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犊的亲娘并非是她,而是曾经她在楼中的一个姐妹。那姐妹晚她一步被一客商赎走纳作小妾,却在三年半之后在商旅中意外客死异乡。家中大妇原本就看她不顺眼,借此便将她赶出了家门,甚至故意引了街边乞丐欺辱与她。

正好当时傅四路过,年少尚且头疼脑热,拔了刀就来个英雄救美,又掏了身上仅剩的所有钱财,给那妇人赁了个小院子。

如此年复一年,原本两人相见无望了,可谁知后来傅四酒宴上醉酒被人下了药,又正好那美娇娘接了那场表演的活,两人在墙角撞见了。

傅四酒后意识混乱,只勉强记得好似有过一场荒唐的梦境,醒来掀翻了那府邸也没找见人,便只能归结与一场梦,又继续他江湖游侠的生活。

却不知那娘子却是流落到了云州,大腹便便至极,遇见了正好在那处的白三娘,当夜便挣扎着剩下了尚不足月的小牛犊。

早年的颠沛和波折早已将那娘子折磨得形销骨立,孩子生下还未满周岁,便撑不住撒手人寰了,在临终之际,才与白三娘说了孩子的生父,求她将孩子送回。

原本这一出戏,该是由“白三娘送子认父,傅四爷泪洒异乡”作为圆满大结局的,却不想白三娘在找到傅四时,也遇见了姚二与曹三,并被两人认出是早年与杨七私奔的青楼女子,竟当着她的面,便打赌谁也将她按于身下承.欢。

白三娘心中恐惧,便撒下了这般谎言。

如今娓娓道来,洁白的芙蓉面上已满是泪珠,“…我对不起珠儿妹妹,但当时形势迫人,我也是无奈之举,若是早知会将四爷引入如此波折之中,我定然据实已告,不敢有半分隐瞒…”

说话间,一双盈盈眉目满是柔情地看着傅四。

旁听的傅挽打了个哈欠,不甚专业地懒洋洋窝在谢宁池怀里,扯着他的一溜头发与自己的混在一起编辫子,好似丝毫不在意她四哥的回答。

站在门外的杨崇握紧了手,脸上青白交错。

傅四终于用一碗米糊糊打发了饿得厉害的儿子,这会儿直起腰来,点了下头表示他都已经知晓了,偏头却是去看傅挽,“小六,借我一千两银子。”

傅挽正要去掏,谢宁池手一按,从自己怀里掏了张递出去。

傅四瞧见两人的互动,只当自家妹子厉害到连当朝辰王都“包养”了,毫无芥蒂地接了过来,伸手递给了白三娘,“这是感谢你将小牛犊安全地送来。”

听到自个的名字,小牛犊抬头“昂”了一声。

白三娘睁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得到的会是这个。

她张了张嘴,还未说出话,眼中泪水呼啦啦地就滚落,真真是我见犹怜,“四爷,我…我并不是为了银子…”

“我知道,”傅四一挥手,丝毫不掩饰自己直来直去的思维方式,“你是为了你和小牛犊娘之间的姐妹之情才如此义气,只如今小牛犊娘不在了,只能由我待小牛犊来谢你,你也别嫌少。”

白三娘美目流转,却是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这话里,没有多少能让她反驳的余地。

谁知傅四还松了一口气,语气里都听得出几分如释重负的松快,“若是你是小牛犊的娘,无论当时我是有意识还是无心的,我都该对你负起责任,八抬大轿迎你过门,但如今你不是,自然也就不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多做纠缠。”

白三娘口中的珠娘对他的情谊,说实话,傅四是真的从未感知到过。

在他确认小牛犊是他亲子时,他对小牛犊的娘的最大感情,就是责任。只是当时在狱中说自己喜当爹的事太过丢人,才支支吾吾不敢对傅挽明言。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他连不敢回的家也敢回了,转头就催促傅挽何时动身。

傅挽看看门里,再瞧瞧门外,笑了一下,“我们的确是该走了。”

