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师太听得这话叹口气,“要不是因郡王妃平日的功德,贫尼也不会来这一趟,康郡王妃不能帮衬,我们也不好勉强。”

敬郡王妃惧怕起来。“师太说我要怎么办才好?”

长宁师太思忖片刻道:“贫尼只有尽力而为,希望能拼着修为替郡王妃解煞除灾。”

敬郡王妃眼睛一红,顿时千恩万谢起来,“若是能躲过这一劫。师太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冰凉的手拉向长宁师太。

“上天有好生之德,郡王妃如此诚心,想必佛祖也会庇护。”长宁师太垂下眼睛低声劝慰敬郡王妃。

敬郡王妃的憔悴用脂粉也遮盖不住。那位长宁师太是看准了敬郡王妃的心思。不从敬郡王府拿出千两银子决计不肯罢休。

橘红看着神情自若的琳怡,刚才敬郡王妃说的那样吓人,郡王妃眉毛都没动一下,怪不得那个长宁师太干坐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接下来就看敬郡王府怎么折腾了。琳怡道:“和我们无关,我们也不必理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到外面也不要提起。”敬郡王妃刚才的一番话,传到府里去难免会有人听信害怕,只有她全不在意,身边的人也若无其事,才能将府里的气氛压住。就算有些闲言碎语,说几日也就罢了。

橘红低声道:“刚才听到敬郡王妃说,白芍姐姐就嘱咐我们不可下去乱传,一定要有人问,就说说敬郡王府上的怪事。”

白芍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不用她吩咐就能办的妥当。只是白芍年纪越来越大,等她嫁出去,她身边真就少了得力的。

琳怡去内室里看孩子,到了晚上周十九回来。琳怡将敬郡王妃上门的事说了,“很是着急,我说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银钱做法事就推了。”

几百两银子对康郡王府来说不算是太大的数目,可是用于做法事她就拿不出来,无论谁问起,她都是这样的话。难不成佛祖的善心也是要用银子来衡量的,那么穷苦人家就不要逢年过节进庙烧香。

周十九换了衣服,喝了琳怡端来的新茶,目光落在琳怡脸上,因产后血虚消瘦下去的脸颊,长回了一些,只是下颌仍旧尖尖的,看起来十分单薄,“她下次再来,你就说身体不适,不想见的人不用各个都见。”

周十九是怕她太劳累,琳怡轻松地笑,“我在家里也是没意思,多个人说话也好知晓外面的事,再说都是亲戚,论理我应该叫她一声嫂子,怎么好拒之门外,至少脸面上也该过得去。”

换句话说。有敌人比没敌人要好,常常留几分精神,不会太过放松警惕,免得应对的手段生疏了,将来才要吃亏。

琳怡笑起来目光清澈,脸颊微红,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十分的温雅漂亮。

琳怡道:“敬郡王没有和郡王爷说什么?”

周十九点头,“说了,我直说我是武将并不信那些魑魅魍魉,要不是家中有长辈,府里连佛堂恐也没有。”

琳怡听着就笑,“郡王爷比我说的更直白,这样一来恐怕我们在宗室营里的名声要坏了。”

周十九漆黑的眼眸里多得是温和的笑容,“既然已经坏了,就坏的彻底些,宗室营又要凑银钱为太后娘娘建储发金塔,我们就拖到最后再拿银子,我被罚了半年俸禄,家中本就财薄,顶多尽一份微不足道的绵力。”

建金塔这么快就又提起来,琳怡想到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母子之情,皇上继位开始,就母子相依为命,太后的分量在皇上心里足够重,否则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关系也不会到今日。太后娘娘突然薨逝,虽然太医院已经说是突发急症,可皇上还会将这归根于要立二王爷为储君惹得太后娘娘生气,必然对太后娘娘心生愧疚,立储诏书这才迟迟不肯发下来,五王爷一党只能抓住这一点,才能将局势彻底扳过来。

为太后娘娘建佛塔,就是最好的开始,五王爷一党可以利用皇上的孝心,在这上面做文章。何况皇上心中喜欢的就是淑妃娘娘和五王爷,对皇后娘娘一家的愧疚,能不能敌过对太后娘娘的孝心。

宗室营很快就捐起银钱来。先是为了敬郡王府的法事,宗室营许多家都凑了银钱,不多不少正好是六百六十六两。

巩妈妈出去打听了消息,在琳怡面前低声道:“都说我们府上不顾情分,就连远亲都拿了银钱,我们却分文不出。”

琳怡正给孩子绣双小袜子,听巩妈妈说着,手也不停,“法事做的怎么样?”

