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赛家有急事不宜耽搁,一路日夜赶程,途中隔三差四的换马,然后便在宝宝拉便便时停一停,因此也形成三天一停的规侓。

第十天的早晨,终于到了那条连接通州与东、南大陆的最简捷的狭谷。

赛家马车与钟家的两辆马车,组成一前一后的队形,缓缓驶入狭谷,马蹄得得,惊醒了虫鸟,唤醒了山水,两侧的山林里热闹了起来。

夏季,人流来往频频,当到半上午时,便开始遇上来往的车马身影。

赛、钟两家的马车速度极快,超过一拔一拔的人与车,飞驰前行,速度与之前的行事相差无几,并不因进入狭谷而有所缓减。

转眼,又到黄昏。

跟着赛氏的钟家第一辆马车内,原本沉默的三大紫尊于某一刻不约而同的坐直,个个眼神深幽。

“烬公子,看来这一路可能很热闹。”钟论道收回查探的神识,眼底一片沉思。

“嗯,”花烬懒懒的嗯了一声,又慵懒的靠着车壁,语气寒冷:“不该来的,该来的,估计都来了,那些老家伙终于坐不住了。”

钟期的眉心禁不住紧蹙。

“这若打起来就有意思了,也不知鹿死谁手。”钟论道无聊的后仰。

“打不起来的,一个个都是老成精的人物,谁都不愿当蟹蚌。”花烬一点也不担心,酷酷的斜依车壁,满脸的云淡风轻。

钟期望望父亲与第一公子,沉默。

而当三人凝神查探时,一侧的山峰尖,两道人影自云雾中飘出,轻盈的落在一株古树枝上,遥遥瞰视山谷。

第六十五章

晴日的清晨,空气新鲜,那从山岭深处升起的云雾霭霭飘绕山尖在阳光映照下薄似轻纱,给山笼上了一份神秘的朦胧感。

从空俯瞰,透过薄烟云雾,下方狭长的山谷中的河道似一条带子盘缠在青绿之间,正应那句“水如青罗带”之景。

青山绿水之间,那条宽阔的官道反而显得渺小,从高处遥眺下方,道上来往的人与车马,像一只小小蚂蚁在爬行,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立于古树枝上的两人,眺望着下方的山谷,两人俱是男子,一位穿淡黄长袍,一位则是左臂袖子是淡黄的锦袍,两的面容被戴着的白色面具掩去了,只留下五官在外。

人立松上,却令人感觉那儿根本没有人,已近乎于虚妄,两人望着下方那奔行在纵向延往狭谷深处而去的大道上的几辆马车,目光清冷。

那串串成一条线的三辆马车疾疾驰骋,几经折转便隐去另一重山弯之背后再不可见。

“圣主,就这样放他过去?”锦袍男子收回视线,有几分不解,特地从大老远的地方等在这,难道就只为看看?

他表示,不明白。

“他跟我们有不解之仇?”淡黄衣袍的男人平静至极,却是答非所问。

“有,也没有。”锦袍男子顿了顿。

“只不过十长老跟他有点小恩怨,与我们神殿并无过节,神殿犯不着莫名的树敌,这种事还是留给后面的木神殿火神殿去辛苦比较好。”

“圣主,水神殿金神殿的圣主也都来了,目前只差药神殿驯兽馆商行会三家没人参入。”

“错,驯兽馆的人一直在,药神殿也没落下,目前只商行会和炼器师行还在观望。”淡黄衣袍的男人唇角划过一抹高深的笑意。

“驯兽馆,唔,烬公子!”锦袍男子恍然大悟,那烬公子岂不就是驯兽馆的代表么,他咋就将他遗忘了呢?

“圣主,这神殿与小药师火拼起来时我们帮谁?”再想想,他又混乱了,六殿一行聚集,这若动起手,谁跟谁一边?

