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比了个“嘘”的手势:“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直升机的嗡嗡声响在头顶上空的时候,她抬眼望去,“哗,那是飞哪里的啊?怎么这么袖珍啊?里面能坐几个人啊?”

何意一本正经回答:“两个人。”

说话之间,飞机已经在离她很遥远的地方降落,声音有些嘈杂,隔了老远,传了过来,她突然就悟了:“难道?”

像一只鸟儿一样,飞奔了过去,恨不得自己真的就长上一对翅膀。

果然,飞机门开了之后,率先下来的就是章剑了,依旧挺拔如松,一派的清贵而冷然,目光冰峭,表情严肃得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将军。

柳浣花不合时宜地花痴了起来,只觉得他这样玉树临风的帅气,这样君临天下的气场,完全把旁边的金发男子的耀眼打压了下去,冒不出一点光。

只是章剑转身看到她的时候,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笑意闪现地走过来,不顾旁人地将她拥个满怀,仿佛为了证明,证明她实实在在的在自己身旁。

“小乖,我回来了。”

“嗯,哥,你终于回来了”她埋在宽厚温暖的怀里,久久不愿离开。

何意用另一种方式提醒:“Doctor James,欢迎,请随我来。”

为期五个小时的手术正在进行中,章剑自然是镇定自若,脸色淡然,眸深如海,看不到波澜。

柳浣花拥着柳妈妈,感受到她身躯的颤抖,每每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对面的章剑,感受到他深眸里的鼓励,便又打起精神,安慰着:“妈妈,不要担心,一定会成功的”

这一场呼啸而至的疾病,叫她懂得,懂得坚持,懂得坚强,懂得珍惜,懂得家。

67

结局章(中)

手术室磨砂雕花门沉重而优雅地缓慢向两侧拉开。

金发碧眼的医生已经做过初步清理,身上只有浅蓝色的口罩和手套,白大褂此刻明晃晃地渲染出一种箭弦紧绷的气氛。

终于,他从容地脱下口罩,朝着一行寂静如雪的人冁然一笑,唇红齿白地开口:“手术很成功”

其实口齿一点都不清楚,说得有些艰难,是外国人说中文常常会遇到的咬舌情况。

可就是这句蹩脚的中文,像是引爆了一个机械炸弹,威力迅速波及扩散。

柳妈妈喜极而泣,眼前一片眩晕,拉着医生的大褂:“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医生听得懂,想要表达,却有些困难求助似的看着章剑。

章剑此刻的笑容亦是清淡,仿佛一点都没受到刚刚整个手术室门口凝重气氛的影响,又仿佛是运筹帷幄的卜算子,对这个结果早已心知肚明。

柳浣花也激动得哭了出来,像个小孩子,一边抓着他的袖子,一边抹眼泪。

这是一场生命的拉锯战,这是一场殊死较量,这也是命运向人意志妥协的奇迹。

何意为了这一家子感动得无以复加,学着宫城的习惯,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他见惯了那些病床前凉薄的亲人,那些久病床前无孝子的新闻事件,现在骤然被这样本来毫无血缘,却心心相印的感情所折服,心里鼓囊囊的,像是储存了大量急需释放的情怀。

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终于让柳妈妈不再沉寂,不再内疚,她日复一日守着还没完全康复的章父,全心全意地投入着。

章父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记得之前答应陪我完成的心愿吗?”

柳妈妈看着早已颧骨突出的他,垂泪涟涟地点头。

“那你陪我完成一场婚礼吧。”他吃力地说道。

柳浣花红着眼睛退出房间,所有的爱情,都需要一个承诺,一个生死不移的诺言。

柳浣花却渐渐发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儿起来,她陪着柳妈妈住在大宅里。

章剑最近因为她和章父的事情,已经积压下了不少公事,大多数时候,直接熬通宵,或者待在办公室里,偶尔回来,也不过搂着她睡上两三个钟头,基本上是她半夜里突然发现自己睡在他怀里,早晨起来,早已人走床凉,昨夜星辰恍然如梦。

