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若寒俊眉微蹙,目光幽幽看她一眼,最后只答:“你不是说,你爱‘下雪’?所以,我说我知道。”

她疑惑,真的是这样?是他自己听错,所以才回答说“知道”?

“你在想什么?睡了那么久,你梦到什么了?”他见她愣神,便抬起一捧水,从她脸上轻轻灌下。

她晃了晃脑袋,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也敷衍的答了一句:“我不记得了。”

她怎么能告诉他,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

他见她有所隐瞒,也不揭穿,只是起身往窗户走去,背对着她,拉开窗帘,好让夜风习习吹进,吹在他的脸上。

她神志渐清,刚刚那一阵阵情潮般的感觉,已经在这带着紫荆香气的凉水里,悄然褪去。可她不明白的事,在她灵魂回去的时候,她的这个身体,究竟出现了什么状况?

为什么,她原本身上拥有的紫荆药性会骤然失效?

太多问题要问,太多情绪要处理,她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然后,仰躺在桶边,不知不觉,又沉沉睡去…

南若寒在窗下站了许久,直到注意到身后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他这才转身,看到她竟靠在木桶的边缘,像是睡着了。

他心中一惊,急忙走到她身边,伸手触摸了她的脉搏。

应该正常!

他试图摇她的肩,只听她沉沉的“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闪动两下,又睡过去了。

他终于松一口气,这一次,他相信她只是,睡着了。

算算时间也应该够了,于是他从床边的架子上扯下一块半身大的巾布,裹着她,将她从水里缓缓的抱了出来。

他又一次替她擦干身子,自然,这一次他用的是内力。然后,将她平放在床上,再替她盖好棉被,做好这一切后,他这才真正是放宽了心,有些疲惫的坐躺在她的枕边,静静看她。

江上的夜,似乎太过安静。周边,也看不到一丝灯火,除了这条船,也再没有别的船只。司徒静已经在甲板上站了多时,任凭江风从面上刀削般的拂过,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好久了,他在那房间里…

她都不敢走得太近,害怕听到什么她不愿意听的声音。

而她身后,亦是还有一人,只不过,她站着,他坐着。

上官越在看那棋盘,不知为何,竟发现那棋子好像自己在动。

“解了。”他突然说。

她听到了,骤然转头问:“什么解了?”

他答:“阵被破解了。”

她恍惚了下,又转身回去。

那自然是会,破解的啊…

他抬头,突然对她说了句:“你犯规了。”

她愣,又回头,“什么?”

“犯了教规啊!你忘了,教规里有一条是什么?”

她凝眉,不予回答。

“不要爱上教主。”他替她答道。

风呼呼的吹着耳膜,她多希望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她除了清楚的听到他的话以外,她还听见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

是的,她起一入教就知道了,教主,早就心有所属。

她也不奢求什么,只要她对他忠心,那就够了。

翌日清晨,阳光突破层层浓雾,缓缓的射到江面,似乎有一种,雨过天晴的美好。

两旁的高山,隐约可见,前方,高高耸立的,那不是他们的目的地——青山吗?

这么快,就到了,不过一日而已…

风千雪迷蒙的醒来,她似乎又梦到了自己的父母,梦见他们依然在家里生活的好好的,没有车祸,没有爆炸。

她心情忽然没那么沉重了,也许她穿越回来这里,本就是个天意,这样,她还可以安慰自己,她的父母,还在那活的好好的。

只要他们好好的就够了。

只要她不回去,他们就不会为她在餐馆订桌庆祝,就不会发生车祸。

是的,只要她不回去…

他们会好,她,亦是…

转一转头,一张放大的俊脸居然横放在自己的枕边,她吓得身子一缩,急急往墙边靠去。

南若寒只穿一件单衣,微微张开的襟口露着他宽厚性感的胸膛,而他一手伸在她刚刚睡过的地方,像是一个晚上,都保持着搂她的姿势。身上盖着的亦是她刚刚盖过的被子,就这样,他们居然同床共枕了一夜?

她蓦地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幕幕,脸再次“刷”的红了!

不行!她今天必须问清楚!他,究竟对她做过什么?

