榜上几百人,府里的哥儿总是取在了前面。”

齐二太太抿抿干燥的嘴唇,“让老太太笑话了。”陈家长房老太太的话是两层意思,一层是轩哥儿确实已算不错,另一层意思怪罪他们目中无人,要知道中了举人的可是几百人。

从前两家没有隔阂自然是坐的久了,现在生了些嫌隙,齐二太太早早就告辞。长房老太太让人包了回礼给齐家,下人客客气气地将齐二太太送走,只是陈六小姐自始至终也没有露面。

坐在马车上的齐二太太松口气,陈家也算是宽宏大量,没有为难

第一百零二章 喜讯

“看来消息是真的了,齐家的哥儿不肯吃齐二太太向你讨来的药方。

”长房老太太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欣慰,“能违逆母亲做到这一点也算不容易,可见人品确实端正。”

琳怡将烧好的葛根、昆布水给长房老太太喝。齐家也并不是做事不择手段的,哪家人不是为自己考虑,从避祸的袁家到装聋作哑的郑家,只要触及政事大家都是深思熟虑。官场是非多,文官就是事事考虑周到,武官这一点就比文官重义气。

“咳疾就怕过季,一直缠绵下来不要说春闱了,只怕入仕都难,好不容易考上的举人,谁能比齐家哥儿自己着急??????”说到这里,长房老太太点了点头,“齐家哥儿,是个好孩子。”

长房老太太连着夸了齐二郎两句,琳怡这下知晓,长房老太太是真的喜欢齐二郎的性子。老人家眼睛毒辣总是能将许多事看透。

长房老太太喝完了汤,暂时将齐家放在一旁问起萧氏,“你母亲怎么样?”

琳怡摇头,“我做了些点心送去,母亲也吃不下去。”

长房老太太叹口气,“等你父亲回来那时应该会好些了。”

家里诸事都要等着父亲平安归家啊。

平倭大捷的军报传到京里,没有向往次一样人人面露笑容,对陈家来说就如同雪上加霜。捷报到了京里,三日内京里就有不少官员入了大狱,参奏的折子更像雪片一样落在皇帝的御案上,被参的人无非都是曾跟成国公有过节的官员。

朝廷上一片混乱,内宅的女人们手足无措。

铲除异党的好时机到了,袁家也上门问长房老太太,该怎么解救陈允远才好。表面上看这次成国公赢了。朝廷要给屡立战功的成国公一个交代,就要输掉和成国公对立的官员,陈允远就是其中之一。

长房老太太屋里苦思对策,琳芳也被放出来看热闹和琳婉一起赖在琳怡房里。

大太太董氏当晚偷偷给陈允宁做了一桌好菜,夫妻两个对饮三杯,然后双双去了内室,大太太满脸绯红“等到三叔死了,三弟妹病的不成样子,两个孩子就要我们照顾,到时候老爷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也不用受二叔的气。”

陈允宁看着怀里的娇妻不免眉宇飞扬,床帏落下,夫妻两个在大汗淋漓中盼着噩耗早些传来。

大太太董氏房里灭了灯二老太太董氏则跪在佛龛面前念叨赵氏,“都是你这个不详人,否则陈家哪会沦落到今日,老天有眼,你生下的儿子也算是为你还了债,他这一死倒给陈家带来了富贵。”只是这富贵从头到尾和你赵氏母子没有半点关系。

不论瞧到了多少血腥,佛龛里的泥胎都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袁家正筹划以言官之名救陈允远时,福建八百里加急送来消息成国公在福建谋反,京里的情势顿时急转。索性朝廷怕倭寇之乱蔓延一早密令各封疆大吏调集兵马去福建,这下正好对福建成合围之势。