真正引起重视的时候是在吃早餐是时候,平时吃的餐包现在才咬了一口就反胃,大姨妈推迟不说,偶尔上洗手间的时候,会发现出血的现象。

她看了看镜子里已经青白的一张脸,有些恍惚,最近的事情太多,总是让她轻易地就开始胡思乱想,开始担惊受怕,开始风声鹤唳。

她嘱咐阿姨记得送饭到医院之后,便拎起包包往外冲,心里全是彷徨和不敢为外人道的恐惧。

又是一个艳阳天,夏日惨烈的日照叫人头晕目眩。

她坐在环城公车上,走走停停,路过整个城市的精彩。

因为是上班高峰,人头攒动,她穿着高跟鞋的脚被人踩破了一层皮,疼痛沿着脚部神经,慢慢涌了上来,像是潮汐打散沙滩上精心堆起的碉堡一样叫人措手不及。

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砸在扶着座位的手背上,是一阵潮湿的灼热。

她竟然觉得无助极了,这一世被护得这样好,总叫她不知愁为何物,而现在,一个未知的结果,便能够轻易地将她击垮,毫无余地。

手机嗡嗡作响的时候,她拿起来一看,是章剑来电。

可是车上沸反盈天,接了电话,未必听得到,更何况她现在害怕听到他的声音,害怕他那低沉的声音,将现在仅存的力量,釜底抽薪地剥去。

更害怕他听出异样,再一次陷入担心的漩涡里,最近虽然章剑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可是她知道,知道他的艰辛,知道他的不易。

好不容易抽空陪她吃顿饭的时候,眼底全是乌青,眼睛里的血丝亦像是蜘蛛网一样密密匝匝,晚上睡觉的时候,极为黑沉,不似平时枕戈待旦的眠浅。

她思索再三,还是放回包里了,佯装没有听到。

那边的章剑记得几乎跳脚,刚刚从家里打来电话说柳浣花脸色不太好,连平时爱吃的东西吃了,都吐得天翻地覆,他想起这些时日只顾忙着公司里的大小事,忽略了她,此刻简直想要把自己凌迟一百遍。

家里的佣人说是急匆匆地冲了出去,没有交代去向,偏偏现在还不接电话。

何意看着急糊涂了的章剑,弱弱提示着:“老板呐,貌似花花的手机上有卫星定位系统”

他还记得当初BOSS丢过手机,让他搞定的时候,他的一头雾水,现如今,真算是派上用场,价值最大化了。

差点错过了医院,她急急喊了停车,跳了下去。

“找到了,现在在市中心医院附近”万能秘书一边卫星定位着,一边报告着。

市中心医院?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微微思考了一番,打了个电话。

柳浣花刚觉得肚子饿,拿出钱包,准备买个医院门口的碳烤玉米,就发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拉得直往后退。

卖玉米的老太太大声嚷嚷起来:“抢劫啊抢劫啊”

她这才意识到被抢对象就是自己,立马转身,那人已经跑出不少的距离。

那人好像也被吓着了:“小姐,你没事吧?小姐,小姐”

接着就是一阵天昏地暗,她眼前所有的光芒终于慢慢消失,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感觉就是胸口的蓝宝石打在手臂上,是刺骨的冰凉。

“好像还在前行,现在到了游乐园了好像一直在这里了。”何意继续善始善终地坐着机械报道。

游乐园?去那里干什么?

章剑等不及了:“所有的会议押后,文件放在桌上等我回来,中午晚上的约会全部推掉。”话毕便急匆匆地下去了。

车子行动缓慢如蜗牛,对方电话已然关机,他变得更加狂躁,担惊受怕的情绪,像是墙壁上的爬山虎,缓慢而深刻地爬满了整个心脏,勒得它几乎窒息。

到达游乐场的时候,才发现有学校组织的夏令营活动在这里搞闭幕式,满园子都是小萝卜头,哪里看得到柳浣花的踪影。

远处突然响起尖锐的喊叫声:“来人啦,抢劫啦,抢劫啦”那声音,几乎跟柳浣花激动时候的声音如出一辙。

他瞬间就血液上涌,恶狠狠的眼神几乎要将迎面而来的劫匪剥皮抽筋。

像是忌惮他的眼神,那名劫匪识时务地转了方向,手上抓着刚刚抢过来的包包。

章剑哪里肯就这样罢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就抓住了他,将后领子提在手里,那人没料到他的身手,反身想要一个回旋踢,被他将计就计地撂倒在地,双手反剪在背后,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墨绿色的香奈儿皮包早已被扔到远处,章剑眼神一黯,那不是柳浣花的。

