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约而同沉声的咆哮突然如梦一般的响起!迟欢正想笑她的咋舌,却不料,几个陪同他们的警察都接到了电话,瞬间几个警察都正色起来,将他们包围在一起,连走带跑的转移……

“发生了什么事情?”女子不依不饶的在那儿问着,声音抖颤得紧。

迟欢心下一窒,也有些紧张,尽量沉声平稳的道:“路路,没事,你放心,等我回来我——”

轰隆隆一声炸弹爆炸的响声震耳发聩,方镜倒抽一口气,不由自主的拉着迟欢的手,所有人都颤颤惊恐的问道:“发生,发生什么事情了!不是说不会再有暴力事件了嘛?!”

浓烟滚滚在远处,袅袅升起的烟雾让这座城市又再次沸腾恐慌起来。

“有人逃了……好几名警察和群众被他们遗留的同伙抓了,现在他们还在不停的抓人质逼我们放其他人!”

那警察也是一脸的汗,摸了摸,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回答。

旁边的遮挡物很少,浓烟爆炸都在远处,还算是万幸。

警力方面都集中在了关押暴徒的地方,还有炸弹爆炸的地方,谁都没有想到这里会有危险。

此刻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有几个警察正联系着总部打算过去支援。最后只余留了一两名带了轻便武器的警官保护他们。

他们七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新闻工作者此刻忐忑不安,迟欢手机的通讯也一下子被迫中断了。

大家都挤在了一起,迟欢手有些发热,渗出了几抹汗液,方镜和迟欢的手拉在一起,印色兰花的T恤此刻已经污浊不堪,十分残破。

半晌,因为新疆的警力严重不足,两个警察又被派走去了一个。只留下一个与他们一起避难在一棵百年胡杨老树下,风刮着沙一阵阵的冲他们袭来,脸上都是灰色的土和被刮破红肿的皮。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个沉重的脚步声,迟欢心脏猛地收紧,秀丽沉静的眉睫一动,冷声道:“不对!他们的目标是我们!”

方镜闻言,眼皮一跳,站起环顾四周,呼吸渐渐急促:“这批混蛋,太狡诈了!分明是在放烟雾弹,声东击西!”

“该死……”

所有人都颤颤紧张的站起来,顿时都明白过来了,不约而同大家咬着牙,心却一下一下的往下沉,沉甸甸的无法移开脚步。

“谁都不许动,除非你们想立刻死在新疆!”

此时逃根本已经没有用了,几个身穿绿、黄、茶、黑等颜色组成不规则图案迷彩服,身形高大的男子已经举着长柄的枪支冷笑着向他们走来。

谁能比他们更适合当人质,这些来自中国各个地区的新闻工作者,是最好跟政府谈判的人员。

“我们会死吗,迟欢?”

方镜攫着迟欢单薄的肩膀,颤颤低声的问道。

那兰花铺面的T恤上logo已经不那么干净了,却还是能清晰的看见四个用金丝刺绣出出精致的英文字母:West……

胃一阵阵的翻滚,这里食物匮乏,她们吃的太少,迟欢此刻胸闷气虚,牙齿咬着,眉眼浅淡清秀,眼眶里是瞬间布满的血丝湿润,凝视着那个标志,她沉声握着方镜冰冷哆嗦的手说:“不会。”

即使只是安慰。

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想他,那个我恨过,我爱过,我努力舍弃过的男人。

53 我们曾有个女儿

人生匆匆,只要有爱就会痛,有一天,你会不会明白,人生没有我会不会并不同?

【迟欢札记】

一个黑洞洞看不见天际的屋子,石头和泥土堆积而成的,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光线无从照到他们彼此。

手机和所有联系的工具都被第一时间搜走了,阴凉刺骨的气息在窒息的空间里来回流动。

还有男女孩嘤嘤隐忍的啼哭声,是一早就被他们捉来的,这里有新疆的妇女,新疆的儿童,还有他们这些来此工作的媒体者。

“……俄罗斯的SV98枪”保护他们的警察被缴了械,在一旁低沉窃窃私语,用气声嚅嗫道。

方镜没听过这个名字,她只知道,这种类型的枪火力猛,常用来反恐,没想到如今被恐怖分子使用,说来是讽刺,应该共有十发,这里有六个暴徒,一共六十发,而他们这些人质数来数去都只有三十人不到,一人两枪都紧够死了。

迟欢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她知道,看那些人拿着枪支小心谨慎的样子,必定是真枪,绝不是吓唬人的。

“别吵!吵死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踢了几脚小孩子,然后又向另一个已老迈的新疆妇女吐了口口水,“老太婆,看着真厌烦,看看这些被政府派出来的记者多娇俏啊!你们说是不是?”