如今在这,可就打扰到两位“真情至上”的痴男怨女了。

第100章 大门紧闭

这日天气晴好, 黄历上清楚明白地写着宜动土, 宜出行,傅爹掐指一算觉着今日出门定然财运亨通,于是就往账房里摸了五两银子,腆着肚子去了赌坊。

一个时辰下来,果然赢得银子赘手。

若是在平日,这般如有神助的手气, 傅爹是定要再来几把过够瘾头的,但最近几日家中那几个小的忙得不可开交, 纪氏也因为乖女长期不归而有些怨怼, 加之傅五的那三胞胎又体弱多病, 这家里是一日比一日愁云惨淡。

于是傅爹伸出去的手就这么缩了回来。

旁边自然有相熟的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立即就大声调笑,“傅老爹这是又被六爷克扣了?一日只五两的银子,多余不加, 怕是不够老爹花用的吧?”

话音一出口, 周围哄笑成一片。

傅六扣着亲爹的花用一事, 杨州城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一来傅家的家业几乎都是傅挽一人创下的,傅爹原本在他们眼中就是跟着蹭福气的;二来,傅爹早年的荒唐行径早就被传得神乎其神, 因而众人也不觉此举有多不孝。

五两银子, 在寻常人家,嚼用一月都尽够了。

傅爹被众人取笑, 也丝毫不放在心上,收回手走得潇洒,“有银子我也不玩了,剩些福气回家,等我家金宝早些回来。”

念叨着出了赌坊门口,正好经过一家糕点铺,脚下一顺,就进去买了一堆糕点,出来时被太阳一晒,才晃过神来,“买这么多的酥糖,金宝与小四又都不在。”

傅爹长叹一口气,摸摸怀里沉甸甸的银子又有些手痒,干脆就去隔壁的铺子里买了留守家中的几个小可怜们喜爱的吃食,还给纪氏买了个新的金簪。

他一路哼着小调回了家,正要一脚埋进家门时,听见身侧的小厮“诶”了声,含糊的声音咽在喉咙里,“六爷?”

傅爹“呼”的一声回过头去,就看见一辆破旧而不起眼的青蓬牛车正“哒哒哒”地踩着石砖碾过砖缝中的杂草朝着自家门口走来,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那个黑衣青年,一瞧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于是傅爹反手就一巴掌轻拍在了那小厮的肩上,“胡乱说些什么,金宝那钻进了钱眼里的,又怎么会坐这种一看就没钱的牛车。”

正好觉得要到家了,探出头来听了满耳的傅挽,“…”

她深吸了一口气,故意使坏,猛地朝那边大叫了一声,“爹啊!”

傅爹正要跨过门槛的脚一抖,差点就磕在了门槛上,摔了个狗吃屎。

一脸震惊地转过头来,恨不得拎起傅挽的耳朵就骂上几声,却在看见她满脸的风尘,整个人都好似瘦弱了许多后,把未出口的话都咽了下去,大步过来将傅挽上下一打量,话里都要带了哭音。

“爹的小金宝,你这是在哪受了饥荒啊?”

傅挽还没来得及回答,牛车的车帘一掀,一个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转头看见了长着长长的白胡子的傅爹,讶异地“呀”了一声。

傅爹循着傅挽的视线转头去看,狠抽一口气,觉着自己的那个小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似乎都要撅过去了,“金…金宝,这是…”

傅四从牛车里转出来,拎着小牛犊的后脖子,将他悬空递到了傅爹的面前,“这是你嫡嫡亲的孙子,来,小牛犊,叫一声爷爷,让爷爷给你小金鱼。”

小牛犊可不知什么小金鱼,一爪子就要朝着那白胡子挠去。

知道这不是乖女背着他生下来的外孙子,傅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缓下了有些发紧的心口,“我就说金宝你连个夫婿都未曾有…”