像是察觉了动静,南若寒的眸子微微一动,不一会就睁了开来,可是,还没等他好好的伸一伸腰,透一透气,脖子,就被一只张牙舞爪的手,捁住了。

风千雪燃着烈火的双眼直直灼在他的脸上,一想起昨天,她就…

“南若寒!你快告诉我,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许骗我!更不许隐瞒!昨夜,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天空渐渐晴朗,浓浓的雾气愈加散了,风吹着岸边高高的常青树微微摇晃,就像在欢迎幸运的客人从远方到来。

南若寒终于从风千雪的房内走了出来,只不过,脖子上多了几道深深的红印,像是被谁掐的。好在他在外面多穿了件银白的莲蓬衣,宽大的帽檐从头顶遮下,将他脖子下的痕迹牢牢的遮了过去。

那女人,发起狠来,当真惹不起!

他哪里对她做了什么?就是那至阴之处他都没有碰到,不过是在她的腿上擦了几把。

后来,他差点兽性大发,还不是因为她主动投怀送抱吗?

想来虽然很冤枉,但他也确实是,有点趁人之危了。

风千雪自从房内出来以后,老半天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一直冷着脸,看他,就像看仇人似的。

他好委屈…

“教主,我们到了!”司徒静指着前方,“那就是青山,青山派的驻扎之地。”

南若寒也来到甲板,视线朝那青山望去,满山的常青树,高高的遮挡了山上的风景。那山很高,再往上看,就是云层。依稀,他似乎见到云层中微微露出的亭台楼阁,是那了。

风千雪也上了甲板,她是做梦都想不到,居然这么快就到了!这果真是,距离最短时间最快的路线!

“不知那青山掌门现在怎么样了,当时死了那么多门人,现在,也该是重组门派的时候了。那人性格有些古怪,雪儿,你可要好好想想一会儿见到的时候,该怎么提问。”南若寒转头向她。

风千雪沉默,没有理会。

“我可没有和你开玩笑,你问那人什么,那人还都是看心情来答。如果看你顺眼就告诉你,不顺眼的话,打死都不说,要说也是假话。”

她还是没有应他。

“…”他好可怜。

司徒静像是注意到他们今天的反常,不由得和上官越对望一眼。却见上官越耸了耸肩,走到她身边低声对她说道:“女人一旦生男人的气,十有*,都是爱上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司徒静怒瞪他,“哼”的一声走了。

上官越也随她离开,甲板上,也就只剩下他和她了。

而此刻,在依祁江边的另一处高山之上,寸草不生的岩石顶端,正站着一名南陵人打扮的外族男子,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江中即将靠岸的游舫。

身后,一名白衣女子,也随他站了许久。

“原来,那就是她的秘密啊…”男子忽然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你阵法被破了,现在,总算知道那南炎睿的厉害了?”白衣女子问。

男子脚步顿了一顿,斜斜的瞥她一眼,并未出声,然后,又挥袍走了。

“看着吧,迟早一天,他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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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隐晦了些,你们自己YY下吧,虽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七十三章 他的情网,她逃不开

靠岸了,风千雪第一个从船上走了下来。岸边,有几株低垂的杨柳被江风吹得一摆一摆,偶有一枝触碰到她的衣裙,她也不去弄开,只呆呆的仰头,看那翠绿的青山,石阶一步一步蔓延而上。

她,终于来到这了。

南若寒从她身后走来,莲蓬衣已经脱下,身上穿的,还是他最爱的雪青衣裳。

天空虽晴,却似乎有些微微细雨,也不知这雨真是从天上飘下,还是从山上落下,风千雪只觉得这里的水气,比江上少不了多少。

南若寒撑起一把素白的油纸伞,给她遮了过去。身后,上官越和司徒静刚要跟随,他一抬手,示意他们留下。

风千雪伸手接过了他的伞,自顾自的抬步走上台阶,并不曾等他。他幽怨的看着她的背影,也缓步跟去。

“教主。”司徒静突然喊,将自己的油纸伞递了过去。

“不用,不碍事。”他婉拒,甚至连头都没回。

司徒静只好将伞收回。

蜿蜒的石阶,被细雨打得潮湿,一不留神的话,脚底很容易打滑。

风千雪走得烦了,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蓦地将披帛甩向前方,直直朝一棵粗壮的树干伸去,扎紧,然后脚步一抬,纵身飞去。

南若寒倒还是不慌不忙,看她远去的身影不过就在前方,就当欣赏一只怄气的小鸟,只用视线尾随着她。

这青山似是极高,风千雪一连飞了很久,都还没见到青山派的石碑,可雾气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浓,越来越白,几乎遮挡了她的视线。