巩妈妈道:“听说敬郡王妃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觉也睡的安稳了。”

还真是见效快,想必那黑白无常也被长宁师太驱走了,有这件事在先,建金塔的银钱也容易捐上来。

第三百零六章 风声

经过宗室营的一阵折腾,普远大师和长宁师太的名声渐响起来。太后娘娘的储发金塔也选了好日子动工,信亲王妃出面向皇上求太后娘娘的衣冠和长发,皇上命侍奉太后娘娘的女官将东西准备好,只等金塔完工,举行仪式再供奉进去。

这样一来局势仿佛立即对五王爷有利了。

蒋氏颇有些担心,来康郡王府和琳怡商量,“听说出海的商船已经一个月没有消息送回来,这可不是好事。”

这时候若是商船出了问题只怕对皇后一党更加不利,琳怡抿了口茶,能不能扭转局面,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要知道商船上装载了多半个国库,但凡有半点闪失,不但有损国运,恐要动摇社稷。

西北、蒙古、苗疆的战事需要大量的军费支出,少了这笔钱边疆粮草不济要吃败仗,皇上多少年平西北,压制蒙古,圈苗疆的伟业就要毁于一旦。

可是这种事也只能等消息,没有别的法子。

蒋氏在琳怡屋里坐了一会儿,看看琳怡怀里的世子爷,低声道:“好在郡王爷在皇上面前得力,说不得到时候还能说上话。”

这话谁敢说,伴君如伴虎,转眼之间说不得就会起变化。

送走了蒋氏,姻语秋先生送信过来,琳怡回了封信交给巩妈妈,“和先生说一声,有了消息我立即给她送去,让她不要太担心。”

等到周十九下衙,琳怡迎了过去,两个人去套间里换了衣服。琳怡低声问,“怎么样?可有消息?”

周十九摇头,“还没有,朝廷遣了人出海。消息接二连三传进京,却没有发现商队的踪迹。”

这次朝廷商队出海,大约是七月回京。现在还没有书信送回来,恐怕是真的出了事。海上海盗猖獗,朝廷水师开路固然稳妥,可是海上的气候变化多端,水师到底能不能顾及首位,本来就是反对派最大的顾虑。

琳怡担心地看向周十九,“怎么办?”

周十九摇头。“只能等消息,我们也没别的法子,海上…是我们猜测不到的。”

有些事就是不在掌控之中。

琳怡脸色有些低沉,“难不成真的要看天意?”

周十九拉过琳怡的手,将琳怡拥在怀里。“别急,就算遇到了什么,也不会全军覆没,现在没有一条船回来,也是好事。”

只能这样想了。

周十九和琳怡从套间里出来,大厨房开始摆宴席,琳怡特意去了内室将孩子抱了过来,乳娘在一旁笑着,“郡王妃现在抱的越来越好了。世子爷最喜欢让郡王妃哄着。”

说到这个真的很奇怪,她白天休息的时候去内室里,将孩子放在旁边,孩子的脸总是冲着她的方向,醒来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撅起小嘴仿佛要和她说话似的。

周十九低头看琳怡怀里的孩子。现在孩子不会见到他就哭了,却不像见到琳怡那样开心。她毕竟是十月怀胎,又辛辛苦苦才将孩子生下来,总要有些优势才是。

橘红端了热茶上来,周十九从怀里拿出一张帖子展开放在琳怡眼前,“宗室营的长辈取的名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写了十多个字等着他们来选。宗室营传了几代,好听的字都被用光了,现在要避开这些字又要寓意好,读起来上口,真的不容易。

“彦、祀、晖、毓。”琳怡选了几个字来念。

都觉得还行,可又不是很好,长辈取的名字不能改,一定要选个满意的才行。

周十九笑道:“选好了,我去和长辈说。”

这是将这件事交给了她,家中给孩子取名都是男人做主,女人无非是从旁提些建议罢了,琳怡惊讶地看向周十九,“郡王爷觉得哪个好?”

