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和他坐在同一马车内,心下还是难掩喜悦之情,可又还是不敢靠得太近,也便倚着窗子,不时的偷偷看他。

他一如既往的沉默,闭着眼像是在偷闲小憩。他的睫毛很长,厚密均匀,像两把小刷子似的粘在上面。而他睁眼的时候,眼眸干净纯粹,一看就能见底,只可惜,她在那底中,看不到自己。

默默的叹了一声,转头,她又将目光看向窗外。

“敏君。”

忽然的一声叫唤,让赵敏君的心“扑通”的跳了起来。她即刻回头看他,正撞上他向她投射的目光,平淡而无痕,却又不是冷的。

“去见德妃的时候,你也还是要谨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你应该懂的。”他话中有话,却不明了。

但她听出来了,也便点了点头,“就是王爷不提醒,敏君也知分寸的。”

夜洛尘又不说话了,重新闭上了他温润如水的眼,不再看她。

很快就到了皇宫,夜洛尘是去上朝顺便替轩澈帝做治疗的,而赵敏君却由其他宫人带着往德妃的和顺宫走去。

和顺宫位于皇宫的东面,和太子的东宫距离并不遥远,赵敏君才刚刚步入和顺宫的大门,隐隐的,空气中就传来了阵阵飘散的檀香。

听闻德妃苏阮沁非常信佛,自从轩澈帝病了以后,她便一直在自己的佛堂中抄经诵佛,除非必要的事,几乎不会踏出宫门。

曾经,皇宫内还有另一个妃子的地位和她是平等的,那就是前尚书之女邱玉珺邱贵妃。关于邱贵妃以及邱家被灭门一事,赵敏君也是后来听父亲提到的。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有时也不得不庆幸自己,还能和夜洛尘住在宫外。

和顺宫的人一听说是七王妃来了,也便将她带到了苏阮沁身边。这是赵敏君第一次见到德妃。鹅蛋一样的脸,虽然有些上了年纪,但还是难掩曾经闭月羞花之色,而她体型玲珑匀称,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名副其实是太子的亲生母亲。不过,赵敏君也见到了在苏阮沁身边,还多坐了一个人,看宫服,也像是某个妃子。她细细推敲了一下,想来,这妃子应该是正三品的婕妤刘曼如。

“敏君见过德妃娘娘,婕妤娘娘。”赵敏君恭敬的行礼。

刘曼如惊了一阵,没想这七王妃还真是聪颖,这么快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苏阮沁淡笑点头,示意她在身边坐下。

很快,就有人送上茶点和果盘。赵敏君也不设防,拿起茶杯小小的饮了一口。而她今天为了赶上夜洛尘入宫的马车,起得太早连早餐也来不及吃。如今这么一坐下,看到面前的糕点肚子还真是饿了。可是,就这么大无忌惮的拿起来吃,真的好么?

“王妃不用介意,娘娘喜欢随性的人,若是觉得饿了,就随便吃一块。”刘曼如倒是看出来了。

赵敏君脸一红,藏在袖中的手指相互搓了一搓,就真的拿起一块枣糕,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敏君,在王府的生活,还习惯吗?”苏阮沁首先关心的问了一句。

赵敏君点了点头,好不容易咽下一口,这才答到:“挺习惯的,王府的人都很好。”

“哎,可惜蓉惜去得早,否则若是她见到自己的儿子终于娶媳妇了,心里不知该有多高兴。”苏阮沁轻叹一声,她口中的蓉惜指的便是夜洛尘的母亲,南蓉惜。

“七王爷的父母去世得早,所以娘娘以前也经常会将王爷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一旁,刘曼如又在附和。

赵敏君又点头,在嫁入之前,她也曾听父亲说过,夜洛尘从小就失了父母,所以,他身边的关爱不多。也就因为这样,她更是觉得,自己要更体谅他一些。

“看敏君你身子那么薄弱,是不是在王府吃得不够?如果你不嫌麻烦,倒是可以经常来本宫这坐坐。将身体调理好,才容易怀上孩子。”

