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朗兴高采烈的描述完自己的大学生活,得意显摆:“老姐,我找到兼职了,你弟弟是不是特别厉害!”

“厉害…说的好像我供不起你一样。”卜晴大笑。

卜朗也笑:“我是男子汉好吧,上次为了给奶奶治病,你把房子都卖了,我不能老让你这么操心对不对。房子呢我暂时挣不来,给你挣点嫁妆不成问题,怎么也得让我漂亮的老姐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卜晴眼眶有些发潮,嘴上却没什么好话:“油腔滑调!”

回答她的是一连串开心又放肆的笑声,卜晴笑着摇摇头,和他聊了聊奶奶的事,结束通话。刚放下手机,又有电话进来。这次打来的,是俞知远的爷爷。略略带着抱怨的口气,责问自己为何这么长时间没去探望他。

我正在和您的孙子办离婚…话到了嘴边,卜晴怕伤了老人的心硬是生生咽下。她沉吟两秒,答应过两天抽时间去看他,后面闲聊了两句便给挂了。

即便是和俞知远的关系等同陌生人,卜晴也一直记得他爷爷奶奶对自己的好。她贪恋这种被人关心、关怀的温暖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城市其实没那么孤单。

“卜晴,我吃饱了。”彭小佳推门进来,见她拿着手机发呆,顿时俏皮的耸了下肩:“我没注意你在打电话。”

卜晴收起手机,脸色舒展开来:“打完了,帮我拎下笔记本,等会过去了还得收拾。”

彭小佳也笑了:“行。”

将行李固定到小电驴的后座,卜晴把电脑包背到身上,朝彭小佳挥了挥手,叫她快些上楼。搬到单位的集体宿舍去住只是权宜之计,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俞知远有心要找她,很快就能找到。

可她现在不想见他,尤其讨厌他用极其尖酸的口吻,诬赖自己为了分他的房子不择手段。卜晴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渴望,但也不会因此,而让人肆意践踏自己的自尊。

回到单位北门,碰巧遇上白天值班的保安师傅换班,卜晴在他的招呼下停车。保安师傅眉飞色舞的说着下午的事,并安慰她别怕,只要那人还来,他们一定会挡住不让进。

卜晴笑着谢了又谢,别过保安师傅,继续开到学区后面的1栋家属楼下。将行李卸下车,她一鼓作气扛到8楼,结果累得站都站不稳。打开学校为了安置实习生,而特意准备的集体宿舍房门,她一屁股坐到行李箱上大口大口喘气。

这么高的楼层没电梯真是要命。幸好指标抽中的楼层在二楼,不然她简直没法想奶奶怎么上来。歇了一阵,她将行李拖到朝南的小房间,打开拿上浴巾和睡衣去洗澡。

屋里的卫生中午下班她已过来打扫了一遍,又买好了所有的生活必需品,只是环境相对简陋。小房间里摆了两张高低床,有点像大学时住的寝室,但面积又相对要小得多。

卜晴洗完澡回来,准备给隔壁家的李婶婶打电话,询问奶奶的近况。谁知调成振动的手机里,又多了个陌生号码的几次来电。她怕是培训室那边家长打的,赶紧给回了过去。

漫长的等待过后,耳边先传来细微的呼吸声,跟着竟是俞知远那道有些生疏的低沉嗓音:“有胆子卖掉我送给你的房子,就别没胆的像只老鼠一样躲起来!”

那套小公寓?卜晴的心跳有些乱,但仍努力保持冷静,嘴硬回道:“法律赋予了我处置赠予的权利。”

俞知远搭在椅背上的手瞬间收成拳头,并下意识的紧了紧:“先卖了小公寓,随后和小偷串通,偷走了一切不利于你的证据,白眼狼不外如此!”

卜晴紧紧咬着下嘴唇,半晌才找回险些失控的理智:“俞先生请您自重,我再说一次,房子被盗的事与我无关!”

“好一句和你无关!”俞知远冷笑:“装的真够单纯无辜!”