“你果然只适合端茶侍水。”淡黄衣袍的男人,扭目,一瞥,身形忽的消失,声音从去雾中传来:“你只需想如何侍候得本圣主满意即可,其他乱七八糟的不要掺和,想太多会变笨,本圣主不喜欢笨茶童。”

“圣主,我本来就是茶童呀,当然适合了。”锦袍男子急三火四的追赶,一边纵往云雾层,一边申辨。

当人影消失,声音也越来越轻,最终山峰又一片沉默。

而他们,是第一批出现的人,却不是最后一批,数天之后,在炎炎夏日照耀着的午后,在相距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一座山峰上亦露出数道人影。

十余人皆是绿袍笼身,衣服的颜色与青山融合成一色,几乎分不出是人还是树,人人面戴面具,若非所站的位置,令人难分尊卑。

众人遥望着下方,晴日的天空明朗,山水沉默,狭谷之内,行人稀少,远方几辆马车飞驰而来,领头的白马无缰无绳,长长的毛发飞扬出优雅的弧度。

眺望着的人,气息沉若古井水,没有半分起伏变化,眼神幽远。

狭谷内,马蹄阵阵,车轮辘辘。

鹿马不鸣,戴着面具的护卫无声,三辆马车的车内更是安静无声,如弱不是有气息存在,让人感觉形同于空车。

马与车,踏过泥与石混合的道路,淌过浅浅的河面,驶过石桥,爬坡下坡,行路匆匆,稳而不乱,驰而不慌。

山峰上浮空飘立的人,目视马车行近,再自山脚越过,又走远,再走远,直至转过河转过弯,转进山川更深处。

十数的目光,齐唰唰的望向站人群之前的男人,没有言语,无声的凝望。

“土神殿想收渔翁之利,作梦!”男子声音冷森森的。

“圣主?”疑问,异口同声。

“三位紫尊贴身跟随,另有水神殿药神殿暗中接应,更有数位紫尊暗中护送,土神殿连照面都没打便留给本神殿,他聪明的很。”

他每说一句,跟随的男子眼神变一变,末了,只余一片死寂,那人身边何时有那么多紫尊了,他们怎么没查探到痕迹?

他们不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圣主的感知决不会错,圣主说少年身边有紫尊暗中跟随,那就是肯定有,不容质疑。

那些人是从哪来的?

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头绪。

“真查不出他的来历?”男人的声音更加的冰凉。

“属下无能!”一干人深深的垂下头。

每个地方都有独特的消息来源,昔日当小药师出现之际,满大陆的各世家各势力都展过地毯式的搜查,最终结果都查到了同一个地方-北境往七十七城的那片平原。

当线索到越过七十七城进入北境地界的那片平原,所有的线索也就此中此,他好像是从平原中凭空冒出,然后进入七十七城,从此一鸣惊人,名扬大陆。

传奇小药师的出身就是一个谜,他像一颗星星从天而降,闪亮在大陆的天空中,任由人兵荒马乱,却再找不到更多的痕迹。

这,无疑是对大陆存世几千万年的各势力的一种无言耻笑,连一个人的来历都查不出,他们还有何资格自傲?

也因为人人皆知小药师的来历太莫测,太神秘,以致于很多时候都选择性的忽略那一点,谁都不去提及他的出身。

这当儿,被圣主一问,大家满心的惭愧。

男人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转身,隐入往通州的方向,后面的十余人互望一眼,满眼的心有余悸,也不敢停留,火速追随于其后。

夏日睛多雨少,越接近通州也越热。

行驶在狭谷中的马车,日复日的前进,而两侧的山峰之顶,每隔几天便会露出一拔人,每拔人皆无没作任何的阻拦,任其在眼皮底下安然通过。

日夜轮回间日子便似流水一般逝去,时光又进入下旬,再持续的行进中,狭谷将尽,再过一天一夜便可以进入通州。

又是晌午,晴空万里,骄阳灿烂。

大道上并没有行人与车辆,三辆马车平平稳稳的往前行驶,马儿们扬蹄飞鬃的身姿骄健,行伐铿铿。

被护卫们护着的第一辆马车内静静的,小小的宝宝正在小床上午睡,四肢摊开,睡成了一个大字,美艳少女与少年正悠闲的喝午茶,气息安逸。

“哈嘘-”

一盏香茗入喉,两人满足的眯眼。

嚯-

忽的,相思两眼一睁:“停车!”

情况有异?

