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祖母想让她嫁给还是太子的今上,她本来是不愿意的。太子侧妃,将来有可能进宫成为个妃子,若是诞下麟儿,还有问鼎皇后的希望,说起来金尊玉贵,可实质上,还不是个“小妾”?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太祖太宗的后人,怎可能屈从于个山野乡间长大的女子之下?但祖母决心已定,她也不好说反对。
其实,是见过太子之后,她再也不想说反对。
小姑夫所嫁的威远侯府的七公子,已经是公认的京城第美男子,可和皇帝比,她总觉的还差那么点儿什么。
皇帝不傻的时候,两个又黑又大的眼睛,比小姑夫的桃花眼还更有魅力。
玉容曾经远远看到过,那就像两颗极具引力的磁石,令周围的女孩子,都忍不住想要跑过去,投怀送抱。
曾几何时,公主府上上下下,都对和威远侯府结亲,十分满意。
京城里的贵妇,还私下里议论大长公主府抢了卫国公外孙女的姻缘,有人担心,有人期盼,认为卫国公功高权重,绝不会善罢甘休。
公主府那段时间也小心戒备,尤其是嘉佑帝居然降旨,给杜燕然赐婚,让她嫁给傻福王之后。
可杜夫人和郑夫人在人前,也只是偶尔流露出对燕然的怜惜,却并没有做过别的,似乎她们认了命。
玉容私下里,还悄悄和母亲讨论过此事:“没想到这事儿会平安度过。”
“不平安还能怎的?卫国公虽然厉害,但毕竟是个男人家,怎么也做不出那样小肚鸡肠的事儿,护国公夫人是个姨母,姨母还是比不上亲娘,杜家的实力,还是有些单薄了。”
是啊,威远侯府和大长公主府联手,谁敢轻易冒犯?
可惜,事态的发展,总是超出人们的预期,“傻福王”忽然就清醒了,摇身变就成了太子,公主府的胜利就跟个笑话样,人们在羡慕杜燕然的幸运时,总忘不了捎带品评下大长公主府。
舆论的浪潮汹涌澎湃,连张扬的慕容博,都下子沉默下来,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学做“木工”,京城里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
每次看到小姑姑郁郁寡欢的脸,大长公主府的人,就觉得憋着口气难以抒怀。
玉容觉得,祖母想要自己入宫,成为皇帝身边的个女人,也是咽不下那口气。
原以为她能够做太子侧妃,然后顺利诞下麟儿,即便时不能夺得皇后的宝座,但起码能和杜燕然分庭抗礼吧。
设想起来,事情似乎很容易,可操作起来,却阻力重重。
谁能料到最大最艰难的关,是来自于皇帝呢?作为个男人,他怎么就不喜欢左拥右抱、美人环侍?就连杜燕然怀孕,他都不肯接近任何个女人。
玉容自觉不及皇后动人心魄的美丽,可也甜美可人,另有番风韵,她就不信了,皇帝看着她,和对那些庸脂俗粉样,眼皮都不多眨下。
皇后连生两个孩子,容貌肯定和以前没得比,不管如何保养,生过孩子的妇人,皮肤不会再有少女的那种细嫩和滑腻,还有,皇后连几个月不能侍寝,皇帝难道就能忍得住?
玉容有今日之行,也是听说,皇上第二次接到李江南的奏折,没有任何表示。
他第次,可是把那奏折狠狠砸到了李江南的脸上的。
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松动?还是已经动心了呢?但第次表现太激烈,皇上恐怕是不好改这个口。
他的面子下不来啊。
玉容路胡思乱想,跟着母亲走进坤宁宫。
皇后个月都关在屋里不见阳光不见风,人胖了点儿,皮肤细白吹弹可破,配上那双黑黝黝样熠熠生辉的大眼,依然是那样美丽非凡,玉容时间都快失去自信了,她跟着母亲行了礼,先是表示问候,接着又说了些吉祥祝福的话语。
“皇后好好休养,妾身告退!”齐夫人十分体贴地行礼告辞。
“请代本宫问候大长公主!”
“谢皇后垂怜!”