赵敏君忽而一愣,将最后一口枣糕全部吞下,有些错愕的看她。

这已经是短时间来,她不知是第几次听别人谈起有关怀孕的事。看来,自从太子妃有喜之后,怀孕已然成为当下的热潮。只可惜了那太子妃如今已是香消玉损,就连尸骨都不曾找回。

“敏君和回春郡主关系怎样?本宫可是听说,郡主曾在王府住过一段时间。只是被我那睿儿…”苏阮沁又继续问,而且话题非常巧妙的,竟扯到了风千雪身上。

这让赵敏君不得不怀疑,今日德妃召见她的最终目的。

难道,是德妃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和风千雪有关的情况?

“敏君入王府的时候,郡主早就不在了。我和郡主,也就见过两次。说不上熟络,但也不算陌生。”她开始小心翼翼的回答,可是面上,却又还是从容淡定,不会让人怀疑她对她们有任何隐瞒。

果然,苏阮沁显得有一些失望,但还是热情的招待了她,继续与她攀谈一些闲杂琐事。

直到赵敏君离开时,刘曼如才忍不住问:“娘娘若想打听情况,为什么不直接召见郡主?”

苏阮沁摇了摇头,自她知道那太子妃坠崖自尽后,就一直很心疼那腹中流失的胎儿。那是她皇儿的后代啊,她可是等了许久,才盼到了一点希望。却没想,这希望才燃起又破灭了。

“曼如,郡主一直在睿儿身边,多多少少,会受睿儿的影响懂得怎么小心谨慎。若是直接问她是否有喜,她定是不会说的。可她或许会对身旁信任的人说,本宫想了半天,好像也只有尘儿是她比较信得过的。但尘儿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断然也不会向外透露。如今也就只能套套这王妃的话了,不想也是落空…”言罢,她轻叹一声,起身走向佛堂,诵经去了。

刘曼如看着她在廊道内消失的身影,也端着茶小小的啄了一口。

这盼孙心切的女人啊,有时候就是少了些明智的办法。这样旁敲测听的去打探,哪里有直接去试探来得准确?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回春郡主确实也不是一般的人。她跟在太子身边那么久了,全南陵的人都知道她就是太子的女人,可她却一直没有取得名分,这绝不像是太子本来的意思。

刘曼如因为这件事想了很久,唯一得出的结论便是,回春郡主自己不愿封妃。至于这不愿意的理由是什么,她真是有些不能理解了。但这样的话,倒是能给郡主做了一个很好的掩护。

历来,也只有是拥有妃子称号或有名分的女人,才会容易被人注意。而那风千雪却只是郡主而已,即便她真的怀有太子的后代,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也很容易将她忽略。

按常理讲,未婚先孕可是极其的伤风败俗,更何况,郡主还和迦兰太子有个难摆脱的婚约在身呢…

但是再细细深想,那个回春郡主,好像又和太子一样,经常不按常理出牌。那么她不顾世俗常理未婚先孕,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要怎样去试探她本人呢?

刘曼如抿嘴想了一想,忽然的脑洞大开,两眼放出一道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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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出宫

今天真不知究竟是什么好日子,前脚,大理寺卿贾文霍刚刚离去,后脚,永和殿又迎来了一位稀客。

说是稀客,是因为风千雪和此人基本没有任何交集,也只是在德妃身边见过几次。所以,对这稀客的到访,她心中很是疑惑。

好在杜芸青一直在,所以,大家坐在一起用膳的时候,也不至于突然冷场。

“刘婕妤,今天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这么有空陪我们母女俩一起享用午膳。”杜芸青一边让宫女多备一副碗筷,一边微笑着问。

