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小楼直接向十三阿哥禀报道,“皇上有旨,宣爷去行宫呢。”

“什么?”十八阿哥惊讶的重复了一遍,“皇阿玛让十三哥去行宫,这怎么会?十三哥现在的身子,哪能禁得起上路?”

“让他近前来回话。”兰静心里也是一直往下沉,但在听到十三阿哥的吩咐之声后,也不忘了跟着发出指令,“把大阿哥和格格们送回房去。”

“阿玛?”米虫抬起头来看着十三阿哥。

“去吧。”十三阿哥对他点点头,“看好她们。”

“是。”米虫点了点头,然后一手牵起欢颜,一手又对欢馨伸过去,“走,回去了。”

“说吧,”十三阿哥看着自己的儿女们走远了,才问着那个小厮道,“怎么回事?”

“回爷的话,”那个小厮忙回答道,“是宫中的侍卫们来传皇上的旨,说皇上召爷和三贝勒、四贝勒、五贝勒、七贝勒、八贝勒、九爷、十爷、十二爷、十四爷一同立即前往行宫。”

“没叫我吗?”十八阿哥问道。

“没有。”那个小厮摇摇头。

“知道了,”十三阿哥点点头,对那个小厮说道,“去让管家请他们进来等候,说我收拾好就马上跟他们走。”

“等等”兰静在那个小厮答应之前就开了口,“请到里面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讲。”

“兰静。”十三阿哥看着兰静。

“爷。”兰静也看着十三阿哥,目光中充满坚定。

“罢了,”十三阿哥冲那个小厮挥了挥手,“按福晋说的做。”

“爷,”兰静推着十三阿哥的轮椅,“妾身先侍候您去更衣。”

“十三哥,十三嫂,”十八阿哥也忙跟了过来,“出什么事儿了?皇阿玛明知道你身子不好,为什么还要召你过去?又为什么哥哥都叫了,却偏不叫我?是小十七......有什么不好了吗?”

“小十八,你且等一等。”兰静这时候没功夫给十八阿哥释疑,更何况她自己也是满肚子疑问待解,她只是急着赶紧吩咐身边的人去打点行装,除了一些常用的之外,她又嘱咐道,“把爷自用的车备上,所有的气垫都打上气带着,也让李大夫和叶大夫收拾着准备与爷同去,并把爷需常用的药带好,再把爷的那些羽绒的衣裳等一并装着,天渐凉了,爷现在的身子得注意保暖。”

兰静这边吩咐完事了,那边十三阿哥也已经跟十八阿哥分析过了,这次既是只召成年皇子过去,应该就是与朝政有关,所以十七阿哥那边倒不用太过担心。只是十八阿哥的神情却一点也没有不担心的样子,他一直紧皱着眉头,看看十三阿哥,再看看兰静,只是却没再开口打扰他们。

兰静也见到十三阿哥对十八阿哥说话了,正好,她可以省下功夫来细想想眼前的事儿,自己是知道十三阿哥历史上被圈禁了,也还知道成年的阿哥们在一废太子时,都或长或短的被圈禁过,可是却不知道他们还有被叫到行宫里这一出,不过想想若是这回就是要废太子了,那按照以前的做法,康熙会把人都叫过去倒也不算太反常,但也有可能是因着太子的事儿,让他对这些皇子们都起了疑心,为怕有人会在京城里搞些个有的没的,就索性把所有的成年皇子全都叫到身侧看起来,连十三阿哥这样起不了身的也不例外。

要是这么想着,说不定十三阿哥他们一到行宫,就会直接被圈起来了,以十三阿哥现在的身子,那肯定是绝对禁不起的,其实别说是圈禁了,就是这一路上的颠簸,他也是受不了的,皇上急召,本是应该飞驰而去的,可是十三阿哥现在连站都得人扶的身子骨,还什么飞驰,所坐的车多颠一颠,就只怕会散架了,虽然自己叫人备了有气垫可以减震自家的车,可就是这样,也不能让她的担心有丝毫的减弱。

“十三哥,十三嫂,你们先进去收拾吧。”十八阿哥走到了主屋之前,就对十三阿哥和兰静说道,“我在这里等那帮侍卫,我正好也有话要问他们。”