玉容跟着母亲退了出来。
以往,这个时候皇上都会下朝,宫里传出的消息,皇帝定会第时间,来坤宁宫看望小儿和妻子。
玉容的全部希望,寄予这次蓄谋已久的“偶遇”。
最近玩这样小把戏的贵妇多了,燕然就是脾气再好,再对皇上有信心,也忍受不了别人如此轻视自己。
何况,拿大长公主府作伐,刚好也能警示那些敢招惹自己的人。
大长公主府还欠自己笔债呢,虽然慕容博她从头至尾都没看上。
自己不要,和被别人抢走,那是两个概念。
玉容跟着母亲身后,默默低头走路。
“哎,吕夫人,你们走错了,这边。”带路的小宫女忽然发现她护送的人拐了玩儿。
“哦,我们知道。”齐夫人指了指旁边个宫殿,“大长公主说过,她当年就在玉露宫长大,因此,我们每次进宫,都会在那里看上眼。”
小宫女恍然,并没有多想,任由玉容娘俩拐了个弯儿。
前头果然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还有太监略显尖锐的喝道声:“圣上驾到——”
按说,玉容该立刻跪下行礼,可她假意惊诧,有些慌张地向拐角的尽头看过去。
时间可真巧,皇帝恰恰拐过弯,他没有坐步撵,大步流星,龙行虎步,越发显得他英姿勃勃,俊美不凡。
玉容觉察到皇帝的眼风,在自己脸上扫,她强忍娇羞,深深看了他眼,这才假装惊慌失措,急忙跪倒。
可是,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变故,为何皇帝没有让她们“平身”?为何没有关切的话语?为何没有对她这个表妹,表示几分亲近?
皇帝阵风样地过去了,跪在路边的三个人,就像朵花棵草般,不,连朵花棵草都不如,就像寻常不能再寻常的铺地大青砖,他连多看眼都没有,脚步连丝丝停顿的意思都没有,就那样过去了。
最起码,她还是他的表妹,母亲还是他的长辈,是可忍孰不可忍,瞧不上自己是回事,可如此蔑视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这也太屈辱了吧?
玉容的眼泪下子就涌了上来,吧嗒声掉在地上,摔溅开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打脸
齐夫人的脸色也特别难看,皇上明明看到她们母女了,却连声“平身”的叫起都懒得说,这说明了什么?皇帝眼里,大长公主府根本就不值得提。
想到婆婆骄矜地认为,自家乃是宗室第号,真是大错特错了。
有小宫女在边站着,齐夫人和玉容也不敢表露太多,只得把满腔怒意和不甘都强压下来,挪动沉重的脚步往外面走。
前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齐夫人微微蹙眉,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她还没想起是谁,人已经拐弯过来,和她们打了个对面。
“见过护国公夫人!”小宫女先拜下去。
齐夫人和玉容这才急忙行礼:“护国公夫人回京来了?”
“嗯呀,齐夫人今儿也进宫?”
“是的,刚刚去皇后那里看过小皇子,哎哟,长得可真齐整。”齐夫人违心地说着夸赞的话语。
听到夸自己的小甥孙,护国公夫人脸笑意:“这还是小月娃呢,都能拉得动我的手,哎哟,可有力气了。”
“不愧是天潢贵胄,果然与众不同!”齐夫人勉强又接了句,她不想听这些,可护国公夫人拦在前面,她不好说出要走的话。
“咦,齐夫人,你怎么进宫来,不是和公主娘娘起,反而带着女儿?”
般的闺阁女子,不会探望个产妇的。
齐夫人心里猛然惊,赶紧挤出笑容,打遮掩道:“容儿听祖母说小皇子十分英俊可爱,亟不可待地想要看看他。”
“哦,这样啊,我就说嘛,公主府上的姐儿,何等的娇贵矜持,绝对不会和那些眼皮子浅的人家样,见皇后坐月子,就想东想西地跑到皇上面前露脸,呵呵,你知道的,皇上后宫空位很多呢。”
就像被人啪啪打了几巴掌,齐夫人只觉得脸上**辣的,张口结舌句话也说不出来。
护国公夫人犹自不觉,还继续说道:“那些人也不长点眼色,皇上雄才大略、英武不凡,门心思要振兴朝廷,岂是那种沉浸于闺阁的无能之辈?”
“是啊,是啊,皇后也与众不同,和皇上这是相得益彰。”齐夫人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咬着牙夸了皇后句。
护国公夫人果然心情大爽,看过来的眼光都热情起来,哈哈地笑着连声附和:“可不是嘛,见过这样简朴低调、心为皇上打算的皇后吗?”
“嗯,嗯,皇后的确好样的!”齐夫人不得不说着违心的话,只觉得站得脚累腿乏,头脑发胀。
护国公夫人似乎满意了,笑嘻嘻地告辞道:“好久没在京城,见到你真高兴,嘻嘻,我还要见皇后呢,再见了。”
“慢走!”