赛月娥心头一跳。

隔着不远的钟家第一辆马车内,闭目养神的三人几乎同时张眼。

“呶-”驾辕的护卫,拉缰喝马。

训练有素的鹿马硬生重的刹步,马车跟着晃了晃,而护卫们的队形未乱,前面领队的白马,一个回身,“得的得的”跑至马车前。

呼噗-

止步的鹿马默默的甩鼻摇尾。

马车一停,墨泪望望风宝宝,伸手将藏在袖子内的缩成团的小可爱揪出来,放到小床上:“熙熙宝贝,帮我护着风宝宝。”

蜷成团的熙熙,伸展开四脚,竖着大眼睛看看,呲呲牙,爬到小婴儿身边坐着当守护神。

赛月娥目光沉静,不问不打挠。

丢出熙熙,墨泪一揭帘子,推开车门,跳落于地。

呼-她才落地,钟家马车内的三人身形一动,拉帘子,开门,飞出,几处动作一气呵成,身形又一划,在阳光中划出一点晶光后,轻若鸿毛,落于她身边。

阳光灿灿,阳光下的狭谷散发着丝丝火焰的气息,草木与石头河水的表面反射着耀眼的明光,侧斜着望去,太阳光芒里浮尘飘动,晶光无数,犹若星辰。

墨泪以手搭凉棚,遮住太阳光,微眯着眼,巡望四方。

花烬、钟论道,钟期陪站一边,四人站成一条线,一黑三白的身影说不出的怪异,又不令讨厌。

赛家护卫默默的看着站于一侧的四人,个个安静的似根根木头。

山谷的人静默无语,两侧山峰之顶尖,浮立着一拔又一拔的人,每一拔之间或隔着十余里,或隔着三五里,有些甚至彼此可见对方的身影。

每拔人或三五个,或十余人,或单枪匹马,不一而同,无一例外的是人人面戴面具,衣服则衣色各异,各标志明显,或是普通麻衣,白袍,锦服。

那人群中便有最先曾出现过的土神殿二人,亦有绿袍一众,每个人都保持着之前的着装,身若青松而立,静若止水。

若举目眺望,可发现一拔拔人无论身在何方,都可将山谷一览无余。

立于阳光下的人,各视其他人于无物,光明正大的俯瞰下方。

狭谷之内,河水潺潺。

烈阳之下的人,默默无言的等候。

“可有不对?”花烬在一瞬间将四周打探一遍,伸手揽住身边少年的腰。

“毒尊大驾光临。”没有回头,墨泪伸手,将戴着银色护腕的手伸出阳光中。

银色反衬骄阳,光芒刺眼。

毒尊也掺和进来了

“毒尊?”三人愕然,瞬间又明悟,此等事连各殿都坐不住了,又可能少得了毒尊呢?

对于毒尊的到来,他们倒没太多的纠结,纠结的是毒尊的目的,他究竟是唯恐不乱的乱掺和来凑热闹,还是被谁所请?

毒尊的目的,令人费解。

毒…尊?

赛家护卫心中忽的冷凉了一下。

提起毒尊之名,如雷贯耳,他横空出世,凭借一身毒剂与风云任老,药神殿三长比肩而立,但无人见识过他。

其人,神龙见着不见尾,世人只闻其名不见其身。

此刻,听其名,赛家护卫们心头泛冷,那个名字,他们早已记于心,不仅是因他是毒尊,更因为曾经全队尽殒的那最后一人的遗言。

“何毒?”花烬低眸。

“浮生若梦,外加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堆。”收手,墨泪自嘲一笑:“他倒给面子,见面礼很繁杂。”

“又是浮生若梦?”钟期禁不住伸懒腰,真正的百无聊耐,堂堂毒尊次次用同一种毒剂,他就不能换点新花样么?

他不担心,毒尊虽毒,眼前的这位可是更厉害。

“别小看它,此次比以前的更厉害,他离成功只差半步,你若中招,不出半月便会崩溃。”墨泪没好气的白人一眼,他得瑟啥,还真以为她是万能的?

随地一坐,摆桌掏工具:“将你们手中所有的携着的药剂全部拿份出来让我瞧瞧,用的着的献出来给我配药,用不着的你们自己收回去。”

她打劫起来可是不含糊。

花烬随手一招,取出把花纸伞帮遮阳,自己坐在一边,一手在桌上一拂,排出几十颗彩色丸子;钟家父子也大大方方的将自己携着的全部送出一份样品。

扫一眼,墨泪挑三拣四的挑出十来种,三人立即将多余的收起,将被挑中的那份还有的人部送上。

他们三人献出绵薄之力后,赛月娥亦送上一份样品供挑拣,至于护卫们就不需了,赛家护卫所携防身药剂都是由上面统一分发,护卫们有的,赛大小姐身上自然不会缺少。

墨泪不客气的挑出几样,排开工具研药,一份份的药剂被研碎,又被整合,来来回回,所用药不下百种,数量达到二百颗以上,令旁边的人看得眼角乱跳。

山峰之顶的人,亦耐心的等待,好似在等一阵盛会,不急不燥。

磨了整合,合好重碎,重重组组十余遍,终于整出十二种,再之又被磨成粉末,等一一装瓶,收工具,随手撒开几把,墨泪慢腾腾的起身,随意甩手,甩出几只小瓶:“一人服一撮,再给马也服一份。”