刘曼如看起来非常客气,进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筐子东西。

“我只是替德妃娘娘来问候一下郡主,听闻太子殿下带兵去征讨迦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郡主。怎么说,郡主可真是替我们女人长脸,将来太子做了皇帝,郡主必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她一边说,一边命人将筐子里的东西端了出来,“其实呀,娘娘早就将郡主当作自己人,只是不知道为何殿下迟迟不给郡主一个名分。但娘娘说了,名分什么的,也总是迟早的事,不影响娘娘对郡主的关心。这个汤,娘娘在怀孕前一直饮用,是能够调经助孕的佳品。娘娘说,这汤所用的方子,是一位高僧亲笔传授的,服用一个疗程后行房即可受孕,保准能生下聪明又漂亮的孩子。”

说罢,她便将那盛汤的瓷盅递到风千雪的面前。

风千雪打开盖子朝里面看了一眼,汤还冒着热气,颜色有些深,看着像是加了红糖,稍稍一闻,还能闻到类似人参的香味,表面上,还飘着两颗煮透的肉桂。她眸光微微一凝,脸色不是太好。

杜芸青也伸头朝那汤看去,多少也看出了些端倪。

“还有这些。”刘曼如像是没注意到她们的反应,又从筐子里拿出了些水果,“这些石榴都是娘娘在院子里亲自种的,本来应该是*月份才结果,但她请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园丁,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些石榴提前结果了。在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时候本想送来一些,可惜那时候还长得不够好。这两天刚好熟透,所以娘娘便命人摘下都给送来了。这些寓意可好了,多子多福呢!”

敢情这德妃在花婉月这太子妃坠崖自尽后,开始巴结起未来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风千雪了,她这真是盼孙心切呢,还是另有所图?

杜芸青不免有些疑惑,因为据她对苏阮沁的了解,不太像是会去谋害自己儿子后代的人。换句话讲,苏阮沁应该和轩澈帝一样,是最希望太子有后的人。

可是,如今送来的这些东西,对风千雪却不太好。

那味汤里,究竟混了什么东西虽不能全部猜出,但那肉桂和人参都是孕妇的禁忌之品,就连红糖孕妇也是不能多吃。还有那些石榴,孕妇也尽量不要吃。

杜芸青看着刘曼如不由有些质疑,而风千雪亦是将盖子重新盖了上去,并没有立即要喝的打算。

刘曼如看了看风千雪,又看了看杜芸青,一脸的不解,“怎么,郡主不肯赏面吗?不会是怕里面有毒吧?德妃娘娘是太子的亲娘,怎么也不会害自己未来的媳妇呀!你们若是担心,可以当场让人拿银针来试试。”说罢,她还真招手唤来站得最近的福安。

福安刚要上前,风千雪即刻开口说到,“不用了福安,婕妤娘娘,千雪相信这汤没有问题。只是,刚千雪拿起盖子的时候,觉得汤还是有些烫了,所以想等凉了一些再喝。”

“千雪…”杜芸青一听,不由得在脚下暗暗蹭了蹭她,难道她看不懂里面含的是什么吗?

刘曼如听后欣慰一笑,“郡主说得也是,这汤刚刚煲好就急急送过来了。加上如今天热,也不那么容易放凉。那这些石榴,郡主也一起收下吧!”

风千雪点了点头,让福安将桌上的石榴都装了去。

三人开始用膳。最近,为了照顾风千雪的饮食,又要避人耳目,杜芸青已经私下交代厨子,将所有人的菜都弄得尽量清淡。厨子虽然觉得奇怪,但想想可能是主子们因为天气变热而口味变了,所以才以清淡为主。于是,今天的菜,上的是胡萝卜莲藕汤、黄瓜炒板栗、清蒸红友鱼和清炒小白菜。

刘曼如看了眼那桌上的,除了还有鱼肉,其他的竟和德妃娘娘在宫内的斋食差不多,就连油水也少之又少。

这是个什么情况?