卜晴气疯了,语调逐渐拔高:“有本事你像个男人一样,把证据甩出来!别空口白牙的诬蔑我。”

像个男人一样!俞知远气得直接掐断电话,一拳打到身侧的墙面上,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从接到杜御书的电话赶回来,他生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这真不是什么好现象。

洗手间外的敲门声渐大。他静静的站了两秒,“倏”的一下拉开门越过敲门那人,大步走回餐区。一直在发呆的钟碧霄见他回来,立即体贴地递上餐巾。

俞知远没接,借口自己晚上还要陪爷爷,让她自己回去。

“我今天没开车出来,反正你也要往城东头那边走,不如顺路送我回去。刚好我家那个小区在兴建二期工程,门口那段路怪黑的。”钟碧霄满怀希望的笑着看他。

俞知远抬手看了下表,丢下一句自己打车,自顾走了。钟碧霄咬着牙,把中午听来的那个名字狠狠问候一遍,心里开始好奇对方到底何方妖孽。

算起来,她暗恋加明恋了俞知远整整八年,抗战都胜利了她还在原地踏步。最无法忍受的,莫过于他宁愿找个陌生又贪财的女人结婚,也不肯给自己一丝一毫的机会。

所幸他结了婚又在离婚,自己还有机会争取。钟碧霄默默盯着手机上,用俞知远照片生成的壁纸,又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俞太太这个头衔,那个女人不稀罕,她稀罕!

此时的俞知远,已经在去往温泉疗养院的路上,他生气卜晴私自买掉房子的同时,下意识的关注了下里程表。从市区到达疗养院的路途,全长53公里,卜晴真骑着小电驴过来,至少需要将近两个小时或者更多。

保育院的工作压力,本就比其他公立幼儿园要大。卜晴竟然还有功夫,天天往返四个多小时,跑来照顾重病的奶奶,可见她多有多么的爱钱。

据他所知,奶奶过世前曾送给她一只上好的翡翠镯子,价值不下十万。当初母亲刚下葬不多久,陈文月挺着大肚子嫁进俞家,千方百计也没能讨到手,想不到居然便宜了她。

下车进门爷爷已经睡下,保姆转述老爷子的话称,什么时候和卜晴和好了,什么时候来见他。并交给他一份光盘,让他自己回去看。俞知远烦躁莫名,接了光盘坐回车里,随手丢进副驾储物箱,启程返回市区。

第二天,俞知远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想到当初登记过后,卜晴拒绝住进自己的房子,如今看完全是早有预谋。他愤恨难平索性不再去保育院堵人,而是联系了在公安局任职的另外一位发小任飞,让他帮忙查。

查到的结果显示,卜晴和自己登记前,一直和同学彭小佳租住在保育院附近千金巷的城中村。俞知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记好地址,等到天快黑时立即开车过去。

巷子又旧又老,还特别的窄,路虎根本开不进去。俞知远懊恼的转了两圈,下车步行往里走。巷子口两边全是卖殡葬用品的,大大的黑色奠字渗得人脚底生寒。往里走白天阳光根本照不到,又潮湿又阴暗,可却开着数家小旅馆。这会天还没黑透,半个巷子全是恶心的粉红色灯光。

一群衣着暴露,长相千奇百怪的女人翘着腿坐在门口,见有男人走过便不停打招呼。俞知远嫌恶的咬着牙,快步走到巷子中间卜晴租住的房子门前。正欲敲门,里面突然冲出一个瘦瘦小小,眼神呆滞的中年男人。

俞知远闪身避开火气渐大,那人看他一眼,连滚带爬的跑了。这时又从里面冲出个肥胖女人,身上仅围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浴巾,一身白花花的肥肉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她狠狠吐了口唾沫,朝着男人跑开的方向骂道:“没钱你嫖个屁啊,又特么被白操!”

“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两个年轻女孩?”俞知远压下强烈的呕吐感,客气的问那胖女人。

胖女人明显被吓到,她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俞知远,瞬间笑眯眯的靠过来:“原来是有两个女孩住在这,不过早搬走了,先生需要按摩吗?”

俞知远瞬间黑了脸,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不需要!请问这里房租多少钱一个月?”

