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炎睿的手忽然顿住,目光如炬的看他。

只见夜洛尘身子一转,朝众臣的方向展开了手中紧握着的明黄锦缎。众臣不由得抬头,随即认出了那便是先帝御用的圣旨。

至今,也便成遗诏了。

“回春郡主,不能斩!那是先皇许给本王的爱妃,如今遗诏在此,谁敢抗旨不遵,斩、立、决!”

当下,众人抽吸,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面色惶恐的瞪大了眼!

就连南炎睿,也都被这番话语震得体无完肤,差点背过了气!

那是什么时候的圣旨?他根本毫不知情!

“七王爷,你可知假传圣旨是何等大罪?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你这是在玩命,你知不知道!”他声音低沉得有些可怕,气势更是压得骇人!

可夜洛尘如今像是笃定了心思往阎王殿里钻,复又转首,将那卷明黄朝他递了过去。

“是真是假,陛下一看便知,何须质疑?”

南炎睿不可置信的将那圣旨从他手中接过,却在细看的第一眼,就已确定,那真是父皇的亲笔不假!那亦是说,这圣旨,早在他父皇的手还能活动的时候,就已经将风千雪赐予别人了!

可这圣旨,何以就这么巧,偏偏在这时才被拿出?

他还在疑惑,殿门外,又缓缓的行来一人。

这一刻,不单是南炎睿,在场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那来人白衣胜雪,气质若仙,黝黑的长发直直的垂在胸前腰间,宛如笔墨在不染纤尘的画布之中,无意撇下的一抹亮黑点缀。她不就是这事件的女主人公——回春郡主风千雪吗?

只见她一脸的从容平静,仿佛已将一切都置身事外,唯有那一双注视着他的清澈眼眸,似乎还在向他隐隐暗示,她,还有一样非常在乎的东西。

两日不见,他发现她似乎又清瘦了些许,这让他不由替她心疼。她是否也和他一样,寝食难安?

她说她要安静,他给她了。他不敢去打扰她,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想起的那些被尘封的过往。可他总会告诉自己,她已经爱上他了,她即便再气他对她的隐瞒,气他过去犯下的错,迟早一天,她也会原谅他的。

他还憧憬着他们的未来,他亦是不在乎她的身体曾经还属于谁,他只想和她继续往下走去,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赎他自己身上的罪,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好。

夜洛尘亦是转首看她,她坚毅的面庞在此刻显得格外清冷,她竟是那样的无畏无惧,好像当朝无论做出什么决断,都不会影响她的分毫。

可她如今敢在这风尖浪口的时候出现,一定是心下做了什么决定。

会是什么呢?

两个男人,看着她时不由诚惶诚恐。

“陛下!”她终于来到他的面前,清亮的称呼从她口中娓娓道出,却让他听得万分刺耳。

然她接下来的举动,让他亦是大吃一惊!众目睽睽下,她断然朝他跪了下来,却依旧仰着头,目光灼灼的凝视着他。

“恳请陛下谨遵遗诏,将民女许给七王爷,并赐王爷封地若干,民女即与王爷双双离去,今生今世,永不回城!”

她的那句“永不回城”,宛若山洪从高处翻涌直下,将他坚守的心墙撞得分崩离析!

她真的要放弃他们之间做过的约定了吗?她真的要对他那么残忍,断了他的一切执念,就连一丝机会,都不愿向他施舍?

可是,众臣在听到了她的请求之后,似乎开始有人倒戈。就连夜洛尘,也顺势朝他跪了下来,“陛下,这是遗诏,也是唯一能两全的方法!求陛下成全!”

“求陛下成全!”

不一会,众臣也就跟着请愿。既有遗诏,那是万万不能不遵的。否则,国气衰退,不祥之兆!

可要让她嫁至封地,永不回城,这要南炎睿如何接受,让他亲自将她嫁予别人?

他还想捡起心中那残破了一地的碎片,重新拼凑出那个他自以为牢不可破的信仰。然后不断的告诉自己,她还是爱着他的,她不会真的想要离开!

