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抱去给白大夫和李大夫看看。”兰静虽然疲累之极,却强撑着不睡过去,此时十三阿哥身上的毒虽然又被清除掉了一些,但并没有象她希望的那样全部清除干净,因此对这个孩子的身子也就格外的有一分担心。

“包好了再抱出去,”楹嬷嬷嘱咐稳婆道,又来安抚兰静,“福晋放心,三阿哥哭得那么欢实,身子肯定是康健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兰静勉强对楹嬷嬷笑笑,“但还是让大夫们查过了我才会放心。”

“这是当然,”楹嬷嬷点了点头,“但奴才跟福晋保证,白大夫和李大夫给三阿哥查过之后,说的肯定也是和奴才一样的。”

兰静再对楹嬷嬷笑笑,眼睛却一直往门口那边看着,终于等到小楼抱着孩子进来了,就忙欠起身来问道,“怎么样?”

“福晋,您慢着些。”楹嬷嬷忙伸手上来扶。

“福晋放心,”小楼一边快步走向兰静,一边将结果直接说了出来,“白大夫和李大夫说了,小主子康健的很,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主子这回可放心了吧?快好生躺下来歇着吧。”楹嬷嬷忙就势对兰静说道。

“把孩子抱过来。”兰静不但没马上躺下,反而倚着楹嬷嬷的身子,伸手从小楼那儿接过孩子来抱进怀中细细的端量着,虽看着比前三个孩子生下来时大一些,但还是一样皱巴巴,红通通的。

会大一些是正常的,欢馨和米虫是双胞,欢颜是早产,身量自然是要小的,只是这个孩子,兰静感觉着自己手中的份量,也没有想象中的沉。

“怎么这么轻啊?”兰静皱着眉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三阿哥哪里轻了?”楹嬷嬷摇头笑道,“福晋也不用急,过不了几天,咱们三阿哥就会白白胖胖了,现在您还是赶紧歇着才是正经,至于三阿哥,也该抱出去让爷见见了。”

“爷还没看他吗?”兰静愣了一下,忙将孩子递给小楼,“那快抱去吧,等爷看过了,记着催他赶紧去歇着,这一夜熬下来,他一定也是累坏了。”

“是。”小楼小心的抱着孩子退步出去了,过不多时,她就抱着孩子回来了,跟着进来的还有十三阿哥一枚。

“爷怎么进来了?”兰静正闭目假寐着,听到楹嬷嬷的请安声,睁开眼睛见确实是十三阿哥,不由得皱着眉,目光中也带了些不赞同,“不是让您好生去歇着吗?”

“现在最应该歇着的是你,”十三阿哥笑着拄杖走到兰静的身边,在楹嬷嬷的侍候下坐下,伸手抚了抚兰静的脸,柔声对她说道,“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兰静被这一句说得心里一暖,语气也不由得跟着柔了起来,“这是咱们的孩子呢,为他,再辛苦也是值得的,对了,爷,您知道了吧?这孩子的身子很是康健呢。”

“嗯,我知道了,这下咱们总算是安心了,”十三阿哥笑着点了点头,又抚了抚兰静被汗浸湿的头发,“你也累坏了,赶紧歇着吧。”

“好,我歇着,”兰静答应着,又嘱咐十三阿哥道,“爷也赶紧去歇着,这熬夜可是有亏身子的,您回屋可得多睡一会儿,我会让小楼她们盯着爷的,若起得太早了,我可是不依的,还有,起来后,小墙炖的补品,您也都得吃完。”

“听听你这话,倒好象要坐月子的是我似的。”十三阿哥摇头笑道,然后站起身来,“好了,我不吵你了,你歇着吧,我那边你不用担心,你好不容易帮我调理好的身子,我是不会去糟蹋的。”

兰静回了十三阿哥一个嫣然微笑,然后吩咐着站在一旁的小楼,“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吧?把孩子放下,就跟着爷过去吧,也把话交待给小墙,还有,你们几个也熬了一晚上了,也轮流着歇歇吧。”

在出了杏儿的事情之后,兰静不只是让剩下的那几色水果自去想着以后的去处,也让自己的几个贴身丫环做做打算,结果这些人很是一致的,都选择了要嫁人,那几色水果只说是嫁什么人随兰静安排,而小楼她们四人则是点明了要嫁给府中之人,这样她们就可以留在府中继续侍候兰静了。

兰静对自家丫环的选择暗自欣慰,虽说凭小楼她们的身份,放出去嫁个官绅什么的,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以十三阿哥现在不问闭门政事的情况,若是她们所嫁之家出了什么差错,只怕未见得能保平安,如果这个差错还是自找的话,就更是难说结果了,倒不如嫁到府中,吃穿未见得比放出去差,且只要不犯错,生活和生存就很有保障。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放出去嫁给官绅,那是当家太太,在家中那就是主子,而留下来,则即使是做个管事嬷嬷,也还是要侍候人的奴才,所以小楼她们的选择,其实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对兰静的忠心和信任,兰静自然也不会辜负她们,除在征求了她们意见的基础上,为她们精心挑选了适当的人选,而且让她们继续做着以前的工作,有区别的只是,到了夜间,除需当值以外,她们可以回去自己家里住。

而对那几色水果,兰静更是不可能将她们配给官绅了,小楼她们与自己贴心,自己还不敢保她们能劝住男人不惹祸呢,更何况那几色她本来就不很了解的水果了,兰静不会为自己和府里弄出几个不确定的因素来,但她也不会亏了这几个人,在问过她们的意思之后,寻了几个或庄子或别院里的中高级管事嫁了,由此,十三阿哥的私人住所,也正式由兰静全面掌管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请病假

十三阿哥府里三阿哥的出生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继续过自己的悠闲日子,只是康熙五十年的时局却不很平静,先是三月间尚书耿额等数名大臣以“为太子结党会饮”罪而受罚,而后在十月份康熙又在畅春园召集了诸王以下文武大臣,审讯皇太子之党羽,将尚书耿额、齐世武等锁拿,监禁于宗人府。

在此期间还有一件别人觉得无关紧要,但兰静却有所关注的事情,那就是在八月十三日,雍亲王的钮祜禄格格为他生下了四阿哥。兰静并不记得历史上乾隆皇帝的生辰,但大概是这个年份是没错的,况且他的生母也摆在那儿,想必应该是十之八九了。不过现在有了弘晖没有夭折这个变数在,就算他真是那个败家子,应该也没机会上位了吧?