她便干脆落回阶上,适当小憩一会。

“累了?这才走过一半呢,反正只要沿着这石阶向上,总会到的。”南若寒不知何时居然又到了她的身后,她吃了一惊,没想他走得竟如此的快。

匆匆回头,她见他头顶的墨发已是沾满水珠,淡淡的一层白色,如薄纱一般,偶有一滴粘在发稍,像是要淌下来。

她忽然有些心软,将伞撑到他头上,却将脸别过一边。

他眉头一跳,眸光露出喜色,然后伸手握住伞柄,顺便也握住了她。

她蓦地抽手离开,继续往上走去。

他紧紧的跟随在后,将伞更多的朝她伸去。

不一会,他趁她不备,忽然伸手将她的细腰搂过,在她错愕惊慌之际,他微微运起内力,步伐便变得轻快又扑朔起来。

树木仿佛都匆匆一晃而过,耳边也只听得风声呼呼作响,她本想将他推开,却在发现他不过是带她快速前行后,便任由他这样搂着。

果然不过多久,青山派的石碑,终于到了!

可他才刚把她放下,只听“啪”的一响,一条如金蛇般的长鞭从石碑后的浓雾中挥扫而出,并疾疾朝他们中间射来。

风千雪和南若寒顿时分别向左右翻转,那长鞭掷地落空。又一个长扫,先甩向左,再甩向右,刮得地上泥土横飞,劲风犹如刀削刮过。

风千雪再次避开它的侧击,将那油纸伞丢了开去,右臂一伸,将手中的披帛用力掷去,系住了长鞭的前端。扎紧之后,她又将手向后一收,拉着那长鞭朝她甩去。随即,她左掌微微运气,淡蓝偏紫的光晕迅速在掌中凝集,不过一瞬,数不尽的“冰魄神叶”便如箭雨般朝那长鞭飞了过去。最后,只听“啪啪啪啪”的阵阵龟裂之声,那长鞭不出片刻,便碎成了片片飞絮。

南若寒一直站着围观,看她出手如此迅猛,不由拍手啧啧赞叹:“雪儿,你功力增进不少哇!”

风千雪冷冷的瞥他一眼,她还没打算原谅他呢!

然而,安静,也只是暂时的。不过一会,又一长鞭从那石碑后方凶猛袭来,甚至还有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犹如一群长蛇飞过,重重的扫在他们四周。

风千雪和南若寒双双跳起,这时只听南若寒说了一声:“我们快到石碑后去!”

她点头,身子前倾朝那方飞了过去。

浓浓的雾气,在半空中显得更是朦胧不清,好在那石碑较树般高大,风千雪将披帛往前一抛,很快就将它缠住,再借用拉力,不一会就来到了它的身后。

南若寒也在此刻同时落地,转身,那数条长鞭亦是转了方向,又朝这方袭来。他刚要出手,却见风千雪再次比他快了一步,素白的披帛早已将那些长鞭的尾部捆成一束,她再抬脚向上一跃,瞬间,便站在了它们之上。最后只听“唰”的一声,她掷去的一片“冰魄神叶”,便轻而易举的将那成束的长鞭生生割断。

“雪儿,你好猛啊!”南若寒看了看正正倒在自己脚下成捆的长鞭,那光滑的断面几乎没有任何参差不平,足可见那“冰魄神叶”的威力非同一般。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早上被她掐的脖子,那上面的红印,似乎还没完全褪去。想了想,自己还真心命大…

风千雪从上面落了下来,也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她似乎不出手不舒服。难道因为之前被封了内力,所以现在顿觉手痒?不,或许应该是,她想试试那进步了一层的功力,究竟好到了怎样的程度。

重新将伞从地上拿起,他们又继续往前走去。不远处,已是隐隐可见红瓦白墙葺成的座座宝殿,从低到高,层层叠进。风千雪抬头朝那最高最大的宝殿望去,想必青山派的掌门,应该就在那吧?

然他们不过才走了几步,面前,便猛地闪出几道人的身影。葱绿的衣袍并未系腰带,看着和道袍有些类似。而他们每人头上都还绑着一条白色孝带,似乎还正在守丧。

风千雪不由皱眉,这时间,也该过去个把月了吧?

