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坐下来,“敬郡王妃觉得身上不舒服,让我说一声,她先回去了。”

蒋氏说话的功夫,花厅里渐渐安静下来。蒋氏话说的含糊,当着女眷的面琳怡也不好多问,满屋女眷倒是更好奇起来,一面若无其事一面遣人去打听。

等到宴席结束,琳怡留下蒋氏细说。

蒋氏说起敬郡王妃,“这次真是树影,她是吓破了胆,看到什么都一惊一乍的。她问我,我只说没看到。”

琳怡和蒋氏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丫鬟端了热茶上来,蒋氏笑着喝了,“你难产的时候敬郡王妃可是很高兴的,要不然也不会崴了脚,康郡王请了张风子来府中,前脚才到后脚衙门就得了消息,敬郡王府在这件事上可没少出力,现在好了。该是她害怕的时候。”

周老夫人传出消息,敬郡王妃煽风点火,再有董长茂从旁佐助,朝廷就迫不及待地来抓人。解铃还须系铃人。是她们先算计,现在就让她们来解这个结。

送走了蒋氏,周十九很快下衙回来,琳怡去套间服侍周十九换上长袍,好久没有踮起脚尖系襟扣,待琳怡看过去时,周十九已经系好了。若是日后他都能如此,她倒是省事不少。

琳怡刚要落下脚,周十九又将襟扣解开了,晶亮的眼睛带着笑意仔细地看着他,雪白的衣袍衬得他的脸庞极为柔和,长长的睫毛尤其幽黑,看她没有伸手就微微欠了身子迎上来。

琳怡对周十九的无赖向来没有法子,伸出手灵活地将襟扣系好。

周十九拉起琳怡的手。“今天身子怎么样?有没有觉得累?”

比别人已经多躺了十九天,怎么还会觉得累,这些日子攒起的精气一时也发放不完。

琳怡摇头。“不累。”

周十九抿了抿嘴唇,忽然一笑,“那就好。”

这人好像总是让她看不透似的,眼睛里明明有深意,却不肯直说。琳怡刚要转身,周十九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低下头在她耳边,“御医有没有说房事?若是你不累,今天晚上让人烧水。”

琳怡想起怀孕时周十九和她耳鬓厮磨的模样,不禁脸上一红。外面传来撩帘子的声音,琳怡微微挣扎,周十九才松开,夫妻两个一前一后从套间里出来。

橘红上前行了礼,“厨房将饭菜准备好了,问摆在哪里。”

琳怡看向周十九。“摆去东次间吧。”这些日子周十九都陪着她摆了炕桌吃,现在她做完月子,一切都该恢复从前。

“我一个人吃,不用那么麻烦。”

周十九坐在炕上,琳怡吩咐小丫鬟摆炕桌。

周十九吃过饭,乳娘将孩子抱进来给琳怡看,小孩子还没睡,眼睛一眨一眨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琳怡将孩子抱在怀里,学着乳娘的样子轻轻颠着,孩子好像很喜欢,不哭也不闹静静地看着她,比起刚出生时好像结实多了。

乳娘恭谨地道:“世子爷长得快,奴婢家里的孩子比世子爷大,还不如世子爷呢。”说到这里顿时住了嘴,知道言语有失,不该拿自家的孩子和世子爷相比。

琳怡抬起头向乳娘微微一笑,“稳婆说世子爷生下来就长得大些。”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会难产。

乳娘小心地回答,“世子爷底子好,吃奶也多。”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说话,旁边的周十九也按捺不住,走过来看孩子。长辈们都说抱孙不抱子,尤其是长子将来要承继爵位,做父亲的不能太多关爱,周十九这个父亲就一直恪守本分,早早就摆出一副严父的模样。

琳怡将孩子向周十九眼前凑了凑,父子两个就对视起来。

屋子一下子陷入静寂,气氛好像很严肃的样子,琳怡就轻轻用手臂轻轻碰了碰周十九,“郡王爷别这样严肃,小心吓到小孩子。”

平日里笑容满面的男人,怎么面对自己的孩子倒没有笑容。

听了琳怡的话,周十九嘴角扬起闲逸地一笑,谁知襁褓里的孩子撇了撇嘴突然放声大哭,琳怡忙又摇又晃地小声哄着,乳娘也急忙来帮忙,两个人折腾了半天总算是让孩子止住了哭声。

琳怡又晃了一会儿,小孩子乌溜溜的眼睛闭上,一会儿功夫就睡熟了。

乳娘过来接孩子,“郡王妃还是给奴婢吧!”

