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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二弟报名,得不少钱的。”徐氏终于抓住了会,她轻声提示丁氏。

丁氏果然立刻就跳了起来:“不行,不行,你哥前几天报名,家里的钱都花完了。”看到杜仲德眉头一挑,丁氏的声音不由自主降了下去,“你那时又没说要考试,我把钱都给你哥了。”

徐氏也接话说道:“王教谕托朋友帮你哥买了好些时文,都是名家大作,润笔费高。”

杜仲德没有接徐氏的话茬,只问丁氏:“家里果然没钱了?”

“果然没钱了。”丁氏两一摊。

燕然的被英睿紧紧攥着,听他担忧地念叨:“爹爹难道就不能取考试了吗?”

“哥哥,爹爹既然下了决心,谁也挡不住,什么困难也挡不住的。”

“对,对!”英睿的小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若是爹爹没钱,咱们就和娘一起打猪草去卖。”

两人嘀咕的声音未落,就听见杜仲德说话了:“我后半年去读书,不用在家吃饭,能省下不少的粮食,押两亩地的麦子出去,不就有钱了?”

有道理啊,燕然眼巴巴看着祖母,等她点一下头,谁知丁氏猛一挥:“不行——”

第四章 光宗耀祖我也行

“为何?”杜仲德眼神里有不解,还有些愤怒,他孝顺,但却不是泥人,兄弟四个,他就这样和人不同?

丁氏本来还想骂几句,发现儿子眼光特别复杂,尤其是那股冷意,让她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后面半截话卡在了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憋得咳嗽不止。

杜家祖宗留下的家规,子弟若是出息,卖房子卖地,都得供着念书的。刚才在路上,燕然已经听出来了,爹爹是兄弟四个中读书最出息的。

徐氏没想到自己出的难题,杜仲德一下子就破解开来,忍不住心中发急,她走上前去,堆上一脸假笑:“他二叔啊,不是不让你去考试,只是你这么久没去学堂,就怕考不上,白花钱,不如,你学上两年,下一届去考吧。”

似乎有道理,可燕然却知道,这个伯母就没安过好心,她这是想要来个“拖”字诀。

杜仲德比较好说话,很体谅家人,过了今天,家里万一有个什么事,再让他停学很容易。

但杜仲德万一一鼓作气考上了秀才,哪怕县试过了,都不好让他停学的。

这个家,还没有一个考过县试的。

燕然却想,伯伯若是今年考过了,爹爹恐怕就再也没有会了,这个家其实挺穷的,供养一个读书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用了最大的力气。

看着女儿和儿子眼巴巴瞧着自己,杜仲德鼓起勇气,对着大嫂说了一句:“能不能考上,我心里有数,自然不会白花钱。”

徐氏倒吸一口冷气:“他二叔啊,有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当年胡家乡学极力挽留,你依然坚决退学了,现在如何能再去那里呢?读书人,不是最注重名声吗?你哥若是今年中了,在王教谕面前好歹有几分底气,帮你重新找个学堂,你看这样好不好?”

她想要阻拦的心思更甚,燕然恨恨地在心里骂了已经:“恶毒的女人。”

“这个不劳嫂子费心。”杜仲德说完,迈步往外走,一家人都很奇怪,丁氏追着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杜仲德边走边说:“去找里正胡大伯。”

“你找他做什么?”

“把地押出去。”

徐氏大急,扯了扯婆婆的衣袖,丁氏大声叫道:“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把地押出去,也得等你哥回来。”

杜仲德脚步顿了一下,回头说道:“好吧。刚好明天他沐休,今晚就可以商量了。”

杜家院子里的喧闹,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下午,丰娘没有去地里,而是坐在炕头缝补衣服,燕然看她神情淡定,自己却更加忧心。

丰娘把针在头发上抿了抿,看到女儿神色,笑着问道:“担心你爹不能去考试吗?”

