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他暗暗决定,等国外的项目完工、验收完毕,他就回来守着爷爷安度晚年,顺便正式和她提不离婚的事。可惜世事往往出乎意料,俞知远怎么也没想到,卜晴会去起诉,眼下又编出如此离奇而荒唐的离婚理由。

此次北京之行的暂别,让他终于有机会冷静下来,反思自己的冲动举止。亲眼看到父亲的遭遇,他感慨之余又想到了卜晴。相较于陈文月的贪婪,卜晴对钱的态度简直傻气的可爱。

表面上那么爱钱,骨子里却骄傲得容不下一点污垢,不属于自己的一分都不愿意多拿。

俞知远工作时非常喜欢循序渐进,摸清仪器工作的规律,寻找一切可能会出故障的弱点。他心中所图的卜晴,弱点其实就一个——卜家老太太,所以他才那么爽快的答应说不追。

不过今晚听了爷爷的话,他忍不住又在自己的账上,给卜晴记了一笔:胆敢说他喜欢男人,迟早得让她好好认错…

周日一早天公不作美,纷纷扬扬的飘起了毛毛雨。卜晴7点多就爬起来打车去了南大,和其他的老师汇合后动手清理礼堂内的垃圾。忙到中午,彭小佳来电话,说自己要回景州,让她陪着去惠之家采购。

回去不就是羊进狼窝…卜晴头疼的挂了电话,和其他老师将剩下垃圾搬出礼堂,赶紧打车赶去惠之家找她。到了惠之家楼下,发现超市正在搞促销和大抽奖活动,等着抽奖的人里三层外层的围着抽奖点,场面热闹非凡。

卜晴注意到滚动显示屏上特等奖那一栏,竟然是二十八万八千的现金支票,遂怂恿彭小佳,等会一定要买够符合抽奖条件的金额,好拿小票过去参加抽奖。

彭小佳鄙夷的瞥一眼布告栏,一面护着她奋力往里挤,一面大声说:“这种的你也信,能抽个不知名品牌的转运珠,就算是出门踩狗屎了,还二十八万八千,做梦哪不是!”

卜晴想想也对,遂打消了心思。逛完三层惠之家,她买了些晚上打火锅吃的菜,顺便给奶奶和卜朗,分别带了两套加绒的保暖内衣。彭小佳因为要回去,所以推车里堆的满满当当。两人在收银台结完帐下来,直接走另外一个没有设立抽奖台的出口出去。

别过彭小佳,卜晴步行回到御景,奶奶独自蹲在后院的花圃里,拿着把花铲刨土。她过去帮了一会,见雨下得有些大,赶紧招呼她回去:“阿奶,天太冷了你先回来,等会雨小了我给你接着弄。”

老太太佝偻着背,拿着花铲使劲刮干净鞋上的泥巴,颤巍巍的问:“大妹,你说我在这种点什么菜好?”

“不能种菜,这房子不是我们的,不能随便动。”卜晴为难的拒绝:“要不我去给你买个架子,再弄几个花盆回来,把菜种到花盆里头好不好?”

老太太回到廊檐下,拍拍身上的雨水:“前头你不在家,房东小伙来了一趟,给送了花铲还说随便种。对了他走的很急,不过给你留了样东西,说是什么蛋的礼物。”

俞知远来过,还补送了圣诞礼物?卜晴抿了下唇,想象着他板着一张脸,把礼物递给自己的模样,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搀着奶奶回到客厅,刚才进来没留意,茶几上确实放着一只精巧的盒子。将东西拿到手上掂了下,她想了想没拆。

下午抽出时间,又回单位关好教室和寝室的门窗,结果刚进家门卜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话还没说两句,就嚷嚷着要钱。卜晴问清数目,直接上网银给他转过去。

元旦这天,她空闲下来立即包了个红包给苗大姐,让她放假,自己陪着奶奶去市场买菜种,买了杂七杂八的一堆工具。晚上张秘书过来请她和奶奶去那边吃饭,她不好拂了俞老先生的意,到底还是去了。