这个时候兰静和十三阿哥自然也不会跟十八阿哥客气,对他颌颌首后,就直接进了里屋。

“爷,”兰静一边找出十三阿哥的行装给他换上,一边问着他道,“您这个样子我实在是不放心,不如我跟您一同去吧,反正皇阿玛只说召见你们,也没说我不许去的。”

“别胡说了,到什么时候,也是皇阿玛召谁,谁才能去的。”十三阿哥摇头说道,“你也不用不放心,我的身子最近已经好多了,只坐着马车走,不会有事儿的。”

“或者我扮成您的侍从?”兰静突发了一个奇想。

“越说越混了,”十三阿哥在兰静的头上敲了一下,“你啊,就只管好生的呆在京城里,把府里管好了,把孩子们带好了,等我回来就行。”

“那让楹嬷嬷,或是小楼她们跟着吧,”兰静又想到了个变通的法子,“有他们照顾您,我多少也能放心些。”

“你别瞎想了,”十三阿哥摇摇头说道,“皇阿玛召我们前去商量政事,我却又带着女郎嬷嬷又带着丫环的,叫人看见象什么事儿?”

兰静当然也知道自己想的这些并不适用,可是除此之外,她也再想不出其他能让十三阿哥路上好过一点儿的法子。

“爷,”兰静依进了十三阿哥的怀里,抚着他虽略长了些肉,比起以前的结实却是差上许多的胸膛,“我也知道我说的这些都不醒事,可是我现在的心里乱极,府里这边,我当然是会打点好,爷只管放心就是,可是爷这一路上......”

“没事儿的,”十三阿哥抬起兰静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对你放心,你也要对我放心,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你只管信我的就好,好好的带着孩子等我回来。”

“好,”兰静在十三阿哥的手里点着头,也回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点着头应道,“我就在这里等爷回来,带着孩子等着爷回来。”

再接下来的时候,兰静和十三阿哥再没说话,一切都是在默默的进行着,兰静默默的给十三阿哥换好了里外衣服,又默默的给他挂上各式饰品,一应手绣之物,皆是她自己的亲为,最后兰静又默默的重新给十三阿哥打着辫子,慢慢的通顺着,又慢慢的编结着。

“爷,福晋,”正在这静默一片的时候,外面小楼禀报道,“侍卫们已经过来了,正催呢。”

“知道了,”十三阿哥平静的说道,“我们这就过去。”

兰静的手只停了一下,又用着之前的速度继续编着,再系上自己亲手编的辫绳。

“好了,爷。”兰静咬了咬牙,转到十三阿哥身前的时候,脸上已经如平常的一般温婉了,声音也沉静了下来。

“好,”十三阿哥抚了抚兰静的脸,“推我出去。”

兰静推着十三阿哥往外走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十八阿哥的声音很不耐烦也很不高兴的说道,“跟你说了,我十三哥在更衣,你催什么催?你这是瞧我十三哥不起,还是瞧我不起?”

“奴才不敢,”一个声音在恭敬的解释着,“十八爷,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十八爷见谅”

“见什么谅?”十八阿哥生气的说道,“我若是不见谅又怎么样?”

“小十八,你又胡闹了?”十三阿哥在轮椅上开了口,声音清朗里带着些兄长对幼弟的宠溺。

“十三哥,”本来正端坐在椅子里的十八阿哥,听到十三阿哥的话,就赶紧站起身来迎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告状,“这些个奴才实在是可恶,居然对我都敢放肆。”

“奴才们不敢。”那些个侍卫本来正要过来与十三阿哥见礼的,听到十八阿哥这话,赶紧跪了下来,“奴才对十八爷绝无丝毫不敬之意,奴才们只是......”

“我知道,你们是职责所在,”十三阿哥笑着接着他们的话说道,“没关系,十八爷会体谅的,你们都起来吧。”

“十三哥。”十八阿哥也没再管那些侍卫们,只急着跟十三阿哥说道,“我想到了,可能是皇阿玛在说成年的皇子时,一时忘了你身上还有伤了,可恨当时在场的那些奴才也没说给皇阿玛提个醒,等我写信跟他说一声,他就不会再让你去了。”

兰静心里一闪念,怎么?十八阿哥还会跟康熙通信吗?不过也就只这一闪念而已,因为十八阿哥所说的话,比自己之前说的那些都还要傻,康熙是何许人?他的记性可是一等一的好,他怎么可能会忘了十三阿哥身上有伤?再说了,他那个旨意里,可不是只说了成年皇子,而是将要召的皇子一个个点出来的。

