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的事太多,”齐五小姐安慰琳霜,“有时候没法子,也只能看开些。”

琳霜垂下眼睛,对齐五小姐十分感激。

不一会儿功夫齐二太太过来,进了门看到两个烧旺的炭盆,“天冷也要当心别着了炭气。”屋子里白日停了地龙,烧的是银霜炭,窗子都让开了个小缝,不至于会被炭熏到。

齐二太太这样的关怀透着一股深意,就连旁边的琳霜脸上也有恍然明了的表情。

送走了齐二太太和齐五小姐。

琳霜笑着拉起琳怡,“那个齐二郎怎么样?这次定能登上杏榜吧?”

科举的事谁能说清楚,前世她对齐二郎没有关注过,只依稀记得会元郎并不出在京畿林正青只是取了贡士,到了殿试不过点了同进士。

葛家哥儿还在大牢里,琳怡也不好和琳霜说太多齐二郎的事几句话就岔开了,带着琳霜去选几块料子做衣裙。 杏榜飘香,朝廷连连传出喜报,陈家气氛低沉了许久,现在终于有了云开见月明的感觉。白妈妈笑着向长房老太太道:“齐家少爷取了头名会元。

意外之喜。

长房老太太原觉得齐家二郎能挂榜中士却没想到一举取了会元。

最近的事,件件让琳怡觉得意外,前世的一切到这里终于全都变了。林正青虽然没有向前世一样连中三元,齐二郎却一下子从众考生中脱颖而出。

白妈妈已经向长房老太太恭喜,“还是老太太有眼光。”

长房老太太责怪地看了白妈妈一眼“别人家二郎中会元,你跟着高兴做什么?”

白妈妈急忙笑着告罪,“是奴婢多嘴了。等到下个月殿试过后,一准儿会取了进士,咱们大周朝又多了位储相。”

长房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看琳怡一眼,“瞧瞧亏得她还知道什么叫储相。”

只要想到要和齐家谈定婚事,琳怡就心里突突乱跳。

不一会儿功夫,齐家报喜的人来了,长房老太太照例挑了块端砚送

陈允远回到家,说起这个也捋着胡子直笑,标准的丈人模样,口中连着夸赞,“齐家哥儿真是不错,我听说那文章写的众多学子无人能及,会元郎是名副其实。之前春闱结束之后,我听说这次考题偏了,还心里着急,没想到成全了他,若不是博览群书有深厚的底子绝不会有如此的结果。”

小萧氏抿着嘴看陈允远,“看把老爷高兴的,这门亲事还没定下来呢。”

“我看八九不离十,”陈允远笑道,“前几日遇到齐老爷,齐老爷还请我吃了顿酒席,席上说起两个孩儿…???”

小萧氏放下手里的针线埋怨地看了陈允远一眼,“老爷也真是,怎么没和我说起这事。”

陈允远正色起来,“这怎么能乱说。”他也是瞧着老太太应允了这才提起。

小萧氏听得眼睛发亮,“琳怡也是好福气,最好能做了状元夫人。”

“妇人真是贪心,你知道考上进士有多不容易,还想着状元。”陈允远虽这样说,眼睛里却掩不住笑意。

小萧氏想及儿女长大了将来要各自成家,儿子不用说自是在身边,六姐儿…???不禁叹气,“殿试过后,我们两家也就要过明路了,照这样算明年六丫头就要出嫁了啊。六丫头明年才及笄,我真是舍不得。”

舍得舍不得倒还是其次,陈允远道:“只要六姐儿顺顺利利地嫁了人,中间别出差错就好。”

小萧氏想到族里三太太的女儿琳霜出嫁前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是心惊肉跳,“老太太安排的那么周详,一定不会有差错的。”

陈允远和小萧氏在屋里说话,琳怡听着外面的爆竹声响,想到齐二郎在春闱上一枝独秀地拿到会元,总觉得心里不大踏实。琳怡吩咐玲珑,“将我的氅衣拿来,我要去哥哥屋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恶心

衡哥正在屋子里写字帖,琳怡撩开帘子进屋,就闻到满室的墨香。

衡哥见到妹妹献宝似的将墨拿给妹妹瞧,“新得的老墨,知道妹妹喜欢,特意留了一块给妹妹。”说着将手里青缎盒子递给琳怡。

琳怡低头看,墨色深而不化,是上等的老墨。

“这是谁给哥哥的?”