“嗯。”燕然点头,“祖母和伯母都不愿意爹爹去考试的。”

“别怕,你爹既然下了决心,她们就阻挡不住,不就是拿钱说事儿吗?爹爹和娘有办法。”

“分家吗?”燕然问。

丰娘被逗笑了:“小乖乖,你知道挺多的啊。”

“是不是呢?”燕然追问。

“有可能的,你祖父已经不在了。”

燕然依然没法释然。

吃过晚饭,杜家几个兄弟从学堂回来,丁氏就急忙把大儿子叫到了上房,杜伯俭没一会儿就走出来,叫出杜仲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有你这样当儿子的吗?把娘气得心口疼。”

他顿了一下,清清嗓子:“娘把你养大了?翅膀硬了?她的话可以不听了?还替媳妇辩护上了,越学你越倒回去了,读的书都进了狗肚子?孝道呢?不讲了?”

杜仲德低着头没说话,父亲不在了,兄长的话就是圣旨。

杜伯俭训完了,袖子一甩,往他住的西厢房走去。

杜仲德在身后,小声说了一句:“我要去参加县试!”

“不行!”杜伯俭冷冰冰来了一句,“家里没钱了,你这是把娘亲往死里逼!”

“我怎么逼娘亲了?家里没钱,我不花钱行不?我自己挣钱去考试!”

“不行!”

“为什么?”

杜仲德追问这一句,让杜伯俭勃然大怒,他捞起一个扫帚,便抽了上来:“为什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家里的地呢?地不种了吗?”

杜仲德挨了两下打,忽然暴怒,一把将扫帚夺过来,掼在地上:“种地?凭什么是我一个人的事儿?”

“那你说,除了你还有谁?季显还小,我马上要考试。”

“我当年跟着爹到地里干活,才九岁,没锄几下地,胳膊都酸疼得要命,第二天疼得抬不起,现在,咱这院子里,哪个比我那时候小?”

“怎么?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爹爹虐待你了?”

“我不是那意思。”

“不是那意思是什么意思?还敢议论大人的不是,你可真行,越来越行了。”

杜仲德没说话,好一阵沉默,杜伯俭调头要走,他却又很坚定地说了一句:“你不要纠缠那些,没用,我打定主意,今年参加科考,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反了你了!”

杜伯俭又捡起地上的扫把,杜仲德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你打吧,只要能打到你不生气,兄弟这骨头还算硬朗,只要明天我爬得起来,这个学是考定了。”

“反了,反了!”杜伯俭气得暴跳如雷,“老二,跟我去爹爹的灵前,咱们评评理,爹爹去世的时候,怎么给你说的?”

“让我照顾好弟弟和娘亲。”

“是的,你做到了没有?”

“大哥,这话,是不是该问问你?”

“我怎么了?我在学堂,努力读书,今年,若是能考上,不要说娘亲,就是过世的爹爹,还有咱杜家祖宗八辈,都荣光显耀。”

“你能做的,我为何做不得?咱俩一起去考试,不是多了一份保证吗?难不成考上两个,不比考上一个更荣耀?”

“地呢?地呢?这一家大大小小,喝西北风吗?”

第五章 伤痕累累诉委屈

“地?我不管,我都管了八年了,你这个当大哥的,是不是该管一管了?”

“好,你还知道我是老大,我告诉你,这个家我来当,你就别想去考试。”

燕然只知道伯父最是嫉妒爹爹学习比他好,祖父当年让爹爹退学在家种地,学堂里的先生非常惋惜,一再劝祖父,停了老大的学,让爹爹去读书的。

燕然穿来不到一年,这话已经听好几个村里人说过。

胡家庄的人,都说爹爹是继胡宰丰之后,第二个读书那样好的人。

燕然听着外院的吵架,心里又气又难过,爹爹真可怜,娘亲不慈祥,兄长不友爱。

因为爹爹不肯再种地,供那三个优哉游哉地过活,不仅是大伯,三叔和四叔最后都加进来,劝架的劝架,吵骂的吵骂,反正,没有一个帮他的。

燕然心酸地很,爹爹的这几个兄弟,哪里像个亲人呀?难不成,真的就是“小时候亲兄弟,长大了分东西”?一母同胞,就没有丁点儿情分吗?

