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巩妈妈又哭又笑的模样就知道她昏迷这两日家里乱成什么模样。

琳怡想起来,“孩子呢?这两日好不好?”

周十九将琳怡圈在怀里,伸出手去接丫鬟送上来的药。“爱哭,放在摇车里就要闹,奶娘正抱着呢。”

琳怡听得这话笑起来,这一点倒是和周十九不一样。喜怒哀乐都要藏在心里。

周十九垂下眼睛,“想吃什么?两日没吃什么是不是已经饿了。”

她浑身软绵绵的,只是想睡觉。倒是没觉得饿,琳怡转头看周十九,没有吃饭的人不止她一个人吧,“让厨房做些饭食,郡王爷也吃一些。”

“好。”周十九声音极轻,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琳怡,

饭很快摆满了小炕桌。琳怡的胃口不好,却怕一放筷子周十九也跟着不吃了,这才坚持了吃了一碗粥,周十九不过比她多吃了半碗就放下碗筷。琳怡又歇了一会儿,奶娘才将孩子抱了上来。

小孩子在襁褓里手脚舞动看起来很有力气似的。眼睛很亮,嘴唇红红的,不时地转动着小脑袋四处张望。

琳怡试着将手伸过去…碰到的地方十分柔嫩,怀孕十个月,现在终于见到,眼睛一刻也不想从他身上挪开。

“让我抱抱。”琳怡看向乳娘。

乳娘低头应了,简单教了琳怡,轻手轻脚地将孩子放在琳怡怀里。

放在她怀里的孩子很轻,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琳怡将孩子凑给周十九看,小孩子忽然撅起了嘴唇。

琳怡忍不住笑起来。

周十九看了一眼旁边的乳娘。

乳娘立即明白过来,向琳怡行了礼道:“世子爷要吃奶了。”

琳怡依依不舍地看着孩子,乳娘弯腰来接,孩子送到乳娘怀里,小手又挥了两下。惹得琳怡不想松手,乳娘和**将孩子抱下去,周十九扶着琳怡躺下,“刚醒过来还要多歇着,过几日身子好了就让乳娘将孩子带到套间去。”

她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只要一动就觉得天旋地转似的,身体这般模样,也只能如此安排。

琳怡躺好伸出手来摸周十九的下颌,“郡王爷就这样上朝?就算得了孩儿,也不能一下子变得这样老成,孩子还小,郡王爷还是剃了胡子才好看。”

周十九笑着起身,吩咐丫鬟端水来梳洗,不过片刻功夫,就剃好了胡子,换了雪白的长袍恢复从前容光焕发的模样。

两个人躺在炕上歇着,琳怡问起张风子,“怎么样了?朝廷要如何处置。”

周十九道:“按照法度要打板子驱逐三千里之外,还要有官府定期监察。”

这样和徒刑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个说法罢了,琳怡道:“已经走了吗?”

周十九挽起琳怡的手,“还没有,朝臣对这件案子看法不一,有人觉得判罚过重,有人觉得应该这些人囚禁起来,免得他们妖言惑众动摇人心。”

有争议是真的,不过更多的是想透过张风子牵连到旁人,琳怡看向周十九,“有没有御史参郡王爷?”

周十九笑道:“有人参是好事,否则武将不能参政,我也不能理所当然地为张风子说话。”

琳怡点头,如果不是牵连到自身,周十九就没有说话的权利,大周朝对有兵权的武将诸多限制。无论是勋贵还是宗室都不过是皇帝手里没有生气的利刃罢了,皇帝握的紧紧的,这样就不会伤到自己。

琳怡的病有好转,周十九也就放下心来,等琳怡睡下,周十九去了衙门。

汤药按照每日三次送进来,喝得琳怡嘴里麻麻的感觉不到别的味道,漱了口,琳怡将白芍叫进来问话,“我只记得生产完之后就睡着了。”

提起那日的凶险,白芍红了眼睛,“郡王妃产后出血,宫中的女官和稳婆都束手无策,姻先生也没了法子,郡王爷想起那位张先生,就出去追,硬是从官兵手中将张先生带了回来,张先生仔细诊治又是汤药又是施针,才将血止住了。”

御史弹劾周十九的就是这个吧,不但知情不报,还将人抢回府中。

“这两日您昏睡不醒,郡王爷只要下了衙就在床前照顾,奴婢们也不敢劝说。”

琳怡点头。

白芍又道:“广平侯府那边还不知细情,郡王爷让人瞒着,怕老太太因此担忧。”