至少现在看着四阿哥的态度,再添一个儿子虽然欢喜,但却并没有对其表示出太过注重之意,而四福晋,也没将这个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养,而是暂时放到钮祜禄格格那儿,说是等耿格格生产后,再一体做安排。

兰静对此虽说关注了一下,但也并不会关注太多,毕竟雍正还没继位呢,现在就来讨论乾隆的事儿也是太早了些,更何况她还另有事情要担心,当时间进行到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份的时候,八阿哥的生母良妃薨逝了。而母妃薨逝,他们这些皇子以及皇子福晋都是要进宫致哀尽孝的,而十三阿哥的身子,却是万万禁不住这般的劳累。

“爷告病吧。”送走来传信的人之后,兰静对十三阿哥说道,“上个月被召到畅春园那儿,爷的身子已经又亏损得不轻,调养到现在也没能恢复,再可禁不起又累又折腾了,这回进宫致哀尽孝的事儿,我去就好了。”

兰静不明白康熙为什么这么对十三阿哥,他们是父子,不是仇人,好歹十三阿哥对他有救驾之功,且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也是他每逢出门必然带在身边好几年的人,他怎么就能如此狠心的几番折腾,若说那次将他宣到行宫并圈禁起来,以致于险些送掉他性命之事,是因为太子的举动让他所有的成年儿子都有戒备、一定要全都控制起来才能安心的话,那么这回为着要处置皇太子党羽的事儿,也将十三阿哥一并召了去,就很不能让兰静理解了。

十三阿哥从来就不是太子党,虽然太子对他有过示好,但却并没有得到过十三阿哥的回应,十三阿哥对太子,除了对储君对兄长的敬以外,再无其他,在太子风光的时候,他没有去抱大腿和锦上添花,在太子一废落泊的时候,他既没落井下石也没雪中送炭。当然,康熙即使是有杀鸡儆猴之意,却也并不只是召集那些显性或是隐性的太子党过去的,他的谕旨是召集所有的诸王以下文武大臣,而十三阿哥这位贝勒爷自然也就包括在其中。

可是十三阿哥的身子又哪里能禁得起这般的折腾?且不说从十三阿哥府到畅春园这一路的车马颠簸,只说进了园子,还有好长一段路是得凭腿自己走,就不是十三阿哥才调理到能拄杖慢行的身子骨儿能承受得了的。别说康熙不知道十三阿哥的身子状况,派驻在十三阿哥府里的太医们定时向其呈报的病案可不是报假的,况且在以前宣谕的时候,他还都能想到把十三阿哥摘出来,没理由偏这回就忘了。

兰静想不出康熙让十三阿哥过去的理由,于是只能认为他是诚心祸害这个儿子,事实上的结果本也就是如此,若不是四阿哥、十阿哥等人一路扶携照顾着,说不定十三阿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治疗调理休养就又前功尽弃了,饶是如此,他也是休养了近一个月都没还没完全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如此对此,兰静当然会有怨念,实际上更准确的说,她是很愤怒,只是这个人毕竟是十三阿哥的父亲,有些话不太好由她的嘴里说出来,但有些话却是该说就得说,而阻止十三阿哥去做这种可能会送命的话,兰静说出来也不是询问的口吻,而是直接做出了决断。

“也好,”十三阿哥对自己的身子情况也是心中有数的,所以也没强犟着坚持,“一会儿我就写折子跟皇阿玛告罪。”

“我叫人去找太医来。”兰静接着说道,要请病假,总要有医生诊断的。

只是,兰静虽然做出了这样的决断,却还是有着担心的,以前三阿哥只是在母妃丧期内剃头,才被封的郡王爵就被降为贝勒了,这回十三阿哥的干脆不到场比起那个来自然可是严重的多了,虽然他是有着病重的正当理由,但康熙真若是要追究,又怎么会管这些?虽然他自己对良妃娘娘的出身大加过指责,但并不等于他会愿意看到别人对自己女人薨逝有所怠慢,更有甚者,说不定他还有可能为着良妃娘娘的薨逝而觉得歉疚,于是会由此而迁怒到致哀没到位的人身上,而干脆没到场的,自然也将会承担他最大的怒火。

即使考虑到了这些情况,也有了这样的担心,可是十三阿哥却真的是不能去的,因为他的身子实在是不能再亏了,这进宫尽哀可是比前次的畅春园之行要累上十倍百倍的,若真的坚持去了,那基本上他就只有躺着回府这一个结果了,至于以后什么时候再能站起来,恐怕也只有看老天安排了。在这样的前提下,兰静和十三阿哥再怎么有顾虑,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请假了,不过,为了避免康熙的怒火,兰静建议让十三阿哥在告罪折子中写上,希望康熙允准由长子弘昌进宫代父进孝尽哀。

良妃娘娘是康熙的妃子,她薨逝了,皇孙们也是要进宫尽哀的,但只以成年的为限,弘昌是不需去的,但为了能消除康熙可能会有的怒火,兰静也只好累累儿子了,好在经过这段时候的练武,他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应该可以禁得起这番折腾。

“也好,”十三阿哥想了想也点了头,“若皇阿玛准了,就让他多跟着弘晖行事。”

康熙确实是准了,也没对十三阿哥的告病之举横挑鼻子竖挑眼,反倒是勉励了几句让他好好养病的话,于是兰静就带着米虫,换好了适时应该穿着的服饰,进宫去了,一路上,兰静还不时的嘱咐着米虫相关的注意事项,米虫则是禀持着他一贯的风格,只静静的听着,既不应和,也不反驳。

“福晋,快到宫门了,”赶车的人出声禀报着,“奴才看见雍亲王的车马了。”