这样的消息传到陈家一半人欣喜一半人惊诧。

虽然福建的战事还没有结果,陈允远等人终于从大牢里出来。

二老太太让大太太董氏搀扶着迎了出去。

看到瘦骨嶙峋的陈允远从长廊另一头慢慢走过来,虽然陈允远狼狈又憔悴,整个人却是活生生的,大太太董氏第一个心酸地掉下眼泪。

在刑部熬了这么长时间,陈允远这个模样已经让长房老太太十分欣慰。

陈允远换了衣服定下神来,“没有动刑,每日饭菜也多有照拂,这几日被抓的人突然多起来,我还以为…真就出不来了。”

长房老太太笑着道:“我也怕是这个结果请袁家出面写了奏折,不少人愿意具名,想来想去只有用言官之名保你出来。奏折还没递上去,福建就递进京成国公谋反的消息。”

这一次真是九死一生。陈允远虽然早做好了准备,重见天日那一瞬间还是不免湿了眼睛。尤其是大家聚在刑部外面,所有人看到他都向他抱拳那一刻他觉得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他本没有聪敏的心思,能做成这样的大事何其幸运,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目光看他。

陈允远道:“现在也没有福建那边的消息,不知道到底乱成什么样子,若论凶险,康郡王那边比我凶险多了,大家议论起来我才知道,康郡王身边连个亲信也没带,成国公既然敢谋反,就是什么也不顾了。”

琳怡听得这话端茶的手顿了顿,想到周十九让人拿出来的钩藤。

周十九知晓她通药理,钩藤药用在根上。

她猜测周十九的意思是要连根拔起。

既然连根拔起,就不免不了要费一番周折,京里也就随着动荡。要不是平倭大捷的消息传进京,京里那些成国公的党羽就不会这样齐整地冒出来。她一心只想着父亲就早些归家,福建那边的事还真的没和长房老太太一起说过。

陈允远叹口气,“但愿朝廷能早些平乱。”

琳怡送上茶站在一旁,父亲能平安回来,也是周十九请人照拂,她也希望周十九能顺利将福建的事办妥当。

二老太太也道:“总之多亏陈家祖宗保佑,老三总算是全须全影地回来了。”

“还有一件好事,”长房老太太笑道,“今日请郎中来给老三媳妇诊脉,老三媳妇身上有孕了,算算已经有三个多月。”

陈允远似是被巨大的喜悦冲得迷糊起来,半天才缓过神,“这…这是真的?”

长房老太太含笑点头,“是真的,你又要做爹了。”

屋子里其他人也是才回过神,二老太太董氏表情变了又变,“这孩子…怎么现在才发现。”

第一百零三章 逆转

大家正说着话,陈允宁慌张地进屋,一眼就盯在椅子里的陈允远脸上。

陈允宁的表情五味杂陈,就像刚刚大太太董氏一样,如同经受了重重的打击,这消息来的太快了,一瞬间京里的情形大变,即将被处死的罪官一下子都被放了出来。

“三弟,”陈允宁稳住情绪,担忧地看向陈允远,“你的身子怎么样?朝廷也不说一声,好教我们去接你。”

陈允远将陈允宁让到一旁坐下,“我也是突然知晓,这就被放了出来。见到袁老爷子和大姑爷我才知道成国公谋反了。”

怪不得长房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原来是有袁家人在外接应。

陈允远瞥向旁边的大太太董氏。早上还笑靥如花的妻子,现在就似个木偶般傻傻坐在一旁。

平倭的捷报和成国公谋反的消息竟然只差了五日。哪怕再拖上几天,陈允宁微攥手指,皇上都要先杀掉一些人稳定朝局。

为了争长房继子,他和二弟已经闹开了,在母亲面前备受责难…现在陈允远回来了,这些日子的努力一下子付诸东流,哪怕他早知晓半日,也可寻人想办法让陈允远进不得这个家门。

“朝廷也知晓我们老三忠义,专门请了顶官轿还让官差跟着送了回来,这般从刑部出来的还是头一份。”二老太太董氏缓缓看了陈允宁一眼。

陈允宁心中再次惊讶,脸上却不得不露出笑容来。两种情绪交加下,表情让人看着怪异非常,“这…可是皇恩浩荡…”

