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品被陈医生分配好留了下来,同来的那个护士也会每天登门服务,直到治疗结束。

沈琰这一觉就睡到了夜里,当他睁开眼时,输液已经结束了,那个护士的手法很轻,拔掉输液针头的时候他竟然都没有被惊醒。

傅雪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正在看着一本专业书,看到他醒来,就放下书走过来:“琰哥哥,有点胃口了没有?”

沈琰注意到她手上的书是这个公寓里没有的,就起身挑了唇角:“有点了。小雪,你回过学校了?”

傅雪点点头:“去学校拿了点东西,我让赵子岩给我们找了个靠得住的家政。她刚熬了点鸡丝粥,你要来点?”

沈琰闻言笑容就更大了些,撑着床沿缓慢从床上坐起,在确定头晕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就站起来说:“好。”

傅雪抬了下眉,就下楼去厨房给他盛粥。

让赵子岩找一个能守住秘密的家政来,这种方法她能想到,沈琰又怎么会想不到?然而他还是坚持自己做东西给她吃,到底有多少故意示好的成分?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琰随后从楼上走下来,他的体温已经回落了,脸色却还是不大好,坐在餐桌前又侧头咳了一阵。

傅雪把盛好的粥和小菜摆到他面前,然后就坐在一旁。

沈琰拿起汤匙喝了几口,注意到身旁那道专注的目光,就转头笑了笑:“小雪?”

傅雪托着腮在旁边看他,闻言就对他微笑着说:“吃东西的时候说话不好哦,琰哥哥。”

沈琰只得顶着她的注视,将那碗粥喝完,推开后轻舒了口气,对她微笑:“小雪,你有话要对我说?”

傅雪这时候倒不说了,站起来收拾餐具,给了他一个笑容:“饭后要吃药,陈医生交待的。”

独自在外生活半年,傅雪对家务也已经比较在行了,她干什么事都轻快利落,不大会儿工夫就将餐厅和厨房收拾停当。

用玻璃杯装上温水,端给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的沈琰,她又将陈医生留下来的药片取过来一份,递给他笑笑:“琰哥哥,吃药。”

她这样自然乖巧,沈琰倒有些不确定了,接过药来就着水送下去,就抬头对她笑:“小雪,你晚饭吃过了?”

傅雪点头:“回学校正好赶上开饭,就去食堂吃了。”

虽然留在他身边,但还是不愿和他同桌吃饭?

沈琰唇边的笑容未动分毫,目光却移开了些,轻问:“食堂还习惯吗?”

“连续吃上半年,不习惯也习惯了。”傅雪轻松回答,“再说也挺好的,学校里这么多学生不都是边抱怨边吃着?”

她说着,还开了个玩笑:“同学们都爱说在学校食堂里吃到苍蝇惊叫绝对是大一新生,到大四就会说:‘今天又补充了蛋白质’。但其实还好啊,我们学校食堂还是挺注重卫生的。”

沈琰开始还镇定无比,听到后面这段话,脸上的笑容居然有了些松动,他似乎是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开口说:“小雪,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我让赵子岩安排家政。”

傅雪还从没见他神情这么变化,忙笑着拒绝:“没关系,我挺喜欢住在学校宿舍的。”她边说,边带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琰哥哥,我只是开玩笑。”

不知是因为毕竟没完全退烧反应慢了,还是今天的傅雪特别难缠,沈琰头一次觉得有些难以应付,沉默了一下,才轻叹了叹:“小雪,你还在怪我。”

傅雪也不否认:“当然怪你…”她抓住机会把攒了半年的怨气发泄出来,“不是怪你不让我回家,是怪你不来看我。”

她注视着眼前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沈琰,终是泄了气:“琰哥哥,我很想你,我明明连一天都不想离开你。”

沈琰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脸上,他侧头咳了几声,转过脸来时,唇边的微笑还是那样温柔:“抱歉,小雪。”

傅雪又等了一会儿,看他再没意思详细解释,就轻叹了声放弃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不会还摸不透沈琰的脾气,他不愿意说的事情,问了也是没用的。

俯身抱住他的身体,将头靠在他肩上,傅雪珍惜地嗅着他衣领间清冽的气味,任自己放松下来。

半年来第一次,她觉得总算找回了那些一直空缺着的东西。

这么长的半年里,世界像是被开了个洞,无论如何寻找,始终有个空洞般的存在。那个东西像野兽般吞噬着她的生活,看不到摸不着,却让她始终都觉得缺了什么,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真正开怀。