说起这个话题,傅爹又想起了最近几日纪氏日日在念叨的事,皱了眉头决定先与金宝表明自己的观点,“金宝爹可是支持你不嫁人的,若是日后真有了喜欢的小郎君,花些银子给娶到家里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傅四将抓不到胡子而嗷嗷乱叫的儿子拎回来抱着,听着他爹絮絮叨叨的这一堆话,回过头来,瞧了眼刚下了马车的谢宁池。

这几日他也搞清楚了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六妹夫,连两人红通通的婚书都瞧见了,今日再听他爹对小六的这一番殷切嘱咐,便觉得…

对了,小六说得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吃的狗粮,都可以拍回到他脸上去了。

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大活人,傅爹自然不会没看见,且发现来人还很熟,傅爹立即就朝他友好地笑了笑,“宁大人这又是在哪处和我们金宝恰巧碰上了?既然都来了,那便先进来坐坐,这个点,正好可以吃了顿午饭再走。”

久留是不行的,如今金宝娘可是看见个齐整可靠些的就想把乖女给嫁出去,他好客是一回事,可决不能因此而坑了金宝。

她爹这饭桌上司空见惯了的客气,傅挽自然听得出来,一顺嘴,就给她爹扔下了今日的第三个炸雷,“衣兄来了怕是要久留一段时日,吃了饭也不走的。”

说话时正好路过谢宁池,傅挽顺手就牵了手。

好似上天设计过的最好姿势,十指自然而然便相扣在一处。

从话音中已经敏锐地听出了什么的傅爹呆呆地瞧着两人的手。

虽被“长辈”这么瞧着很是有几分尴尬,但谢宁池却还是没松开,只单手朝傅爹拱了拱,“我…晚辈今日来,是想到贵府,为自己提亲的。”

傅爹的视线慢慢上移,挪到了谢宁池的脸上。

那眼神,好似屠夫看见了已经被养得膘肥体壮的猪。

眼神之中的杀意,自然吓不到谢宁池,但想到日后要叫一声“岳父”,谢宁池还是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我与阿挽两情相悦,还望…伯父成全。”

自从曦太宗驾崩之后,这是谢宁池第一次用到父辈的称呼。

不得不说,各种体验,有些奇妙。

傅爹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那边的天丑已经将牛车上东西都搬了下来。

这也就是牛能拖得动这么多东西。

场面僵持,天丑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东西搬进去,就看傅爹猛地握起拳头上前一步直袭谢宁池的脸。

身侧一声压抑的低呼,谢宁池强忍了出手的动作,另一只手飞快地在背后做了个手势拦住将要动作的天字卫,就感觉到另一只手上一空,再抬眼,傅挽已经被傅爹强拉着进了傅家的大门。

“砰”的一声,傅家大门狠狠关上。

被傅爹的假动作晃悠到了的几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而门内,傅挽眨眨眼回过神来,颇有几分啼笑皆非,“爹你这是干什么啊?人家好好地上门,你就这么把人家拦在门外…”

傅爹亲自背靠着门堵着,便是傅挽也不好上手将他剥开,听见这话,眼里立时就燃了熊熊火焰,“他要上门做客,我扫榻相迎都可以,但是他要来当女婿,娶走我女儿,我一个狗洞都不会给他钻!”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连被关在门外的谢宁池都听得一清二楚。

傅四摇了摇头,转头看了眼周围听到动静渐渐围过来的众人,拍了下谢宁池的肩膀,“我爹自幼最宝贝小六不过,你最好小心别被我爹发现你是先斩后奏,不然,他那牛脾气上来,可能这辈子都不让你进我家大门。”

感慨完之后,傅四瞧了眼围墙,抱紧了小牛犊,长叹了一声,“没想到大白天回家还是要翻院墙…”

话音落下,他提气便越过了院墙,施施然抱着孩子,先往傅大的院子里走。

他儿子现下连个名字都没有,还是去找家里最爱读书的老大最靠谱。

这边傅挽也顾不上傅四是如何进来的,压低了声音凑在她爹耳边,三言两语地将谢宁池的身份解释了,“…爹你要是惹火了人家,他一个王爷,一道御令下来,咱们一家流放,连个铜板都没有就上路了…”

傅爹抵着大门已经扎起了马步,摆足了要长期驻守的架势,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傅挽,“金宝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威武就能屈的!”