“奴才给十三爷请安,给十三福晋请安。”那些侍卫们见十三阿哥对十八阿哥只是摇头笑着不语,赶紧趁这个机会上前来给他和兰静见礼,“奴才奉命行事,对十三爷若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十三爷不要怪罪。”

“十三爷不会怪罪,我却会,”兰静将话接了过来,“只是现在你们还没有可以让我怪罪,我希望接下来也不要有。”

“十三福晋可是有什么吩咐?”一个侍卫出言问道。

“不错,”兰静点了点头,目光盈盈的看过去,“不过,在我吩咐之前,我却有话要先问?你。”

“福晋请说,”那个侍卫弯腰说道,“奴才能答的,自当如实回答。”

“放心,你不能答的,我自然也不会逼问。”兰静一笑说道,“我现在想要知道的是,十七阿哥的病,现在可好些了?”

“十三嫂,”没等那个侍卫回话,十八阿哥就开了口说道,“这个我刚才问过他了,他说十七弟现在已经好多了。”

“奴才并不是侍候在十七爷身边的,”那个侍卫赶紧跟着说道,“这些也只是听说来的。”

“我之前虽没见过你,但从你的几句应答来看,你应该也是个谨慎的,”兰静笑了笑说道,“所以你能说出来的话,虽是听说的,也有几分准了,知道十七弟安好,我也就放了一些心了。”

“现在,我就要说我们爷的事儿了,”兰静看着那个侍卫,清清楚楚的对他说道,“我知道你们着急办差,也不跟你们多做废话了,我们爷的身子,你们也看到了,连站都是站不起的,就更别说骑马了。”

“福晋放心,”那个侍卫忙说道,“这奴才们已经想到了,给十三爷备的是车。”

“多谢费心想着,”兰静对那个侍卫颌首一笑,“我就是要说这个车,既是可以让我们爷乘车而去,那就让他坐我们自己府里的车吧?”

“这个?”那个侍卫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兰静行了一礼说道,“不是奴才要驳福晋的话,只是您这样与皇上的吩咐不合。”

兰静眉头忍不住直接皱了起来,原来,康熙连坐自己的车都不许了吗?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还怕他车上有机关不成?

“好,既是皇上有吩咐,我自然也不敢抗旨,”兰静没时间多想,直接采用第二个方案,“其实,我想让我们爷用自己府里的车,是因为那车上有减轻震动的气垫,既然车不能用,那就把那些气垫挪到你们为我们爷准备的车去吧。”

“这个?”那个侍卫又犹豫一下。

“怎么?”兰静闪目看过去,“皇上连这个也吩咐了不许?”

“这倒是没有。”那个侍卫犹豫着摇头。

“既然没有,”兰静接着说道,“那就是可以了,你方才还口口声声请我们爷不要怪罪,现下,你不会是想做会让我们爷和我怪罪的事儿吧?真要是因为你冥顽,以致于我们爷有个什么,只怕到时候,会怪罪的也不只是我们两个了。”

“没错儿,”十八阿哥直接开口说道,“我现在就已经怪罪了,方才你们对我放肆在先,现在又要置我十三哥的安危于不顾在后,你们当真以为我年纪小,就不会处置人了吗?还有我那些兄长们,我的皇阿哥,你若是敢让我十三哥不好过,他们哪一个都会很怪罪你的。”

“十八爷之言,奴才们承受不起,奴才们又怎么敢让十三爷不好过呢?”那个侍卫看了看其他与他一同来的人,沉吟了一下说道,“也罢,就依十三爷十八爷和十三福晋的,但奴才也身岁护卫十三爷安全之职,所以对那个气......气垫要先进行查验。”

“行,你痛快我也痛快,”兰静马上点头道,“只要你们不把他弄破,随你们怎么去查。”

“奴才们谢十三福晋体谅。”那个侍卫对兰静行礼说道。

“哪里,应该是我谢你们通融呢,”兰静淡淡的一笑,又接着往下说道,“除了这气垫之外,我们爷身边还得带几个人。”

“十三福晋,”那个侍卫忙说道,“这个请恕奴才们不能从命,皇上说了,事有紧急,让阿哥们轻车简行,尽快赶去,为防路上耽搁,随从只带一个就好,那边自有侍候的人。”