衡哥抿嘴笑道:“爹爹今天难得高兴,就将康郡王送来的老墨匀了两块给我。”

陈允远有一大爱好就是收集老墨,搬家的时候嘱咐小萧氏,什么都可以不要,那些他收集的陈年旧墨,要一个渣都不落地给他带回来。

“父亲说,郡王爷虽是武将却颇通文墨,真正的文武双全,郡王爷不但挑了几块老墨,还送了幅前朝孟春的《枯木逢春图》给父亲。”

陈允远吃过饭神秘地捋着胡子将衡哥叫去房里,原来就是得意地将得来的书画晒给儿子瞧。陈允远喜欢的都是书画中的异类,平日里得来的书画都不对他的心思,这次终于得偿所愿,丫鬟端了茶杯进书房,陈允远都沉下脸让人将水端出去,生怕那些水泼到画上去似的。赏完画又再三嘱咐小萧氏一定要收好。

提起父亲,衡哥津津乐道,“父亲可比在福建的时候开怀多了。”

自从前些日子康郡王平叛回京,五王爷宴请功臣之后,陈允远的处境就明显比从前好了许多。

陈允远也是最近才知晓原因所在。

归根结底还是因康郡王的缘故。

琳怡和衡哥去小萧氏房里。陈允远正对这件事津津乐道,“我才知道那晚郡王爷是醉了酒要回府的,不知怎么的就走到咱们家来。周家不见郡王爷去五王爷府去寻,着实找了好一阵子。”

周十九喝醉了酒?那晚周十九上门明明是再清醒不过。

小萧氏埋怨地看了陈允远一眼,“郡王爷醉了,老爷还和郡王爷喝酒,老爷也真是…”

那晚其实真正醉的是父亲,父亲第二日连衙门里也没去,周十九却精神气爽地在亭子里调琴。

周十九在王爷府醉酒还想着来陈家?这样的传言散出去,怪不得人人都要高看父亲一眼。父亲本表没有被王爷请去宴席失意,这样一来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陈允远道:“侍郎大人说,等我熟悉了吏部?年底就要提名我做吏部郎中。”

小萧氏睁大眼睛,“老爷这么快就要做堂官了。”

陈允远又高深莫测地一笑,“在吏部有那么多的员外郎,按理说我的资历可是不够,不过是侍郎大人栽培。”

在别的部院还好,在吏部任正职那是多少人削尖脑袋也钻不上去的,就算父亲有功劳在身?可以进其他部院。

吏部的堂官是一般人不敢得罪的。祖母就说若是父亲能在吏部熬到堂官,至少会让人有些顾忌。没想到转眼这话就要实现了。

陈允远说完这些看向衡哥,

“过来有什么事?”

衡哥道:“想问问父亲这次春闱的试题。”

陈允远听得儿子说这话,顿时两眼亮光,夸赞衡哥,“果然是长进了。”

衡哥被夸了好一阵子,总算将试题要到手,八股文的题目总是弯弯绕得人头晕?陈允远慢慢解释道:“对海外国家是要施仁政还是加强兵力,要看过许多关于海论的书,才能引经据典写出文章。”

真的偏题了?她记得父亲说过,科举的题目诸子百家治国策论居多。

陈允远道:“齐家二郎考上会元,这次的主考大人可是高兴的不得了,齐家二郎春闱发奋,算是弥补了上次秋闱的遗憾。”

琳怡忍不住插嘴,“主考官为什么会高兴?”

陈允远喝了半盅茶,“主考大人和齐二老爷是同科。”

琳怡听着这话皱起眉头,不是她想的太多,只是认识主考官又在偏题的情形下取了头名,说到了外面会不会让人起疑?