傅挽,“…”

她舔了下嘴唇,正要说话,却不想傅爹精明得很,丝毫不被她口中的滔天权势所恐吓到,“而且我清楚得很,他现在要娶我女儿,别说是流放咱家了,就是对我大点声说话,八成八都是不会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年五丫头的夫婿追五丫头的时候,是怎么讨好小舅子小姨子的。

对姨舅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岳丈。

傅爹油盐不进,傅挽只能暂时宣告放弃,贴着门缝朝外大喊,“衣兄,你先去找个地方歇一两日,等我将咱俩的事告诉了家人,说通了再让你进来。”

谢宁池本心上倒是很想拒绝,但眼前的形式下,他只能点头,“好。”

傅挽长松一口气,回过头来正要先说通平日里最溺爱她的傅爹来达成等会儿对战女子军和小人军的联盟,就看见身后站了一排的人。

从她娘到小七八十,一个不少。

纪氏一笑,却是难得有几分凶神恶煞,“喔,两月不见,六爷要和我们说什么‘咱俩的事’?”

第101章 父母之命

傅挽花了一晚上, 将自个和谢宁池互生情愫的过程, 硬生生说成了一段古代版喜剧结尾的《泰坦尼克》,尤其是在说到最后谢宁池让她先走而独自留下为她挡住追兵时,纪氏眼中已经涌上了泪花。

她按了按眼角,站起身来留下一句话,“明天让他来府上吃饭。”

傅挽将打到一半的第八十七个咽回去,跟在纪氏后面起身, 一路打着抑制不住的哈欠回了她被收拾得温暖舒适的卧房,连收拾下自己的力气都无, 由着扶书帮她脱掉外衣又简单地清洗了下, 闭着眼睡得无知无觉。

隔日一早, 傅挽还睡得有些迷糊,就感觉到被窝被人掀开,一个温热的触感撞到了她怀里,伸手刮了下她的脸。

睡意浓重, 傅挽连睁眼都不想, 只感觉着让她万分心安的气息, 抬手将那投怀送抱的人搂在了怀里,嘟哝着将头枕到了来人的肩上,“衣兄,再陪我睡会儿。”

被她搂在怀里的傅九撇了撇嘴, 伸手想把她的头挪开, 转头看到她睡得无知无觉的模样,伸过去的手就又顿在了半空中, 皱了皱眉又不挪开自己的小肩膀。

前几日还空荡荡的地方又有了因人而起的热气,傅九在被窝里睁着眼躺了没一会儿,居然也有了睡意,头靠向傅挽那一侧,两人头靠着头就睡了过去。

扶书进来叫人时瞧见了这一幕,将傅挽都快要卷到自己身上去了的被子往傅九身上拉了拉,垫到她身侧压着,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傅七正眼巴巴地在门外望着,看见她出来这动作,立即就猜到了几分,不满地皱了下小鼻子,“小九一定又溜到六哥的床上去睡了,亏她还好意思天天说我!”

这些时日傅挽不在,傅十在外行走交涉时隐隐发现风向有些不对,在给傅挽写信前,最先将事情告诉了傅九。傅九也想着不宜声张,没往外透过一丝口风,却是找了由头,将又在外面与人发生冲突的傅七狠狠限制了一通。

虽平日里已经习惯了家中些许事情都由弟妹处理,但猛地一被限制,傅七就想起了他身为哥哥的尊严,在家里很是吵闹了一番,被两个小的联手镇压之后,倒是事事都要学着傅九傅十的做派,动不动就翻起陈年旧账。

扶书早听惯了他们吵嘴,闻言也只是一笑,“也是七爷成熟稳重,夫人才会单单打发了七爷去请人。”