大家刚要动筷子,刘曼如又来了一句:“对了,我差点忘记,还有一样东西没拿出来呢!那也是德妃娘娘在自己院子的水池中养的甲鱼,来之前刚叫厨子做好的,我们一起来品尝吧!”

她一边说,还真从筐子的最底层拿出一盘足有两只手掌般大小的清蒸甲鱼,端到了桌子中间,方便每个人都能夹到。

风千雪和杜芸青面色大变,这甲鱼,孕妇可是万万吃不得的!

杜芸青再次瞪了刘曼如一眼,不得不怀疑她是否从哪里打探到了什么情况,为何今天送来的东西,处处都是孕妇禁忌?

但那刘曼如依然笑得无比自然,甚至主动给风千雪夹了一块甲鱼肉放到她的碗里。

“郡主,这甲鱼是滋补佳品,肉质鲜美,真的非常可口。你尝一尝,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风千雪皱了皱眉,却也迟迟没有动筷。

“怎么,郡主是不爱吃吗?”刘曼如看她有些迟疑。

风千雪想了想,忽然抱歉的对她笑笑,“不是不爱吃,是我吃了甲鱼就会过敏。”

刘曼如恍悟的点头,“啊,那就太可惜了。我还以为郡主不敢吃,是怀孕了呢!这甲鱼,孕妇确实是吃不得的。哦,还有刚刚那汤也是。德妃娘娘说,那汤就适合在受孕前服用,但是受孕后,就不能再服用了。以免影响胎气,对胎儿着床不利。”

杜芸青和风千雪对望了一眼,终于明白她今日来这的目的了。

试探!

明目张胆的试探!

原来德妃盼孙盼得那么急切,也无外乎当时她一收到花婉月有喜的消息,就迫不及待的跑去告知轩澈帝。结果后来没想弄巧成拙,反倒害得自己未出生的孙儿小命不保!

想到这,杜芸青突然将手伸到那盛汤的瓷盅前,云袖随意一扫,只听“啪啦”一声,瓷盅落地,碎裂成块,汤水溅出。

“哎呀!我怎么那么不小心!”杜芸青一脸的悔意,看脚下被摔得破碎的残骸,无奈的眨了眨眼。

福安忙命人过来收拾,不一会就将地面弄干净了。

“真的不好意思,曼如,你回去替我向德妃请罪,就说本宫不小心破坏了她的好意,回头本宫也准备些上好的汤药,送她也补补身子。”杜芸青抱歉的握住刘曼如的手背,满脸的诚意。

“没关系,反正药方我都带来了,晚点叫宫人们下去重新煮一盅便是。”刘曼如亦是笑,真的将那汤剂的药方从袖中取了出来,“这是真的调经助孕,但切记,若是有了,就不能再喝。我们可是等着郡主的好消息!”

杜芸青和风千雪只能陪笑。

直到差不多过了未时,她们才送走了这个瘟神,但此刻两人的脸色均是不怎么好。

“看来,德妃那边,恐怕是要露陷了。即使我们矢口否认,也已经引起了她们的怀疑。没想到那老女人如今对抱孙这么急切,就是脑袋太蠢,没有吸取一点前车之鉴!”杜芸青搅着手帕,看那叠在盘内的大红石榴,不由来气。

“所以,千雪才说要和若寒去军营。这皇宫如今没有他,对我来讲,就不算是家。”风千雪说着,不由伸手摸了摸腰间系着的玉蝴蝶宫绦,那是他给她的聘礼,是他出生至今,一直佩戴在身的东西。见它,如他。

这一次,换杜芸青沉默了。

他临走前,交代过她要替他看好风千雪,直到他的归来。但眼下,究竟是继续待在这皇宫好,还是离开?