“行了,停车吧。”兰静吩咐一声,自己则为米虫整了整本就没乱的衣服和头发,又嘱咐他了一句,“记着,一切多照着你弘晖哥哥来行事,也注意不要伤了身子骨儿。”

这话其实之前兰静已经嘱咐过了,但这回米虫却是有了反应,他抬头看着兰静,点了点头说道,“额娘放心,我会做好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会做好的。”兰静伸手将米虫搂进怀里抱了抱,然后牵着他的小手道,“来,咱们下车。”

将米虫托付给弘晖,并由四阿哥带着他们离去之后,兰静则是和四福晋一起去往后宫,一路上虽有寒暄,但并不象往常一般多言,毕竟今天的日子有所不同。等与其他皇子福晋们汇合之后,大家的情况也都是差不多,简单的问候之后,就是一脸的肃穆,而八福晋的脸上,却是木然多过悲凄。

看着眼前的一片稿素,想想之前与良妃娘娘的几番接触,兰静也很有些感触,她也听说了那些传闻,说良妃娘娘是为着自己的出身居然成了康熙训斥八阿哥的理由,所以缠绵病榻却拒不进药,因而才致薨逝,且不论这个传闻是真是假,对一个女人来说,被自己的夫君那样说,总归是一件太过悲惨的事情,尤其是这事儿里还牵累到自己的儿子。

由此也可见,康熙这个人,他重情的时候是够重情,可凉薄的时候也真够凉薄,当初良妃娘娘可是他自己宠幸的,由辛者库的出身能挤身于妃位,而且还是破格进封,虽有敏妃娘娘的先例在,虽有母凭子贵的原因在,但也足可见康熙对良妃娘娘还是有感情的,可是到后来,辱骂的话却是说出口就出口,若只是出口也就罢了,还可以说是一时激愤,可是后来的谕旨却是白纸黑字,直接书明的,当他写下那些字的时候,可曾回想起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恩爱时光?

由良妃娘娘再引申到太子,当初的太子可是被康熙宠在骨子里的,为了这个儿子,他择选了多少名师,自己更是亲自抚育,为了磨砺他,会牺牲掉其他的儿子,甚至出门在外还会写信回来要太子穿过的衣服,以解思念之意,真是要多腻歪有多腻歪,可就是这么亲密到腻歪的感情,到最后也是说废就废,现下虽然复立了,可看着今年打压太子党的种种力度,不用知道历史,兰静也明白,再废太子已经不远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合适的一家人

在良妃娘娘的丧礼过后,兰静也曾担心过康熙会不会有可能找后帐的,不过,这回是她小人之心了,康熙并没有这么做,而在接下来的日子,他也没再找十三阿哥和自己以及自己府里其他任何的麻烦,反而照常的去做他的事儿,该接见外宾接见外宾,该处理政事处理政事,该出门溜达也照常出门溜达,只是对太子党的打压一直都没有停止。

然后,如历史上一般的,太子再次被废了,就在康熙五十一年的九月的最后一天,十月初一颁谕所列的理由是,太子“自释放之日,乖戾之心即行显露”,“ 数年以来,狂易之疾仍然未除。是非莫辨,大失人心”,而在此谕旨的最后,康熙还坚决的表示“后若有奏请皇太子已经改过从善、应当释放者,朕即诛之”。

虽然康熙之前也有过说话不算数的时候,最明显的就是让臣子推荐太子,结果大家推选了八阿哥,他却不只是坚决的予以拒绝,还进行了某些程度的打击报复,对八阿哥这个对自己皇权造成一定威胁的人,更是进行了严厉的镇压和打击。但是这都不等于太子还有可能再次翻身,其实太子之前的复立,应该也只是康熙的权宜之计,经过了这么多年布置下来之后,他不可能再出尔反尔了,所以,太子的命运,基本上已经成了定数了。

对这个自生出来就高高在上、现如今却骤然被打落云端、而打落他的就是把他捧到天上去又一向最疼他的父亲的天之骄子,兰静虽然多少会有些喟叹,但毕竟太子与十三阿哥府里并无深交,所以兰静自也不会太为他而伤神,倒是因着此事终于了结,而有了一种轻松之感,没了太子,康熙接下来要着力打压的应该就是那些对储君之位有觊觎的人了,而十三阿哥现如今这个破败的身子骨,怎么说也不应该成为被打击对象吧?

康熙接下来并没有先打击谁,而是开始操办起生日来了,五十二年的三月,是康熙的六十大寿,为此他举办了千叟宴以示庆贺,兰静的阿玛马尔汉也在参加宴席的人员之列,对此,兰静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参加皇家的宴席可不只是吃一顿饭那么简单,更别说还是要为皇上贺寿了,那一折腾就是好几天,期间的礼仪规矩跪拜进退自有一番繁琐,马尔汉现如今已经是八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

但是受不受得住,这样的活动都是不好缺席的,除非是有极特殊的情况,而年纪大是肯定不包括在内的。还好的是,在关柱两口子的照料下,马尔汉这几年的身子骨一直都很不错,听说了千叟宴的消息之后,乌喇那拉氏早早的就开始督促着府中供奉的大夫将为马尔汉三日一请的平安脉改成了每日一请,兰静也淘了些上好的温补方子再配上等的各式药材补品送过去,一同致力于让马尔汉在参加活动那天,身体和精神状态都要调整到最佳。

说起来,马尔汉也算是有些先天上的优势了,因为他是住在京城里的,不象其他一些人还要从外地奔波而来,而这其中的人从六十到九十,各个年龄段都有,一时间把京城负责接待的官员差役们累得不行,这是为皇上祝寿的千叟宴,若是在这个时候,这些老爷子们出现个一不好两倒的,那他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康熙倒也想到了此节,知道“时届春间,寒热不均,或有水土不服”之事,下了谕旨道,“倘有一二有恙者即令太医院看治”,只是虽有太医院做后援,千多人的接待量也是过大,所幸的是,这些老人中有一部分是在京城里有亲朋故旧的,象兆佳氏府中就接待了好几个马尔汉的旧时同僚,以及家族里的宗亲,倒是为那些负责接待的官员们省了事。