祖母那边不会半点不知晓,张风子的事定是闹得满城风雨,广平侯府那边没有动作,也是怕给帮不上忙反而添乱罢了。

琳怡吩咐白芍,“让厨房做些老太太爱吃的点心送去广平侯府,告诉老太太我已经好多了,让老太太别太挂念。”

白芍应下来,吩咐小丫鬟去安排。

晚上周十九回来,梳洗好了就躺在琳怡身边。琳怡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周十九英俊清瘦的脸颊,“我让橘红在东侧室里铺了床,郡王爷还是过去睡吧,我这边坐着月子,晚上婆子还要进进出出,总是不方便。”

生产那天周十九进了产房已经是大忌,哪有还没满月两个人就搬到一起住的,就算没有长辈约束,说出去了要让人笑话。

周十九将琳怡手边的书拿开,脸上的笑容安宁和悦,“刚醒过来就撵我出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身上没有洗澡,今天想要拿巾子擦擦都被嬷嬷拒绝了。这样和周十九睡在一起,总觉得怪怪的,更何况离满月还早着,想来想去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周十九搬出去睡,免得看她蓬头垢面的模样。

周十九搂着琳怡,“月子里不要看书,免得伤了眼睛,就按嬷嬷说的好好将养。”

这样嘱咐下来,她倒成了小孩子似的。

“御医说了要养七七四十九天,汤药也刚好喝到那时候。”

周十九低下头来贴在琳怡头顶上,琳怡轻推了推周十九,“我身上还没走。”

原来别扭的是这个,周十九扬起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明日我去太医院问问程御医,能不能用热水擦擦。”

周十九嘴上这样说,手臂还是将琳怡揽过去,“元元不知道,我有些习惯改不了,换了屋子让我如何睡。”

嫁给周十九之后,她已经听习惯这样的辩解,琳怡靠在周十九怀里,安稳地闭上了眼睛,“郡王爷瘦了不少,该好好补养。”

周十九拉起琳怡的手放在腰上,“原来是嫌弃我瘦,放心吧,你出了月子,我也补了回来,总不能硌着你…”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琳怡笑着红了脸。

月子里的禁忌多,不能看书不能久坐,不能动针线,连抹额也不让摘下,好不容易熬到出了月子,又因她是难产,御医交代要多躺十九天。

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琳怡才舒舒服服地洗了澡。蒋氏来看琳怡,听到这样的话就笑,“哪个都是抱怨月子坐的辛苦,现在好了总算是过了这一关,”说着端详琳怡的脸颊,“不过才几十天怎么就瘦回原来的模样,我认识的不少人,出了月子比孕时还要丰腴些,怪不得郡王爷连府中宴客的日子也改了,是怕你太过操劳支持不住。”

本来是满月宴,却改在了她能起身之后,加上周十九在她病重时像换了个人一般,如今整个京城都知晓周十九和她夫妻感情深厚。

蒋氏笑着说了会儿话,趁着左右没人,“宗室营要出大事了。”

第三百零二章 怪事

琳怡仔细地听蒋氏说话。

蒋氏道:“前几日宗室营里有位长辈出去吃酒,从马背上掉下来差点就被马踩了,现在还在床上不能动弹,道士说宗室营里有血光之灾,还不知要落在谁家。你生产那几日,敬郡王妃崴了脚,到现在走的还不利索。咱们有位婶子去敬郡王府做客,才走到敬郡王府的垂花门就又哭又笑起来,将我们都吓坏了,还是我胆大陪着那婶子,”说到这里蒋氏目光闪烁,嘴角含着笑意,“谁知道那婶子出了敬郡王府整个人就好了,头也不疼了,也不再胡言乱语,只是我们怎么劝她也不过去宴席,倒让敬郡王妃为了难,亲自出府好一阵子安抚,这才将婶子送走了。”

琳怡看着蒋氏的模样也笑起来,蒋氏还真是聪明,这样一来敬郡王妃定会觉得自家有什么污秽。

琳怡道:“那婶子会不会说出去?”