“老十三,叶大夫就由我来带吧,他本来就是我府里的人。”四阿哥边说边走了过来,并吩咐跟着他一路走来的苏培盛道,“你回府去吧。”

“爷。”苏培盛犹豫着。

“回去”四阿哥脸一冷。

“嗻。”苏培盛赶紧领命而去。

“你也回去,”和四阿哥一起走来的十阿哥也将他身边的太监打发走了,并对张瑞说道,“张瑞,爷今儿个给你脸了,跟着爷去走一趟吧。”

“能侍候十爷,是奴才的福分。”张瑞马上机灵的十阿哥行了一礼,并请示着,“奴才们这就去将爷的行装放好。”

“去吧。”十阿哥点着头说道,“记着,爷的行装里有些个怕碰的东西,听闻你十三爷有车能用,正好,就放到他车上吧。”

“嗻。”张瑞领命快步离去了。

“你也跟着去吧。”四阿哥冲叶大夫挥挥手,然后走向十三阿哥,关心的问道,“老十三,你怎么样?”

“我很好。”十三阿哥笑容和往常一般的平静。

“四哥,”十八阿哥却是皱着眉说道,“十三哥的身子......”

“我会照顾好他的,”四阿哥打断了十八阿哥,坚定的说道,“我不会让他有事儿的。”

“是啊,”十阿哥也过来说道,“有我们在呢,我们会照顾好老十三的。”

“四哥,十哥,”兰静对四阿哥和十阿哥郑重的行了一礼,“多谢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也将他们圈起来了

庄子曰,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郤,忽然而已。兰静现在很希望时间真的能如白驹过隙这般的快,直接就进入到这件事情的最后结果,也省得自己只过了两天就觉得如此的煎熬,可她又希望时光过得越慢越好,因为她怕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虽然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会有的消息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好的了,但却还有更让她怕,更让她想都不愿意不去想、不敢去想的,虽然十三阿哥离去前让自己相信他,她也很想相信他,只是以他走之前那样一个破败的身子,若自己真的能完全的放下心来,那是神,不是人。

而自十三阿哥他们走后,那两个格格好象也开始有些异动,尤其是乌苏格格,她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坚持挺着个大肚子来见兰静。

“妹妹坐吧,想来你们是因为担心爷才来的吧?”兰静示意随乌苏格格前来的丫环扶着她坐下,又看看陪着一同过来的富察格格,平静的说道,“我所知道的,都已经着人告诉你们了,需要你们做的,也让她一并说了,府里有我管着,你们只管安静过日子就好,尤其是乌苏妹妹,你现的身子越发的沉了,更应该注意才是。”

“福晋,”富察格格对兰静行了一礼道,“奴才不只是担心爷,同时也担心着福晋,自生了二格格之后,福晋的身子就一直在调养,却又因各种事情而不得好生歇息,奴才虽未能日日给福晋请安,但每次见福晋,都觉得您又瘦了一分,心下就不禁为自己不能为福晋分忧而惭愧不已。”

“你帮我照顾着乌苏妹妹,就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兰静对富察格格笑笑说道,“以后还要麻烦你接着帮下去才好。”

“福晋这‘麻烦’二字,奴才是万不敢受,”富察格格忙又行礼道,“乌苏妹妹怀的是爷的血脉,又得福晋吩咐在先,奴才自当会精心的。”

“福晋。”这时乌苏格格开始挣着要起身。

“有什么话坐着说吧,”兰静连着两日都没法入睡,这时不免头疼起来,“你纵是不顾自己,也该顾着爷的血脉才是。”

“是。”乌苏格格很听话的坐着不动了,又接着把她要说的话说完,“奴才现在这个样子,是没办法替福晋分忧了,只希望也不要添乱才好,为此,奴才想跟福晋求一个恩典,希望能让奴才的额娘进府来,陪奴才住些日子。”

“你说让你额娘进府来,还要住些日子?”在乌苏格格说到恩典的时候,兰静就提起了注意,再听到她的请求,心里就更警醒了。

“是,”乌苏格格低眉顺眼的说道,“奴才也知道,奴才此请不合规矩,只是奴才现在临盆在即,心中实在是有些害怕,以致于夜间也有些睡不安稳。”

“有这事?为什么都没人来报我?”兰静皱了皱眉,又吩咐人道,“去把白大夫叫来。”