”切,不是来缥的你问什么话,宁城谁不知道干金巷的名头。不是为了省钱,哪个正经女孩会住这啊。”胖女人说完嫌弃地白他一眼,转身进去”唠”的一下甩上门。卜晴之前竟在这样的环境里住了三年,俞知远盯着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心中五味杂陈,不敢置信之外隐隐有些心疼。走神中,一盆带着菜叶的脏水从夭而降,他避闪不及愣是被浇了个正着…

第4章

“噗”俞知远吐掉黏在嘴边的脏东西,使劲摇头甩掉上面菜帮子,一身狼狈地跑出千金巷。

郁猝不已的回到翠庭,他进门即去了浴室,顺便让司机王叔把车送去洗。灰白两色的浴室里,所有洁具方方正正线条硬朗,花洒拧开后水汽迅速氤氲。他脱掉身上又脏又臭的衣服,眸光清冽的躺进浴缸,回想有关卜晴的稀少信息。

杜御书当时送来资料称她是家中独女,父母皆是中学教师,家庭条件小康。宁城消费再高,她也不至于为了省钱,而委屈自己住到那种地方去。

想到这,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妻子。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去了解。若不是为了让爷爷奶奶安心,有个盼头,这段婚姻于他来说,根本可有可无。

只是曾经在某些时刻,漂亮活泼的卜晴,深深勾起过他想要有个家的愿望。然而这种愿望,在回国的这一周内,渐渐变成了无法自控的怒气。

下午的所见,却又让他开始怀疑,卜晴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千金巷…俞知远默念着那条巷子的名字,快速在脑中搜寻记忆。可惜他对宁城的熟悉程度并不高,说街道名兴许能想起来,提到巷子他就抓瞎了。

思索片刻,他起身擦了擦手,跨出浴缸拿回放在洗手台的手机上网搜索。宁城目前分为5个行政区,万江区属于老城区,千金巷则是区内,治安最乱的老城中村。

越往下看,他的心越沉,没有犹豫的再次联系任飞,请他务必查到卜晴最新的落脚之处。电话打完,他随意套上浴袍,转去餐厅吃饭。

这套别墅是母亲陪嫁的房产,她去世后头七还没过,父亲便领着陈文月搬去了另外的房子。他因为不屑于和陈文月,以及她的儿子同住一个屋檐下,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工作后才偶尔回这边住上一两天。

鉴于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他几乎是常年呆在国外,别墅这边平日只有保姆陈妈,和司机王叔在。这次回国,得知别墅曾经失窃,他第一反应就是卜晴为了顺利分房,而特意策划的行动。

想当初,陈文月从照顾母亲的护士,到打着真爱的名义和父亲苟合,还不是一嫁进来就跟父亲要了一套别墅作为聘礼。她哪还会记得,曾经口口声声强调的真心。

母亲的遭遇他坚定的认为,女人大多数都物质,所谓的真心不过讨不到物质,而屈于现实的自我催眠。

俞知远自认在和卜晴登记结婚这件事上,自己已经足够大方,但依然满足不了卜晴的胃口。两人去登记次日,他便全款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复式,房产证上写着两个人的名。约定离婚手续办好,他收回自己的房产,另外给她五十万的赔偿,加送一辆二十万以内的车子。

不客气的说,他不觉得卜晴努力奋斗三年,就一定能拥有他所赠与的这些。

饭吃到一半,助手钟碧霄打来电话,说是国外的项目出现问题,让他立刻回单位。俞知远问清缘由,神色凝重的放下碗筷,匆匆回房换衣赶去和她碰头。

转眼到了周五,卜晴因为住的近,不到7点便和同事一起站在大门入口处,迎接小宝贝入园。能够进入保育院就读的宝贝们,家中大多非富即贵。她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是以处处小心。

可是不管她如何的小心谨慎,也会无意中戳到某些人的神经。这不,她在给某个小宝贝分早餐时,稍稍多盛了一些,便被陪在教室外的宝贝奶奶,劈头盖脸的给骂了一顿。

大意是她们家的宝贝,从来早餐就只吃三分之一碗,多了会吐。卜晴赔着笑道歉完毕,另外拿了只空碗重新给盛,脸色并无多大改变。不过宝贝的奶奶显然不是太满意她的态度,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卜晴心里生气又无奈,可脸上还要保持着标准的微笑,尽量不再出现任何差错。早餐结束是中班和小班的早操时间,由于同班的梁老师今天请假,她不得已只好站到队伍前领操。