燕然晚上睡得迟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是被祖母骂人的声音吵醒的,丁氏坐在上房的屋檐下,对着她住的屋子骂。

爹爹不在,娘正在炕头缝衣服,哥哥坐在窗口的小凳子上,一脸难过的表情。

全家人都没有去地里干活,祖母单单把娘骂了又骂,他想不通,也很伤心。

早饭的时候,爹爹回来了,接来了杜家的耆老七大爷。

七大爷在祖父一辈里排行第七,为人公平仗义,很早就让人这样称乎。

七大爷年头病了一场,不然还是杜家的族长。

就在杜仲德进门没多久,杜伯俭也回来了,他请了杜家现在的族长老十一。

杜家族人聚集在杜家庄,早上杜伯俭听同窗说弟弟出村直奔东南,便明白怎么回事——家里没有地在那个方向,那就只有去杜家庄了。

“仲德,你父亲走了,你大哥就是当家的,你怎么不听话?”

“我只是想参加县试。”

“那也没设什么不行,你大哥说了,今年头紧张,让你过两年再考。”

“县试花不了多少钱,再说我在学里吃饭,不是能省出那些钱吗?”

“你,你,你大哥说你犟嘴,我还不信,你看看,你还有一丝儿乖孩子的样儿吗?”

“咳咳咳”七大爷在一边,剧烈咳嗽起来,他的病,还没全好。

老十一开口就偏帮杜伯俭,燕然眼前直发黑:这世上,还有天理不?

杜伯俭看到燕然兄妹眼巴巴看着这边,很不高兴,脸上堆上笑容,把老十一和七大爷请到了上房。

伯父占了嫡长,还有族长庇护,爹爹势单力孤,七大爷又有气无力,这结局,怎么会好了呀,燕然急得团团转,拉着哥哥的:“我们出去一下。”

“干什么?”

燕然小声说了几句。

吃午饭时,杜家的男人都从上房走出来,燕然看了哥哥一眼。

英睿点点头,小嘴巴抿得紧紧的,拳头紧握,眼神坚定,他跑到七大爷面前,忽然跪了下来,哭喊道:“七大爷,求求您为我做主,呜呜——”

屋里的人都跑出来,杜伯俭还训斥杜仲德:“老二,你是怎么教孩子的!”

燕然跟在哥哥身后跪下,哭得特别恓惶:“七大爷,我和哥哥好可怜,姐姐妹妹都在家里不干活,我们得去地里拔猪草、回家喂鸡、扫地,姐姐欺负我们,没人的时候掐我们,伯母还不认账,说娘诬赖她们,呜呜”

小孩子的打架的事情,根本摆不到台面上,但燕然的哭诉,还是让杜伯俭很没脸,他发现七大爷看了他几下之后,狠狠瞪了燕然一眼。

英睿哭得更恓惶:“我求祖母评理,祖母也背着爹爹和娘打我们,我们在这个家,就是出气筒,小奴才,为什么这样呀?呜呜——”

想起自己无端被欺负,小哥哥还不到七岁,就活得那么沉重压抑,燕然悲上心头,刚开始还是假哭,到了这时候,万千的委屈涌上心头,豆大的泪珠止也止不住,顺着她消瘦苍白的脸颊落下来。

看着燕然满是委屈的小脸,心酸不已,再看看英睿倔强地咬着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的可怜模样,七大爷受不了了,走上前:“睿哥儿,然儿,快起来,地上凉,小心得病了。”

七大爷本来是好意,谁知他刚拉了英睿一下,孩子就忍不住低呼:“疼——”

“怎么了?”七大爷很奇怪,捋起英睿的衣袖,细瘦苍白的胳膊上,青紫的伤痕特别显眼。

七大爷的哆嗦起来:“谁打的?”

英睿大哭起来:“祖母!昨天,她们吃麦面馒头,给我们吃糠菜窝头,妹妹多看了几眼,被她骂了一顿,我难过得很,便去厨房拿了一小块馒头给妹妹。”

他用比划了一下:“就是这么一小块,祖母生气了,狠狠抽了我几下,呜呜,七大爷,祖母动不动就欺负我娘,有时候爹爹护了娘,她就掐我,还掐妹妹,呜呜,妹妹以前是哑巴,不会说话,娘为了我们,什么委屈都得受,呜呜,七大爷,我们好可怜——”

燕然撩起衣襟:“七大爷,你看,这是祖母用树枝抽我,留下的疤痕,七大爷,哇哇哇——”

丰娘疯了一般跑过来:“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不给娘说呢?呜呜,娘对不起你们!”她哭得肝肠寸断。

一院子的人被这突发的情况弄愣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杜仲德的脸,先是苍白,接着就涨得通红,跑到院子中心,拥着燕然和哥哥:“都是爹爹无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压抑的声音,更是令人动容,七大爷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抖着指向丁氏:“你,你,你怎么这么狠毒!”