白末散开,无味无色,四周并没有出现任何异象。

赛家护卫飞快的接住,依言服食,花烬亦抓住一只,取一份后交给钟家父子,三人又退回马车。

甩出药瓶,墨泪塞一份给白马,自己飞身上车,稳稳的坐定,给赛大小姐和风宝宝,熙熙各服一份。

稍稍一会,马车顶着太阳再次起程。

谷内的马车行动时,山顶上的人亦先后慢腾腾的离开。

赛大小姐怒终不问原因,墨泪每走一段路往外撒几把白粉末,遁环之中,一天一夜又一次无惊无险的度过,马车安然驶出狭谷。

“毒尊阁下,再次重见之日必是你我定生死之日。”青山远去,清悦的嗓音荡向四方。

“本尊拟目以待。”遥远的地方响起深幽的回应。

晴日的下天空忽的寂静,那马车却在无数人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第六十六章

信息永远比腿快,当载着小药师的马车还在大道上飞驰时,通州的各大城早已获悉小药师即将回到风云的消息,于是乎,无数猜想蕴势而生,关于小药师下一步会如何,对于去秋的事又将是何态度等等,各持一论,论论不休。

与此同时,连小药师携着的孩子也没放过,纷纷猜测着那孩子的身世,最离谱的是甚至有人猜想那个孩子本就是小药师的血脉。

其瞎猜想法一出,立引无数人群起而攻,反驳者言辞凿凿,最终也因人人皆知小药师尚年少,反对者完胜。

在众说纷纭中,木神殿圣女,夜公子,白世子以无比低调的方式返回风云学院,因为小药师的吸引力太大,三人的回归并没有引起反应。

满城喧论不断中转眼便到了六月初,日日烈阳高照,而这并不影响芙蓉城人们的热情,居民们隔三差四的便去各大街晃一晃,看看有没最新消息。

但,遗撼的是一天又一天的过去,直至初四都还没看见那听说正赶往芙蓉城而来的人的影子。

日出日落,又是一个白天过去,夜也如期而来,也代表着芙蓉城中的人们又在等待过了一个白天。

时如流沙,芙蓉城从喧哗走到安静,最后又到万家灯灭。

而就在万籁俱静时,百余人护着数辆马车缓缓抵达东门。

芙蓉城的城门昼夜不关,每到晚间每城城门都点着火把,守护轮流换值,如今时值夜半子分,守护们也才上岗不久,个个精神抖擞。

而当瞧到那在夜色中移动的车队时,城上城下的守卫惊得差点掉眼珠子,那一队人马竟然是像悄无声息的由远而近,没有声音,没有马蹄声!

那移动的人影与车影越来越近,当终于能看清时,守卫大吃一惊,那些马竟然穿着“鞋”子!

缓缓行来的队伍,每匹骏马的四蹄都被包上了厚厚的布,以致马蹄落地,竟然听不到“得得”声,只有轻轻的“卟卟”声,而且,马车的轮子亦包上了一层布,转动时也无噪音。

咳,这是偷袭么?

守卫们大眼瞪小眼,一片无语。

当然,他们不相信那是偷袭者,敢偷袭芙蓉城,除非是活腻了,再说,如今大陆太平,并没有纷争,更加不可能有谁敢跑芙蓉城来撒野。

究竟是谁这么神秘?

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相法,守卫们纳闷了,谁家如此排场,做的如此隐秘,这是想突查驻点么?

该不会是那人吧?

猛然间,守卫想了什么,背皮一紧,热辣辣的视线“嗖”的投向已能看到轮廊的人马。

马车队越行越近,再之从黑暗中行出,缓缓出现在火把的光芒照耀中,那紧挨着第一辆马车的白马,像一块闪闪发光的银子,闪瞎了无数人的眼。

真的是他!

守卫们愣愣的看着那匹白马顿时就魔怔了。

百余戴着面具的守护,护着马车,旁若无人般的驶向城门,在守卫们目瞪口呆中徐徐进城,转入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