每到新学年,小班宝贝们的家长,都很喜欢等到早操结束才走,院里的老师们,对这种现象早已司空见惯。就是宝贝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特别爱一边看宝贝们做操,还要一边拿着相机、手机拍照。

卜晴倒不是说不习惯,而是张乐成的目光和镜头,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难堪的捱到做完早操,她把宝贝们交给生活老师,自己先回了教室。

在做让宝贝们洗手喝水的准备工作时,放在抽屉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不大,等她听清铃音脸上瞬间失去血色。那是给奶奶和隔壁李婶婶,设置的专用铃音,她们从来不会白天来电话。

电话接通,耳边尽是李婶婶惊慌失措的大嗓门。她说奶奶早上非要自己去市场,结果在路口被电驴撞倒,现在昏迷在医院,还不知具体情况,叫她最好即刻赶回洵口。

卜晴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交代两句挂了电话,马上跑去找主任请假。主任看她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二话不说当即就给批了,并安排老师替她上今天的课。

一路忍着眼泪打车去到汽车总站,正好有一趟车准备出发去洵口,但是已经没了座位。卜晴绝望地拦住准备离站的客车,崩溃大哭,哀求着乘客和她换票。开车的师傅于心不忍,开门安排她和乘务员同座,出发离开宁城。

熟悉街景慢慢往后退去,卜晴的情绪也稍稍稳定下来。她拿出手机又给李婶婶打过去,请她先帮忙照料一下奶奶,称自己已经上了车很快就到。结束和李婶婶的通话,她这才想起来通知弟弟,另外给彭小佳发了条短信,让她明天替一下培训室那边的课。

从宁城到洵口,大概需要5个小时的车程,每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煎熬。10年前,也是这样的早晨,无忧无虑的她背着弟弟,和奶奶早早去码头接半夜出海爸妈回家。

可爸妈再也回不来了,他们开着爸爸宝贝了一辈子的渔船,永远住在了海底深处…

奶奶,千万别丢下我和卜朗!卜晴悲恸欲绝的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祷告,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秋日的午后,阳光明亮温煦。美食会所包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成片的茶花竞相开放,热烈如火。房里的茶几上凌乱散着几张A4纸,随意歪在沙发上的三个人,神色各异。

许久,俞知远直起身,抬手指了指茶几上纸张,朝着杜御书冷冷开口:“解释!”

杜御书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当初给你牵线的那位,是柏琴,琴不是晴。”

俞知远寒着脸:“还有呢?”

任飞怕他真动起手来,赶忙帮腔打圆场:“我说知远,你又不爱人家,琴和晴其实差不多。”

“你少帮他说话!”俞知远瞪他一眼,继续盯着杜御书:“你早发现她动机不纯,还特么瞒而不报,存心要恶心我是不是!”

杜御书瞬间也火了:“特么的,是谁当初说找个人结婚,要求就两点:一、女,活的;二、有梨涡。人给你找了,自己认错怪个球!”

“我说你们吵够没。”任飞敲了敲茶几,指着上面的A4纸说:“地址查到了,两人的老家都在洵口镇,明天周六,你们没事可以开车过去查访一下。”

“我不去,又不是我被离婚。”杜御书嘟囔一句,别过脸装死。

俞知远脸颊鼓7鼓,没吱声。更快卜晴的父母10年前出海遇难,上面有年近80的奶奶,底下是才上大学的弟弟更新即便这样,他也无法释怀,她从开始就算计自己的行径!

第5章

下午5点整,阳光的热力锐减,地表的温度也开始回落。

张乐成将车子停在街对面的停车位上,刷卡进入宁城区直属机关保育院,接女儿放学。他平时不爱看爱情小清新的电影,不过为了能约到卜晴,还是揣了两张最近上映的爱情片电影票在手包里。

女儿的教室在第二栋教学楼一楼第二间,他刷完接送卡,发现卜晴没在。问了下同班的林老师,才得知她家中出事,早上已赶回家乡洵口。

卜晴家中出事…张乐成心不在焉的将女儿送到妈妈家,回头从副驾座储物箱里,翻出小一班的通讯录,找出她的号码给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许久,就在他以为会响到结束时,耳边却传来卜晴沙哑的嗓音:“您好,请问哪位?”