“回福晋,”乌苏格格没阻止兰静叫人,只接着恭敬的说道,“白大夫是定时给奴才诊脉的,他说奴才现下并没有什么大碍,但若长此下去就不好说了,而以奴才这身子,用药多了也不好,还是要多宽心才是。只是奴才没用,这心来来去去的,就是没法放宽,奴才只怕再这么下去,真会对腹中血脉有伤,这才厚颜来向福晋恳请,还望福晋能够俯允。”

“乌苏妹妹,”兰静看着乌苏格格,微做沉吟之后说道,“你此请确实是不合规矩,但倒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在平时,我允了你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咱们府中的情形,你多少也应该有些了解,爷也早有示下,除日常必须走动的人家,其他处尽量少接触,所以,你今天所请,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这样吧,等我问过白大夫再说。”

“你们就先回去吧,”然后也不等乌苏格格再说话,兰静就直接下了逐客令,并吩咐着乌苏格格的丫环,“侍候好你家主子,若格格有个什么,我可是不会轻饶的,”转脸又对富察格格笑着说道,“乌苏妹妹的事儿,有劳你了,当然,你自己也要保重身子,别等爷回来,看着一个两个的全都弱气了,那可不是能让他高兴的,再说,十八阿哥现在还在咱们府里呢,他的身子本就不好,可是再禁不起什么冲撞的。”

“是,福晋的教诲,奴才记下了,”富察格格赶紧行礼道,“奴才这就告退了。”

“奴才告退了。”乌苏格格在丫环的扶持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撑着向兰静行了个礼。

“妹妹又多礼了,”兰静对乌苏格格笑笑说道,“好生回去养着,不要多想。”

两个格格这边刚退下,那边白大夫就被找了来。兰静让了他坐下,他推辞了几回不过,才坐下了。

“白大夫,”兰静笑着说道,“辛苦你了,自请了你来,你就一路没得闲。”

“哪里,”白大夫忙欠身说道,“能为医患解苦,是医者的本分,能为十三爷和福晋分忧,是奴才的福分。”

“好,”兰静笑着点点头,“如此,我也不与你多客套了,今儿个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乌苏格格最近的脉如何了?她之前跟我说,这几日心神不宁,睡不安稳,可有此事?”

“回福晋的话,”白大夫回答道,“乌苏格格的脉相确有忧思之兆,但却并不甚显,只要好生歇息就可无碍了。因着她即将临盆,奴才也未敢与她用药。”

“你觉得,”兰静又再问道,“若是她一直忧思下去,会对身子和孩子有损吗?”

“这个,”白大夫想想说道,“之前乌苏格格也问过奴才这话,奴才说也许,对着福晋,奴才也还要说也许,这忧思之事,本就是可大可小,因人而易的。不过,依着奴才定时给乌苏格格所诊的脉相来看,除非是近日内有什么大喜大悲之事,应该是不会太有大碍的。”

“我知道了,”兰静点了点头,“还请白大夫继续为乌苏格格定时诊脉,如有什么不对的,就来告诉我。”

“奴才记下了。”白大夫起身行礼应承道,随后又犹豫着看向兰静,“福晋......”

“怎么了?”兰静看着他问道。

“奴才听着福晋的声音,象是有些不豫,”白大夫弯腰说道,“不知可否容奴才诊脉。”

兰静一句“不用了”刚要出口,旁边的楹嬷嬷就抢在她前面开了口,直接吩咐人开始准备诊脉之事了。兰静想想也不阻止了,诊诊也好,现下这个时候,自己可是绝不能倒下的。

“福晋之脉,”白大夫给兰静诊过脉之后,禀报着说道,“先前所说的忧思之症甚重,尚有之前生产留下的体虚之症亦未能完全调理好,两相交攻,若近期不能好生安神,只怕会对身体亏损益重。”

“你说的我也明白,”兰静轻叹着说道,“只是现在这般情形,我想安神也是难了。”

白大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恭敬的说道,“奴才会给福晋开些宁气安神的方子,只是.....用药终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了。”兰静点头说道,“我自然会注意的。”

“主子,”等白大夫告了退,楹嬷嬷劝着兰静说道,“您可一定要好生保重啊,府里这时候可全靠您撑着呢。”

“我会的,”兰静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随后摒退了屋中的其他下人们,让小楼她们在门外守着,只留下楹嬷嬷问道,“我记着,乌苏格格的阿玛,是调到简亲王府去了吧?”