只是有省事的,就有费事的,现在官家接待的人员省了事,私人接待方的关柱两口子就得多费些心,千方百计各处周祥的力求这几个老人家在自家府里不会出现什么好歹,而府中的大夫为此更是忙得个不亦乐乎,兰静听说了这个情况之后,虽然为怕康熙挑刺,不好从十三阿哥的专属治疗人员中拨人过去,却还是下了贴子请了个太医每隔几日过去看一次诊,也算是给那个大夫缓解些压力。

除了担心马尔汉这边之外,兰静还担心着十三阿哥,他现在的身子虽比之前又有了些进益,但行走间也还是需要拄杖,时间也不能太过长,好在他是皇子,在不是很主要的时候,想歇一歇应该还是可以的,而鉴于他众所周知的身体情况,想必也不会有人对此提出什么置疑。但即使是这样,兰静也还是和自己的弟媳一样,督促着十三阿哥的专属治疗人员,抓紧将十三阿哥的状态调整的好一些,再好一些。

除了为十三阿哥调整身子之外,兰静还有为康熙准备寿礼的事而要操心,其他的都好说,早几年兰静就已经开始为这个日子做准备了,象是什么祝寿八仙、金铸文殊菩萨以及各种字画还有各式窑品和各色摆件等,府库里也很存下了一些,等到了进献的日子口,再根据十三阿哥当时的情境以及其他阿哥的标准适当做以调整就行了,至于儿女们,他们都尚未成年,随意捡那么两三样意头好的东西表示个意思也就行了。

所难的倒是兰静的礼,照规矩,皇子福晋们进礼的全是针线活,定数是二十七件衣服外加引手靠背坐褥一套,其他人或可寻些针线好的绣娘来做,自己则只捡简单的动几针,可是兰静却是出了名的绣活好,所用花样又常有别样的新鲜,而值此康熙六十大寿所献之礼,若是比以前的逊色了,那可是好说不好听的。只是这些年总是这事儿那事儿的不得消停,多数时候又一直要照顾十三阿哥,兰静根本就留不出多少时候来做这些个绣活,好在自弘暾生下来之后,十三阿哥也是日渐好转,这才总算让她有了些闲暇的时候,开始静下心来先设计样子。

因是寿礼,万寿的图案当然是必须有的,又因为是送给康熙的,团龙、立龙等各种龙的形象也是不能少的,只是那么多人都在做,要出新实是不容易,兰静倒也不是想出风头,现下他们府也根本就不愿意出风头,只是也不能太差了,若是反让人觉得自己没尽心就更不好了。想来想去,兰静从中选出几件来做得富丽堂皇些,其余的皆走清雅而不失尊贵的路线,虽动的针线不多,但却以点代面,各处都有点缀,展开来显得疏落有致,分开看,又各有各的精致,图案也一改以往的奇巧,而是暗含着平和淡然和从容。

“这个意境好,”看了兰静的设计图之后,十三阿哥赞叹的点头,“等给我也照着这种感觉做几身。”

“知道了,”兰静拉长着声音答应着,然后又笑着说道,“我画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想出几个样子可以做给爷的了,等下我就画给爷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也好做以改动。”

“你想出来的样子,我什么时候不如意过了?”十三阿哥将手上的图放下,笑看着兰静说道,“对了,皇阿玛六旬万寿之后,过不几个月就是你阿玛的八旬大寿了,他的礼你备下了没有?可一定要加厚一些。”

“那时候咱们能过去,阿玛就会很高兴了,”兰静摇了摇头,“礼太厚了,怕他老人家会不肯收,再推来让去的,跟咱们讲些个主奴之道,反倒不美。”摇头间,兰静的眼光扫到了桌上的那撂画图,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要不,爷也画个样子,我照着绣了给阿玛,想来他一定欢喜的紧。”

“是个好主意,”十三阿哥目光也跟着看了看那些图,然后笑着点点头,“只是我可得好好的想一想,别差你太多,那可就丢人了。”

“爷又来取笑我了,”兰静横了十三阿哥一眼,“爷在画上的造诣可是比我强出百倍千倍的,只是您轻易不动金笔,才每每让我班门弄斧。”

“你这话,说是夸我,还不如说是损我,”十三阿哥摇着头笑道,“这书画之功皆是要日日勤缀、不进则退的,我这总不动笔,就算是以前画得再好,现在也退出百步千步了,更何况我以前的画,也不过只是‘尚可’罢了。”

“尚可?”兰静挑了挑眉,又摇了摇头,“爷这也太过谦虚了,爷若是尚可,那我可成了什么了?粗劣?”

“这可倒好,”十三阿哥笑着说道,“人家都是互相对着吹,我们却只在这里互贬,正可以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这话对,”兰静赞同的点头,“我和爷这样的若不是一家子,就再没有更合适的一家子了,您看啊,您高,我矮,您聪明,我笨,您挣银子,我花银子,您会画画,我会绣花,正好你画完了我绣,你会武术,我会厨艺,等你打累了肚子饿了正可以用膳,再有,我想想啊,啊,对了,您是男的,我是女的,看看,咱们这儿有这么多的互补,是多么合适的一家人啊。”

“哈哈哈!”十三阿哥笑了起来,“你啊,总是爱说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话来逗趣,不过,也有理,咱们正是再合适也不过的一家人呢。”

“好了,”笑过之后,十三阿哥摇摇头说道,“不开玩笑了,你给我磨些墨,我现在真是觉得手生了,且先试着画几幅,找一找。”

“爷,”兰静在磨墨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主意,居然是带着风险的,忙停下手对十三阿哥说道,“在给我阿玛画绣样儿之前,您还是先给皇阿玛画几幅吧。”