出了宫门,玉容才觉出不对劲,怎就会那么巧?护国公夫人说话,也太有针对性了。
“母亲,她是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母亲都不能再听任你祖母这样闹下去了,你的亲事,得赶紧定下来。”
“可是祖母哪里会听你的话!”嘴上说是祖母,其实是她心里,有着浓浓的不甘,放眼京城,哪里还能找到皇帝这样气势雄伟英俊不凡的男子?更别说他君临天下威风凛凛,她喜欢的女人,立刻便是天下最有地位的女人,全昊天的女人,谁也比不过她。
恍惚之间,玉容似乎看到所有的女人见到她都脸的巴结,恨不能添她脚趾,她的心畅快地就像在大海遨游。
大长公主本来今天也打算进宫的,只是年纪大了,点风吹草动都受不了,昨晚受凉,她有些咳嗽。
谁敢带病进宫?若是给小皇子过了病气,不死也被扒层皮的。
此刻,她正接待个妇人。
这个女人带着顶绣花圆帽,和京城贵妇珠翠满头截然不同。
帽子有些宽大,连鬓角都遮得严严实实,让人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以前出家、刚刚还俗。
这才猜测还真是符合实情。
“秀云,自从扳倒了梁炳辉,我便派人四处找你,谁知你就像石沉大海般无影无踪。”
“公主娘娘有心了,秀云本以为这辈子就只能青灯古佛,死水坛,对尘世已经不抱任何幻想。”
“千万不要这样说,这不,皇上精明强干、励精图治,梁贼余孽已经被彻底铲除,你们荣家,也得到了应有的尊敬。”
“可惜,父兄都已归土,不然他们知道,该有多么高兴。”
“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皇上将你父亲和兄长的牌位,都移到宗庙里,年年祭祀,配享最高的尊崇。”
荣秀云拿帕子擦眼睛。
她是荣倩倩的亲姑姑,前几年荣倩倩被找回来,并肩王给她找了好亲事,还给了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人,却没人记得荣府还有荣秀云这样号人物。
荣秀云当年是被逐出荣家、不得不皈依佛门的,原因很简单——不守妇道、私相授受。
说起来她也是被人陷害的。
梁炳辉的侄子梁松偶遇荣秀云,心要娶她为妻,荣秀云心有所属,当然决不答应。
荣家也看不惯梁家横行无法、骄恣狂妄的样子,口就回绝了梁家的提亲。
可荣秀云跟着母亲去庙里为祖母祈福时,和个少年私会、还赠予对方亲自绣的小荷包,让人抓了现行,时间京传言纷纷,连宫里的荣太妃都受到牵累,差点被送入冷宫,荣秀云被逼无奈,不得不剪了青丝,出家为尼。
这也是并肩王能接受荣倩倩,却想不起荣秀云的原因。
荣秀云和当今皇上的母亲荣秀清是堂姊妹,因为两人都长得像姑母荣太妃,美丽柔婉,被誉为荣家双芙蓉。
荣秀云比荣秀清还要活泼些,名气比荣秀清更大。
这也是梁松看上她而不是秀清的原因。
“皇上要是知道这世上还有你这个亲人,不知道该多高兴。”大长公主用帕子沾沾眼角。
荣秀云早就泪盈于睫:“都是我和秀清,害累了全家,呜呜——”
若不是她,秀清就不会那么恨梁家,说不定就不会去坏梁家的事儿,全家也不会受到牵累。
其实,荣家老爷子为人刚毅方正,虽然是外戚,在朝臣也有很高的声望,这样的人家,即便没有荣秀清,也会被梁家铲除,就像护国公府样,当年被梁家陷害,岂止家两家?
荣秀云也太高看自己了。
大长公主内里腹诽,表面却恭维道:“这岂能怪你?女人长得好,那是爹娘给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荣秀云眼泪婆娑。
其实,她要是不张扬,如何会惹祸上身?荣家双芙蓉,也是她挣来的名头,凭秀清那个闷葫芦,谁能认识她们?可到底好事变成了坏事,他荣秀云辈子就这样蹉跎了。
“秀云,我已让媳妇禀告皇后,她肯定会很快传你觐见的,倩倩那边也送了消息,你且安心在我家住着。”
“谢谢公主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荣秀云告辞离开,齐夫人带着玉容脸不悦地走了进来。
大长公主叹口气,她对自己这个儿媳妇也算是服了,总是不能让她满意,做什么都难成。
“好了,玉容的事儿你就别管了,秀云已经答应我,帮容儿说项。”
“娘娘,媳妇觉得此事希望渺茫,玉容马上就十六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被耽误的。”
无能吧,还长了张乌鸦嘴,大长公主立刻沉下脸:“你也累了,退下吧。”
齐夫人非常委屈,辩解道:“娘娘,你不知道,我们出来时,遇到了护国公夫人,她说得可难听了,咱们家的心思,皇后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就怕她害了玉容。”
“什么?怎么回事?”