琳怡才将这样的忧虑说给长房老太太听?族里就来了人说起庄子上的事,“实在是欺人太甚,庄子上的东西不准我们动一分,葛家哥儿不放出来,庄子如今也成了他们的。葛家也是,只听那边松了口?就送去了大把的银子,结果人说了,只保证不牵连陈家,葛家老爷一下子就被气昏了过去。”

好歹毒,长房老太太几乎将手里的佛珠捏碎了,“这样葛家人还以为我们陈家上下打点是为了不被牵连。”

葛家和陈家本来同仇敌忾,现在葛家心里却被撒了一把沙子。

琳霜听了这话,心底唯一的希望被浇灭了。

就算葛家哥儿被放出来,这门亲事恐怕也是再也做不成。

长房老太太实在没法子,又请惠和郡主帮忙去周家说项。一日的功夫惠和郡主打听出消息,周永昌家和康郡王的婶娘周夫人有些走动。

恰好赶上康郡王的婶娘周夫人 做宴,长房老太太和琳怡过去送了份礼物。

周夫人见到陈家长房老太太十分亲切,将长房老太太请去上座,让人用粉彩的寿字盖碗盛了龙井茶。

周夫人的大媳妇,周大太太甄氏亲切地待客,见到琳怡拉着手好一阵子瞧,当着花厅里众位夫人笑道:“陈家的小姐个个长的漂亮,我可是见了好几个了。”

这话一出,琳怡立即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多了起来。

周大太太甄氏话里带着深意,是在间接的说陈家女儿都惦记着进周家大门。

周家宾客众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才渐渐散了,长房老太太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周夫人单独说话,“这次来是想托您去说说,葛家哥儿是有错在前,可是说到故意打死人可绝没有这个心思,葛家后辈中可全都靠他,葛家急得不行,

总也要谋条活路出来,我是厚着脸皮过来请夫人帮忙。”

周夫人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听到最后也没有迟疑太久,“老太太这样说了,我怎好不帮忙,一会儿永昌的母亲滕氏过来论辈分她也该叫我一声伯母,我这个长辈既然当着,就问问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让人挑不出半天错处来。

每一次见到周夫人,琳怡都觉得周夫人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花厅里的戏开演了,众夫人笑着聊天看戏。长房老太太怕冷,琳怡陪着在厢房里小坐。不一会儿功夫周夫人带着一位穿着水银小凤尾褙子,满头碧玉蝴蝶簪,圆盘脸下挂着双下巴、银钩鼻上一颗大大的黑痣几乎占满了鼻头,杏核眼兼长眉入鬓,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夫人进了门。

那夫人跟着周夫人走上前几步,大大的眼睛骨碌转到长房老太太脸上,然后又去斜旁边的琳怡。

从那高高在上略有几分得意的目光里,琳怡猜出来这位就是周永昌的母亲甄氏。

长房老太太和琳怡起身向甄氏行礼。

甄氏笑着甩帕子“您瞧瞧这般多礼做什么,大家又不是外人。”说着用胖胖的手去拉起琳怡。

周夫人和甄氏落座,丫靠们端上茶水。

甄氏的目光再三落在琳怡身上。

长房老太太强浮起笑容和甄氏客气几句。

甄氏慢慢应着仿佛感兴趣的只有眼前的琳怡。

直到周夫人提起葛家的事,甄氏才恍然大悟,“那件事啊!”说着看向陈家长房老太太,“您之前托人来和我说,我就已经说了,这事不要紧,都已经过去了,您就不要放在心上。”

甄氏话说的轻松,如今葛家哥儿还在牢里,着急的是陈家和葛家。

甄氏的话到这里不等长房老太太开口,甄氏又道:“只是可怜那个孩子,跟着我家昌哥这么多年,说没就没了,我家昌哥身边就这么一个得力的,

唉??????这就像砍了左右手,要说不疼,那是我胡说呢!陈老太太您说是也不是?”

既然是来求人家,还能当众反驳不成?