蒋氏摇头,“就是说了也和我们无关,那婶子向来是疑神疑鬼的,听下人说了些闲话,就发作起来。”

两个人说到这里,巩妈妈来道:“来客了,已经迎去了花厅,献郡王妃在待客呢。”

琳怡看看沙漏,早到的都是与她交好的宗室妇,不光是来庆贺,还是来帮衬。琳怡和蒋氏起身,“我们去看看。”

橘红忙送来斗篷给琳怡穿了,蒋氏和琳怡边走边说话。

“敬郡王妃那边如何?”琳怡轻声问。

蒋氏道:“借着家中长辈的忌日办了道场,又是和尚又是道士的捣鼓了一阵子,花了不少的银子,不过最近敬郡王妃还是不断地往信亲王府跑,信亲王府的下人也说晚上看到了人影儿,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信亲王妃还让人打着灯笼寻贼人,结果哪里有什么贼人。”

大宅院就是这样,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生出许多闲话来,人云亦云。渐渐将话就传的离谱。不过信亲王妃年纪大。不会像敬郡王妃一样慌手慌脚,信亲王府就算有些动静暂时也不会怎么样。

不过当时寻到普远大师建金塔的却是信亲王妃,这件事注定信亲王妃跳不开干系。

从前都是她被人算计,现在轮到她算计旁人,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琳怡看向蒋氏。“你怎么样?可有消息了?”

蒋氏脸一红,“什么也瞒不过你,才过了两个月,还不能说出去呢。”

蒋氏今天一进门就满面喜气。有些忐忑又有些害羞,是琳怡再熟悉不过的。琳怡道:“可巧,我怀孕时吃的枸杞大枣山药茶还有呢,一会儿让人包给你,平日里代茶吃也是有助益的。”

蒋氏脸上微红,“那我便收了,改日还要向你要世子爷穿的小衣服。将来我也好能一举得男。”

蒋氏半真半假地说笑,两个人很快走到花厅,宗室营的夫人们陆续到了,琳怡让乳娘将孩子抱来给大家看,过了百岁的孩子才能请族中长辈赐名,现在大家就世子爷,世子爷地叫着。

琳怡听着大家礼貌的夸奖,“真是漂亮,和郡王妃长得一模一样。”

“看起来就聪明。将来一定和郡王爷一样能文能武。”

“这段日子宗室营的孩子,哪个也不如康郡王世子爷漂亮。”

看着小孩子不时地撅起嘴向好奇地张望,丹凤眼比刚出生的时候还小了些似的,哪里有半点漂亮的模样,说是孩子像她,是因为周十九眉眼太英俊,这个小家伙真的半点没有乃父之风。

不过无论长得什么模样,都让琳怡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整日里抱在怀里。

巩妈妈寻的乳娘很谨慎,自始至终将孩子护得紧紧的。生怕身边有谁过来不小心伤到了孩子。平日里在琳怡身边话也不多,全心全意地带着小世子。这一点让琳怡又放心又满意。

看时间差不多了,乳娘带小世子下去吃奶,琳怡和众位夫人落座说话,大家才讲了两个笑话,敬郡王妃到了,大家起身互相行了礼,敬郡王妃坐下来吃茶。

康郡王府和敬郡王府向来不和,敬郡王妃过来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脸面上应付一下罢了,客人到齐了,大厨房准备好了饭菜,琳怡让人摆桌,大家陆续入席。

太后娘娘的丧期过了,大家好不容易透过气来,就像借着宴席顽一阵子,有人提议要传花,琳怡让人从花房折了一枝玉兰花,蒋氏主动起身要去屏后击鼓,在大家手中传来传去,两次都落在琳怡手里。

大家顿时哄笑,让琳怡讲笑话来。琳怡推说不会,大家就拉扯着笑,琳怡只好喝了杯桂花酒。第三次落在琳怡手里,蒋氏出来提议要作诗,宴席中会诗的媳妇子也称好,大家又热闹了一阵,敬郡王妃坐在角落里渐渐扬起了眉毛,心中冷笑。

大家又相继行了几次令,女眷们喝了桂花酒,敬郡王妃觉得无趣,话也不说,幸好康郡王府的桂花酒极好喝,就坐在一旁独自饮酒,偶然抬起头来看到女眷们瞄着她窃窃私语。敬郡王妃觉得气闷,让丫鬟陪着去更衣,从院子里走回来,也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笛声,呜呜咽咽地让人听着好不心酸。敬郡王妃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丫鬟,“可听到动静?”