张乐成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的自报家门:“小卜老师您好,我是张兮彤的爸爸。”

卜晴浑身无力的靠在手术室外的休息椅上,想笑都敷衍不来:“兮彤爸爸您好,有什么急事,可以联系林老师或则梁老师,很抱歉,我现在在请假。”

“兮彤很乖,我就是关心下你。”以前卜晴说话总是带着笑的音,冷不丁听她用这么消沉的口气说话,张乐成顿时心疼不已:“需要帮忙尽管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卜晴艰难的扯了下嘴角:“不用了,谢谢张科的好意。”

张乐成继续宽慰两句,挂了电话马上发动车子赶去洵口。第一次认识卜晴,是四年前去保育院检查工作,刚刚毕业还在实习期的她带着小朋友做游戏,笑容甜的好像抹了蜜。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年一度的宁城旅游节开幕式,她和另外一位女孩,领着10来个女娃娃跳开场舞。那优美的身姿,还有自信张扬的气质,无一不令他怦然心动。

彼时,他和前妻季洁还没离婚,但每日都活在她的强烈的猜疑之中。卜晴的出现,不啻于黑暗中泛起的亮光,即便她从头到尾,都没对自己表示过好感。可他却因此而鼓起勇气,主动向法院申请离婚。

离婚官司因为财产分割的问题,前后拖了两年多才审理清楚。他回归自由身的第一件事,就是约卜晴去吃饭,不料她拒绝的同时,还表示自己老公会介意。

听她亲口说出已婚的消息,他觉得自己心都凉透了。本来他都已经放弃,结果阴差阳错的,女儿居然被安排到她所带的班级。开学第一天,他打着陪女儿上课的借口,悄悄关注她在讲台上的一颦一笑。曾经深埋心底的悸动,竟再次泛滥最终彻底沦陷。

这段时间,他私下通过关系查了一下卜晴的丈夫,意外得知她正在闹离婚。心里既替她不值,又感觉冥冥中自有天意。想到这,张乐成激动不已,为了快些见到她一再提高车速。

随着夕阳落下,天很快黑了下来,夜幕下的城市灯光璀璨。

临泉县中医院外科手术室外的等候区,卜晴红肿着双眼结束和卜朗又一轮通话,整个人跟上了发条的踢踏马一样,不安地来回走动。从下车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奶奶的手术还没结束。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隔壁李婶婶和李叔一起走出来,焦急的问她现在情况如何。卜晴死死咬住下嘴唇,使劲摇着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李婶婶心疼的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让她别担心。

可她怎么能不担心呢,躺在里面的是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奶奶,如今生死不明。愁云惨雾中,手术前一直没有出现的大伯,领着伯娘走出电梯。

卜晴迅速敛去眼中的泪,站得直直的,冷眼睨他。

卜安庆装作没看到侄女的表情,讪笑着回头望了一眼黑口黑面的妻子,径自走到她身旁小声嘀咕:“小晴,你奶奶已经那么大岁数,我们就别花冤枉钱治了吧。”

卜晴差点咬碎牙根,她抬手指向电梯,狠狠吼道:“滚!”

“李家婶子你们可都看到了,是这丫头叫我们滚的,别到时候说我们家安庆不孝顺!”胡彩凤话里有话,叉着腰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接着说:“把我们中午垫的医药费给了,我们马上走。”

卜晴气得浑身发抖,本来撞了奶奶的那人肇事逃逸,就已经让她够窝火的,想不到大伯和伯娘还来唱这一出!低头从包里数出八张百元的人民币,她呼啦一下甩到大伯脸上:“快滚!奶奶的医药费不用你们出。”

“哎呦,瞧瞧我们家着大侄女阔气的哟!”胡彩凤讥讽的笑了笑,眼神怨毒的瞪向丈夫。

卜安庆脸上干干的,慢慢蹲到地上胡乱把钱都捡起来,拉着妻子走消防梯下楼。卜晴背过身去,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累。李婶婶幽幽叹了口气,默默跟自己丈夫对望。