此时的沈琰之于她,仍然重要过任何人和物。

沈琰需要在家静养,不能离开B市回去,傅雪也就乐得享受这些和他独处的时光。

她陆续从学校宿舍运来了不少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放在自己的卧室里。

沈琰这所公寓似乎真的是买来给她用的,二楼两间卧室,一间沈琰自己住着,另一间还多了个衣帽间,家具全都是奶油色,一看就是给女孩子准备的,傅雪也就住了进去。

虽然赵子岩请的家政每天会来一趟打扫卫生并附带做晚餐,但早晨和中午却不来。

当看到沈琰顶着一张早起后苍白的脸,边用手帕掩着唇咳嗽边做早餐,傅雪终于忍不住主动要求接手了。

她可以忍受不那么美味的饭菜,却忍受不了看到沈琰昏倒在厨房的地板上——如果他手里的菜刀锅铲什么的再掉在他身上,那就是大事故了。

结果两三天磨练下来,傅雪已经可以在沈琰的指挥下做上两盘味道和卖相都不至于太差的菜了。

这天外面的天气阴冷,暗沉沉很有可能要下雪,傅雪说要回学校去拿些东西,午饭过后就准备出发了。

沈琰已经不用再输液,只是脸色还不是太好,因为天气影响,他咳嗽多了点,送傅雪出门时叮嘱她穿厚一些不要感冒。

谁知傅雪一去就去了两个多小时,等她回来时鼻尖都冻得有点红,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

不等沈琰询问,她就主动解释:“又收拾了一点厚衣服过来。”

这里离学校很近,步行也不过十几分钟距离,她却去了近三个小时,还看起来就像在户外逗留了不短时间。

沈琰也不问,仅是对她笑笑,就看她带着东西径直去了二楼的卧室。

傅雪回来没多久,家政阿姨就来了,照例先做了一番清洁,又烧了几道口味淡的菜,才告辞离开。

这样一来已经是晚上了,身边有外人时,傅雪和沈琰一般不会说话,这是在沈宅养成的规矩。

当他们坐下用餐,又要禁言专心吃东西。

于是直到饭后休息了一下,各自去浴室洗浴,他们还是没有怎么交谈。

沈琰洗完澡换了套居家的衣服,就打开房门准备去楼下客厅里再坐一阵,一来时间还早,不到睡觉的时候,二来傅雪洗完了一般也会去楼下再看一阵书。

但今天他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了光脚踩在门外木质地板上的傅雪。

她的长发还微湿着,垂下来散在肩上,身上裹着一件宽宽长长的男式浴袍。

沈琰认出来那是他穿过的一件,昨天应该已经被洗完烘干收进衣柜了,傅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拿了过去。

“小雪?”他唤了声,笑着看她,“你要做什么?”

傅雪没有说话,她挑衅似地冲他扬了扬眉,就这样在他面前,脱下来外罩的宽大浴袍。

桃红色的丝绸睡袍包裹着年轻而优美的身躯,象牙色的肌/肤在灯光的映衬下,焕发出梦幻般的光泽,而那袭仅仅能遮盖住她重要/部位的睡衣,甚至才刚过臀/部。

好多人以为酒红色或者黑色才是最挑/逗的颜色,实际上并不是。

过于青春的躯/体并不适合那种成熟的色彩,就如同现在,桃红的绸缎将白皙又紧/致的肌/肤映衬出一种玫瑰般的色彩,那是任何绘画大师都调试不出的杰出作品,只能是来自于上天的独创。

刚刚成熟的胴/体甚至还有任何色素沉淀,一切都像还带着晨露的花蕾,如此青涩的美丽,却迷人无比。

沈琰甚至觉察到自己失态地停顿了一下呼吸。

24

24、第6章 不可回溯(5)

带着微笑一步步走近他,傅雪抬起手臂,将手抵在他的胸前,笑了笑:“琰哥哥…”

此刻她和沈琰的距离已经很近,近到沈琰可以看清她脸颊上,那肌理精致的皮/肤。

她才不过十七岁,下颌和侧脸被青春期未褪去的婴儿肥撑成可爱的线条,如同一颗刚刚成熟的蜜桃,似乎吹弹可破。

沈琰再次轻吸了口气,侧了侧脸,再转回来时,那目光中的失神才被掩住。

抬手扶住她□的肩膀,沈琰对她笑了:“小雪,你在诱/惑我?”