“是,奴才记得,就是在今年头上被调换过去的,”楹嬷嬷点了点头,随后又问兰静道,“福晋是怀疑,乌苏格格想让她额娘进府,其中别有原由?”

“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能不多想,”兰静皱紧了眉说道,“爷的身子都这样了,皇上还要召他到行宫去,说明这回的事儿肯定是不小,我纵是帮不上爷什么,也不能让府里这边节外生枝。”

“福晋说的是,”楹嬷嬷点头说道,“按白大夫的话,乌苏格格的身子明明就没什么事儿,那她请福晋让她额娘进府,就必然是要有所图谋了。”

“这倒也不一定,”兰静摇摇头说道,“她毕竟是第一次怀身子,临盆的时候会害怕,会想额娘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在现下特殊的时候,我却是不敢大意的,少不得也只好委屈她了。”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楹嬷嬷不以为然的说道,“福晋对她的照顾可谓是周到之至了,自她和富察格格进府,福晋对她们就只有厚待的,等她怀了身子,更是优上加优,到后来还让白大夫专为她安胎,别人家的侧福晋,也未准儿有这个待法的。”

“她不是怀了爷的血脉吗?”兰静笑了笑,又皱着眉说道,“只是我优待她归优待她,若她想行出什么对这个府里不利之事,我也是不会宽容的。”

“福晋,”楹嬷嬷马上问兰静道,“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查查乌苏家?还有富察家,奴才瞧着她那样子,只怕也未准是个安分的。”

“暂时先不用,”兰静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现在情况不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动不如一静,先等等看再说,只是乌苏格格,还有富察格格那边,一定要着人看紧了,千万不能让她们随意与外面通了消息去。”

“是。”楹嬷嬷领命道,“奴才会马上吩咐下去的。”

“还有乌苏格格要请她额娘进府的事儿......”兰静又说道。

“福晋放心,”楹嬷嬷接过话去笑笑,“奴才知道怎么说。”

就象兰静所说的,她想安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十三阿哥那边的情况不明,府里两个格格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续动作,宫里面贵妃娘娘就又传出话来,召众皇子福晋进宫。

虽是贵妃娘娘传召,但进宫后,依礼大家还是要先去拜见太后的,众皇子福晋齐集到宁寿宫门前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也都没了寒暄的心情,但对十三阿哥,倒还都或真心或假意,或半真半假的表示了关心,兰静也含着微笑诚恳的表示了谢意,再之后,场面就有些静默了,偶尔关系好的,也只是窃窃私语几句。

过了一会儿,太后宫中一个嬷嬷出来传话说,“太后今天身子不爽,就不见诸位福晋了。”

众皇子福晋们听了太后传出的这个话,互相看了看,虽还都尽量保持着镇定,面色却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不好。

“皇玛嬷病了,可传太医了?”只十福晋却有些不明白,直接开口问道,“要不要紧。”

“十福晋放心,”那个嬷嬷笑着说道,“太后的身子没有大碍,只略歇歇就好了。”

十福晋却还似有话要说,兰静和其他的皇子福晋们却俱已经恭身领命了,“孙媳们谨遵懿旨。”

“走吧,”太子妃起身后,对众妯娌们微笑着说道,“去贵妃娘娘那里吧。”

“兰静,”在路上,十福晋走到兰静的身边,拽了她一下问道,“你说,皇玛嬷是真的身子不爽吗?”

“嘘不要乱说话,”兰静示意她低声,“一会儿到了贵妃娘娘那儿,也是一样,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要抢着开口,只随大家就好。”

“好,”十福晋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到贵妃娘娘的宫中倒是没用等,见着她们,就前领着进去了。

请过安赐过坐之后,贵妃娘娘也没多做寒暄,直接开口说道,“今儿个叫你们过来,是有几件事要告诉你们。前些时候,十七阿哥病重的事儿,你们都听说了吧?”