如果康熙知道自己儿子给老丈人画了绣样儿,却没给自己画,只怕心里是不会舒服的,而身为一个皇帝不舒服了,只怕就会找别人的不舒服,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引得他不舒服的人,想到康熙之前对十三阿哥的种种,兰静虽无法评断真要是那样的话,他会给十三阿哥找什么样的不舒服,但总归是很不舒服就是了。

“也好。”十三阿哥很平静的点了点头,拿过兰静的那一堆画稿,翻看了一遍之后,从中选出了几幅,以它们为基础略做修改的画了起来。

十三阿哥选的那几幅,有富丽堂皇的,也有清雅尊贵的,而他先画的,当然是动笔处比较少的清雅尊贵型,等他画好了一幅之后,兰静拿过来与自己原先的图一比较,大体上的构图是差不多的,十三阿哥做修改的地方也不是很多,但只那么不多几处,却让这画整体的变得大气起来,那平和从容的意境中又多了一分云淡风轻的开阔之感,笔触之下,也更添了一种硬朗之气,一看就是男子所画的作品。

“爷画得真好,”兰静一边看着画,一边啧啧的称赞着,“看了爷的画,再看看我之前画的,就不由得让人想说一句话,这可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你又来了,”十三阿哥笑着摇头道,“哪有人这般贬低自己的,其实这两幅画只是因咱们的男女有别,而着重的角度不同罢了,你的柔婉些,我的疏阔些。”

“我就觉得爷画得好,”兰静舍不得放下那画,一边说,一边细看着,“瞧瞧这处改的,我先怎么没想到呢?”

“不行了,”十三阿哥摇摇头,“久不做此道,手法到底还是生了些,总得多练练或许才能堪用。”

“那爷练吧,”兰静将手中的画收起来,“这画就归我了。”

“你喜欢就收着吧。”十三阿哥笑了笑,蘸了蘸墨,刚要接着练笔,又停下了手,对兰静说道,“找个机会,把我亲笔画图给皇阿玛祝寿的事儿,告诉给你那些妯娌们。”

“好,我知道了。”兰静点了点头,亲笔画图是为了怕康熙后来会挑理,但十三阿哥和自己又不想冒尖,于是就只有让大家都亲手准备样礼物,这样也就凸显不出谁来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当唯一变成了从众

兰静并没有自己去跟其他皇子福晋提出亲手准备礼物的这个建议,而是找了四福晋来做友情赞助。

“要我来说?”四福晋疑惑的看着兰静。

“四嫂说也好,四哥说也好,都行,只看怎么方便。”兰静点点头,他们十三阿哥府这些年的方针可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尽量的不以任何方式去引起他人的注目,所以这个提议还是不要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为好。

“老十三,”四阿哥也看着十三阿哥问道,“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兰静要这么做,当然事先是跟十三阿哥商量过的,所以对四阿哥的问话,他也是很肯定的点头,“此事就拜托四哥和四嫂帮忙了。”

“这哪里是要我们帮忙?”四福晋忙说道,“你们这是把功劳让给我们呢,这可是一个好主意,皇阿玛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行了,”四阿哥却是直接应了下来,“既然老十三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等找个机会,你来说吧。”

“好,我知道了。”四阿哥拍板了的事儿,四福晋当然不会反驳。

“你要送皇阿玛什么?”四阿哥应下事来之后,才问十三阿哥道。

“是啊,”四福晋也接着说道,“咱们两府间可别弄重了。”

“应该是不会的,”十三阿哥笑笑说道,“其实我们会想到这个主意,就是因为兰静拿给我看她要进献给皇阿玛衣服上的绣图。”

“所以,”四阿哥马上猜了出来,“你准备要画这些绣图?”

“当然不会是全部,不过是选出几幅而已,”十三阿哥微笑着摇摇头,“兰静本来画的已经很好了,只是这些年我一直也没为皇阿玛分什么劳,就想着在他六十大寿之际,能多尽些心意也是好的。”

四阿哥看了看十三阿哥,没再说话,而四福晋却已经是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赞叹道,“真是好巧思,你们夫妇俩一画一绣,确实是新颖别致,看来不独是我们,只怕别人也是再难与你们重的。”

有没有重的不知道,可是在四福晋于一次皇子福晋的聚会中提出这个主意之后,在场某些人的反应却是比较出人意外。

总体来说,大家面儿上对这个主意还是表示热烈拥护的,毕竟是在说要对康熙的六十大寿额外表示一份诚挚的心意,在这个时候表示不赞同,那岂不是成了缺心眼嘛,身为皇家中人,什么都可以缺,这心眼可是缺不得的,只是在笑容背后多少还是隐隐能显露出那么一丝丝情绪的。

自大阿哥和太子相继被圈禁之后,三福晋在皇子福晋中就开始以长嫂而自居,对四福晋连招呼也没跟自己打一声,就迳自弄出这么提议来,不只是觉得有些侵犯到了她的威信,更觉得她这是得乖卖巧,用大家的礼来成全他们府里的名声。等康熙知道这件事儿之后,肯定会觉得四阿哥不只是对自己确有诚孝,而且还不忘提点兄弟们,于是他孝顺的名声有了,友爱兄弟的名声也有了。

会这般想的,不只三福晋一个人,从神情上来看,应该还有九福晋和十四福晋,至于其他人,也有真觉得高兴的,也有无可无不可的,只有八福晋的反应比较另类,她看着四福晋的眼光中,是带着一种恨意的,而因为她一贯的较为真性情的演出,这种恨意让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有所查觉了,包括一向不太玩心思的十福晋在内。

“八嫂怎么了?”十福晋因着之前被算计过的事儿,对八福晋本就不太感冒,这时候见她这般,也没给面子的直接说了出来,“四嫂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八哥和你要是觉得比较难准备,也用不着勉强。”

“十弟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八福晋将目光从四福晋的身上转向十福晋,恨意虽稍减,冷意却加了重,“我刚才可是对四嫂的话表示了赞同的,你这般说,可是要指责我们爷和我对皇阿玛不孝顺吗?”