柳妈告假去照顾生了二胎的女儿,家里的保姆有些生疏,卜晴想帮忙都插不上手。幸好大家聊的很开心,俞知远吃一半接到单位的电话,碗一放就走了。

俞老先生趁他不在,热络的表示要给卜晴介绍相亲对象。卜晴云里雾里的,没等想明白奶奶那边已经满口答应。

吃完俞老先生一直和奶奶聊天,卜晴偷了个空问张秘书,到底怎么回事。张秘书笑眯眯的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理由。卜晴无奈,等时间差不多,便领着奶奶回了俞知远的小联排。

经过两天多的整理,房后的小小的庭院,变成了一拢一拢的菜地,还撒上了菜种。随着元旦假期结束,不几天功夫就迎来了寒假。

假期里来舞蹈班上课的学生的不多,卜晴和彭小佳合计后,将剩下的课程推到新学期。又利用现有的场地,搞了个假期随托班,趁空赚点房租和零花钱。

自从有了后院的菜地,奶奶精神大好。时不时的还会称赞俞知远,说房东小伙子可靠又实在,让她别去相亲,直接考虑和他结婚就得了。他可靠又实在?卜晴在心里嗤笑了下,表示自己要等卜朗大学毕业,才会结婚。

老太太也知道她的难处,提过几次便作罢了。卜朗一直留在北京没回,放假的这段时间里,他又来了两次电话,从她手里拿走差不多小三万的钱,这让卜晴隐隐觉得不安。

俞知远说不追便再没主动来找,两人偶尔在小区里遇上,也仅是淡淡的打个招呼。转眼到了农历小年,天蓝云白的空气晴朗又温暖,哪有半点过节的气氛。

卜晴因为头天在随托班不小心撞到左手臂,疼了一晚上没睡踏实,早上手机一响情绪就特别的坏。她眯着眼在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半睡半醒的滑开接听键后,立即吓得面如土色的坐起来。卜朗进了传销组织,目前人在合肥失踪…

第30章

“对不起,未来五天去往合肥的车次无票,直飞合肥的机票,今明两天也已售空。”代售点的大姐说完,不耐烦的抬眼望向卜晴:“你还要不要买?不买给人让地方。”

卜晴木然挪开脚步,垂眸死盯着手机屏幕,慢慢收紧双臂蹲了下去。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一丝暖意。金色的太阳缓缓升上地平线,眼前的街区霎时变得耀眼非常,而她,只觉整个世界尽是黑暗。

冷静,一定要冷静…卜晴喃喃的念叨着,强迫自己站直起来,解开手机锁屏,迅速上网搜索所有可以中转到达合肥,或者附近的航班,还有火车票。

南京离得最近,又是热门航线…卜晴激动的浑身直哆嗦,飞快跑向排队的最后方。等待的间隙,她抽空拨打了几次卜朗的电话,打不通便转头打给苗大姐,和她商量照顾奶奶的问题。

苗大姐爽快的将回乡下的时间改到年廿八,还让她放宽心。卜晴鼻子一酸,顾不得自己就站在街边,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焦躁不安中,她终于抢到11点20分先飞南京,接着转机去合肥的两张机票。离开代售点,她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即回家收拾行李。

八、九点钟的太阳晒在人身上,已是十分温暖。奶奶搬了张小椅子,坐在前院整理从洵口搬过来的旧东西。卜晴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拎着行李走出客厅,告诉她自己临时有事要出趟门。

老太太抬头打量她一眼,笑眯眯的催她快走,还让她赶紧办完事回来过年。卜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飞快出了家门。赶去机场的途中,她联系上卜朗的同学,得知他们已经在当地辖区的派出所报警,心中稍感安慰。

她真不是个称职的好姐姐,一个学期那么长,自己竟然丝毫觉察不到弟弟的变化…一直到上了飞机,卜晴的自责依然充斥胸口。

记忆里卜朗在三岁时曾走丢过一次,那时候的她也不过11岁,但清楚的意识到父母再也不会回来,所以特别厌烦成天脏兮兮,尿了裤子、拉了粑粑不说,抓到什么都往嘴里送的卜朗。

因为卜朗,她每天放学回家走哪都必须带着他,导致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没有和同学一起玩过。他走丢的那一天,她没心没肺的高兴着,还欢快的去海边捡了一天的贝壳。