陈允远脸上也有了些笑容。

不一会儿功夫,陈琳娇的夫君袁延文登门。

袁延文向长辈们行过礼就坐在一旁说起打听来的事,“多亏沿途两个驿站的马匹管理不当,平倭的捷报晚了几日进京。”

看到陈允远侥幸的笑容,陈允宁胸口如被压了一块大石,带了火牌的军报文书,就算掉了脑袋也不敢传递有误,这一路上却接连几个驿站出了问题,这种事大周朝也是从未有过,说是巧合谁能相信,定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是有人故意让捷报晚进京,这才让陈允远等人保住了性命。

谁有这样的本事,在成国公眼皮底下还能动手脚。

是康郡王,虽然年纪轻轻却敢与成国公一起去福建,没有人将刚复宗爵的郡王爷看在眼里,没想到却做出这样的大事。

陈允宁道:“听说成国公谋反的奏折是康郡王递上来的。”

竹帘后的琳婉、琳芳、琳怡几个也在静静地听屋子里说话。琳芳本来心情沉闷,屋子里提起康郡王几个字,琳芳的眼睛骤然亮起来。

袁延文道:“要不是康郡王跟着,消息不会传回来这么快。”

能将消息送回京,单凭这一点就不能让人小看。

琳芳激动地握住手里的帕子,不停地去看屋子里的二太太田氏,仿佛要从田氏眼睛里找到些同样的喜悦。

康郡王,康郡王的婶娘周夫人是很喜欢她的,琳芳想着,咬住嘴唇。

大家说了会儿话,二老太太吩咐大太太董氏去张罗宴席,琳婉、琳芳、琳怡几个也从屋子里出来,走到廊下,琳芳再也忍不住,“你们说,叛军能被压下去吗?”

琳婉看着琳芳水灵灵的大眼睛,“这…朝廷都出兵了…肯定能…”

琳芳低下头,眼睛里透出阳光初照般的笑容,“这么说…康郡王定是大功一件了。”想到这里,琳芳就心跳加快。康郡王才二十岁,就立下这样的功劳,将来仕途定会顺利。

琳婉收拢身上的披风,似是无意中说起,“康郡王就是和宁平侯五小 姐…”

琳芳“哼”一声,“宁平侯家已经开始和五王爷谈亲事了。”

琳芳母女向来是消息最灵通,何况宁平侯五小 姐和琳芳还算走动的近,自然会第一时间听到风吹草动。周十九和宁平侯五小 姐的婚事谈不成,琳怡倒是不奇怪,前世也是这样的结果。

“宁平侯家嫌康郡王养在婶娘家,当年康郡王这支失了爵位,家里田产就全都上交了,现在虽复了爵位,家底也是薄的很,哪里比得上五王爷,”琳芳边走边说,“宗室子弟那么多,真到了挑的时候还要分出远近。”

听琳芳的意思对宁平侯家的作为甚是不屑,这事如果换做二太太田氏和琳芳,也会这样选择,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得到好的就想要更好。靠着惠妃谈成的婚事,里面就有牵扯不开的政事在里面,将来还不定会怎么折腾。

三个人说着话,刚过了白玉拱桥,就看到门上的妈妈领着一个婆子进了府,那婆子背着个箱子正东张西望。

琳芳嘴最快,皱着眉头看了看那婆子,“这是做什么来的?”

门上的妈妈低头回道:“是进府看病症的。”

话说的遮遮掩掩,那婆子又是一脸奇异的笑容,琳芳更加好奇,“给谁看病?”