风千雪骤然从位上站起,步行来到窗下,仰头看那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此刻,他应该还在赶路吧?如今皇宫里没她的事,轩澈帝的治疗,也都是由夜洛尘代劳。而夜洛尘也越来越通晓她的方案,有时甚至能不在她的提点下,做出和她一样的诊疗计划。

于是,她的心,也越来越坚定了。离开,还是要离开…

夜半时分,月明星稀,万籁寂静,四周又是闷得无风。

风千雪将收拾好的行囊系在肩上,换了一套方便行动的深色长裙,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桌上,她已给杜芸青留下一张字条,写明了她的去处和目的。即便将这字条原封不动的交给轩澈帝,想来,这恨不得让她死在前线上的老皇帝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一刻,永和殿里所有的宫人都下去睡了,只偶尔传来几声猫叫,一见人影,那猫就躲了起来。

风千雪一出来便关上了门,轻手轻脚的朝那殿门走去。可才走了没多久,只觉身后忽的扫出一阵袖风,有淡淡的脂粉香气,顺着那袖风冲她飞来。

她不由得驻步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人时,着实吓了一跳!

“义娘?”她惊叫,乌溜溜的杏眼瞪得老大。

杜芸青亦是一身深青色的曲裾长裙,后背同样挎着一个布袋,双手叉腰定在那里。

“我想好了,既然你那么想去军营,而我又不想辜负了那臭小子的托付,也就只能和你一起走了!”

“义娘…”风千雪听后不由眼眶湿润,自己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认了一个如此仗义的娘亲!

杜芸青上前两步,拍了拍她的肩,“还愣着干嘛?快走吧!出宫后还得去寻一辆马车才能上路,那臭小子为了防止你擅自出宫,竟命人将降黑马车锁了起来!”

果然是心细如尘,风千雪本还打算自己去驾那降黑马车,却没想他竟是早有预料!

空气还是沉沉闷闷,可天空依然没飘来任何积雨的云,眼看这天今夜是不会下雨了。宫墙内外,站得笔挺的御林军才刚刚换岗,不一会,侧墙边,便出现了两道纤瘦的身影。

“千雪,拿药来,我替你去洒!”杜芸青朝她伸去手。

风千雪将袖中藏着的药袋往她手上一丢,“保证让他们站着也能睡着。”

杜芸青点了点头,脚步一抬,身轻如燕的朝前方飞了过去。风千雪抬眸张望,只见那敏捷身影如疾风般从墙边一一扫过。瞬间,那站如松柏的御林侍卫,像丢了魂般,腰背微微拱着弧度,依次将头垂了下来。

眼看时机成熟,风千雪也轻踮起脚朝前跃去,待杜芸青连同宫墙外的侍卫一起弄睡,她便趁势行了出来。

“他们会睡多久?”完成了任务,杜芸青也刚好将药粉全部用完。

“不久,半刻钟不到。在下一批巡逻的官兵到来前,他们也应该醒了。”

走了几步,风千雪又转头朝皇宫大门望了片刻,如果可以,真希望从这个门出去之后,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千雪。”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杜芸青脚步忽的停下,“你看…”

风千雪疑惑的皱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前看去,一辆华丽的红木马车赫然泊在路旁一棵粗壮的大榕树下。而那马车旁俊挺的站着的人,虽然被树荫挡住了面庞,可她永远都不会将他认错,是他,她的大师兄,夜洛尘。

心蓦地一颤,他怎么会料到她今天会偷跑出来?

她还在看他,忽的又瞥见他身后跃出一个纤瘦娇小的玲珑身影。她眸光一亮,那不是赵敏君吗?