“好了,”四福晋打断了八福晋接下来的话,“大家都同意就好,那么接下来就是要送什么礼的事儿了,大家看看要不要事先商量一下,以免得到时候送重了样儿。”

“我看这就不必了,”八福晋抢着说了话,“给皇阿玛送礼讲的是心意,事先商量过,难免会有所不诚。”

“我看这样吧,”三福晋摆出长嫂的坐派下了决定,“商量不商量的,凭大家自愿,怕与人相重的,可以询问,但别人若不愿意说,也不可勉强。”

“正当如此。”四福晋只把主意说出来,让大家接受就行了。

不过,事后,四福晋和兰静对八福晋的态度也觉得很是疑惑,象三福晋那样有所不满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有恨意就未免过了些,后来还是五福晋从九福晋那儿听了点风声,又稍微透露了些出来,这才让她们恍然了。

原来八阿哥老早就打算要亲手抄经给康熙做寿礼了,虽未见得能一举挽回他失去的圣心,但能缓和些也是好的,所以象是什么纸啊笔啊墨啊什么的,八阿哥准备的那全都是有讲究的,不是开过光的就是沐过香的,甚至他自己也已经开始斋戒,只等日子到了,将经抄写完毕,再放诸于已经选定的寺庙中焚香祈福。

结果四福晋突然来这么一个主意,让众皇子全都开始亲手制一样贺礼了,八阿哥打算好好的诚显孝心之举,不只是成了众人中的一份子,而且还成了被倡导的对象,即使他在这份经上花了许多的心思,可是当唯一变成了从众,主动变成了被动的时候,这些心思也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所以八福晋看向四福晋的眼中才会带着恨意,这还说是在八阿哥被屡番打压、自己的娘家人也受到牵累之后,八福晋的禀性有所收敛才这样呢,若是换成以往,只怕单是十福晋所说的那一番话,就不知道让她怎么闹腾呢。

不过事已至此,谁也无法挽回了,更何况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两府也都没想着挽回,更没有过后悔,八阿哥你准备了却不说出来,那是你的事儿,我们想到了,我们也说出来了,那是我们的事儿,虽说是打乱了你的计划,但又与我们何干?大家本就不在一个阵营中,之前八阿哥也给这边制造了不少的麻烦,现在能误打误撞破了他一个可能会让圣心有所缓和的机会,正是一个意外的惊喜,自然也不会有人会觉得惋惜。

至于说八阿哥那边会不会因此而对四阿哥起忿恨之心,并加以报复,四阿哥并不担心,他说,自己没做什么可供人指摘的事儿,八阿哥就是想搞鬼也无从下手,更何况他自己还一头小辫子呢,若真要是想对自己做什么动作,那自己也不会在意将他的一些事情放诸于人前君前的。

不管八阿哥心里是如何的郁闷,至少在康熙万寿之前,他对四阿哥是什么动作也没有的,而且还因四福晋会想到这样绝妙的主意,让他也得以受益而向四阿哥表示了由衷的感谢,不过之后的有一次,他又因在二阿哥出生时他府中所送贺礼的那把刀向十三阿哥和兰静表达了歉意之举,就让兰静有些不能理解了,若说有歉意,出事之后的那些时候,他完全有机会说出来,可是他没说,却是等事隔了三年多之后才说,实在让人拿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

拿不准就不拿了,反正现下十三阿哥已经不参与这些皇子间相争的事儿了,再说,八阿哥现在也是诸多乱事缠身,正常来说,应该是不会在这边多下功夫的,说不定他只是想能减少一点敌意是一点儿,而其中再有没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兰静决定不再去想了,事实上她现在也没工夫去想了。

离康熙的万寿只剩下三个月了,而兰静那些要用做寿礼的衣服却还没有绣完,因为她又怀上身子了,而这个孩子的反应也很是奇怪,兰静做别的什么都好,他都能老老实实的,没让兰静有太过不良的妊娠反应,可只要一拿起针要刺绣的时候,象什么孕吐啊,头晕啊,恶心啊种种不一的反应就全来了。

对这种情况,兰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每天都试一试,每次试之前,都会对着肚子做一番耐心的教导,希望能让这个小家伙好好安分一会儿,不要跟自己捣乱,可是不行,坐下的时候没事,只要一拿起针,立时反应就来,那是绝对的应激。还好的是,等到过了年,时光正式迈入到康熙五十二年之后,这个孩子突然间就懂事了,在兰静对他柔声教育之后,他会微微的动一动,似乎是在表示答应,然后就安静了下来,再不让兰静有任何的反应了。

兰静没时间对此奇异的事情表示惊讶,赶紧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加班加点、手指上下翻飞的赶活儿,谁知道这个小祖宗会不会哪一下子又不高兴了,自己现下可没多少工夫能浪费了,本来她还想着再要不行,就只能让楹嬷嬷接手帮着应付一下了,不过,这孩子倒还真是乖巧,一直到兰静赶工完毕,他都再没让兰静在做活时起过反应。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舍不得

兰静的绣活做完后不久,康熙六十大寿的一系列庆典活动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说是一系列,指的并不是一天之内有N多的活动,而是指N天之内有N多的活动,康熙的生日是在三月十八日,但抛开从去年各方就开始做准备除外,只说皇子皇孙们向他的祝寿活动,也是提前在三月初九日畅春园的渊鉴斋设宴就开始了。而过两天之后的同一地点的设宴,到席的依然还有皇子,但却没有了皇孙,而是换成了皇子福晋、皇孙女、以及皇孙媳们,至于主题,当然还是称觞献寿。

然后又过了两天,也就是在三月十三日,诸皇子又设宴于三阿哥的花园,请康熙临幸,这回还是称觞献寿,但却是以斑衣戏彩之舞的方式进行的。至于敬献寿礼的活动,则是在三月十六日进行的,因此这一天人来的就比较齐全,诸皇子、皇孙、皇子福晋、皇孙女、以及皇孙媳们悉数到场,挺着七个多月身子的兰静自然也不能例外。