包包的主人慌慌张张地捡过包包,拉着才几岁的儿子,凑过来对劫匪一阵踢打。

章剑沉声道:“别踢了,打电话报警吧。”

那劫匪一听到报警就被吓坏了:“不要啊大侠,我今天是第一次,您就饶了我吧?我把赃物全交出来”

“我左边口袋里还有个手机,就只有这么多了,那个女生的包包我已经扔了”

章剑拿出手机的时候,眼睛里是血红色的嗜血光芒,重重地一拳实实打在他左脸上,那劫匪瞬间嘴里喷出血来,吓得更加厉害,哼哼唧唧地呻吟。

周遭的人也被吓得不轻,怎么刚刚还决定移交警察,现在就黑着脸给了这么一拳啊?而且这一拳可真是不留情啊,当初武松打虎估计就这个力道了。

章剑恨恨不已:“说,这手机是哪里抢来的?!”

抢劫犯战战兢兢:“市中心医院,一个女孩子的”

他放开他,疾步离开,再也顾不上其他。

刚掏出手机,何意的电话就来了:“刚刚市中心医院副院长来电话了,花花是在医院,好像是突然晕倒,现在还在做检查。”

他什么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只使出全力握住白色的手机,几乎要将它捏碎,心口酸酸涨涨,既是担心,又是一股无名的愤怒,对自己的怨责和愤怒。

“小姐,小姐?”柳浣花有些迷迷糊糊,只感觉有蚊子一样的声音在耳朵边一直呼唤着,不让人消停。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子,眼珠子转了一圈才清醒,眼前是一对圆溜溜的眸子:“这里是医院?”

“嗯,小姐,你要做妈妈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吗?这样不注意休息和营养,差点连宝宝都保不住了。”小护士说得煞有介事。

“啊哈?”她一时没能接受,重新询问确定了一下:“你说什么?”

护士递过检验单,上面的检验项目名目众多,所以指了给她看:“化验呈阳性,你已经怀孕6周了。”

柳浣花半天才消化,吞了吞口水,再次确认:“那我早晨容易吐,常常觉得累,还有不正常的出血都是因为怀孕而不是癌症?”

护士“噗嗤”笑了出来,点点头:“不是癌症,不过你的身子很虚,又没有充足的休息和放松,所以才出现高度紧张,导致出血现象,以后要注意一下了。”

章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进医院大厅,偏偏电梯好死不死,这时候故障中,他一刻也等不得,拔腿就沿着楼梯往上冲。

医院里崇尚白色,纯净而简单,风将窗边纯白的帘子撩拨得翩跹如蝶,柳浣花坐在床上,看着化验单,傻愣愣地笑,心里的感动和喜悦像是巨大磅礴的夏雨,湿润了整个世界。

如果花朵是命运对于树的回馈,那现在,终于他们的爱情,也得到了应有的祝福。

章剑站在门口伫立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才进来,声音依旧是一平如水:“怎么了?”

她笑眯眯地回应:“我跟你说个好事啊。”

他凑近摸了摸她的脸,点头:“嗯。”

“我怀孕了。”她神秘兮兮的语气,兴奋得不能自抑的调子像是春天初初长出的青草,叫人觉得无限喜悦和幸福。

“嗯。”他没怎么给面子,心里藏着百种况味,眉毛都没有抬。

她大受打击:“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可是化验单明明还攥在她手上啊?