他深深的朝她的眼底看去,可她却在这时垂眸,不再触碰他的目光。

“雪儿…你看着我。”他忽的柔声要求,“你还有别的想法,对不对?”

她心中愣是一怔,刚刚她差点被他绝望的视线灼到心尖,那痛从眼中直直的传入胸口,让她再也无法勇敢的去与他正面对视。可此时此刻,所有的决定都是她在危情之中做的应急之策,她不能让自己的心有任何动摇,否则…

一切,怕是都暴露了!

于是,她不得不狠下心来,再次抬眸朝他看去。

可她真的无法再说出更多,只坚定的与他四目相对。

他几乎被她乱了心神,第一次没有猜出她心中的真实想法。她眼中的那份坚定就像在告诫着他,如今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过去无意犯下的错、他的过失。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看他的目光在他视线中变得愈渐模糊,他终于一声轻叹,转身,慢慢的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那郡主能否告知朕,郡主想要哪处封地?”他也对她换了称呼,面庞冰得像要冒出寒气来。

她唇角微微的弯了一毫,看不出那是喜,亦或是忧,然后恭敬的朝他答道:“请陛下赠王爷于西南方向,比邻滇西国的瑞南城及周边各县为封地。”

连去哪都想好了!

南炎睿心中更是一恸!

那瑞南城,距离国都燕城十分遥远,即便连夜赶路,也要月余。可它却与另一邻国滇西隔江相望,和皓月关一样,属于边关要塞。她竟是下决心要远离他了。

哀莫大于心死,他看她良久,忽的眼眸深闭:“好,那就依郡主所言,遵遗诏吧!七王爷听旨…”

这一刻,不会有人能够感受,当南炎睿每说出一个字时,就好像用一把锋刃的匕首,在自己心窝最脆弱的某处,挖出片片渗血的残骸。

但那是她想要的,她的冷静和坚定,让他看到了自己原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他,还是输了。

他以为他依然能不顾一切的设法将她强留在他的身边,可是,当他触到她的眉眼,与那坚不可摧的目光遥遥相望时,他畏惧了。他害怕看到她心中对他的那份憎恨,他害怕看到她早已将他的美好撕得粉碎,他害怕,看到她心中不再…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件事,终于在先帝的遗诏中告一段落。夜洛尘被封为瑞南王,风千雪被纳为侧妃,待明日新皇登基大典结束之后,便一起前往封地,永不回来。

众臣散去,启承殿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清。风千雪在夜洛尘的搀扶下,慢慢的站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晚点我让家仆进宫帮你收拾一下,今夜我再来接你回府。”夜洛尘如今虽然抱得了美人归,可他的面上亦是掩饰不住担忧之色。

风千雪淡淡的看他一眼,然后道:“师兄,你还是明日再来接我吧,我今日累了,不想过多奔波。”

他想了想,“也好!那我今夜就让他们多做准备,明早登基大典结束后,我来接你,我们就直接往瑞南的方向前进。”

他们你言我语,一字一句,尽数落在了依然坐于龙椅上的人的耳里,好像将他当做透明,即便他身份高于万丈,也无法引起他们注意。

他们刚要离开,忽然,只听某人在上面冷冷开口:“郡主如今身有不便,朕已替你备了马车,你且上车回殿便是。至于七王爷,你就不必多送行了,朕会派御前侍卫莫无痕亲自护送,难道,你还不放心吗?”

夜洛尘和风千雪骤然一愣,虽不知他如今还在打着什么主意,但刚刚圣旨已出,即是不会变了。

“那微臣就代爱妃谢过陛下,微臣告退!”