轻佻露色的表情瞟过迟欢和方镜的地方,那种毫不掩饰的肮脏欲望令人从脚底板上涌上一种哀莫心死的感觉。

六个暴徒朗声大笑,那个刀疤的男人拿着枪走到方镜面前,轻轻挑了下她的下颚,方镜死死抓住迟欢的手,眼眶是止不住的发红。

迟欢也屏着气,牢牢握着方镜的手,死死掐着,浑身都感觉周遭都冷到了几点,那刀疤的男子嘴角邪笑。

他猥琐的用枪抵着方镜的私处,然后忽然转了个方向,看向了在一旁面色苍白冷肃的迟欢,粗糙污浊的手捏着迟欢的下巴,手往领口伸了下去。

“这种女人在新疆可不是时常看得见的,姿色可真不错……”

她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心已经死到了极点,迟欢朦朦胧胧的就想起那个男人的笑容,邪肆魅惑却优雅冷漠,明明是同样轻挑一边邪笑的动作,同样皆是男人,却如此的不同。

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方镜抓着她的手真真的痛,可她却觉得连半丝力气都没有了……那手划过她的胸,然后粗鲁的扭捏。

她的衣服已经被枪割开了一半,大片大片白皙变红的肌肤,还有那双要拉下她底裤的手在肆无忌惮的粗鲁探进她干燥冰冷的里面。

“住手!差不多了,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的人质,要是他们这些人出了事,我们要怎么跟那些高高在上的政府谈判?”

一直坐在地上的男人沉声阻止了,相貌普通,脏兮兮的脸,说话还算有分量,那刀疤男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

迟欢终于浑身瘫软,咬牙愤恨的垂下眼,她摸摸手上空无一物,如果此刻有一个东西能记挂该有多好,她甚至狠心的将他重逢以来唯一送给自己的戒指都丢了,什么都没有,这一刻,她的四肢百骸皆是僵硬。

“我的口味可不像你,我喜欢玩的,是这种。”那坐在地上的男人,站起来,拿着枪,身高有点矮,拉起一个正在嘤嘤哭着的新疆小姑娘,死开了她单薄的衣服,在还没有完全发育好的身体上左右折腾。

那女孩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纪,甚至精神有些恍惚,嘴里还嚅嗫着什么,眼眶湿润,失神的盯着迟欢的方向,眼神空洞无神。

“……我前日见过她,这女孩刚满七岁,有病,一直在找妈妈,听说是精神病遗传,也怪苦的……”有些人忍着难受,窃窃的喃喃道。

衣服撕破,那个大男人就压着她,在稚嫩的身体上不停的摧残。

捂着发白干涩的唇,迟欢胃里翻江倒海的酸,发恶,呕吐,方镜也受不了咬着牙,抱着迟欢冷声颤抖到极致的低喃:“迟欢,你别看,别看……我们管不了,你懂的,我们管不了……”

潸然的眼泪喷涌而至,连哽咽都没来得及出声,迟欢无意识的摇头,那个女孩望向的方向就是她,所有人都背转过去了脸,她却被看得连连剧烈哆嗦。

那个男人解了他的裤头,搬开那个女孩的腿,稚嫩干瘪的身体被折磨得到处是伤,意识都恍恍惚惚的。男人毫不留情大笑着看着低下孤小的女孩一边流着泪,一遍嚅嗫着,更加肆无忌惮更加猖狂愉悦。

在他猛烈冲进去的那刻,前端不停的尝试进入,那女孩经不住的大叫,眼神空洞麻木却无意识的对着迟欢,迟欢吐了出来,五脏六腑绞在了一起,方镜死死的钳住她不放,挽过她的头,不让再看,迟欢被迫闭眼转头却终于在那女孩的大叫声中清醒了过来。

她喊:“——妈妈救我——”

救我——

七年前,她看见下腹被催生下的死胎,是一个女儿,他们都不经意的失去,医生说,已经是成型了,只是营养不良导致了心脏衰竭停止跳动。

彼时她年轻,正闹着减肥,好不容易说服他让自己少吃些,终于减下来了几公斤,正洋洋自得的时候,她昏倒在家,醒来见到的是医生手里一滩形状不明的血团。

医生说,迟小姐,顾先生,这是你们的女儿。

一个死胎。

这个时刻,如果迟欢还年轻,没有生过孩子,她一转头,呕吐完努力说服自己,以后连连噩梦就完了。

如果迟欢做过母亲,她会难受,她会想到自己在家的女儿,回去后把自己女儿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把今天近乎恐怖的画面忘了就好了。