丁氏委屈地大叫:“不是我,我没打他们!”一扭头,便气急败坏地骂道:“小猢狲,胡说什么呢,我哪有打你们?还不知道怎么淘气弄的伤…”

“闭嘴!”七大爷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三嫂,你刚才骂的什么?”

第六章 七大爷主持公正

丁氏瑟缩了一下,老十一赶紧上前:“七哥,三嫂嘴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息怒啦,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呢?”

“老十一!”七大爷似乎还要说话,却被老十一拦下来:“不就是八郎要考试吗?这有何难?”

杜伯俭还是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十一叔,不是我对二弟不好,家里真没钱了。”

老十一看了看杜伯俭,忽然一笑:“这还不好办?你家村口那座柴山,一年也没什么收入,不如卖了。”

这年头,若不是遇到天灾人祸实在过不下去,谁卖地呢?

老十一觊觎那座柴山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说这话的用心,谁都清楚。

杜伯俭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他对二弟道:“仲德啊,要不然这样,那座柴山就给你吧,你卖了钱去考试也罢,还是不考试了,从此靠山吃山也罢,反正那是咱家一半儿的家产,兄弟四个你拿大头,这下没意见了吧?”

满院子的人都愣了。

胡家庄南边十多里,有一面屏风一般的山包,就叫了双屏山,山坡往北五六里,迅速平坦起来,有山上的泉水滋润,山北二十里以内,庄稼都长得不错,乃是左山县最富裕的地方。

唯一例外的,就是胡家庄东边,突兀地起了一个大鼓包,足有七八十亩大,却不好种粮食——因为不好蓄水,地力又贫瘠。

燕然这才知道,村口那个只能长蒿草灌木小树苗的土包,竟然是自己家的祖产。

这山包只能砍点柴,山脚下种几亩荞麦,实在没什么用,现在租出去,一年也只能收两三贯钱。

好地,一亩地一年租金都能拿到七八百钱,杜家还有十八亩上好的水田呢,杜伯俭说什么一半儿家产,纯粹胡扯,连六分之一都没有。

七大爷很气愤,胡子直翘,但猛然而来的一阵咳嗽,令他说不出话来。

杜仲德也没说话,他看出来了,若想分好地,还得吵架,而他,永远也别想在这个家得到公平,如果这样耗下去,永远也别想摆脱捆在他身上的桎梏。

燕然看到爹爹看了娘一眼,娘咬着牙点了点头。

“好吧,大哥,但我有个条件,现在我们住的东厢房,也归我。”

“住,可以,想拆了去,不行!”杜伯俭立刻就猜出了杜仲德的心思。

杜仲德终于忍无可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不下去了。”他往大门口走去。

“仲德你干啥?”老十一喊道。

“去请胡家庄的里正,既然要分家,那就分个彻底!”

“谁说要分家?”杜伯俭大声吼了一句,“娘还在这里呢,父母在,不别籍异财,老二你太胡闹了,我们,也只是把你一个人分出去而已。”

这是怎么说的?

杜仲德不由愣了一下,回想这一天的争吵,的确,从来没有人说什么分家,人家只是不要自己考试而已。

“大哥,你为了阻拦我考试,竟然把我赶出家门了?”

“谁说的?这是给你分家。”

“分家?娘不是还在吗?”

老十一眼珠子转了又转,料想杜仲德拿了山包,为了能够读书考试会转卖掉,便帮着杜伯俭说话:“这个就不要你管了,你哥既然说是给你分家,那就是给你分家。”

“分家有这么分的吗?粮食呢?钱呢?”杜仲德质问。

杜伯俭食指和中指并拢,点着杜仲德,给七大爷和老十一道:“看到了吗?喂不熟的。”

七大爷正喘着,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瞪了杜伯俭一眼,老十一脸上的表情,却让人实在看不透。

杜伯俭挺起胸,指越发嚣张地直指弟弟的脸:“想分家想疯了吧?粮食,钱,我这就给你!”他嘴上这样说,但却根本不行动,意思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