傅雪笑着,更加靠近过去,几乎紧贴着他的身体,她在他耳侧轻吹了口气:“那当然…是了。”

她竟然连否认都没有,虽然竭力做得老练性感,但她毕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身体的生/涩略微的紧张是遮掩不住的。

偏偏就是这种生涩,比任何露骨的挑/逗都要触动心弦。

沈琰搂住傅雪几乎要贴上来的身体,他从不拒绝和她的肌/肤相亲,然而这一次,似乎意义更多。

他略微顿了下,才让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柔淡然,轻笑着开口:“小雪,你现在还是没有成年。”

傅雪的生日在过完年的早春,现在的确还是没有满十八岁。

她虽然早想到沈琰会用这个理由,身体还是略微僵硬了一下,强自镇定,继续按照计划,伸出舌尖,轻/舔/了/舔/他的耳垂,嘴里轻哼:“是我主动的,未成年有什么关系。”

沈琰侧头避开她进一步的骚/扰,声音里有些笑意:“你有几次是不主动的?”

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行动,还是抵御不了他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傅雪终于有些出离愤怒了,干脆踮脚将双臂吊在他的脖子上,颇有些凶巴巴地:“我要把你打包带到床上去!”

她话音未落,自己的身体就先离开地面了。

是沈琰趁她正搂着自己的脖子,打横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好在他没有将她送回她的房间,而是抱着她走向自己卧室的大床。

虽然中间的过程崩坏了一些,但好歹达到“被公主抱上他的床”这个结果了,总算聊胜于无。

傅雪不是第一次这样被沈琰抱,她小的时候除了没少赖在沈琰床上睡觉,也没少被他这么抱回自己房间过。

可是那时候她小,又总是睡得迷迷糊糊,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早就忘记了。现在这样身体紧/贴在他胸膛上,距离这样近,傅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就凑过去吻了下。

轻柔的唇落在沈琰的脸上,是比丝绸还要细腻的触感。

短短几步路,就又被她吻了下,他唇边浮上有些无奈的笑意,先把她放在床上坐好,而后自己就撑着床沿,半俯□看着她。

“小雪,”对她笑了下,沈琰轻声问,“这件睡衣什么时候买的?”

难得被他带回床上,就被这样拷问,傅雪低下头,用手指勾住他白色上衣边缘,才眨眨眼回答:“刚才出去的时候,从商场里顺便买的。”

沈琰抓住她正伺机乱动,试图解开他胸前扣子的手,又将身子压低了点,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说:“小雪,刚买回来的睡衣和内衣,要洗过消毒才能穿。”

这点常识不用他特地拿到这种时候来强调了吧?

傅雪生平第一次在沈琰面前爆了粗口:“洗个屁!”

回应她的是几声低笑,沈琰好似真的给她逗乐了,双眸中浮上了一层水光,看上去比平时明亮了几分:“小雪,这个时候一个合格的色/诱者,是不会这么说的。”

傅雪皱了鼻子,决定还是好学一些,仰头问他:“那应该怎么说?”

沈琰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下次你去色/诱别人了怎么办?”

傅雪索性揪住他的领口,她是想说句话证明自己的决心的,结果却在一连串的节节败退下乱了阵脚,出口的是:“除了你,还有谁用得着我色/诱!”

明明知道她只是口误,沈琰还是继续逗她:“哦?其他人都手到擒来?”

至此傅雪是彻底绝望了,她哀怨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笑得越发悠然的人,捂住脸躺倒在他的大床上:“死了算了!”