兰静倒没觉得太怎么辛苦,虽说身子重了,行动很有些不方便,但这个孩子除了在自己做绣活时捣过一阵子乱以外,其余时间并没有太让兰静难受,由此兰静的身子也得以保养的不错,而且在此之前她也与十三阿哥一起做了些针对这一系列庆寿活动的增强体质的锻练,再加上需要她出席的场合到底还是少一些,而凸显起来的肚子,又让她能得到一些相关的照顾,所以在献完了寿礼,又在三月十八的正日子里参加了宫中的宴席之后,她也仅是觉得疲累了些,并没有太多的不良反应。

兰静反而更担心十三阿哥,比起自己来,他要做的事儿、参与的活动可是要多得多的,做为康熙的儿子,每逢有宴,他必然得亲自到场,到场之后也不是只为吃一顿饭,除了各项礼数之外,他还要与诸皇子一起,承担着为赴宴的各方人士执爵授饮、分颁食品等责任,而这种赐宴的活动,一直沿续到了三月二十七日,好不容易这一切都结束了,放下了强撑着意念的十三阿哥,终于准备要好生歇一歇已经累到极致的身子的时候,康熙却又出夭蛾子了。

此次皇子们所献之礼,尤其是各人均有亲手所制之物一项,极得康师傅他老人家的欢心,对提出倡导之意的四阿哥一家也是目露赞许,甚至还与弘晖做了交谈,随即又兴致勃勃的让他当场打了一套拳法,在对弘晖表示了严重的表扬之后,康熙又很有兴致的与其他的皇孙们也各自多少不等的分别聊了几句,只是没再让人做什么演绎了。

就在大家猜测着弘晖会不会成为继废太子家的弘晳之后、康熙第二疼的皇孙之时,康熙却在一系列万寿活动全面结束后,不知怎么的,突然起意要将弘暾接到宫中去抚养了。

兰静对康熙的此次抽风之举完全的不能理解和接受,虽说弘暾的名儿是康熙赐的,可是他根本就没见过这个孙子,万寿之时向他贺寿的仅只是成年的皇孙,连米虫都没资格去,更遑论弘暾了。他这是为了什么,突然之间就起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四嫂,”兰静带着一丝希翼的眼光看向来告知消息的四福晋,“你也说了,这只是皇阿玛私下里对贵妃娘娘说的闲话,那也就是说,并没有成定局,还是有可能改的,是吧?”

四福晋略略的躲开了兰静的视线,没马上做答,然后也不用她做答了,因为十三阿哥已经开口说话了,“好了,兰静,你别只问这些个傻话了。”又转过头来对四福晋说道,“四嫂,多谢你来这一趟,也让我们事先心里能有个准备。”

“跟我就不用这么见外了,”四福晋勉强着笑笑,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我府中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这就回去了。”

“我送四嫂。”兰静忙站起身来。

“不用了,你身子沉,别动了,让楹嬷嬷送我出去就行了,”四福晋赶紧拦着,犹豫了一下,又对兰静说道,“兰静,我也是个当额娘的,自然知道你舍不得,不过......唉,算了,不说了,我走了。”

兰静坚持送四福晋到了屋门外几步,四福晋就再不让她送了,看着四福晋在楹嬷嬷陪同下的身影渐渐走远,兰静闷闷的在小楼和小墙一左一右小心谨慎的护送回屋子里,又扶着她坐到十三阿哥身边。

“爷,”挥挥手,将屋子里的下人们都打发走,兰静这才悠悠的看着十三阿哥问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你说呢?”十三阿哥轻叹着回问着兰静。

“上回欢馨和米虫差点儿被要进宫抚养的事儿,不是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吗?”兰静还是挣扎着不死心。

“别骗自己了,”十三阿哥摇了摇头,“你也知道,那不一样的。”

是啊,是不一样,上回只是纳喇贵人的个人想法,还没来得及在康熙或是皇太后面前说出口,所以压下来很容易,而这回却是康熙的意思,能让他改主意的,怕只有皇太后了,可他并不是说要将弘暾养在皇太后宫中,如此按照皇太后的性情必是不会加以干涉的,要强自去求情,说不定还会让她觉得是在挑拨她与康熙的母子情,那可就更糟了。

“是为了什么呢?”兰静皱着眉说道,“难道是这回咱们献的礼让皇阿玛不满意了?”

“瞧你这话说的,”十三阿哥再度无奈的摇摇头,“倒好象皇阿玛这么做是个惩罚似的,其实这要是换成别人家,还不定觉得是多大的恩典呢。”

“这般的表示恩典法儿,我可是没觉得有一点欢喜,”兰静眉皱得更深了,语气间也满是怨怼之意,“皇阿玛对爷也总是恩典的,结果却把爷的身子恩典成了这个样子,现如今他又想对弘暾表示恩典了,可弘暾才那么点儿大,只怕是担受不住他老人家的恩典。其实,皇阿玛自己的儿子就有和弘暾差不多大的,就算他一定想弄个孙子进宫去解闷,也还有那么多人选呢,又为什么一定要选他根本就没见过的弘暾?还是说,”兰静看着十三阿哥继续说道,“爷的身子都这样了,皇阿玛对您还有防备,所以才想着把弘暾弄进宫去做人质?”

兰静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不太可能,可是她现在心里被郁闷、愤恨、难受等等各种情绪填充着,话语间自然是要发泄一些的。不过兰静这番完全是发泄意义上的话,却好似让十三阿哥的眼神闪了一下,但因为随即就看不出什么来了,情绪正混乱烦闷的兰静也就没太去留心注意,只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过也不能乱猜,”十三阿哥安抚着有些炸毛的兰静,“也许皇阿玛就是因为我的身子成了这样,所以才想给我些恩典,你不能否认,这样的事情,若是对别人家来说,确实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恩典和荣耀。”

十三阿哥这话,正符合了兰静的心中之想,她也觉得康熙会这么做,可能是良心发现,终于觉得对这个儿子不起了,于是就想着要用这种方式来表示补偿,而从历史上的乾隆虽只被康熙养在宫中一年,就每每总拿出来说事儿来看,这样的补偿,就象十三阿哥说的,对别人家来说,也确实是求之不得了,只是......