琳怡才将孩子送过去。

周十九站在一旁脸上仍是挂着刚才的那抹微笑,眼睛中颇有些无可奈何。

琳怡看着抿嘴笑,谁叫他总是笑着耍心机,难怪在儿子面前也要吃吃排头,两个人躺在床上,琳怡和周十九商量,“过阵子我想将孩子带到身边,就让乳娘在外间歇下,有事喊她进来。”

初为父母,他们两个都要适应适应孩子带来的改变,全交给乳娘虽然轻松,可是却少了乐趣和责任。

琳怡眼睛中晃动着期盼的神情,是不想和孩子分开吧!尤其是刚才抱着孩子时的模样,脸上平添了不少的颜色。再想及小孩子看到他放声大哭,好像受了委屈…周十九点头,“你安排就是,只是照顾不过来还要乳娘抱过去。”

周十九想也没想就顺了她的意思,琳怡道:“等过阵子孩子夜里不大哭了,我就让人将隔断打开。”

周十九伸出手将琳怡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掀开她的小衣握上她的腰身,手指轻捻带着浓浓的**,她转过头,周十九侧过身侵袭过来,一吻落在她鬓间,沿着她的鬓发一直到她的耳垂。

她的衣带被解开,周十九除下身上的衣衫,两个人紧密无间地贴在一起,覆在她身上的身体坚硬而灼热。

好长时间不曾在一起,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怎么也松不开似的。

“今天皇上召见了我,问起张风子的事。”

琳怡抬起头来,“皇上怎么说?”

周十九脸上漾着的笑容让琳怡放下心来。

“我据实说了,妻儿性命不保,别说是张风子,就算是有番僧能救命,我也会将番僧找来,当年皇后娘娘小产,皇上也是将太医院的御医全都叫去了后宫为皇后娘娘诊治,”周十九说着顿了顿,“皇上好半天才走到我跟前,说虽然妻儿情形凶险情有可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能让我任意妄为,罚了我半年俸禄。”

只是罚俸禄。

在君主心中银钱是最不值一提的,也就是说,若不是要给下面一个交代,皇上根本不会罚周十九。

琳怡想起皇后娘娘赐下来的女官,定是那女官回宫之后将康郡王府的情形说了一遍,否则皇上也不会等到今日才见周十九。皇后娘娘处处帮着她,她生产也是有女官从头到尾仔细侍奉,否则她定要再多吃些苦头。

“皇上问了张风子,我就将张风子的医术说了,是难得是杏林圣手,不是有他,你们母子两个也难以平安,皇上可让太医院的院使大人前去考问。张风子并不是旁人所说,只是和番僧学了旁门左道蛊惑人心。”

皇上能问起张风子,就是对这件案子有所疑惑,说不得真的能像她想的那样,张风子不会被驱逐。

想到这一点,压在琳怡胸口的石头被搬开了些,整个人轻松愉悦起来。张风子是为了救她才会被官府抓走,若是因此让姻先生和张风子分开,她怎么也不能心安理得过她的日子。

感觉到柔软的身体慢慢打开,周十九伸手托起琳怡光滑的大腿,缓缓地挺进,琳怡只觉得涨的难受,微有些疼痛,周十九急着大幅动作,而是极轻地缓慢移动,只等她适应过来,下身慢慢湿润,他才开始用力。

以为已经准备好了,转眼间她就开始吃不消,紧紧地攀住他的肩膀化在他怀里。

第三百零四章 除灾

第二天送走周十九,琳怡换好衣服去看孩子。

乳娘和**已经起身,正给孩子换尿湿的小褥子,小孩子边哭边哆嗦,看起来仿佛很冷似的,琳怡走上前问乳娘,“要不然让人烧个熏笼。”

乳娘恭谨地道:“小孩子都是这样,郡王妃不要担心,奴婢们手快一会儿就换好了。”

琳怡亲眼看着乳娘将孩子裹好,又用绳子将腿绑起来。

“不是出了月子就不用绑了?”琳怡问旁边的乳娘。

乳娘面带笑容,“世子爷将来要骑马,再绑两日腿长得结实,您安心吧,小孩子喜欢这样。”

真是奇怪,小孩子竟然喜欢被紧紧地裹住,手脚都缩在襁褓里。刚才还放声大哭,现在倒是安稳地闭上了眼睛,还是乳娘有法子,琳怡坐了一会儿,去外面见了几个管事妈妈,将府里的中馈安排一遍。

