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兴奋,立即摆下桌几,在四周铺下荷叶,桌几也以荷叶铺垫,一边放上三朵荷花,将酒与酒杯一一摆好。

莲皇太孙自己飞身,坐于荷叶上,斟酒,依如既往的开始祭酒。

一杯一盏,一巡又一巡。

三巡后,他默默的独饮。

点点哀伤,漫天飞散。

“明天请小药师移驾一述。”酒香里,温润的声音透着几分朦胧。

红一莲一忽的愣了愣,一切来得太突然,他们一时有些反应过来,呆了呆,两人几乎欣喜欲狂,激动得差点流泪。

恍若一束阳光照临,那点忧伤化作云散雾消,夜空也变得美丽多彩。

红一莲一的心空更是绚丽如花。

这一夜,几人欢喜几人平静。

天色微明时分,星星隐迹。

依着花烬默坐一夜的墨泪,终于整整结束蜷抱的姿势,平平静静的起身,扯去发带,重新梳顺,扎上新的红发带。

花烬默默的陪在一侧。

扎好发带,墨泪无视于一侧的美少年,解开外袍,将白色的长袍换下,重新换上一身色彩明丽的橙色长袍,系上红色绳带。

入异世三年,她为前身着黑穿白三年,孝期已尽。

逝者已逝,日子终将要过,人终将要活下去,那些故去的人,唯有深藏于心底,因为,她还有风宝宝要养护。

为什么而活?

三年前或许只为记忆,为曾经的那些人那些事,现在,她知道,不为自己,哪怕为风宝宝,她必然要活着,活着,才能护他长大,活着,才能给孩子一片无忧的天空。

好好的活着,为宝宝撑起一片天。

焕然一新,墨泪大步流星的转身,去看宝宝。

花烬望望天。

今天,又将是一个艳阳天。

悠悠低眸,晃身回屋,管它什么天,还是给那个小小婴儿热羊乳去才是正事,哦,好似羊乳快用尽,钟家明天应该会送来吧。

负手,步伐坚定,走向厨房的身姿绰约无双。

几步回到房间,墨泪忽然扬眉浅笑。

宝宝已醒。

她是个不算客不算学生的人,却鸠占鹊巢的占了花烬的屋,其实另一边还有两间可以入住,可不想去,毕竟身边有个紫尊可比独自住一间要安全得多。

花烬没有反对,她自然也占得心安理得,此际,那张宽大的榻上,风宝宝已自己爬着坐起,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望,熙熙坐在一边,一个小人儿一个兽宝宝,竟出奇的和谐。

“爹-爹-”风宝宝看到飘至榻旁的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奶声奶气的声音,好听得像仙乐。

?!

墨泪忽然惊呆了,一时竟傻傻的瞪着眼,连呼息都被自己屏住而不自知。

熙熙大眼睛一竖,定定的望着人类小婴儿。

风宝宝扬晃自己的小手,欢快的笑:“爹…爹…”

脑子里一荡,墨泪打了一个激灵,一步飞掠至榻上,那速度几乎比电闪雷鸣还快,快得无与伦比,当她飞掠至宝宝面前,残影还立在原地没有消散。

弯腰,伸手,一片橙色晃过,一把捞起风宝宝软软的小身子,气息紊乱,一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风宝宝,你刚才叫什么?”因为紧张,舌头都有些转不过弯。

“爹,美人爹…爹…”风宝宝伸出小手,抓住了一片她的衣襟,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爹爹…

奶声奶气的声音入耳,墨泪满脑子里便只余下那两个字在回荡。

宝宝,会叫爹了!

恍然间,心底一酸,眼中温热一片。

这,就是身为人父母的感觉!

世间还有什么比这一声更动听?

没有。

世间再珍贵的奇珍异宝,在孩子的这一声面前都微不足道,人间难得是亲情,人间最贵是亲情!

一瞬间,墨泪的血液沸腾了起来,整个人从心到身都暖烘烘的,将软软的小身子拥在怀里,望着那张粉嫩的小脸,眼中的热意再也抑不住,挤出眼眶,滚滚滑落。

那一声,胜却世间万语千言。

那一句,让天下风华皆失色。

那一声,是给她的最好礼物。

那一句,为她三年的人生添上了最厚重的一笔,与当初初将孩子抱起的那一刻一样,此生难忘。

墨泪哭了。

泪,是欣慰的眼泪。

哭,是喜悦的哭。

风宝宝伸出小手,摸上一张流泪的脸:“美人爹爹,不哭,哭会丑…”

“好,我不哭,不哭…”肉乎乎的小脸贴着面,柔软的触感令人窝心,墨泪几乎要放声大哭,却硬是压抑住,含泪露笑。

有人说,流泪的女人最美,却不知,流泪的男人更美。

风宝宝虽小,却愣是看呆了,那张含泪的脸,犹如雨后梨花,娇不胜怜,也深深的铬刻入骨,以至多年之后,历经无数世事,他仍记得幼时的这一幕。

第七十章

小宝宝的手贴在脸上,柔柔的,软软的,墨泪只觉整颗心都融化了,心酸被抚尽,只留下一片激动,忙忙的擦去泪,小心的给宝宝换衣。

熙熙眨巴着大眼睛,不知在想什么,一脸的深思状。

墨泪给风宝宝换上一身喜庆的红衣,将熙熙捉过来放在自己肩上坐着,满怀欣喜的跑出房间。

外面,从厨房里飘来的香味直扑人鼻,早起的夜轩正坐在桌面煮茶水,当看到兴冲冲奔来的人,他微微扬眉。

越越今天很开心。

第一时发觉异样,夜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也发现了少年眼眶的异样,心中有些不解,那模样分明像是刚刚流过眼泪的样子,可笑容却分外灿烂,有古怪!