周十九微笑着,“都好,只要你喜欢。”

琳怡看着跳跃的灯火,“不光是我喜欢,我也希望郡王爷能喜欢。”

周十九目光微动,“元元不知道,你喜欢就是我喜欢。你叫着顺耳,心中高兴,我也会高兴。”

周十九拉着她的手,琳怡心里一暖。

第二天琳怡还没想出取什么名字好,宫中送来皇上的赏赐,出了赐下金银细软,还有孩子的名字“晖”。

君子之光,其辉吉也。

周永晖,这名字赐下来是想要孩子光耀门庭。皇上赐这样的名字是对康郡王府的厚爱。

琳怡笑着去抱晖哥,将皇上御赐的小麒麟挂在晖哥脖子上。

周老夫人在房里听到消息,“郡王爷这是出息了,得了皇上的信任,能得皇上赐名不容易。”

申妈妈道:“老夫人上次说董家会牵制郡王爷,没想到却…”

周老夫人捻着手里的佛珠,“琳怡可高兴?”

申妈妈一怔,“皇上赏赐不少,自然是高兴的。”说着将手里的羊奶送到周老夫人眼前的炕桌上。

“那可未必,”周老夫人眼睛不抬,手扶在炕桌上,手腕上的佛珠撞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若是商船回来则罢,若是回不来,那些主张建水师开海禁的武将,岂不是和害福建水师全军覆没的常家没什么两样?天子是没有过错的,错也是下面的臣子。皇上也曾处处倚重常家,到头来常家却落得家败人亡。”

申妈妈眼前一亮,“您是说…”

“淑妃娘娘和五王爷正四处打听,你只要将郡王府上的事记个清楚,将来必然会有人问起。”

申妈妈颌首记下了。

到了下午,姻语秋先生到府中和琳怡说话,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姻语秋匆匆忙忙出来,正好和申妈妈撞到一起。

申妈妈伸出手去扶姻语秋,正好看到姻语秋红肿的眼睛。

这是才哭过的样子,申妈妈想要仔细看,姻语秋却抬起袖子遮掩了过去。

申妈妈忙一溜烟的去报信。姻家素来和琳怡交好,如今商船没有消息,琳怡定会帮忙打听,看姻语秋现在的情形,打听来的结果可想而知。

申妈妈走得有些气喘,忙匀了气,猜测着道:“这几日蒋氏和姻语秋接二连三的上门,郡王爷也整日在外忙公事,依奴婢看,朝廷的商船队八成是遇到了不好的事。”

申妈妈的话音刚落,外面的丫鬟道:“郡王妃和二太太来了。”

琳怡和郭氏一起进门,申妈妈特意留心看了琳怡一眼。

仍旧是满脸笑意,没有半点愁心的模样,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丫鬟,丫鬟立即将手上粉彩八瓣盘送上去,盘子上放了三个粉红的蜜桃,琳怡道:“本是没有的,内务府送来了一盘,拿来给老夫人尝尝鲜。”说着坐到软座上,旁边的郭氏也上前行了礼,去旁边坐下。

两个人说说笑笑似亲妯娌一样,郭氏道:“不是桃子的季节,就算市面上能买到也是很贵的。”

周老夫人看着桃子,慈祥地笑道:“桃子是好,只是我身上不爽利,吃也吃不下,还是你们吃吧!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喜欢吃新鲜的东西。”

内务府送来东西,自然要先问了长辈,只是偏赶在郭氏来府中探病的时候一起过来,说到底是为了看她屋里的情形。琳怡真是着了急,否则以她的性子不会四处走动查看。

琳怡坐了一会儿才走,周老夫人看向郭氏,“琳怡问了你什么?”

郭氏低声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说了说给太后娘娘建金塔,还提起长宁师太之前来了康郡王府。想让长宁师太来给您看看病症。”

给她看病,周老夫人心中冷笑,琳怡是在探郭氏的口风。

周老夫人道:“你说了什么?”

