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天佑赶到天女府的时候,众宫婢都跪在了纳什雅寝室的门外。推门入内,花天佑简直不忍直视里面的场景。那渗血的床单,不知是干涸了多久,整个颜色都是黑的。而躺在床上的人,更是溃烂得不成一个人样。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纳什雅惯常穿的衣衫,还有尸身上的头饰及其他饰品,几乎无人能认得清她!

“她是中毒的?”花天佑问向早已在房内查看的太医及仵作。

“是,中的是一种,类似于‘黑寡妇’的毒。就是一旦和人发生了那事,就会…”太医俯首禀报。

“黑寡妇?那要死,也不是她死啊!”花天佑走得更近一些,看到那原本完美无缺的脸,还有身上原本完整的皮肤,几乎不剩多少是没烂的了。且还烂入了骨,可那骨,也已被毒素染成了黑色。

“可能另一个人也死了,这毒自然是别人给天女下的,而天女自身本就是万毒之蛊,所以被人下毒之后,起到了相生的作用,毒上加毒,已达极限。”

“混蛋!”花天佑不由握紧了拳,他差不多能想到昨晚的一切,究竟是出自于谁之手!

南炎睿!

也只有他,有本事策划这一系列的动荡!

那么带走花锦鸿的那个天女,自然也是人假冒的了!

可他昨晚却沉浸在闺房之乐中,居然没有及时…

他蓦地想到一点,即刻转身又往房外走去!

花婉月,她是故意引诱他的?难道打从她入宫开始,她的立场,就已是南炎睿那边?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越想越觉得,这一切,早就被人在暗中操控好了,而他,却不明不白的身陷囹圄!

花婉月此时还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之中,那是拥有治愈作用的灵泉,平时,也只有帝王和国师等这种权位极高的人才会享受得到。可她花婉月,如今竟然能享受到了。

然而好景不长,她还没有起身的打算,远远的,她就听到了某人气急败坏走过来的声音。

想来他是起疑心了。

“花婉月!”他一个箭步横飞入内,重重撞开了紧闭的门,三步并两步便已来到她的跟前,直接将她从浴池内拎了起来!

“我叫月纱,不叫花婉月…”她被他的手指抓得生疼,可是,她依然没有露出畏惧之色。

花天佑一手捁着她的臂膀,一手却掐上了她的颈脖,“月纱,好,月纱!你改名换姓,就是来告诉我,你已经背叛了我,成为南炎睿的联盟了是吧?”

她扬起不屑的笑,那感觉似在嘲讽,“你除了怀疑身边的人,就真的没什么本事了。我是他的联盟,那我失去的孩子,应该找谁报仇?”

这一点,又让花天佑的力道松了几许。

“你真是可笑啊!皇兄!昨夜,明明是你要招我侍寝,是我主动诱惑了你吗?我参加选拔,步步艰辛才重新回了王宫,这本就是我的家,你却觉得,我是在故意接近你!你不认我这个皇妹,那我也只能以其他身份回家了!”

他面色阴沉,恨不得就这样把她捏死,可是,那手却怎么也使不出力。

他,居然会犹豫?

“王上,国师有事。请王上到天宿殿一去。”阿奴干小跑的奔了过来,来得可真是时候。

花天佑猛一推手,将花婉月重新扔回池中,“多泡一点,今晚,我们还有大战在即!”

他疯狂的发现他是真的迷上了她的身体,即便是刚刚有杀她的冲动,可亦是抑制不住的想要继续占有着她!

“王上…”阿奴干给他让出了道,微微躬身,示意他该赶紧离开了。

花天佑“哼”了一声,甩手扬长而去。

天宿殿是位于王宫中,地势最高的宫殿,是一座完全用琉璃瓦拼成的宫殿。国师的寝宫亦在这里,而这里,也是他和花天佑两人经常共同商讨国事的地方。

四周的窗户,都被人用黑布牢牢遮盖,无论外面阳光多大,都无法偷偷的从窗中斜射进来。

左丘赞自从早上听到了自己女儿的消息后,脸色就一直沉着。但他依然比任何人都淡定,好像这一切,他心中早有预知。

门口骤然被人推开,一道白光从外面射入,可是很快,那白光即被一个身影挡住,“砰”的一声,门又再度被人关上。

左丘赞朝那扇门口站着的人望了过去,脚步向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很抱歉,纳什雅她…”花天佑向来对他客气,也就朝他摆了摆手。

左丘赞摇了摇头,“命数如此,也怪不得人。不过今日请王上来,也是想给王上看一看,如今这形势的变化。”

“变化?”花天佑再度拧眉,目光朝殿中间摆放的一个偌大的风水石阵看去。

那是一个类似于圆桌形状的命阵,和道家的八卦有些相同。而那上面,铺满了各种不同的石头。说是石头,或许还有些太普通了,说是灵石,就更确切些。

它们在这阵法中,代表着每一个人的天命。然而这些天命,亦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得出的。

比如花天佑,至今也无法参透其中的原理,也只有国师,能洞悉和掌握着这一切。

“是谁出了什么问题吗?”他不由得问,看向那里的每一块灵石。

“有一颗灵石的光芒陨了,这让我感到非常的震惊。”左丘赞叹了一句。

“是谁?纳什雅?”花天佑随即朝代表纳什雅的灵石看去,见那灵石光泽已暗,甚至自身已经开始碎裂开来。

可左丘赞却摇头,“是纳什雅的话,老道就不劳烦王上来了。老道指的是,属于南陵的一颗石头。”

“是南炎睿?”花天佑心中不由兴奋,如果真是他,那可就是绝好的消息。

“是七王爷。”

什么?花天佑愣了!