这请的人,自然便是谢宁池了。

只历来嫁娶,鲜少有女方急哄哄冲上门去的时候,虽这会儿纪氏心急如焚,也不好亲自去,便是傅执这嫡长子去,都显得有些过于急迫了。

推来选去,平日里最不着调的傅七反倒成了最合适的人选,担了这个大任。

这其中的弯绕,傅七自不知晓,只觉得自己干成了一件大事,回答时便抬头挺胸,满是自豪模样,“自然,我一去叫,人就来了,还给了我好些吃的。”

他说着就去打开手上捏着的一个小兜兜,给扶书看里面的各类吃食。

都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但难得,都是傅七平日里最是喜爱的。

扶书凑头看了一眼,就知晓这一堆吃食定然不是一个外人能准备出来的,只从昨日到今日就能准备齐全,所花费的心思也不少。

傅七从里面掏出块槐花糖叼在嘴里,火急火燎地就要往房间里冲,“六哥醒了没有?我都好久没有看见过她了,最近夫子夸赞了我好多次,六哥肯定都还不知道,我要赶在别人前头告诉她!”

这只小牛犊冲起来的力道不小,扶书赶紧伸手拦了下才将他拦住,“六爷这会儿还在睡着呢,若是七爷不急,就先别去叫醒她了。”

傅七眨巴几下眼,眼中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小声地凑到扶书耳边,脸上的神情很是有些纠结,“六哥…是要给我生小外甥和小外甥女了吗?”

之前傅二姐和傅三姐怀孕生子时都曾回家来住过,那时傅七小小人一个,做事更加没有分寸,傅挽日日在他耳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胡乱往几个姐姐身上撞,又让他别去打扰了姐姐和小外甥,小外甥女们休息。

旁人说的话,按傅七那鱼的记性,很容易便如耳旁风般“呼啦”一声就过去了,可偏是他六哥的话,他可是一个字一个字都记在了心底的。

于是这会儿眨巴着眼,看向扶书的眼神就很是纠结。

他是很喜欢小外甥不错,小外甥女还尤其可爱一些,可他已经有不少会哭闹会打架会撒泼的外甥辈了,要不要再多几个,他真的比较无所谓。

尤其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六哥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宝贝他?

傅七肚子里藏不住话,这件事又着实让他伤心得很,于是牙齿一咬,狠狠将手上的一整兜零食往地上一砸,迈开步子就朝着大厅跑去。

这时的厅堂纸上,纪氏刚了解完谢宁池的身世,眉目间原本还有五六分的满意,眨眼就消下去了两三分。

她端着茶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听见坐在她一侧的傅爹正以不大不小的音量在哼哼,“我早就说了门不当户不对,和咱金宝不合适,你非还要再看看。”

话是这般说,可今日傅爹却没继续在门上拦着。

原本他也是想这么干来着,但是在他吃饱了准备出门时,纪氏放下粥碗,淡淡地给他来了一句,“你若是想你闺女这辈子找不到个可心人,你就去拦着。”

傅爹脚步一顿,在门口转悠了三两圈,将郁气发泄得差不多了,又摆了老丈人的谱,板着脸往堂上一坐,就在谢宁池上首,还要时不时哼上两声。

谢宁池自然也将这话听了满耳,垂着眼帘没去瞧,只伸手探了探茶温。

他眼眸略一动,便有机灵的下人将他的茶盏端走重新端了一盏略烫的上来,恭敬地摆在了他手边,茶香扑鼻,微苦带甘。

这便是傅家的待客之道——便是主人在上头给来客摆脸色了,下头该如何伺候便还是如何伺候,绝对不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怠慢与错漏。

能想出这么个让人发闷却无可奈何的法子的,除了他的阿挽也没旁人了。

谢宁池嘴角略动了动,端起新上的茶轻抿了口,抬起头来看向傅爹,“伯父这话,我却是觉着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