郭氏忙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说长宁师太很厉害,最近给不少宗室妇看好了病,长宁师太说,人之所以生病是祸福因果而就,只要除灾避祸可保安虞,就算病症不能好,也能消业。”

这话是谁都能从外面打听出来的。郭氏有意避开不提,恰好证明这里面有蹊跷。郭氏和琳怡相处毕竟还是少,不知晓琳怡的手段,周老夫人半晌才道:“有些事早晚也是要知道的,反正现在想要反悔,已经是来不及了。”

琳怡回到房中,让橘红去搬花绷子和针线,拿好绷子才分了针线,巩妈妈就将前院管事带来的消息讲给琳怡听,“都说宫中有位娘娘不舒服,想请长宁师太进宫看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琳怡想起刚才郭氏说的话,现在看来定然是真的了,有人想利用长宁师太的嘴,掀起这场风波。如今一切成熟,是该兴风作浪的时候了。

第三百零七章 回京

长宁师太在京里越来越有名,请她做法事的每日不断,短短一个月时间,大大小小看了不少的病症。

一个不算有名气的女尼,一下子成为了大师,当真是修成正果。

乳母将晖哥抱过来,晖哥在琳怡的榻上翻了个身,琳怡正在问**晖哥吃奶的情形,看到这个也止住话。

乳母很是惊讶,“刚才在屋里还不会翻身呢,怎么来到郡王妃这里就…世子爷是见了郡王妃就高兴起来。”

小孩子哪里懂这些,琳怡看向软榻,“是因为我这里铺的比较平整,天气热了,才让人将褥子换下去。”

晖哥很喜欢在琳怡房间里玩,大大的眼睛四处看着,琳怡看向乳母,“以后就将晖哥抱出来玩吧!这里宽敞,小孩子喜欢。”

乳母忙点头应了。

琳怡伸手将晖哥抱起来,橘红从花房折了几朵月季花,捧着青花折枝大花斛进来,晖哥看到肉肉的身体动了动,琳怡正要笑着问晖哥好不好看,晖哥就大了个大大的喷嚏。

旁边的乳母忙讨吉利,“一百岁。”

看到这个模样,大家都笑起来。

巩妈妈撩帘子进屋,见到橘红手里的花,立即急起来,“世子爷在这里还是不要摆花了,小孩子见花要起疹子。”

这又是什么说法,琳怡笑着道:“晖哥好像很喜欢鲜艳的颜色,先摆着吧,等他不看了再拿出去。”

巩妈妈道:“那就拿远一点。”

拿远了晖哥就不看了,小孩子的眼睛和大人的还不一样。巩妈妈也是为了晖哥好,晖哥万一真的因此生病,真就得不偿失,琳怡就让橘红将花拿去了窗台摆着。

这时候巩妈妈禀告道:“广平侯府那边来人禀告,说是夫人回京了,要来看郡王妃呢。”

琳怡将晖哥交给乳母。神情有些惊讶,小萧氏才让人给她写过信,说是族里要办学,宗长请父亲帮忙选先生。要过几个月才回来。

琳怡吩咐巩妈妈,“让人去趟广平侯府,明日我回去看母亲。”怎么能让长辈登门看晚辈。

巩妈妈应了一声,很快就去而复返,“广平侯夫人来了,马车到了垂花门。”

这么快。琳怡吩咐玲珑拿了褙子换上迎了出去,小萧氏已经走进院子。

小萧氏穿着藕色小牡丹锦缎交领褙子。眉眼中有些疲惫,脸色却很好,比走的时候胖了些。

琳怡和小萧氏坐下来,“母亲怎么不提前写信,我也好去迎母亲。”

小萧氏就笑,“世子爷呢?听说你生了,我就一刻也坐不住,做梦都是见到世子爷。老太太也劝我明日再来,我却是等不得了,那么多路都走了。还差这几步不成?”

琳怡吩咐橘红,“让乳母将晖哥抱出来。”

小萧氏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我听说是皇上赐的名字。”

琳怡点头,从乳母怀里将晖哥抱出来。

“不能这样抱,这样哪行,”小萧氏立即拉起琳怡的手放在晖哥的脖子上,“闪了孩子的筋骨可是了不得的。”

晖哥已经能抬起头,又能翻身,只要用手指护着些就行了,这些日子她都是这样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