她都这个样子了,沈琰忍住笑没再进一步取笑,而是转身走出去,到傅雪的房间里给她又拿了套睡衣。

这套睡衣就是在他的授意下准备好的,面料柔软,色彩纯正,兼之裹得很严。

被沈琰用逗小猫一样的手法从床上挖出来,又在他的监视之下,去他房间的浴室里换了衣服,傅雪从里面出来后,就是一脸挫败的沮丧表情。

沈琰坐在床沿对她招招手,傅雪自觉颜面尽失,还是没骨气地过去了,贴着他的身体滑/坐在他脚下的地毯上,自暴自弃:“我总算懂了,我就是只宠物猫。”

她这么有自觉,沈琰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忍着笑:“怎么会,哪里有这么漂亮高贵的猫…还特别难养。”

傅雪内心极度不平衡,转而就开始攻击某些方面:“我说琰哥哥,就算你是禁欲派,忍得太过头了也不好啊,还是你根本不…”

她还没继续说下去,身体就被捞了起来,沈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腰箍在自己的怀中,就这么从背后抱着她,低笑着在她耳旁说:“你真的想试试我到底行不行?”

果然在“行”与“不行”这个话题上,没有任何男人会让步,即使沈琰这样的万年冷静派也在所难免。

傅雪知道自己踩到了雷区,而且她已经确实感觉到了来自沈琰胸膛的温度,还有他唇齿间的气息:他忍耐得很辛苦,而且快要到了临界点。

想要不怕死地再添上一把火,但傅雪终究是没胆子直接违逆他,抱住他的手臂将脸蹭上去:“琰哥哥…”

这种小猫一样的讨好没有情/色的意思,纯粹是撒娇,不知道能不能让沈琰多少满意些。

傅雪尽量保持安分地趴在他怀里,听到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叹出声:“小雪,要乖一些。”

想到今晚到床上去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的计划全都落空了,傅雪不忘抓住时机讨点福利:“好啊,乖一些有什么奖励?”

沈琰又叹了声,放开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的膝头坐着,挑唇笑了:“你要什么?”

傅雪眨眨眼,不怕死地要求:“今晚我要跟你一起睡。”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希望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盖着棉被纯聊天?

沈琰的呼吸滞了滞,最终还是无奈笑着点头:“好…谢谢你对我的定力的信任,还有考验。”

既然要到了福利,虽然时间还早,傅雪也没含糊,就这么躺倒在沈琰的床上。

沈琰低叹一声,也认命地躺下来,和她隔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沈琰从来不用任何明显的香料,却一直保持着用干柠檬熏衣柜的习惯,所以他的身上和被褥间总有股淡淡清冽的味道。

傅雪很喜欢这样的味道,将身体都埋入他的大床里,她还向他的方向凑了凑,把手悄悄放在他胸前的衣料上。

他的体温隔着衣物到她手上,她暂时不想去思考任何问题。

沉默了很久后,也许是气氛太安逸,也许还是不甘心,傅雪舔了舔唇开始低声念:“我要从所有的大地,从所有的天国夺回你!因为我的摇篮是森林,森林也是墓地!我要从所有的时代,所有的黑夜夺回你!从所有的金色旗帜下,所有的宝剑夺回你!你不会做任何人的新郎,我也不会做任何人的妻!从黑夜与雅各处一起的那个人身边,我要决一雌雄把你带走――你要屏住呼吸![注]”

沈琰听着就低声笑了出来:“茨维塔耶娃?我不记得我给你看过她的诗选。”

傅雪低哼了声:“我读大学后,文学老师推荐我看的。”

沈琰笑着:“那还真是一位不俗的老师。”

傅雪没将话题在莫奕林身上继续,她停了一会儿说:“琰哥哥…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关起来,放在别人都碰不到的地方。”

“这样还真是有点可怕了…”床头的灯没有关,沈琰能模糊地看到她的身影,他抬手抚过她的脸颊,笑了笑,“那么你打算把我关在哪里?”

傅雪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水晶棺里行不行?”

沈琰立刻想到她来到沈家的第一晚,拿了白玫瑰讨好自己的样子,不是他小气,那一晚真是印象深刻,他不由笑:“还要摆满白玫瑰?不是我不同意…躺进去就很难再出来了怎么办?”

傅雪握着他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支起身来看着他,坚定摇了摇头:“不会,‘我要从所有的天国夺回你’,琰哥哥,所有人都不能把你从我手里夺走,你是我的。”

誓言往往很容易出口,就如此刻,她急切地想要拥有他的一切,独占他,把他摆在任何人都不能触摸到的地方,除了她自己之外,她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这种疯狂的感情,往往来自于长久的求而不得和患得患失。

这一刻她不曾意识到,当所有的感情都燃烧殆尽后,当初那种无畏的傻气,也会一起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