许是见她的脚步突然停下,夜洛尘于是朝她走了过去。

“千雪,我送你去。我这马车虽然没有他的马车那么厉害,但至少能保你一路平稳。”

她不知该用怎样的话语,来表达她此时此刻对他的感激之情。从她第一次来到皇宫,他就一直在她身旁帮助着她。那时的他,也是这样将马车停在宫门之外,只是来接她的,是他身边的一个太监。

与此同时,依然处在马车旁的赵敏君也在默默的看着他们。她也是跟在夜洛尘身后跑出来的,自她今早听到太子带兵出征讨伐迦兰的消息,她就猜到,被抛下的郡主定会想尽办法追随而去。因为换做是夜洛尘出征,她亦会做出如此行动。所以,当她守在门外,看到他的马车离开王府时,她便死皮赖脸的闯了进去。

四人终于上了马车,驾车的车夫一把扬起马鞭,四匹高大的骏马便迈步在路上驰骋起来。暗黑的道路偶尔还是会被灯笼照亮,和着天空映射的皎洁月光,前方的路如一条若隐若现的银白长龙,时而笔直时而弯曲,一直朝他们的目的地皓月关延伸而去。

这时,天边不知何时飘来一片稀薄的云,形状诡异的像一只巨大的手,将那近圆的明月遮挡住了。沉闷的大地突然翻起了风,愈吹愈烈的将路旁的树叶捣弄得沙沙作响。飞扬的尘埃亦是惹得人与马都睁不开眼,马车不得不因此而被迫缓了下来。

一股未知的危险,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动手!”

暗处,一拢朱色长袍的神秘男子对着手下赫然下令。顷刻,数十双骇人又发亮的绿色眼睛从乌黑的斗篷下蓦然睁开…

马车内,夜洛尘灵敏的感官忽的升起一阵异样的骚动,他眉头一皱,即刻让驾车的人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

杜芸青疑惑的问,可夜洛尘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便响起了拔剑的声音!

一道道绿光如流星一般凛冽的划破夜空,瞬间将他们乘坐的红木马车团团包围。赶马的车夫第一个与那突闪的光亮展开厮杀,夜洛尘也攸地从车内飞了出去,举起长剑,朝那森森的绿光直直横扫!

“宁一凡,护好马车!这些我来!”

“是!”语毕,那车夫即刻坐回原位,只挥剑挡开接近车帘的少许绿光。

杜芸青与赵敏君也跟着冲出车内,一人站在一边,与从另两处袭来的绿光干了起来!

“青姨,你不要离开千雪身边!”瞥见了她们的冒然行动,夜洛尘警惕的吼了一声。

可如今杜芸青眼下正是杀得火热,那道道绿光好像加快了攻击的速度,化作条条明细的绿线,齐齐朝她冲了过去,一条比一条更是凶猛!赵敏君见她已是应接不暇,可自己同样脱不开身,无奈,只能继续应对面前飞来的邪恶凶光。

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又一波绿光朝马车簌簌飞去,夜洛尘情急之下只能一边抵挡一边步步后退,试图阻止那些绿光接近马车,但他的速度明显因为身边的攻击而受到影响。眼看它们就要侵入,忽然,一阵高亢的箫声从车内“呜呜”传出,圆润的音色仿佛被什么力量刻意拉升到原本不能触及的阶段,每每一个转音尖锐得如同刀割一般,刺痛着人们薄弱的鼓膜。

忍不住,杜芸青和赵敏君不得不用力捂住双耳,而那些凶猛的绿光就像是断了根的弦,变得杂乱无章,毫无目的的四处乱窜。

夜洛尘趁机飞身回车,帘子一掀,便见风千雪依然淡定的坐在车内,手中正拿着他之前送她的玉制长箫,垂眼吹奏着他未曾听过的怪异曲调。

不过一瞬,只见那些绿光变得越来越弱,而尖锐的音调也逐渐恢复本来的圆润,听着不再是那么的刺耳。

就在众人以为这一切终于要恢复平静的时候,忽然又从一侧掀起一股乌黑旋风,混合着尘埃及被扫下的片片落叶,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疾疾吹来。

“小心!”夜洛尘察觉不妙,身子一个前倾便朝风千雪猛扑过去!

“王爷!”赵敏君下意识喊到,抬脚毫不犹豫的冲回车内!

此刻,只听黑旋风“呼”的一声巨响,杜芸青还来不及眨眼,整个马车便已被它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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