自从卜晴爸妈离世,原来跟着大儿子一起住的老太太,大概是想着他们夫妻俩没孩子,索性将姐弟俩接过去照顾。胡彩凤为此没少指桑骂槐,没理由也要找理由和老太太闹架。

吵吵了两年多,刚巧胡彩凤有了身孕,更容不下卜晴姐弟。老太太的烈脾气在镇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哪咽得下这口气,于是自己带着卜晴姐弟俩搬了出来。也是那时才知道,胡彩凤不知何时把小儿子的房子卖了。

无处安身的祖孙三个,不得不租了他们家隔壁的小平房,艰难度日。老太太心里气不过,一边干活挣钱照顾卜晴姐弟,一边有空就去找胡彩凤算账。前后闹了有一年多,钱没拿到,还在打架中让胡彩凤抓伤了眼睛。

中间报过好几次警,又告到法院,统统没有用。幸好老太太挺能干,起先身子骨硬朗时,她养着两个小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后来是上了年纪,才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他们这些个邻居,对胡彩凤的做法相当看不过眼,又感念与卜晴姐弟特别懂事乖巧,平时能帮衬的都尽量帮衬。可眼下的这种情况,他们能帮到的实在太有限。

寂静中,手术室的大门突然打开,医生喊着卜晴的名字,让她进去。

卜晴强作镇定的朝李婶婶、李叔点点头,上前和那医生一起进入手术室。奶奶的情况很不好,腿骨骨折、脑中发现轻微淤血,并伴有中度贫血…

“医生,请问我现在该怎么办?”卜晴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我们的建议是尽快转院,到设施更齐全的医院去做个详细的检查,接受脑部手术治疗。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帮您联系宁城的医院。”医生说完,将手中的文件夹举起:“请在这里签个字,我们好把病人送去病房。”

“我要求转院!”卜晴冷静说完,又问:“你们医院能不能派医护人员随车同行?”

“可以,手续办完,车子可以马上出发。”医生说着,领她去换了无菌衣,一起进入手术室。

奶奶的麻药还没过,卜晴看到之前的手术只是给接骨,害怕失去她的恐惧感,再次笼罩心头。等她办妥所有的手续,已是夜里9点多。

她不好意思再麻烦李婶婶和李叔,劝着他们回了洵口,自己跟车回宁城。还没出临泉县城,弟弟又来了电话,问情况如何。卜晴说完转院去宁城的事,手机电池正好耗尽。

临泉中医院的车半夜快五点才进到宁城,这边同意收治的省人民医院,已经安排好了病房,和相关的医生在等着。卜晴感激莫名,在省医院护士的指引下,迅速去办理了住院手续。

做完CT,医生表示淤血不是太严重,让她接着带奶奶去做其他的各项检查,一忙就忙到第二天快中午。卜朗到的时候是早上9点多,卜晴听他抱怨,才想起自己一直忘了给手机充电。由于十几个小时没合过眼,她累得走路都打飘。将手机连上充电器,趁着医生还没定下手术方案,卜晴嘱咐卜朗一番,趴在病床上打起盹来。

另一边,连夜赶去洵口的张乐成,因为联系不到卜晴,只得在临泉住了一晚。从临泉到洵口只有10多公里的路程,他想着不太远,睡到10点多起床后先去吃了点早餐,尔后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的营养品。

轻车熟路的开着车来到卜晴家门外,看不出颜色的木门上挂着一只大大的锁头,门口的位置还奇怪的停着一辆,宁城牌照的黑色沃尔沃。

张乐成担心不已,也没注意沃尔沃上有没有人,喊了几声不见有回应,赶紧去敲隔壁家的大门。开门的正是李婶婶,听他说是卜晴的朋友,马上好心的告诉他,卜晴昨晚连夜回宁城了。张乐成问清楚卜晴奶奶转去的医院,立即千恩万谢的回到车上,掉头离开。

他的车子离开没多会,沃尔沃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俞知远寒着张脸下来。他抬眼缥了下前方路口,白色宝马已经消失不见。转回头,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握成拳头,脸色阴霆的盯着卜晴家紧闭的大门。难怪会这么迫不及待的起诉自己,原来人家还早就找好了下家…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