心情超好的墨泪,寻个好位坐着就乐巅巅的陪风宝宝玩,小家伙却再不肯多说话,待早餐时,巴唧巴唧的喝完羊乳,理都没理提供粮食的美少年。

吃完早点,照旧给小家伙洗澡,两大美少年跟前跟后的忙着倒水,试水温,跑得不亦乐乎,却仍然没得到小宝宝的正眼一顾。

待重新换好衣服,墨泪才将小家伙和熙熙放到席子上坐着,正准备洗衣服时,院子内已多出一位来客。

客人几乎是以一种闪电似的速度掠进烬字院,冲到小屋前才减速,理衣,施施然的往屋内跑,身影娉娉,袅袅娜娜。

屋内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凝目。

摇曵行来的女子,气息冷傲如寒梅,移动间衣裙飘逸,身似杨柳迎风,婀娜多娇,顾盼间明眸溢彩,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夜轩的眸子闪了闪,眼前的女子很美,站在莲皇太孙身侧时不被人重视是因第一公子的颜实在太于耀眼,所以她的光华也暗了几分,实际上她的风华远胜风云内的贵女,连木神殿的圣女在她面前也要逝色一分。

终于来了!

心中早明白客人为何而来的花烬,淡淡的一眼之后便无视。

看到悠悠踏步过门入室的来客,墨泪的心跳微微慢了一拍,瞥眼另两人,淡定的收拾宝宝的衣服,澡盆,客人什么的,那是主人的事,用不着她招呼。

对于屋内三人的态度,莲一并不在意,朝着主人点点头,踩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一抹橙衣身旁,恭敬的弯腰,双送递出大红请帖:“殿下请小药师阁下移尊驾过院赏荷!”

该来的终究来了啊…

幽幽一叹,墨泪慢慢扭头,帖,是大红正式请帖,红红的帖子被一双纤纤玉手平平托于掌上,有一种别样的视觉美,捧着帖的女子眉眼之间满含殷殷期盼之情。

她定定的看着火红的帖子,目心中有火焰在跳跃,却半晌没有回应。

一息,二息…

夜轩花烬有视无睹,谁也没提醒。

十息过去了,莲一没有动,二十息过去了,她还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时间就那么一点一点的流逝,她坚定不移的弯着腰,执着而坚定。

此刻,她觉手中的东西越来越重,她手中捧着的不是一份普通的帖,那是一份希望,一份红宫宫人等候十四年的希望。

它很轻,顶多一两重,可是,在她心中,它重逾万斤,明明捧在手心,却似是巨石压在胸口,沉甸甸的,令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的心,微微的颤了起来。

一息过去又一息。

当差不多快近三十息时,沉默不语的人终于缓缓抬起手。

看着那片轻盈的橙色,莲一的心抖了抖。

终于,那片橙色定住,从橙色宽袖里伸出一只嫩如青葱,五指尖尖似剥去皮春笋般的手,皓腕细骨,雪脂凝肤。

那手,轻轻的掂起红红的帖。

那人,没有读帖,眉心微微紧拧。

嘘-

手中重量一去,莲一如释重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只觉整个人从内到外一片轻松,心犹如飘上云端般的轻盈。

她记起来了么?

瞧着那微微低眸的人沉吟不定,花烬忽的有点怀疑,他知她忘记了许多的旧事,此刻却忽然不能确认自己所知是否一切还是如旧,遗忘并不等于永远忘记,或许有时在不经意间便会想起,他不确定,真的不确定。

或许终有一天她会记起以往的一切,至于想起旧事是好是坏,他更加不能下结论,有些事,忘记更好,有些事记得比忘记更好,她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包括那些痛,也抱括至亲的人,如若记起了亲人,同样的也会记起伤痛。

快乐与痛苦同在,那,无人知是好是坏。

花烬敛去眼中的深思。

好似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屋内的气氛很奇怪,夜轩不由得心中浮起奇怪的想法,他十分确信必定有什么事是不为自己所知的,但却不寻不到头绪。

烬公子与第一温柔公子之间的交情大家有目共睹,他对越越的举止同样有目共睹,若以往,他必定会有所表示,或代为决定或阻止,但今天却一言不发,那举动很让人费解。

狐疑的将三人打量几眼,夜轩干脆装傻,当什么也没看见。

坐在席上的风宝宝和熙熙,眨巴着眼睛,左瞅瞅右瞅瞅,瞅过不停。

“走吧。”思索N秒,将帖子往戒指内一丢,墨泪随手将风宝宝的衣服丢到澡盆里,反正她不在的话,另二只会处理的,完全不用担心。

花烬夜轩淡然的瞅了一眼。

“爹…爹…”

她刚要起身,风宝宝挥舞着小手,嚷嚷着喊。

啊?!