卜朗被人背回来大概是半夜,半睡半醒间,耳边尽是奶奶压抑的哭声。她不是早慧聪明的孩子,可是那一刻,幼小的心里恍惚间明白了责任的含义。

这责任一背便背了将近16年,奶奶年纪大了之后,她肩头的担子更重。工作之外,她成日里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改善生活,而卜朗受她潜移默化的影响,对钱也十分看重。不然根本不可能会受人蛊惑,傻到去相信那个虚幻的成功之梦。

“本次航班即将在南京禄口国际机场降落,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空姐甜美柔和的嗓音响起。卜晴纷繁不堪的思绪意外被打断,她透过舷窗往下看了看,心里依旧乱糟糟的。

在南京短暂停留之后,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卜晴落地合肥,再次联系上卜朗的同学,问清他们所在的地址。

记下地址,她跑到机场停车区拦到出租,刚坐进去,另外的一侧车门也同时被人拉开。她怒不可遏地扭过头,却一下子撞进俞知远复杂诡异的视线里。

“你…”卜晴愣怔着看他坐进来,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俞先生麻烦您换辆车。”

“我比较喜欢这辆。”俞知远动作敏捷的锁上车门,朝开车的师傅报了个地址。听他报出地址,竟和卜朗同学报过来的一模一样,卜晴敛去眼里的震惊默默闭上嘴。

沉默中,出租车进入市区后,很快开到他们指定的地点。卜晴急不可耐的从车上下来,入眼所见,整个小区不止簇新,定位也十分高端,完全不像新闻报道里说的条件那么差。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心底再度蒙上一层阴霾。

俞知远觉察到她的恐惧,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拿过她的手机和卜朗的同学联系。稍后,大家在小区外面碰上头,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饮品店,各自要了一份热饮。

卜朗的同学落座就开始解释,他们是如何发现他陷入传销,又如何根据微博的照片一路找到合肥。卜晴又冷又饿,双手止不住哆嗦的握着手里的奶茶,蔓延心底的恐惧也跟着无限放大。

头年办宽带送了台智能手机,她用着觉得不错就给卜朗买了台好的,还关注了他的微博。只是她从未怀疑过,那个号只是不怎么登陆的小号。不被信任的愤怒的情绪,只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此刻卜晴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活着的卜朗。

满座愁眉苦脸的年轻面庞中,俞知远无疑成了大家的定心丸。他保持着一贯的冷静,用自己的手机号临时申请了微博账号,去关注了卜朗,仔细分析所有照片上的每一个特征,并记录下来。

忙完,他去结了账跟着一言不发离开饮品店,径直走去小区大门和保安交涉。得到允许进入,俞知远回头招呼他们过来,无声无息的陪在卜晴身侧。

卜朗微博照片指向的楼栋,在小区中庭靠里。等他们到了楼下,因为没有门禁卡,只能分头去找附近的住户打听。小区入住率并不太高,问了一圈下来,有用的信息寥寥无几。

卜晴脑子里空空的,说不出是绝望还是庆幸。她憋着气跑遍了附近的几栋楼,不管是遇上谁,都会主动出示的卜朗的照片,哭着恳求对方帮忙看看。

一个小时的时间匆匆而过,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卜晴的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来,眼睛也是又红又肿。俞知远起先还不远不近的跟着,后来实在是心疼到无法自控,遂上前一把将她的手拖住稳稳攥在掌心:“相信我,卜朗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有股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道。卜晴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步,空洞无神的双眸,一点一点恢复原本的清湛。他那略带薄茧的掌心,又温热又厚实,阵阵暖意自她冰凉的手背渐渐渗进心底。

“谢谢…”卜晴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视线再度变得模糊。

俞知远露出目光温柔的微笑,五味杂陈的牵着她去了中庭的集合点。卜朗的电话始终拒听,小区这边也是一无所获,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一阵,决定先去吃晚饭。

之后俞知远将卜朗的同学安排到酒店住下,顺便给自己和卜晴要了一间套房。他心里其实做好了被误解的准备,谁知卜晴一反常态,始终没对他的做法提出异议。进到房间后,她把行李一丢,沉默不语的开了电脑,埋头搜索。

俞知远蹙眉凝视她许久,安静坐到沙发的另一头陪着,一坐就是一夜。

第二天一早,有了新发现的他把其他人通知过来,说:“卜朗不在昨天我们去过的小区,也不在这个片区。具体位置应该在相邻的那个区,照片中的小区外墙,和百度到的小区外墙颜色一致,可惜材料不同。”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顺便去那边也报下警。”其中一个叫侯景辉的男孩子提议。

俞知远摆摆手:“我知道你们很紧张同学的安危。但是,眼下马上就是春节,到底是父母重要还是哥们义气重要?”