“是。”众皇子福晋不知道贵妃娘娘说出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俱都没有多话。

“因着十七阿哥病重,皇上忧虑不已,”贵妃娘娘继续说道,“可是太子却未显忧色,经皇上训斥后,又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窃视,引得皇上动怒,下令将其拘执了。”

来了,兰静心里一紧,这就是“帐殿夜警”了。

“太子无状,”太子妃已经起身行礼谢罪了,“臣妾亦有罪,还请贵妃娘娘代为向皇阿玛请罚。”

“请罚之事,等皇上回来再说吧,”贵妃娘娘看着太子妃苍白的面色,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太子之前还有些所行所为,皇上也是甚为不喜,已经决定待回京后,就昭告于天地宗庙,将太子废斥了。”

饶是皇子福晋们再是从小学的镇定功夫,这时候也都惊诧不已,万没想到康熙宠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居然真的就要废了?兰静自然是不会象她们这般意外的,但为了不显特殊,还是跟着大家一同露了些惊讶之色。

而太子妃的脸上,已经是一丝血色也没有了,身子也是好一阵颤抖,但她死死的攥着拳头,硬挺着不倒。看着太子妃这样,兰静也有些同情,也有些钦佩,但她这时候却更担心十三阿哥,说完了太子,接下来贵妃娘娘就要说其他皇子了吧?

“皇上还有话,”贵妃娘娘果然又开始说话了,只是她这回说的是大阿哥,“他说在太子裂缝内窥之时,他命了直郡王善护朕躬,其实并无欲立胤禔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顽,亦不可立为皇太子。”

这番话一说,众皇子福晋的目光又都向大福晋看去了,只见她的脸先是一红,然后又迅速的白了下来,而兰静却不管大阿哥如何,她只关心十三阿哥如何了,只是在这时候,她却不敢太过妄,以免得让人想岔了去。

“至于其他阿哥们,”贵妃娘娘总算是说到不只是兰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最为关心的了,“皇上也将他们圈起来了。”

“什么?”这下其他皇子福晋们立时就有异动了,被八阿哥纵惯了八福晋头一个就问了出来,“我们爷犯了什么错?以致于要将他圈起来?”

“是啊,”十福晋也忘了兰静之前的嘱咐,跟着问道,“怎么把我们爷也圈起来了?”

“好了,吵什么?”三福晋这时候倒是惊讶已过,开口维持起秩序来了,“皇阿玛行事,自有皇阿玛的道理,我们只有遵从的份儿,哪有这般吵闹的?还是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儿,还不赶紧认错?”

其实不用三福晋说,八福晋和十福晋话说出口之后,就知道自己冒进了,本正打算要请罪的,结果三福晋就开了口,这下她们再说,倒好象是听命了似的,只是不请罪也不行,于是俱先横了三福晋一眼,然后才对贵妃娘娘行礼说道,“臣妾无状,请贵妃娘娘责罚。”

“没事儿的,”贵妃娘娘刚才一直没说话,只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各位皇子们,这时见八福晋和十福晋向自己请罚,摇摇头平静的说道,“你们心急之下,一时冲动也在所难免,我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哪里会为了这个怪你们。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阿哥们都是皇上的儿子,他总是疼他们的。”

“贵妃娘娘,”兰静忍着忍着,觉得忍到这般时候,应该是可以发问了,“我们爷他......”

“放心,”贵妃娘娘也明白兰静要问什么,对她笑笑说道,“十三阿哥的身子虽有些羸弱,但并无大碍,只是也与其他阿哥们一起被圈了。”

羸弱?兰静心里一痛,是什么样的情况会称之为羸弱?他出发之前的身子本就已经是够羸弱了,现在却又羸弱到什么样子了?

“多谢贵妃娘娘告知,”兰静心里虽然在痛,面儿上却还是谢恩,又再问了一个自己关心的人,“只是臣妾还有一人想动问,十七弟他,可还好吗?”

“放心,”贵妃娘娘笑了笑说道,“十七阿哥很好,说是很快就能痊愈了。”

看来,大事件虽然没变,但终究还是有改的,虽然太子还是因着没有兄弟友爱而遭了康熙不满,到底还是没有夭折一个阿哥,只是十三阿哥,他的命运走向又会是如何呢?

“十三阿哥那儿,”贵妃娘娘看着兰静,又对她多说了两句,“你也不用太担心,皇上已经命李成一同进去侍候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兰静忙行礼谢恩。

只是这个恩谢得她满心的冰凉,就有这样的事儿,是他让十三阿哥带伤上路的,然后又把变得更加羸弱的圈了起来,自己却要因为他好歹还算是派了个大夫跟进去而谢恩,这就是皇家,这就是皇家的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