“七王爷头顶的王气灭了,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左丘赞说着,举起了那颗代表夜洛尘的石头。

“国师也就不要再卖关子,自从昨夜开始,孤就觉得一切都好像被人操控了。”

左丘赞抬起了眼,手心微微施力,掌中的灵石,即在瞬间化为碎末。

“王气灭了,就是天要变。并且这变得,已不是我们所能掌握!”

变!又是变!

花天佑此刻脸色更是沉了,“所以国师的意思就是,他们此刻正筹划的事,已经影响到我国将来的命数,而且,这命数已不是我们能够挽回的了?”

左丘赞亦是凝了脸,出神的望着前方的阵盘,突然挥手向那一甩,竟将所有的灵石全都挥落!

“要改,也不是不能尝试。我们只要在十五那晚…”

他深深眯起了眼,那布满鱼纹的皮上仿佛隐隐现着红丝,为了那天的到来,他,其实早就谋划已久,自然是不愿意让任何人,来将其改变的!

无论,是谁!

风千雪终于和南炎睿从郊外的林子回到府上,可是,她怎么觉得少了些人。

“义娘,你见到师兄了吗?还有阿泽呢?”

她几乎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没见啊!说不定夜小子带他徒弟出去耍了!那调皮祖宗,也只有那姓夜的能管得住!”杜芸青有些累趴的倒在长椅上,她这车夫做得真是…

好累啊…

还不如坐在评审席上看人跳舞呢!

风千雪给她倒了杯茶,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可她怎么都觉得,那两个人,像是离开了呢?

南炎睿稍有介事的看了看她,却也一声未吭,同样给自己斟了杯茶。可他才喝了一口,门外,便走来了一男一女。

他微微侧头,看见是上官越和司徒静。想来,他们的任务,应该是顺利完成了。

可不知怎的,在见到他们的那刻,他心底好像忽然刮起了一阵闷风,沉得,几乎要让他透不过气来…

“教主…”上官越往风千雪那边瞥过一眼。

南炎睿自然意会,起身往屋内走去。上官越和司徒静即刻紧随其后,低着头,默默的路过前厅,可怎样都掩饰不住他们哀恸的神色。这一点,不由引起了风千雪的注意。

“教主,这是…”

一来到暗房,上官越便将那小陶瓷瓶递了过去。

“他怎么样了?”南炎睿用手接过,稍稍打开了那拧紧的瓶盖,发现里面竟有一半多的液体,他的眉头在瞬间皱得更紧。

上官越和司徒静互看一眼,两人均是一脸暗沉,突然就双双跪了下来。

“教主,请恕属下们办事不利,七王爷他…”

两人异口同声,可是话到最后,却又突然哽咽。

“他怎么了?”南炎睿一直等着他们的后话。

上官越闭口不言,司徒静却眼眶微红,低头便道:“七王爷,他服了毒,跳崖自尽了!”

这话犹如一阵晴天霹雳,重重的击在南炎睿的心上!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房门“砰”的一响,一道白光从门外射了进来!

南炎睿震惊的抬眼,却见风千雪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杏眼圆睁,苍白着脸。

“雪…”他真懊悔,刚刚没有用结界将这房间封住。

风千雪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那脚步似有微微颤抖,极不平稳。

她不太相信刚刚听到的话,她好希望是听错了,可是,那两个人,如今却还跪在那里!

“你们刚刚说什么,师兄怎么了?”她沉声问,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可他却没有出声,不,是他真的不知该如何说!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不,是你们让他去做什么?他为什么会自尽,为什么!?”她有些激动的攥住了他的衣袖,她多希望他说一声她刚刚听到的都不是真的!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她垂眼看到了他手中握着的瓶子,一把将它夺了过来。

“这是什么?”

她虽然在问,可也已经自己打开。

“雪…”他伸手制止了她探鼻去嗅。

“这是什么?”她复又问。

他双眉深深拧起,他是该告诉她这是他的解药,还是选择继续沉默?

可这解药取得的途径,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启齿,再加上他的腿…

他这样做,算自私吗?

可是他没想到,夜洛尘会…

所有人都在这刻保持沉默,南炎睿只希望她不要再问,只要把解药交还于他,其他的事,他在过后都会一一解决。可是,人的生命,他要怎么还?