门上妈妈暧昧的笑道:“小 姐们不知道的。”说着福了个身,带着那婆子走了。

这话一出,琳芳豁然明了,转头看着琳怡,“是来看胎相的吧!也不知道你将来会有个弟弟还是妹妹。”

前面走的婆子耳朵极灵,听得这话满脸堆笑向妈妈道:“原来太太已经有孕了,我就说我的药极好用的。”

那妈妈低斥一声,“莫要乱说。”

那婆子才算住了嘴。

琳芳目光一闪看向琳怡。

琳怡只当作没有听到,接着向前走去。

眼看着琳怡和琳婉走远,琳芳低声吩咐身边的四喜,“去打听打听,三婶到底求了什么药。”

玲珑给琳怡换了手炉,没想到转眼天气就冷下来,吃过晚饭之后天空更飘起了雪花。小萧氏感叹多亏陈允远现在回家了,否则在大牢里还不要冻病了。

家里请了郎中来,陈允远坚持要给小萧氏先看脉,郎中看了之后开了一副调理胎气的药,陈允远拿着药方看了半天也不能决定到底是抓药还是不抓。

琳怡这才从长房老太太嘴里知晓,原来生母萧氏怀哥哥和她的时候也是这般症状,从怀孕到生下孩子家里就一直没有断过药汤。现在小萧氏好不容易怀了身孕,陈允远就更加郑重,最终还是在长房老太太的决定下,暂时先不要给小萧氏过汤药。

长房老太太道:“女人怀孩子总是难熬的,过了头几个月只会越来越好,只要孩子大人都好,多找几个厨娘来变着法做些吃食试试。”

二老太太董氏倒也是慈眉善目,“就算用药也要多找几个郎中来看看再说。”

郎中又给陈允远看了脉,只开了些补养身子的药。

药方最终送到大太太董氏手里,几个月的筹谋,她得到的就是一张给三叔补身子的方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陈允远没有死,病得奄奄一息的萧氏也摇身一变成了身怀有孕。她平日里要照顾田氏,现在又多了个萧氏。

她最终得到的就是这个。

大太太董氏想到这里,只觉得喉咙一阵腥臭,胃里如同翻江倒海,忍不住的恶心。慌忙用帕子捂着嘴,冲了出去。

旁边的妈妈见了忙去拿痰盂。

“这是怎么了?”二老太太董氏最先反应过来,看了眼身边的董妈妈。

董妈妈忙跟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低声道:“大太太吐了,也不知是不是…”

二老太太董氏眼睛里闪过欣喜。

陈家好久没有孩子出生,现在二太太、三太太都有了身孕,这喜气说不得也传到大太太董氏身上。

二老太太董氏忙吩咐董妈妈,“快,快…将郎中追回来好好给大太太看看。”

长房老太太也笑道:“这可是我们家的大喜。”

陈允宁一团死灰的心又燃起了些希望。

二老太太董氏看向儿子,“还愣着做什么。”

陈允宁这才忙着去将大太太董氏扶去侧室里坐下,夫妻两个面面相对,陈允宁拉起董氏的手,“是不是身上有了?”

大太太董氏此刻更是半梦半醒般,“我…月事是推迟了…”

旁边的方妈妈就笑道:“那就是了,大太太的月事向来准的。”

虽然不能做长房的继子,只要自己身上有了孩子比什么都强…大太太董氏迟疑地摸向自己的小腹。

方妈妈走到门口张望,看到郎中匆匆忙忙让人带过来,放下帘子笑吟吟,“太太,奴婢伺候您躺下。”

隔着手绢,郎中仔细诊脉。

大太太董氏盯着郎中的表情,刚刚三弟妹诊出喜脉的时候,郎中挑起了眉头贺喜。刚刚还羡慕他人,现在就轮到了自己…

只要有了子嗣,她在陈家就能抬起头来,老太太就再没有了借口压制她。

郎中放下手,眉毛微皱,“大太太是内伤饮食,可是吃过肥甘不洁的东西,”说着顿了顿,“可否将呕吐之物让在下看看。”

大太太董氏耳边顿时一阵嗡鸣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