长房老太太道:“这也是飞来横祸,大家都不想的啊。”

甄氏也不反驳,单去看琳怡,“这家里少了一个,若是能多一个补上,我们家昌哥的心情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长房老太太没想到甄氏会这样直接说出口,惊讶地看着周夫人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

周夫人也怔愣了半天才明白,“这…可要从长计议才好。”

甄氏却不受挫,“陈六小姐明年就要及笄了吧?我们家昌哥可是正经的贵胄,”说着顿了顿,“陈老太太您心里也要有个数,不能光听旁人说三道四,毕竟人心隔肚皮,您这里帮葛家说话,您不知道葛家怎么说陈家呢。”

长房老太太脸色渐渐阴沉,皱起了眉头,“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

甄夫人拿起帕子捂嘴笑,“陈老太太,不知道您在三河县的庄子上是不是产御用的粳米呢。”

御用的粳米就算是有也是御赐的,哪家敢私自屯这个。

“陈老太太,您在京里还不知晓,三河县的官差可都去您的庄子上了,只怕几日查下来就要有个结果。”甄夫人说着眼睛又看在琳怡身上,“瞧这身子单薄的,要吃些药调养调养,将来也好有个好底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逆转

看到甄氏眉开眼笑的模样,厂房老太太攥起着怒气,可仍旧嗓子一痒剧烈咳嗽起来。

琳怡忙上前拍抚长房老太太的后背。

周永昌的母亲甄氏和周夫人的大媳妇甄氏娘家是本家。加之大家都是宗室住在宗室营,平日里来往自然不少,甄氏能在周家这样明目张胆的说话,自然有周夫人背后支持。

琳怡拿出随身带的药膏子服侍长房老太太吃了些,长房老太太这才觉得胸口舒爽了许多。

“瞧瞧,”甄氏一脸笑容,“我早就听说陈刘小姐是烟语秋先生教出来的,”说着去看周夫人,“我家老夫人身子素来不好,陈六小姐若是能帮我们家老夫人调养一二,那就是最好的了。”

琳怡只觉得长房老太太后背又绷起来。

之前将她和小厮一起比,而今又让她充当郎中,甄氏握住了陈家的把柄,就以为她不会拒绝。

“夫人高看了,”琳怡对上甄氏的眼睛,微微展颜,“我不过是在祖母、父母面前动些心思做药膳罢了,对着旁人别说是开方子,就算让我说些药理也是不能的。”

甄氏惊讶片刻瞬即轻笑起来,“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倒没这个脸面了。”

琳怡的声音依旧清亮,不卑不亢,“不是夫人没脸面,我跟着烟语秋先生学药理是要尽孝道的,旁的就真是不会了。”

学药理是尽孝道用的,也就是直说甄氏是外人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好尖利的嘴,周夫人抬起眼睛看着陈家长房老太太身边的女孩,素净的脸孔,目光明亮纯粹如晴好的天空,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花月般的脸颊上却隐含着一股坚韧的神情,如同柔软花瓣上伸出的刺,只要伸手去揉搓它,就会被它狠狠地刺上一下。

长房老太太听得孙女不软不硬的话,觉得比吃了薄荷还要舒坦,这才是救急的药丸啊。

甄氏甩甩帕子,脸色阴沉起来,“看到这些孩子,才发觉我们这些人都老了,”说着叹气,“活了这么大岁数,心里哪里还能装下别的,也就是他们好了,我们心里才能痛快。老太太这般待孙女可知天下父母心了。”

这话意有所指。葛家还不是为了葛家少爷才拼尽全力,这是要提醒她们,葛家要告陈家不是说说而已。

都说宗室仗势欺人,这次琳怡算是见识到了。

“颜家班的小菱仙也该上场了,”周夫人恰好这时候插嘴,“桂芳不是最喜欢看小菱仙的吗?”

甄氏这时才想起来,“真是,别误了大事,”说着整理自己的马面裙,“好不容易请到小菱仙,要是没有将戏听全可是得不偿失。”

葛家人命关天,到头来不如一场戏重要。

甄氏抬脚就要出门,周夫人起身请陈家长房老太太,“老太太,您也去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