爱妃…

南炎睿暗暗咬牙,目光凶煞的紧瞪着他。

夜洛尘终是退去,而风千雪也在善喜的带领下,坐到了南炎睿替她备好的马车之中。又是他御用的降黑马车,不知为何,她刚一上去,心中就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不对。

降黑马车的车厢内,因他的关系,总会留有一袭淡淡的紫荆清香。此刻正是艳阳当空,那刺眼的光束透过薄薄的窗帘朝厢内斜射进来,不偏不倚便落在风千雪素白的衣裙之上。她刚要移位,忽然,车内又跃进了另一个人。

南炎睿一身白锦龙袍,正好挤在了她要挪往的方向,两人的手臂自然而然便贴在了一起。

“陛下,民女身份多有争议,不敢与陛下同坐。”她说着,试图就要移向拐角的另一边空位。

他手蓦然一拉,将她整个拉向了他的怀中。

“陛下!”她下意识叫出声来,可他已经用嘴将她堵住。

那是霸道的,带着侵略意图的深吻,而他的手也无所顾忌的朝她的衣襟伸去,像是要激出她对他最后的一丝依恋。

她试着挣扎,可他早就将她的双手控制,让她对他反抗不得!

而这时,马车也快速平稳的驶了起来,好像对车厢内的情况一无所知,亦或是,知也不知。

他力道刚中带柔,在扯落了她的上衣后,又在她肩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啊!”

她痛得禁不住叫,但他仍是没有对她善罢甘休,泄恨似的,继续对她上下其手。直到马车终于停在她的咏春殿外,他这才重新替她理好衣物。

可他一句解释也没有,冷回了脸,却若无其事的对她说到:“郡主可以下车了,今夜最好派人多加防守,关门关窗,以防有人图谋不轨。”

她憋红了脸,从没想过他居然在这时候还会…

一时恼怒,她咬了咬唇,堵着气从车内一跃而下,不打算对他解释半分。

他依然静静的坐在车中,却透过车窗朝外目送她的背影在合起的大门内渐渐的变得纤长,直至消失不见,他也没半分离开的*。

莫无痕一直在外面顶着烈日的熏蒸痛苦煎熬,可里面的人不发声,他也不好私自决定是走是留,便只能继续在那等待。还好此刻有云飘过,替他遮去了大半阳光,也不再觉得有那么炙热了。然那好像是一块乌云,当厚重的灰黑从头顶飘过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亦是一场猝不及防的瓢泼阵雨。若不是这马车前端还额外伸出了一块顶棚,他可能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风千雪才刚进屋不久,一听外面下起雨了,便下意识的走到窗边朝外看去。

降黑的马车依然未动,她怔了一会,便即刻将窗帘合上。

“千雪,那不是睿儿的马车吗?是他送你回来的?怎么不和你一起进来?那件事,现在应该摆平了吧?”杜芸青走向了另一扇窗,看到那驾降黑马车,还以为他们因祸得福,重归于好了。

可风千雪没有回答,却转身和她嘱咐:“义娘,以后,您就不用再跟着千雪了。千雪亦是有自己的路要走。还有那个凤冠霞帔,等晚一些时,就帮我送到定和宫吧!一定要亲自交他手中,不能假手他人。”

杜芸青觉得奇怪,南炎睿不就在外面吗?为什么一定要晚些再送?

风千雪转身走到桌边,一手拿起那凤袍,端在手中细细摩挲,又继续道:“我注定和这皇宫无缘,明日,等他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我便随着师兄,一起前往瑞南封地,永远,都不会再回这燕城国都了。”

不好的预感在杜芸青心头愈渐强烈,看来这一劫最终是无法避免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多做询问,风千雪又再次转身,脚步湍急的消失在回廊尽头。

在她房内,那从明黄缎锦中取出的圣教令牌,如今就大哧哧的被人丢在床头,好像个失了宠的宝贝,让人不愿再多看一眼。

风千雪一进房就翻箱倒柜,好不容易选出了一条尚能刺绣的方形绢布,然后拿出针线,坐在床边一针一针的穿着。

她这一坐就坐到了傍晚,总算是大功告成,便顺势将它塞进袖里。

杜芸青正好推门进来,倒是没看到她手中的动作,只一眼就见了被她扔在身后的圣教令牌。

“千雪,这东西你怎么能随便乱丢?”她说罢赶紧上前将它拿起。

风千雪瞥了她手中的令牌一眼,只见她又将它放回那明黄缎锦,并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出去用膳吧,你不是说要我把凤冠霞帔都送回去吗?用完膳我就送去,唉…”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后来的事,面色也不是太好。

“义娘您先去吧,我随后就到。”风千雪依旧坐在床边不动。

杜芸青点头先出去了,屋内又剩了她一人。她犹豫了一阵,终于起身走到桌边,将那包好的明黄缎锦重新打开。

圣教令牌在琉璃窗映射的夕阳余晖之下,仍是耀眼的泛着金光。可那光却和原来有些不同,那只是属于金属独有的光泽,却不是,从它自身发出来的。

风千雪如柳的秀眉再次拧紧,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赵敏君那天会在她眼皮底下,偷天换日的取走了那个真的令牌?