但是没有。

她都不是。

偏偏,那女孩似有似无的望着自己,瞳孔空洞无神,下体已经被撞出了血,像那一团她记忆里最无法湮没的颜色,生生对着她喊:“——妈妈救我——”

“迟欢!不要——”

方镜的声音在她身后抽离,震惊错愕,惊唤。

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冲了出去,一下子的冲撞还是让那个还在快感中的男人吓了一跳,被推翻在了沙土里,她死死抱着那个嚅嗫着“妈妈”两个字,神情恍惚,嘴角还发着傻笑的女孩子。

一瞬间,一声下意识自保的暴怒枪声穿过她的胸,一刹那的痛觉,皮肉撕碎的声音,汩汩的流着冰凉的液体。

再下一秒她听见有人拿着扩声器在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

朦朦胧胧的痛觉在慢慢消逝,意识涣散。

一片沉寂的黑暗,和另一条白亮无痛的路。

原来,真的是有选择的……她被吸引在那一条明亮发光的路,一步一步走,身上的知觉越来越少,撕心裂肺的痛就像要成为梦一样消逝无踪,永远消失。

在她快要把这一段明亮无痛的路走完的时候,她恍惚的只听见一个温柔磁性的嗓音饱含着渴望在耳边细细小心的低语说:“迟欢,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她笑问。

“我梦到,我们以后会一辈子在一起,平安喜乐。”

以后……

“小欢,即使你还以后嫌我烦,我还是要管你,管你到老……”迟宁抱着她,低沉喑哑的声音漫过她的耳际。

朦胧间,耳边还传来他的隐忍低沉的嗓音哽着喉咙,冷声沙哑的呢喃道:

“迟欢,人在生死徘徊的时候,都会有一条头是黑,尾是明的路。我好像那天真的看见了,有光亮的那头,很温暖明亮,我真的很想去那里。可是……我闭着眼睛还是发了疯的往回跑……我想回来,我想活着再见到你……”

怔愣,心脏紧缩。

她站在原地,然后闭着眼睛,扭头,跑向暗处,每跑一步都更痛一次,每跑一步更疼一次,可是,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在最后一刻醒来,她似有似无的看到方镜满脸的泪水,抱着她的,哭着喊:“迟欢,你醒来了,我去叫医生,我去——医生!”

她回头大喊着,眼泪滴在迟欢的脸上,哑声道:“为什么——迟欢,你为什么——”其实,她是想责怪她,可是又不知道该责怪什么……那一刻谁说得准,如果不是迟欢冲出去,她说不定也会忍不住冲出去。

“如果,如果我和他的女儿还活着的话,应该也有六七岁了吧……能叫我妈妈的年纪了……”

几乎嘶哑的开口,干涩的嘴唇在用忽然回来的力气说话,很轻很轻,细若蚊声,方镜哭着贴着她的嘴唇,认真的听着。

等方镜起身想说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她又失去了意识……

“迟欢,你说过,你的丈夫还在等你,你说过,你答应了他,要和他重新在一起的……你起来,我求求你,你起来好不好?!”

这是方镜距离好几年第一次的痛哭流涕,她没想过,只才认识了两个月,她竟然那么为一个人心痛。

54谁辜负谁的爱

我等你,现在等你,以后等你,即使到阴曹地府都等你。

你不能给了我希望又给我绝望,我欠你的我会还,可你欠我的承诺,必须还过来。

我为你相信,为你改变,为你甘愿负别人,负自己,也绝不负你,所以,你不能负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顾方西札记】

那是繁花似锦的天台,小雏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绿意与秋色重叠,秋兰的叶挺硬碧绿色花箭红色老,有木质或藤条质地的椅子在辽阔的天台静等着人入坐。

今天,他等了他一夜的电话,只是等她归来的消息。

垂着眼帘,顾方西俯身仿佛专心似的浇花,水柱喷洒,已近傍晚,黄昏刹那闪现,澄蓝色的天空染上最美的霞光。

说好今天下午就会回来的,第一个打电话给他的,可是,已经是夜幕快低垂的时候,依旧没有消息。

其实有时候等待是最需要功夫的,不急不缓,甚至连逼问都没有,他相信她会回来,甚至是懦弱的相信,虔诚的祈祷。

他逼自己不要慌,他说过等她,必然会等她,绝不催她。

她会生气的,如果他催她,说不定她会生气。

胸膛起起伏伏,他脑子里不停流转的不过是一句话,她会生气,而他再也承担不起她的愠怒。

仍然是安静洒水浇花,挺直优雅的姿态,宁静宛若纯粹的神情。

口袋里的手机,却连半丝振动也没有。

“踏踏”的高跟鞋的声音,在不远处的楼梯间响起,直至走到他身后。

顾方西一瞬间紧绷了下颚,隐忍咧开的嘴角邪魅优雅的淡笑,无声的笑容,最后一道隐没下的晚霞在他精致如雕刻的侧面投下最后绚烂的一个侧影。

迟欢,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回,我等到你回家了是不是?