“我们…”三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黯淡下去,都讷讷的不敢吱声。

“现在,大家一起去一趟我刚才所提的片区。如果人没找到,最迟今天中午,你们三个必须先回家,机票我已经帮你们定好。”俞知远说完,起身走到卜晴身边,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说话。

始终惶惶不安的卜晴,眼底滑过一抹诧异,不由的顺着他的意思,说:“身为卜朗的姐姐,我很欣慰他能有你们这样的同学。关于回家这个事,你们一定要听俞大哥的话。”

“卜姐姐,我们知道了。等下就回去。”三个男孩都低下头,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此事说定,一行人出了酒店,分乘两辆出租,直接去了俞知远提到的片区派出所。因为有了任飞在背后帮忙,报案的过程很顺当,警察也同意稍后调车出警。

卜朗的三个同学又兴奋又激动,唯独卜晴深感不安。就近在派出所旁的小饭馆解决掉早餐,他们刚回到派出所,就见所里的警察已经整装待发。

俞知远感觉不对,拦住一名正要上车的警察问了下情况,对方十分着急的丢下一句话,迅速跳上已经缓缓行驶的警车里。他说的是:你们说的那个小区刚刚发生命案,死者是个19岁的男孩,操外地口音…

卜晴双腿一软,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魂都空了。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非常匆忙,实在抱歉!!

第31章

天空灰蒙蒙的,飞舞着的白色雪花打着旋落下。

酒店客房通透明亮的大落地窗,清冷映出客房里灯火通明的寂静景象。俞知远眉峰低拢,静静立于窗前。灰色的建筑群在纷扬薄雪中,若隐若现的朝着远处的天际线,交错铺陈开来。一切那么的梦幻却又那么的冰冷。

少顷,他的脸颊下意识的鼓起,视线没有焦距的定定落在远处。客房洗手间内,卜晴干呕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早上去到案发现场,整个房间的地板和墙面上到处是血迹,死者的脸部也几乎被钝器敲烂,根本无法分辨五官。

卜晴没有哭,甚至平静得可怕。

事实上那样惊悚的场面,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忍猝看,何况她一个女孩子家。之后她在警察的陪同下,上前去认尸。据卜朗同学指认,死者身上穿着衣服,以及发型都和卜朗失踪之前一模一样。而她只看一眼,便一口咬定死者不是卜朗。

俞知远没亲眼见过卜朗,也无法得知她的结论从何而来,唯一可选择的只有信任。由于该案的作案手法极其恶劣,片区刑警队抵达现场之后,立即展开排查。

一直等到中午一点多,警方彻查了小区内集中出租住房的三栋楼,没有发现卜朗。卜晴平静的离开刑警队办公楼,一言不发的回了酒店。结果从进门开始,她前后吐了将近半个小时,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俞知远听着呕吐的声音渐小,转回头去给她倒好温开水,顺便打电话到酒店餐厅定了份午餐。卜晴头天晚上就没怎么睡过,起床后又是一通忙,若不是早上被他半强迫的逼着,兴许她连一个包子都吃不完。

所以,就算她真的不饿,他也饿的慌了…

过了大概10分钟,或者更久,卜晴浑身无力的靠在洗手间门后,隐约听到俞知远在外面和服务生说话。她费力的站直身子,惨白着一张脸扑到洗手台上,颤抖的对着镜子整理身上的衣服。

她一直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挺强,但是绷紧的神经只要稍有松懈,满头满脑都是那堆烂肉,还有流了一地的白色脑浆。幸好死的人不是卜朗…卜晴顺了顺胸口,血腥的场面再次闪过脑海,让她忍不住又是一番狂吐。

客房里,俞知远结束和任飞的通话,觉察到洗手间里的动静歇了,马上放轻脚步走过去敲洗手间门:“卜晴,出来吃点东西。”

卜晴应了声,缓缓拉开门。俞知远表情柔和的伸出手,及时扶住她的胳膊:“你要不要紧?”