周十九被罚了半年俸禄,家中开支难免要缩减些,免得到了年下不能用,各个庄子上都已经开始播种,琳怡的意思先要给种地的佃户一些养家的银钱,上次巩二闹出买卖草药的事之后,琳怡特意问了朝廷让交人丁税的时间,京畿是在上半年,既然如此就不用压着佃户、长工的工钱非要等到年底再发,提前发下来免得大家为生计发愁。

这样一来,家中银钱要提前支出,加之前后铺子里采购了许多布料和字画,算起钱来有些捉襟见肘。琳怡干脆将府里管钱的管事叫来隔着屏风算这笔账。

管事算的大汗淋漓,写好的账目不停地送到琳怡手上。一项项的支出都是固定的,就算节省也省不下多少,本来给长工、佃户的银钱准备在庄子秋收之后,现在提前拿出来这笔前的确不好拿。

管事欲言又止。擦了两次汗终于忍不住,“郡王妃,现在真是拿不出来。府里平日里拿出的礼钱就占了花销的大半,总要准备妥当,否则…”

否则准备的少了在外面要没有脸面。

琳怡想了想放下手里的账本,“可算上了两个店铺的收益?”

管事一怔,“这倒没有,现在两个店铺还没有盈利,小的也不敢估计。”

琳怡就将店铺大管事送来的单子递给橘红。让她拿出去给管事的看。

管事的拿到手里,琳怡开口道:“看看够不够?”

管事的仔细看了一遍,又用算盘核算一番,才恭谨地道:“照这样算倒是差不多,就怕到时候没有预想的好。您也知道凡是店铺上的大掌柜总要多估些。”

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管的店铺亏银子,特别是年初送来的账目都是乐观的估算。她才当家不久不如府里管事有经验,家里的银子看似够花销的,其实花起来就难说了,左手进右手出,特别是人情礼往很多都是意想不到的。

琳怡已经拿定主意,“无论怎么样也不能端了那些长工、佃户的银子,一定要从年底发银钱改到上半年发一半。”这样也公平。

管事的只好应下来,“小的这就去筹备银子。”

管事的退下去。琳怡接着看账本。府中有些变化,很快将上上下下都惊动了。管事妈妈纷纷来问情形,巩妈妈在琳怡身边道:“都请我去宴席,仿佛我知晓什么似的,连老夫人那边也让人来探口风。”

琳怡点点头,她不过是改一件小事就有这样的动静。可以想象皇上想要推行新政有多难,怪不得很多事到了一半就没了结果,所以在朝为官就断读懂皇上的心思,也不能贸然行事,周十九身为不能参政的武将,却一样要跟着政局起伏。

佃户和长工的工钱才发下去,府中管事的担忧就应验了。

琳怡在屋子里抱孩子学小萧氏给小八姐哼的歌,孩子不时地将眼睛挪到琳怡脸上,听得十分仔细。

乳娘在旁边笑道:“到底是郡王妃,唱的歌真是好听,奴婢们可是不会呢。”

琳怡看向乳娘,她不太会唱歌,乳娘就是顺着夸她罢了。

孩子的眼睛清亮温和,逐渐长的和周十九像起来,若是仔细看觉得还算漂亮,可是见过他父亲就会觉得失望,那样的父亲却生了平庸的孩子,不过平庸点也好,人太出众了受苦也多。她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前程不用比肩他父亲。

琳怡才将孩子交给乳娘,巩妈妈进来走到琳怡跟前低声道:“敬郡王妃送了帖子过来,要来府里做客呢。”

这倒是新鲜,琳怡微抬起眉眼,上次宴席敬郡王妃说也没说一声就走了,今日倒主动找上门来。

琳怡吩咐巩妈妈,“让人将院子收拾一下,厨房也做些糕点。”

还没等琳怡安排妥当,敬郡王妃已经登门,琳怡出院子将敬郡王妃迎到堂屋里坐下,敬郡王妃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道婆,穿着崭新的道服,看向琳怡时目光转动仿佛能发光一般,显得格外有几分清净。

看到道婆,琳怡不免惊讶,还没有哪个女眷领着三姑六婆登别人家的门。

敬郡王妃坐下喝口茶,脸色愈发郑重,看看周围仿佛还有些害怕似的,倒是那位道婆眼观鼻鼻观心,万分镇定。

琳怡不想干坐着,看向敬郡王妃道:“敬郡王妃这是有什么事不好开口?”明明是有备而来,现在遮遮掩掩着实让人好笑。

敬郡王妃这才吞吞吐吐地道:“上次我在府上吃宴,恐是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多亏有长宁师太为我压着,可是这些事讲究追根溯源…”说着看向琳怡,“我本不想来,可是想想对康郡王府也是有利无害,就带着长宁师太来和你说说…”