齐夫人把护国公夫人的话转述了遍,玉容像是又被打了次脸,拿着帕子嘤嘤地哭泣起来:“祖母,玉容没法活了——”
“别哭!”大长公主力喝道,没想到护国公夫人竟然插手,这个女人张扬跋扈,手段狠辣,乃是大长公主最忌讳的贵妇。
到底何去何从,难道就这样算了?大长公主捏紧拳头,皇后生宝珠公主时,她就有心了,到如今已经两年余,可皇宫就如那铜墙铁壁、水泼不进。
荣秀荣是最后招了,她和荣秀清长得很像,当年起走,就跟双胞胎似的。
皇帝口口声声思念亲娘,还给追封了个端淑德懿等王妃的封号,她就不信了,见到荣秀荣,皇上就点不动情。
皇宫里,鼎新帝抱着小女儿,看着小儿子,脸都是幸福和愉悦:“皇后,你看你看,他对朕笑呢。”
“是啊,你是他父皇,孩子和你亲呢。”
皇帝最喜欢这话,高兴地扬起头哈哈哈地笑阵儿:“皇后,过两年,我就可以带着他去玉兰苑狩猎了,我已经下令,让造房司给他做小弓箭和小马刀。”
你也太性急了。
整饬吏治年多,现在正是最艰难的时刻,前几天有折子上来,江南省被弹劾的官员,就多达二十多个,整个总督府的高官,几乎无幸免,巡抚那边,也有半有问题,朝廷震怒,皇帝也只有面对妻子儿女,才能有会儿好心情。
第二百三十八章 百岁宴
“皇上,刚才大长公主府送信过来,说是找到个荣家的女子,和母亲是堂姊妹。”
自己母舅家的人,以前说是全被梁炳辉害死了,后来找出个荣倩倩,皇上对这个表妹非常好,荣倩倩心地纯洁,每天好好为丈夫打理家事,点也不以自己的身份而骄狂自大,有人送礼请托,她都坚决拒绝,因此赢得了各方的尊重。
皇帝度为母亲有这样的侄女感到骄傲,燕然偶尔也会招荣倩倩进宫,和这位既是丈夫的表妹、又是自己表嫂的人关系融洽。
“既是母亲的亲戚,那就叫进宫见见吧,你帮着朕安顿好她。”
“是!”
燕然命人摆饭,和皇帝共进晚餐,然后,皇帝继续和那堆奏折消磨,她去哄睡了儿子女儿,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月婆子的身体,总是很容易犯困。
皇上以前都是寅时便起床上朝,是燕然再说这样对身体不好,让他换成了卯时,朝臣动不动便和皇帝讲祖宗规矩,但这次改变,居然没有个人说反对的——他们也不用披星戴月地早起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而且,燕然也不许皇帝熬夜太过,教他如何做个好的监督者,而不是凡事亲力亲为。
现在,皇帝般都能在戌时末上床睡觉,这不,沙漏才戌时,皇帝就过来了,有小太监伺候着沐浴更衣,他这才走进寝宫,轻轻躺在床边。
虽然这极不合宫的规矩,但皇帝偏偏喜欢这种普通人家夫妻的相处之道,总管太监劝说无效,就没在罗嗦。
燕然现在睡得多,但睡得却不踏实,她感觉到了身边热乎乎的暖意,身子动了动,蜷缩在他怀里。
经过几年历练,皇帝现在变得很是深沉,轻易不带出情绪来,但燕然还是知道他心情很不好,她食指在他胸前无意识地画着,嘴里宽慰道:“万岁呀,这轮明察暗访,是不是发现很多贪官呢?”
“嗯!”
“恭喜万岁贺喜万岁!”
“这有什么可恭贺的?”
“嗯,臣妾理解皇上的心情,那些蛀虫肯定给朝廷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可另方面说,发现了他们,揪出他们,不就可以亡羊补牢,防止他们继续作恶了?”
“呵呵,你倒是心宽。”
“不是这样吗?抓出的贪官污吏越多,官员贪腐的就越少,咱们昊天的朝政就越发清正廉明了。”
“照你这么说,若是个贪官都没有找到,不是朝政清明,反而是巡使没出力?”
“是的,皇上刚开始整饬吏治,发现很多贪官是很正常的。只要坚持朝廷巡使和地方纠察,,还有不定期的暗访,以后贪官就会大大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