那丫鬟也听得忙点头,“说不得是康郡王府请了女先人。”

敬郡王妃冷笑,“她也请不到什么好人,大喜的日子偏要哭尿起来。”

两个人往前走,敬郡王妃似是眼前一花,看到有人戴着高高的帽子从她眼前一掠而过,不似寻常人的打扮,顿时吓了一跳就去拉身边的丫鬟,“你看到没有…”

那丫鬟低头伺候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摇头。

敬郡王妃觉得心跳如鼓,一时间周身冰凉。

主仆两个好不容易走回花厅坐下,在女眷的欢声笑语中,敬郡王妃好不容易定下心神,丫鬟刚好才端了新蒸好的鲈鱼上来,敬郡王妃好食鱼眼,就要伸筷去夹,谁知道筷子刚要落下,鱼眼睛就一下子落下来,顿时吓得敬郡王妃收回筷子将旁边的茶碗也打翻,茶水顿时落在敬郡王妃的裙摆上。

坐在敬郡王妃身边的女眷就惊呼出声,急忙让下人拿巾子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敬郡王妃身上,为了夹菜打翻了茶碗,这样的事着实让人脸上无光。

旁边的下人粗手粗脚擦疼了敬郡王妃的手臂,敬郡王妃心中的火顿时烧起来,一脚将那下人踢在地上。

那下人惊呼一声急忙告饶,琳怡起身过来瞧,“敬郡王妃消消气,这是怎么了?”

琳怡的声音不高不低,敬郡王妃看过去,对上琳怡那双闪烁的眼睛,似笑非笑似的,静静地看着她的狼狈,趁她不注意还特意看了看盘子里的鱼眼。

当着这么多女眷,敬郡王妃不好发放。可是只要想到广平侯在科道时参她强买土地,官府又在果林里挖出尸身,如今果林不但被官府封了,敬郡王府还陷入了官司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身。建金塔是她向信亲王妃提议的,本来一切顺利,又被科道一本参到皇上那里,金塔不能建成,她在佛祖面前许愿未还,家中频频出怪事。

敬郡王妃又想到刚才的笛声,还有那戴着高高帽子的身影,回来鱼眼又突然掉下来,敬郡王妃皱起眉毛看向琳怡,“好好的办宴席,怎么让人吹那样悲戚的曲子,我在花园里听了就吓了一跳。”

大家都关切敬郡王妃打落了茶碗,谁知道敬郡王妃会提起什么曲子,琳怡也觉得诧异和众位女眷面面相觑,“郡王妃说的什么曲子?刚刚我们一直在击鼓传花,哪里吹什么曲子了。”

敬郡王妃开始就坐在角落里不愿意和康郡王妃亲近,大家也知晓两家的关系,聚在一起难免有抵触心理,却没想到真的会生出什么事来。

敬郡王妃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丫鬟,“你听到没有?”

那丫鬟不但怠慢急忙道:“真的是有,我们郡王妃还看到了人呢。”

这样的话题,一下子打破了欢快的气氛。

“我们家老太爷刚没了,家里的宴席就没有大办,前院没有请客人,就是我们女眷聚聚,更没有请戏班子和女先人,”琳怡说着看向巩妈妈,“去查查有没有谁在花园里吹笛子惊了敬郡王妃。”

琳怡说完又问敬郡王妃,“郡王妃可看到了吹笛子的人?”

提起这个敬郡王妃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敬郡王妃半天不说话,琳怡低声道:“我有一套新做的衣服,若是郡王妃不嫌弃先换上。”

蒋氏也关切地来看敬郡王妃,“我陪着郡王妃去换衣服。”

都说挥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敬郡王妃也不好再争执,巩妈妈忙上来引路,带着敬郡王妃去换衣服。

琳怡回到座位上继续主持宴席,大家才落座,外面又隐约传来喊叫声。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第三百零三章 有鬼

琳怡打发胡桃去看情形,不一会儿功夫胡桃回来禀告,“敬郡王妃说在花园里看到人影儿了。”

在花园里看到人影儿?

琳怡没有做声,半晌才道:“是不是传菜的媳妇子?”

胡桃道:“应该不是,媳妇子们都在外面等盘子,奴婢才去问过,没有人从那边过来。”

琳怡知晓了颌首,“去跟敬郡王妃说,今儿府里来了客人,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忙乎难免毛手毛脚,让她别害怕。”

胡桃颌首,“奴婢这就去说。”

琳怡想了想,“再让厨房准备些温热的汤水送过去,让敬郡王妃压压惊。”

胡桃带着小丫鬟下去安排,琳怡笑着和身边的女眷说话。

好半天也不见敬郡王妃回来,琳怡正要遣人去问,蒋氏带着胡桃进了门。

“没事吧?”琳怡低声问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