“谢谢您的关心。”卜晴想拂开他,可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

“…”俞知远几不可见的摇了下头,扶着她走到餐桌坐下。他点的菜式很平常,一条红烧鱼、一份清蒸芙蓉蛋、两份例汤,一份清炒芦笋。

卜晴脑袋昏昏的望着盘子里的菜,举着筷子的手却迟迟不动。俞知远自顾夹了一块鱼肉,见她的情绪似乎还没调整过来,遂打趣道:“放心,我没在里边下毒。”

“请问俞先生,您怎么会来合肥?”卜晴有气无力地喝了口水润喉,静静凝视他的双眸:“别告诉我是巧合。”

俞知远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坦然的答:“确实是巧合,小卜老师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专程来的?”

“那最好不过…”卜晴心虚莫名的回了一句,收回视线努力压下胸口恶心感,认真对付午饭。

勉勉强强吃了小半碗,卜晴实在是吃不下去,怏怏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卜朗的三个同学已经陆续返家,警方的意思是案子线索模糊,目前只能继续留意跟进。简而言之,一个字:等!

大约是因为年底的缘故,各类治安刑事案件频发。光下午在刑警队办公室坐那一下,卜晴就清楚意识到,单纯靠警方帮忙,想找到卜朗基本无望。

当然,报警也不是一无是处。合肥警方官博,特地发微博将卜朗的信息挂上去,面向全体网民征集线索的举动,让卜晴已经绝望到谷底的心,再次升腾起点点新的希望。

微博上的各种消息,来的又快又杂,卜晴怕警方过于繁忙而无暇顾及,于是利用自己的微博号,连发数条长微博,并在警方帮忙下通过身份认证。

上午的消息很多,但是没有一条是有用的。卜晴强打精神看到下午三点半,浓重的倦意一波比一波强烈,忍不住枕着手臂趴到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俞知远查看完任飞的短信,临出门前发觉她房间连一丝动静都没了,紧张得马上走过去推了下门。房门没锁,他稍稍使劲便将房门推开一条很大的缝。卜晴脸朝着床的方向,两道眉毛深深拧到一处,就算睡着了也不踏实。

三两步走进房内,俞知远轻声叫唤两句,不见她有所回应,索性俯□将她抱到床上放平,并盖好被子。转回头,大概是因为碰到鼠标,电脑显示器倏然亮起。

他微微一愣,不假思索地晃动鼠标,进入系统。

她睡前的页面还停留微博主页,私信里不断有消息进来。俞知远一一点开,发现下午4点以后发来私信的,全是一名身在西安的网友。他在相册里贴出几张分辨率很模糊的照片,说是自己无意拍到,询问如果帮忙找到人,奖励会不会真的兑现。

随手拍下,为何没事先表明自己的地理位置,还有当时的情形,而是一上来就问奖励是否兑现…俞知远隐隐觉得不安,于是用手机该微博用户的账号拍下来,转头给任飞发过去,请他帮忙。

发完,他随手把台灯和窗帘都关了,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退出去。来到楼下,他在大堂打了个电话,迅速出门坐上出租离开。

他要去见爷爷的一位旧部下,寻求对方帮忙。任飞通过单位的系统,已查到卜朗的身份证,三天前曾在合肥的一家快捷酒店登记过。而最近一次出现信息变动,则是在今天早上,地点是西安。

微博私信里的信息,也是指向西安。在他看来,这种低概率巧合的事情,不可能不是人为。所以他需要提前安排,否则等他们买到机票过去,没准卜朗已经又跑没影。

卜晴一觉睡到夜里8点,刚苏醒过来,就被俞知远催着整理行李箱,说是抓紧时间赶去机场。“机场?”卜晴不可思议的问道:“为什么?”