花烬夜轩一愣,四只眼睛不约而同的圆睁。

莲一心脏一蹦,心弦紧繃。

也在此刻,她才正视那一角,当目光触及那粉嘟嘟的一团,她的眼眶忽的发热,犹记得当年小公主也是如此娇美可爱,令人我见犹怜。

只一刹,她的心穿越了时间,回到了十数年前,依稀间仿佛看到了小公主,那个天使般可爱的小主子…

记忆,就此拉远。

她的目光失去了焦距。

回眸,墨泪伸手捏捏粉团子的脸蛋儿:“乖宝,爹爹有事离开,你要乖乖的等爹爹回来。”

“美人爹爹…”风宝宝抱住摸自己小脸蛋的手,不肯撒手。

花烬夜轩眼角狠狠的跳了跳,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撒娇,人精!

听到风宝宝奶声奶气的声音,莲一飘远的心绪慢慢回归。

熙熙瞅着风宝宝,眼神深隧。

微愣后的花烬,亦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目光望着小小的婴儿。

风宝宝什么也管,抱着手臂不放。

墨泪禁不住笑了,被人依赖的感觉,真的很好,好得让人窝心,万般怜爱的逗着玩了一会,哄着小家伙撒手,才快快退开。

风宝宝扁着嘴巴,挪两步,可怜巴巴的改抱着熙熙。

那举动,再次闪瞎了几人的眼。

墨泪抑住笑,抬步便溜。

“乖乖,叫声伯父听听。”她一走,夜轩拿着波浪鼓,几乎以秒速抢占了最好的位置,向小婴儿献媚。

风宝宝对于波浪鼓也失去了兴趣,瞅都不瞅,抱着熙熙不放,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宠物,表情那叫个委屈。

这小家伙竟然也懂找靠山?

夜轩瞅着那娃娃找的大靠山,有些束手无策,别人还好,哪怕是寻烬公子当靠山他都敢抢,偏偏那只冰熊是越越的,又强悍无比,他无从下手。

想抢没门路,放弃,又不甘心,他绞尽脑汁的想方法。

莲一则毫不犹豫的跟着一抹橙衣离屋。

阳光灿灿,光芒晃眼。

步出小屋,墨泪微微仰头,眯眼望望,大步流星的迈步,有些事注定要面对,有些人注定无法逃避,既然早晚要见,她又何必举棋不定?

朗朗晴空,天空万里无云,蓝得如碧海,美丽而高远。

回廊亭阁,在阳光下默立。

花木叶子一片苍碧,处处青草郁郁,放眼望去,满眼绿色。

云院清雅,处处无人。

沿着长廊水榭,七弯八拐,绕过花园亭阁,逐渐接近莲皇太孙所居的地方。

云院每个小院设计相似,又各有特色,莲皇太孙所居的院子二面临湖,二面是花园,四周小桥流水穿梭,最富有南方的水乡特色。

穿过跨湖而过的长廊,还没到小院前,便闻到了一阵阵的花香,那是出水芙蓉的香味,高贵淡雅,犹如君子特有的气质,芬芳宜人。

走近小院,往内一窥,墨泪的心微微一紧。

小院还是小院,并没有任改变,而路的两旁却各自多出了两排缸,外面的一排是两人合抱才能抱过来的大肚水缸,每只水缸植着荷,荷挤满了缸,荷叶田田,朵朵似伞,或开或欲将绽放的荷花从叶中探出头,娇羞脉脉的窥视四周。

水缸一只挨一只,荷叶荷花是那么的浓密,几乎遮住了一半的路,留下一片荫蔽,大缸面前是一排排的小缸,里面养着睡莲,花从叶缝中钻出头,好奇的张望。

两排水缺,荷叶一碧如倾,荷花颜色各异,粉,白,红,紫,淡紫,白中带黄,粉白,花香满路。

墨泪微微一迟疑,举步入院,沿着洒满荷香的路往前即是小屋,那廊道内亦排满了装着荷的水缸,荷香满院。

敞开门的屋内,则尽是荷叶与花,那明明是人工装饰而成的地方,荷叶与荷花参成片,好似是自然成长的一片荷塘,自然而美丽。

一朵巨大的荷叶上,一位少年盘腿而坐,里衣一尘不染白如雪,大罩一袭薄如纱的直领红袍,热烈的红色与花共艳。

而他,俊容如仙,唇角高高的翘起,双眸晶亮,光芒比星子更璀璨。

他的笑,暖如阳光。

他望着悠悠等的橙衣少年,目光温柔,如月华映地。

一昂头,墨泪的视线与他的视线在空中“唰”的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