“你不说吗?好,我自己去问!”她说罢,紧握着瓶子,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夫人,那是…”司徒静刚要开口,却被南炎睿的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风千雪没有回头,可当她转身又重新看到屋外那灿烂的阳光时,泪水突然止不住了!

她的大师兄,这辈子,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此刻的阳光了?

他真的走了?

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无法让她相信!

她欠他好多,他给的情她还不起,可她至少可以永远对他好!

外面这天,也是奇怪。

一会儿阴,一会儿阳,一会儿晴,一会儿雨。

她不知不觉便已走出府邸,站在那熙熙攘攘的笔直街道上。

手中紧握的瓷瓶几乎被她抓得暖了,她这才又想起,打开瓶盖闻了一闻。

“啊,那不会是…”

她脸色一僵,有种不好的念头在心中浮出!

师兄他究竟帮南炎睿做了什么事,怎么会取到瓶里的这个东西?她越想就越是觉得不可思议,越想心中的愧疚就是越深!

于是她拧紧瓶盖,快步朝前方走了过去。

她真不相信南炎睿会让师兄这么做!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大雨突然又倾盆直下,将那前方的道路遮了一半。可她还在走,泪水沾湿了她的脸庞,与那敲打在面上的雨水一同流进了她的嘴里,又咸又涩,又苦又酸。

她几乎能将南炎睿的计划连成一线,故意支开她,偷偷将景泽送走,然后让夜洛尘单独行动,出事以后,他还打算继续瞒着她!

他一定会说,她的师兄,是带着景泽先回南陵了!

再然后,她可能一直到生下那腹中的孩子,都不会知道,她的师兄,其实早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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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遇到了些烦心事,不过,还是不能对不起花钱看文的读者,今天更新比预定时间提早了。

、第182章 暂别(请假通知)

风千雪又做梦了,梦里,她看到了在那烟雨河畔旁,撑伞伫立于船头的蓝衣身影。

——“姑娘是要渡河去云河镇?”那是船家吆呼的声音。

——“是的,我是要往云河镇的方向前去,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一直载我一路向北,到迦兰的渡安镇吗?”

——“正巧,有一位公子也要前往渡安,你俩可以包下我这艘船了。”

那船家伸手一指,便指向了遥遥立在那的他。

——“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既然这令牌丢失和我有关,我也必须负责把它寻找回来。所以千雪,这一路,我定是要和你同行的。”

和你同行…

风千雪看他看得眼眶微湿,如果早知这一路同行会让他失了性命,她断然不会同意,一定会将他当即拉下船去!

“雪儿…”南炎睿一直坐在她的床边,看她半昏迷的躺在床上,连做梦都好像在哭。他一路默默的跟在风千雪身后,看她漫无目的的不知要走向何方,直到那大雨重新溅湿了清晨才刚刚被润泽的干涸大地,他看她几乎要躺倒在白茫不着边际的雨幕之中,这才忍不住直直冲了上去,托住了她正在下坠的身子。

“教主,可否让静替夫人看一看…那下面…”上官越把了一阵脉后,神情微微有些异样。

司徒静莫名的皱眉,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南炎睿脸色立即变了,“出问题了?”

上官越没敢抬头直视,只垂首答道:“可能…是有些小的问题。”言毕,他将司徒静的耳朵拉近自己,轻声在那说些什么。

司徒静醒悟,原来他是要她去看那…

“属下先行退至门外,一会静有了结果,再叫属下进来吧!”上官越于是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司徒静有些尴尬的看向南炎睿,其实刚刚上官越完全可以让南炎睿自己去看,可为什么偏偏还要让她…

“还不动手?”南炎睿倒是在催,自己却将脸别过一边。他是不敢看,最怕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结果。

司徒静点了点头,随即动手去解风千雪系在腰间的白绸束带,将那裙摆缓缓下拉,视线便朝那深处探去。瞬间,面色划过一丝微微的煞白。

“怎么样?”南炎睿依然没有回头看她,却又有些心急的问。

司徒静将那裙摆和束带重新整好,和上官越一样,亦是不敢抬头回答他的问题。

“有…有血了…”

“什么!?”南炎睿即便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一回答震惊到了!

“教主亦可亲自查看,或许…或许属下看得也不是太清楚。”她也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可那亵裤上确实是有些许红印,而那亵裤本身就是浅色的,红印在上面便显得尤为明显。

南炎睿心中纠结,可最终还是忍不住亲自看了,那瞬间,面色骤变!

“上官越!”他这回真是急了。

一听叫唤,上官越匆匆转身走了进来。

“你快说,还有什么办法能救那孩子?她不能有事!他们母女都不能有事!”南炎睿从没有哪刻有这般冲动,一见人来就攥紧了他的衣襟!

“办法不是没有,这估计是因为夫人的情绪受了一定刺激,而导致体内精气血的暂时紊乱,才会使那安胎的营养供应不足。”上官越不用问就知道他们刚才看到了什么,“药方属下已经开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南炎睿一听不是没有办法,也微微松开了捁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