莫非,这事会和师兄有关…

而她,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将那真正的令牌,夺回来!

、第142章 夜会佳人

晚膳过后,风千雪便将那凤冠霞帔重新叠好,工工整整的交给了杜芸青。

杜芸青其实是在用膳的时候,才知道风千雪被赐嫁给夜洛尘做侧妃的事。一时间,震惊、愤怒、不解,纷纷聚集在她的脸上,以至于当风千雪将东西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麻烦义娘了,务必亲手交到他的手上。”

杜芸青嘴角微抽,“千雪,你是让你义娘,亲眼看到他的痛苦之色,然后回来转告于你吗?”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好像自从上次出宫回来以后,风千雪就一直藏着心事。问她,她也不说。

“如果他心细点,他会明白的。”说这话的时候,风千雪的目光,不经意从那别在凤袍上的粉色绢帕掠过。她能转告给他的话,都绣在那上面了。希望一切顺利,让他看到它吧!

杜芸青心中万分复杂,她觉得风千雪似乎话中有话,可如今在这屋里,除了她们没有别人,为什么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难道还有人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听不成?

“哎,千雪,义娘希望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杜芸青终是一声轻叹,然后转身出了大门。

原本还在殿外停泊的降黑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就没再见了。天色已然暗下,殿与殿之间的小道已被负责掌灯的宫人一一点亮。抬眉举目望去,那晃动着烛芯的灯笼多如繁星,更远些的,就像那发光的流萤,让人看着好是沉迷。

可惜了,这样的美景,今夜怕是无心欣赏。

因为过了明天,她好不容易认下的女儿,就要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此刻,杜芸青手中捧着一托盘衣物,心中实在梗塞难言,以至于她行至一段阶梯路时,鞋头不小心磕中了一块石阶,害她整个绊了一跤,衣物和托盘都从手中滑了下来。

“诶哟喂,真是老了老了!连路都走不好!”看来不服老是不行了。

她埋怨着,起身拍了拍自己裙摆沾上的尘土,然后捡起散落一地的凤冠霞帔,重新叠好后,再将它放回托盘之内。可就在这时,她发现了别在凤袍上,一个和凤袍的颜色极不搭配的小方帕子。咦,好像那福安将衣物送过来的时候,没有这个帕子啊!不会是在试衣服的时候,风千雪不小心留在上面的?

疑惑间,她将帕子从凤袍上取了下来,摊在手心,借着灯笼下昏暗的光亮细细端详。上面绣着一幅栩栩如生的秀美山水图,那绣工简直不是一般女工就能绣出来的,看久了,那画面仿佛要从帕上跃出来似的,却又让人无法抓住。

好美!

想来这一定是风千雪自己的绢帕无疑了。于是,她将那绢帕塞回自己的袖袋,又重新端起托盘,往南炎睿新的寝宫——定和宫的方向去了。

定和宫是位于整个皇宫的正中又偏北的一处殿群,和原来的东宫正好紧紧相依。却又比东宫要大上一些,但布局几乎相差无几。与之前一样,宫墙外依然排满了许多士兵,可是人一入内,就又觉得格外冷清。

杜芸青最先找到了善喜,于是她问:“善公公,皇上呢?”

善喜一看她手中捧着一托盘的凤冠霞帔,原本就阴郁的眉,更是多加了一道枷锁。

“皇上不在宫内,今天送了郡主回去,不一直都没有回来吗?”善喜还在等他家主人回来呢,没想还被郡主那边的人找上了门。

杜芸青奇怪,“什么?没回来么?可是本宫出门的时候,没见着他的影啊!连马车都不见了!”