“去西安。”俞知远垂眸看一眼腕表:“卜朗目前还留在灞桥,当然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卜晴气哼哼的从床上跳下来,着急忙慌的把行李胡乱收了下,便和他一起去退了房,紧张赶赴机场。整个过程就跟打仗一样,她的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状态,根本无暇去思索自己如何会躺到床上。

飞机起飞很久之后,她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微微偏了下头,用余光打量俞知远的侧脸。不违心的说,俞知远不说话不做任何表情的情况下,看着其实蛮骇人。而且她还发现,他很少真的在笑,偶尔露一下也总是含着那么点郁结难平的味道。

“脖子酸不酸?”俞知远留意到她在偷看,索性大大方方的转过身面对她:“这样是不是看得更清晰?”

卜晴淡定收回自己的视线:“俞先生,您恐怕误会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您的嘴角粘有芒果渍。”

“…”俞知远嘴角抽了抽,正回身子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纸巾,力道大的像要杀人一样,使劲把脸擦了一遍。

卜晴转头面对舷窗,嘴角几不可见的往上翘了下。哼哼,总算反将一军…

飞机飞抵西安之后,两人连夜住进灞桥的一家星级酒店。俞知远没问她的意见,依然只开了一间房。卜晴自早上看过凶案现场,心情已经平静之极。

情况再坏还能坏到哪去,她眼下能做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相比合肥警方的敷衍,西安警方的郑重其事,让卜晴诧异之余,心中对俞知远的钦佩也油然而生。顺利报案后,两人离开灞桥区刑警队,径直打车去了信息里提到的小区。

西安没下雪,但是气温相对于宁城来说,冷得相当明显。卜晴带的外套很薄,此前在合肥她就出现了疑似感冒的症状,这会冷风一吹,喷嚏就一直没停过。

进入小区之后,走在前面的俞知远突然停下来,飞快脱□上的羽绒外套,沉默披到卜晴身上。

卜晴惊得目瞪口呆,但是很快便悄悄弯了眉眼。不禁想,或许奶奶口中的这个,可靠又实在的前夫,兴许真值得她仔细考虑…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抱歉,本来说了9点更,结果拖到现在。

第32章

西安的气候跟合肥差不多,都是又干又冷,风还特别的大。

俞知远把外套给了卜晴,又忍着冻,陪着她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转圈。两人大海捞针似的,连着走遍了附近的三、四个小区,快下午两点才随便进了家清真饭馆,歇脚吃午饭。

进到店里点好菜,卜晴的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她只听铃音就变了脸,激动得手足无措的接通:“卜朗,你在哪?”

这头,卜朗朝对面的中年男人牵了下唇角,焦急的说:“老姐,给我转两万块钱,今天就要。”

“你什么时候回家?”卜晴只觉耳边一热,俞知远的身子已经移了过来,低沉悦耳的嗓音随即响起:“找借口拖住他。”

卜晴偏过头,冷不防撞到他的面颊,顿时疼的抽了口气。四目相对的刹那,她下意识的红了脸,心慌意乱的正回身子。过了一两秒,耳边再度传来卜朗的声音:“姐,你先给我转钱,我明天就定机票回去。”

“光是机票就要两万?卜朗你姐不是大款也不是土豪,供不起你的奢侈。”卜晴故意拿话刺激。

卜朗见对面的男人沉下目光,脏污不堪的年轻面庞,顷刻涌上深深的恐惧:“我还有别的用处,姐你一定要转。”

卜晴假装为难:“手里没那么多现金,买的基金赎回怎么也得一天以后…”她还想再说,那边已经挂断了,打回去不是忙音就是不在服务区。

俞知远没听见电话内容,不过看卜晴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似乎不简单。将电话内容反馈给警方之后,两人匆匆吃了点东西,按照警方的要求回酒店等消息。

卜晴脑袋昏昏的,进门后依然第一时间打开酒店配备的电脑,登陆自己的微博。俞知远打开自己的平板,独自在沙发里坐了片刻,便将自己昨天看过她微博的事说出。

客房里一度安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就在俞知远以为她不会介意,却听她冷冷的说:“记得俞先生曾说,会尊重我的选择,合着这份尊重里边并不包括我的个人?”

“对不起,当时情非得已…”俞知远清俊的面容浮起一丝暗红,诚挚道歉。

卜晴嗤笑:“您去合肥是巧合,现在又扯情非得已。那两次开房均不过问我的意见,岂不是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