这话说的还真是不透彻。

敬郡王妃不知怎么办才好,频频地去看长宁师太。

长宁师太并不说话,鼓励地看了眼敬郡王妃。

对于这些方外之人,无非是分两种,一种有三寸不烂之舌能将人说得十分信服,第二种就是极少说话,装作莫测高深。

琳怡诧异地道:“依敬郡王妃所说,上次在我们府上看到的不是人影?”说着看向那道婆。

道婆正好抬起眼睛和琳怡目光相接,微微颌首。

琳怡神情复杂,“那敬郡王妃以为是什么呢?”

说到这个,敬郡王妃露出惧怕的神情,“是…恐怕是主管生死的神君。”

主管生死的神君,莫非说的是黑白无常?

敬郡王妃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向身后瞧,“我看到高高尖尖的帽子,那个黑影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戴着高高尖尖的帽子,真像是画的黑白无常,死人才会看到的黑白无常出现在敬郡王妃眼前,说起来还真可怕。

琳怡道:“可是我并没有看到类似的影子,我们府里也没有下人见到。”

这话就将所有事都推了出去。

敬郡王妃皱起眉头,“你想,我为什么会在康郡王府看到呢?长宁师太说恐怕是我在府里冲撞了什么,要想破解还要郡王妃配合才是。”

让她配合,琳怡脸上闪过惊奇,这煞气难不成还是她带给敬郡王妃的不成?

琳怡不说话,敬郡王妃接着道:“若是寻常我也不麻烦弟妹,这事关家中运数,不光是我,就算康郡王府也是如此,既然都是要操办,我们两家就一起将事情办妥当,也好家宅安宁。”

琳怡喝了口茶,“这也是应当,”说着微微一顿,“要怎么操办?”

敬郡王妃道:“要做水陆道场,还要拿出些银钱消灾,我们一家要出六百六十六两,这都是有讲究的,道场过后融了做成佛座莲花,供进寺庙里。”

敬郡王妃提起银子,琳怡不禁迟疑,做道场还要拿出几百两银子,在京里租个三进院子不过百两,琳怡直言道:“会不会多了些?”

敬郡王妃皱起眉头,“消祸的银子怎么能少了,再说也不是用在旁处,而是供在菩萨前,可不是好事吗?我知晓的,京里的达官显贵家,每年拿出的年疏也不止这个数。”

琳怡表情淡淡,“不怕嫂子笑话,我们家的年例香例银子可没有这么多。去年我们家老太爷才没了,今年我又改了规矩动用了不少现银,您让我拿出几百两,我还真的没有。”

敬郡王妃脸色难看,没想到琳怡会这样明着拒绝。

琳怡道:“嫂子诚心诚意,想必佛祖也不会怪罪,反正我们府里也没有异样,我们府上的事就算了吧!若是嫂子不放心可以请师太在我家里查看。”

这意思是肯定不会出钱。敬郡王妃握紧帕子,额头的青筋迸出,“你这是不肯帮忙了?”

第三百零五章 拒绝

“不是不帮忙,”琳怡尽量委婉,“是凑不齐这么多银钱来做法事,”说着顿了顿,也将敬郡王妃叫的亲切些,“佛祖慈悲为怀,每年送上去的年疏也是量力而为…”

敬郡王妃看向身边的长宁师太。

长宁师太抬起头正好对上琳怡的视线。

琳怡淡淡地笑着,不躲不避,长宁师太冲着琳怡颌首,一笑了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康郡王妃说的也不无道理。”

敬郡王妃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琳怡向长宁师太行了个佛礼,长宁师太翩然地回了过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谈不到一起去,敬郡王妃就坐不住了,橘红沏了新茶进门,敬郡王妃却没喝一口,就起身和长宁师太告辞出去。

敬郡王妃恭敬地将长宁师太请上车,自己这才让人扶着在长宁师太身边坐下,马车开始前行,敬郡王妃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火气,大声道:“要不是佛祖慈悲为怀,我们也不会上门提醒,没想到她却这般模样,分明是要高台看戏,”声音越来越大,收势不住,“师太也瞧见了,这让我如何办法?难不成跪下来求她?现在要消灾的人是我,不是她,她自然不会在意,都说佛祖庇护信徒,我可是一心一意信着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