“皇上是没回来啊!马车也没回来!”善喜也不懂了,可看到她手中的东西,也大概知道她来这是干什么的,“贵太妃娘娘是要送这凤袍回来么?交给奴才就行了。”说罢,善喜朝她主动伸手,等待她的传递。

贵太妃?

杜芸青一时还不太适应这个称呼,是啊,先皇死后,她这皇贵妃都晋级成贵太妃了,一下子似乎又老了许多。

可面对善喜朝她伸来的手,她仍是将托盘收了回去。

“善公公,这个是郡主交代,让本宫亲手交给皇上的。如果皇上不在,那本宫就在这里等他吧!”

善喜明白的点头,收回了手,又弓着身,恭敬的朝内堂请去,“那就请贵太妃娘娘入殿坐等吧!”

杜芸青迈步进去了,可善喜却还在殿外。

闷热的环境下,夜风吹得人皮肤一直冒汗,那气压,实在是太沉了。眼看这天应该又要下雨,可他家皇上,怎么就还不回来呢?

而此时在咏春殿外,降黑马车其实并没离开。莫无痕是听了南炎睿的判断,将马车驶到了风千雪寝室的窗外,却又不能暴露马车的影子,也便只能继续藏在暗处默默观察了。

天色暗下之后,那房灯也被人点亮。一抹瘦长的身影出现在琉璃制的窗户内,可惜那窗门紧闭,只让人看到了不太清晰的影子。

南炎睿一直坐在马车之中,不发一言的凝视着那让他心口狂跳的身影,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擅闯入内,而且他也还没想好,要以什么方式进去。

不一会,四周吹起了沉闷的风,可触到身上,却越来越热。眼看一场倾盆大雨又要降临,莫无痕心中不由叫苦连连,看来,免不了又要再湿一次身了。

而在房内,风千雪有些坐立不安的在桌边来回走动。在她身旁,还会不时的看到飘忽在墙上的暗黑鬼影。她知道,即便她和风彦做了交易,可风彦亦是不会对她完全放心。他的那些绿眼人,怎么就那么难以摆脱?她如今总算懂得,形影不离这四个字,是多么可怕的词!

只要被他们缠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到风彦的耳朵里。而她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必须要小心翼翼,不能被他们怀疑。她亦是知道,除了她以外,夜洛尘和赵敏君,也同样受着这样的苦恼。那些绿眼人记下了他们的气息,真是怎么除,都除不掉了!

如今唯一还能庆幸的事,风彦的目的,好像并不在那令牌上面。否则,令牌被换一事,他也应该采取行动了。

窗外的风声忽然大作,不远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房内的窗户虽然关上,但劲风总会从那缝隙中匆匆蹿了进来,将她桌上点燃的烛火吹得一晃一晃。

不得已,她只能走到窗边,将那分开的窗帘合上,这样至少还能挡住一些入室的风。

“要下雨了,义娘怎么还不回来呢?”她有些担心的坐回椅上,拿起那块被调包的令牌,看久了,金属的光泽也会晃眼。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铃兰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郡主,您的药煎好了。”

风千雪朝她点头致谢,打开了瓷盅的盖子,朝那冒着热气的表面吹了一吹。这是她给自己开的安胎药,每日早晚喝上一次,这样,她腹中的孩子,就会发育得更稳妥了。

无论怎样,她一定要将它好好保护,不能生出一点意外,绝对不能!

“郡主…”铃兰送上了药,可却一直立在桌边,并没马上离开。

风千雪抬头看她,见她紧抿着唇,犹豫着,像是有话要说。

“发生了什么事?”风千雪不由得问,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一个比一个更出乎意料。

铃兰搅着手中的帕子,头微微低垂,似乎有些不太敢说,想了半会,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郡主,明日要带走的东西,铃兰都帮您准备好了。可是…铃兰有一个请求,不知郡主会不会同意。”

风千雪有些疑惑的看她。

这个铃兰,是她入宫之后,服侍在她身边最久的一个宫女了。也算是南炎睿那边的人中,最信得过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