可她根本来不及和他们开口,那几个人便已挥着手中的长鞭朝他们急速击来。

风千雪和南若寒再次分开,他们一共七人,风千雪对付三个,南若寒对付四个。而这些个弟子看着并不像是新手,几招下来,他们不但随意变换阵法,还试图扰乱两人视线,让风千雪和南若寒来个措手不及。

但那些人毕竟还是小瞧了他们,南若寒根本就不屑和他们出手,只不时避开上前的攻势,然后纵身一跃,就已在路旁的峭崖上坐了下来。

风千雪很快打趴了缠着她的三人,见他已然坐下,以为他在偷懒,便干脆连另外四个也一起解决了。

就在她干净利落的收回手,重新撑起又被她抛落的那油纸伞时,只听身旁一曲悠扬的笛声娓娓传来,那是…

她转过头,听得他在吹那首《春涌》,那令人昏昏欲睡的曲子。四周,白雾因为刚才的打斗向四处散了一些,而那被打趴的七个人,不过也只是晕了过去。风千雪向来不喜杀戮,只要他们不是邪恶之人,她必是不会对他们下杀手的。然而,就在南若寒吹奏玉笛的时候,她忽然见那躺着的几个人身子突然动了一动,然后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

风千雪刚要再次动手,却没想他们七个突然向南若寒作起揖来。

“属下,见过教主。”七人异口同声的说到,可他们的神情,就好像被什么附身一般,想必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如今在对谁说话吧?

风千雪呼吸微微一紧,继续观察着他们。

南若寒的笛声骤然停了,却转头问道:“告诉我们,如今这青山派,还有多少弟子,而你们的掌门青城真人,现又在何处?”

不出片刻,那七名弟子齐齐答道:“禀报教主,如今门下共有弟子不到一百,掌门现在最上层的凌云宝殿。”

“此路上去,可还有什么机关或埋伏?”南若寒又问。

而那七名弟子又齐齐答曰:“第一层风灵阁有烈焰无形枪,第二层术风阁有雷霆疾风弓,第三层天灵台有众弟子设的天网无敌阵及金虎龙长鞭,过完三关,才到达凌云宝殿。”

“那又如何能绕过三关,直通凌云?”

“从密道即可。”

“密道在哪?”

“含笑出墙来,千娇百媚生,天柱一遥指,洞门破天开。”七人整整齐齐,竟念出了一首诗来。

南若寒忽而一愣,复又再问了一遍:“密道在哪?能不念诗吗?”

可那七人还是齐答:“含笑出墙来,千娇百媚生,天柱一遥指,洞门破天开。”

“废话!”南若寒低低骂了一句,后将玉笛一挥,那七人即刻倒下。

风千雪一直静静看着,对他手中的玉笛更是好奇起来。这幽冥笛,和她的梦魂萧,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她的梦魂萧可以进入人的梦境,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而那个幽冥笛,似乎是可以控制人的意识、思想和行动,仿佛被鬼上身一般。

“怎么,别老盯着我的玉笛看,这个,可不能给你!”像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南若寒忽的把那玉笛收了起来。

小气,不就是多看那么几眼,他用得着藏得那么深吗?她一个不爽,又不打算理他。

“没想这青山派的人竟提防至此,如果人人都能以这种方法问出密道的位置,那他们摆的那三道关卡,就形同虚设了。”南若寒自言自语了一阵,然后从那峭崖上飞了回来。

“含笑出墙来,千娇百媚生,天柱一遥指,洞门破天开…”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吟。白雾又渐渐聚拢回来,慢慢遮住了他的雪青身影。

风千雪亦是快步跟随,其实她心里也在想着这个诗句,如若能从中参透玄机,那自然是比过那三个关卡还来得简单。

含笑应该是指花吧,但又是什么花呢?她将所有春天能开的花在脑中过了一遍,视线,也随处寻找开去。可是这里的雾气实在太大,她将伞柄略微抬起,试图看得更高更远,却只发现不过是一片茫然。

忽的,风起云涌,不远处,一片暗黑汹涌袭来,看似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这天气真是变化无常啊!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今天是晴天。

风千雪才刚刚感叹,“哗啦啦”的大雨便如落珠般如数坠下。

南若寒似乎也没想到天气变化得这般迅速,而他唯一的伞,又在她的手上。于是他快速后退几步,闪身跃到她的伞下,再拉着她朝旁边石壁的凹处躲去。

好在他们找了一个暂且能容纳两人站立的凹槽,只是头顶上方,本来就很狭小的伞底,被他大男人硬生生这么往里一站,两人间即刻没了缝隙。

小雨还好,偏偏又是大雨。无论两人怎么挤,身子总还是会被淋湿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