薄唇蠕动,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他回头,低沉准备轻唤的喉咙却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瞬间冻结,如坠冰窖。

“你来做什么?”

淡淡,刹那就收回的眼神,顾方西一贯的轻佻嘴角,对上苏暖暖笑容不改的脸,心下一窒,莫名的惶恐。

那串十字架链子还在颈项旁垂着,贴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给予他最后一点点的温暖。

苏暖暖娇笑着开口:“West,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我说过,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放下浇花的水壶,他拿了铲子动了动土。

这是他买下的地方,因为这一方天台才买下的,养花种树,这是他二个月另一种平复心神的乐趣。

他想,他真的快变成信佛信神信自然的善男信女了。

连乐趣都成了老头子的花样。

沁人心肺的菊花香浅淡清爽,清凉的空气一点一滴的在仿佛离天空最近的位置流动,肆意,秋兰婉约沉静的在那儿静静的伫立,似乎看尽人世匆匆,爱成往事。

苏暖暖并不在意顾方西的态度,只是凑近他,凝视着他黑色如墨的眼眸。

短短几日,已不似当日在巴黎看到的,那般暴戾难测,可能是这天台的风景太美太惬意了,也许是他真的学会了养心,改变了四年养成的恶魔般冷漠暴戾的气势,此刻,他看起来那么干净温暖,甚至带着一种隐于市的平静安然。

鼻尖阵阵的发酸,苏暖暖越看越觉得舌苔上尽渗出的都是苦涩,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她渴望的男人,她在疲惫又疲惫的心里珍藏向往的男人,却仿佛总是抓不住他,她想起法兰克,内心极度的寒冷,看着顾方西,心头又急剧的火热。

“你的迟欢,回不来了了……”

直至顾方西的双眸,她笑,笑得眼泪流出,仿佛很有快感,呢喃咬牙,看着眼前的男人的瞳仁在那一瞬间抽紧,崩塌,然后狭长的眼眸一眯,森冷的冷光划过她的面颊。

“不可能。”

定定的斩钉截铁,可是说得太快了,顾方西连自己都觉得虚弱,脚下虚浮可他却命令自己站在那里,仿若从来没有被打败一样,薄唇紧抿,微笑淡勾,眉眼沉寂。

“我骗你,医院骗不了你。”

“她母亲迟宁已经在医院呆了很久了,你这位过去的女婿是不是也该去陪着安抚安抚?”

将口袋里的写着地址的纸在顾方西氤氲着凛冽的眸中晃荡,苏暖暖慢条斯理的开口,仿佛乐见于顾方西的反应,又或许就像她说过的一样,她见不得他们幸福,因为见不得,所以如今才快乐。

缓缓的放下铲子,温柔到极致的抚了抚一朵花的花瓣,然后挺直的站立,慢慢的理了理衣服,出奇的平静,风吹在他俊美沉静的脸上有些难以言说的味道,简便的黑衬衫,白色的西裤,十字架赫然在胸膛。

天色暗得诡异的深。

他淡淡的斜睨了一眼苏暖暖,眼眸清寒绝望,可是,在黑暗如此深色的映照下,眼睛的光泽如墨却又像琉璃般干净透明,亮得能够刺伤任何一个的眼。

顾方西听见自己轻描淡写的说:“她若是死了,我会陪葬。”

徒然变了色,苏暖暖不由自主踉跄的倒退了一步,寒冷的风刮在她单薄的衣服上,就像要将她生生吹倒。

她若是死了,我会陪葬。

这也许是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勇敢最最绝望的誓言。

苏暖暖看着顾方西一步一步安静离去的背影,嚎啕大哭,崩溃倒地。

几乎是摔了下去,膝盖顿时红肿,刺痛。

眼窝深陷,姣好的脸如今狼狈不堪,她哭,哭得撕心裂肺只有自己听得见,没有人回应,只有不停不停听着自己难听的哭声回荡在寂静又广阔的空间里,手按在地上,全是脏兮兮的污浊,她也顾不了,只想哭出来。

寂寥的风,清淡婉约的花卉,还有虫鸣,繁星,寂寞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