“我给的染色体,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继续淡定地反诘。

“OTL”柳浣花瞬间想先去shi一shi了。

“该回家了。”他再无它话,压抑着心里所有的情绪,将她拦腰抱起,怀里的,仿佛是整个世界。

大爱无声,有时候,爱到深处,反倒语言变得太过苍白无力。

68

结局章(下)

柳浣花睡得很沉,梦里繁华如锦。身旁全是云笼雾绕,犹如置身仙境。身子像是躺在软绵绵的云彩上,舒适得连抬手臂离开一秒都舍不得。

章剑看着她小猫儿一样蜷缩姿势,心里胀得有些发疼,幸福如此来势汹汹,总叫他有些恍惚。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理了理她散乱的额发,拉上窗帘才离开。

柳浣花醒来的时候窗外流华万丈,落地玻璃挡住了一切喧嚣,窗帘严严实实遮住了一切璀璨的诱惑。

她揉了揉眼睛才稍稍有些清醒,因为睡得久了,身体是一种酸软无力的状态,连翻身都显得奢侈。睁着眼睛茫然四顾了好久才知道自己在章剑的床上,海蓝色的绸缎床单,是他一贯的喜好。多少次因为某人毫无节制的巫山云雨之行让这些床单褶皱成一坨咸菜的模样。一想到这里,她脸又染上浅浅的嫣红。

床头亮着一盏落地薄灯,竟然是她最喜欢的哆啦a梦的灯罩,蓝色的磨砂灯壁拢着浅色的晕光,像是天际第一沫朝霞。

章剑听到房里细微的动静就进了来,正好看到柳浣花换衣服

柳浣花以前在家里喜欢将房门反锁窗帘拉紧之后裸睡,起来就直接穿衣服。

现在图方便就在床边进行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已经反应不及,只能愣愣看着门口的章剑,手里提着还没套上去的裙子

她窘得无处形遁,章剑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径自拿过她手里的半身群,将她搂在身上,煞有介事手段熟练地替她穿上

柳浣花坐在他腿上扭扭愣愣地不配合,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对劲儿。

章剑在耳朵边开口:“放心,虽然你的蕾丝很诱惑,但我可不是趁虚而入的人。”

柳浣花低着声音嘀咕:“你本来就是虚不虚都入的禽兽”

他笑了一下:“哦?那我要不要把这罪名坐实一下?”

柳浣花摆手:“不用不用。我知道你一向人品高洁如莲”

他这才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鸡窝头:“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吃杏仁露!”

“不行。孕妇不能吃这个。”他立马严肃起来,剥夺了晚餐选择权利终生,“就吃乌鸡汤。”

柳浣花撇撇嘴,想了想:“那我要吃乌鸡汤煮小混沌!”

末了不甘心加了一句:“你亲自包给我吃!”

章剑咬牙切齿地瞪了她半晌,终究软了下来:“那你赶紧刷牙去,记得用新买的软毛刷,不要刷太久。洗脸用温水,听到没?”

她嫌弃他太罗嗦:“知道了知道了,你已经究极进化了,现在加紧步伐迈入欧巴桑阵容了!”

他又瞪了她一眼才出去,柳浣花心欢喜,冲着他的背影又喊了一句:“我要吃荠菜馅儿的!”

“现在盛夏,哪里来的荠菜?!”他声音里终于传来不满。

柳浣花摸了摸还没啥动静的肚子,对着镜子摆了个自以为很沧桑的表情:“娃儿啊,看到你爸爸恶劣的本性了吧?以后不要折腾妈妈,韬光养晦十个月,出来了在帮妈妈报仇啊女子报仇,十月不晚嘛是不?”

何意接到如此猎奇的问题时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没错啊。

BOSS大人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不是“今天的收盘指数是多少”,不是“明天给我订飞温哥华的机票”而是

“半个小时之内给我送一千克荠菜。”

何意正咬了一口春卷,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灌了一大杯才咽下去,拉着服务员:“小姐,您能帮我问问厨师哪里有卖荠菜的吗?”

“好的,我帮您去问问,请稍等。”

宫城抬起头:“要那个干嘛?”

“不知道,大概是某个怀孕的小女人瞎折腾的”

对面的男人挑起浓眉,笑了笑:“所以说,娶个不能生孩子的老婆还是有好处的”

何意怒了:“告诉你一百遍了,我是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