“别人家是别人家,咱们家是咱们家,”兰静并没有问十三阿哥,因为她知道,他的想法必然是和自己一样的,于是继续炸毛,“别人求之不得,咱们是根本就没求,也不想求,更不愿求,结果偏偏就得了,而且得了还不能退了,这算个什么事儿嘛。”

“行了,”十三阿哥也继续安抚着,“我知道你舍不得弘暾,我也一样舍不得,可是你刚才也听四嫂说了,皇阿玛连奶娘都让人去选了,只怕这事儿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皇阿玛既能将弘暾接了进去,自然也会着人好生照料着,再说,还有皇太后、贵妃娘娘以及额娘在呢,总不会让弘暾吃亏的。”

兰静不是不相信十三阿哥的话,只是宫中本就是一个充满着太多变数的地方,再加上之前只有太子的儿子弘晳是养在宫中的皇孙,现如今却冷不丁的又冒出个之前谁也没想到的弘暾来,只怕是会引起很多人猜测联想,现如今没了太子,各方势力正处于风起云涌、隐忍待发之势,谁又知道他们会对此突然出现的事件做出什么样的应变。

当然对这些事情,十三阿哥是比自己明白的,所以他不提,兰静也不讲了,只是轻叹着说道,“爷的话我当然信得过,只是就算弘暾能得平安度日,但身处宫里,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着,只怕是难得松快了。”

就算是各方势力分析下来之后,觉得弘暾对他们没有威胁,所以并不去做什么直接的加害,但是所谓伤害也是分两种的,一种是身体上的伤害,一种是心理上的,身体上的伤害可以加以防范,心理上的伤害就只怕是未必了,虽然生于皇家的孩子,注定了不能心思单纯,但兰静却还是想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欢乐的童年。

“宫中虽然规矩多,但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十三阿哥将兰静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肩膊道,“我也是在那里长大的,你看现在不也挺好吗?再说有咱们在,他们想松快又有什么难的?没事儿多接他们出来玩玩也就是了。”十三阿哥略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另外,我还有个想法,恬然和欣然嫁了,额娘在宫中也是寂寞,如果弘暾进去了,让她能得些含怡弄孙之乐,也算是咱们的一番孝心了。”

兰静其实在心底里还是在盘算着有没有法子能解决弘暾入宫之事的,可听了十三阿哥这话,却是愣了一下神,是啊,自己光想着康熙这个不良的孩子他爷爷了,却忘了还有敏妃娘娘这个孩子他祖母了,她一个人生活在宫中,也确实是够寂寞的,每次自己进宫请安,凡带了孩子去的,都会让她比平时更显得欢喜一些,如果真有个她的亲孙子能生活在宫中,她肯定是会高兴不已的。

“爷的话我明白了,对额娘尽孝心,本也是我们应当做的,”兰静咬了咬嘴唇,将头靠向十三阿哥,“我舍不得。”

兰静当然舍不得,不只是弘暾,每一个她都舍不得,包括不是她亲生的二阿哥在内,这不是她娇情,也不是她圣母,只是二阿哥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可怜,在几次三番的陪着他一同与病魔做斗争的经历之后,兰静对他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感情,更别说他那瘦骨伶仃、时时生病的身子骨,进了宫就只有讨嫌的,就算是他亲奶奶敏妃娘娘对他说,也架不住别人会怕过了病气什么的。

当然,康熙也不可能会将二阿哥养在宫中,不只是因为他那病弱的身子骨儿,还因为他的身份是庶子,十三阿哥现今有两个嫡子,康熙的这个恩典,怎么着也是落不到庶子头上去的。而十三阿哥的嫡长子米虫,兰静也不能不承认,他那个闷声不吭的性子进了宫,实在是不能讨好的,这么算来,也真就只有弘暾才合适了。只是,还是那句话,她舍不得。

弘暾是在十三阿哥和兰静的身子都没处于最佳时期而怀上的,自怀上他以后,兰静就一直担心他会不会为此而受影响,还好,老天保佑,他没有。不过,他的身子虽比欢颜强些,却还是没有米虫的健壮,但好在也不怎么生病就是了。而让兰静最感欣慰的是,这个孩子是最与她贴心的一个。

除开肚子里怀的这个不算,兰静一共生了四个孩子,米虫就不说了,他只在面对着欢颜的时候,才会多表露出些情绪出来,欢馨则与米虫相反,那就是颗跳豆,本来她对父母的喜爱是差不多的,可是这一练了武,差别立时就出来了,至于小甜姐欢颜,则在练武之前,就已经与十三阿哥比较亲了。

只有弘暾,他自出生以来,就一生与兰静特别亲近,而他的亲近也不象欢颜那样只是依赖,弘暾除了依赖之外,还有体贴,是的,小小年纪的他,就已经知道体贴兰静了,看着兰静给十三阿哥按摩的样子,他就学着用自己的小短手来给兰静按摩,看着兰静给十三阿哥喂药,只要见兰静用饮料,他就抢着要来喂,当然,经他喂过之后,兰静的衣服就得彻底换一身了。

而等到兰静怀上身子之后,弘暾更将这份体贴放大了好几倍,对兰静呵护备至的连十三阿哥都不许轻动,而他对着兰静肚子里他将来的弟弟或是妹妹,也是每天都会进行言语的胎教,只为了让他能乖一些,不要让兰静不舒服。

现如今,康熙却要把兰静的这个贴身贴心的小棉袄抢走,兰静又如何会舍得呢?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那事儿,成了

既是康熙的意思,兰静纵是再不舍得,也不好违背,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个要对敏妃娘娘尽孝心的问题在,她就更是不能再私底下打主意想办法规避掉此事了,但虽然弘暾的入宫已成定局,兰静还是通过皇太后对十三阿哥以及自己存有的一些好感,以及康熙对十三阿哥可能带有的一些歉疚,为弘暾争取到了一周可以回府一次并能住上一夜的福利,再加上自己每月朔望的两次进宫请安,在一个月之中,兰静就至少可以见到儿子六回了,如果再赶上有什么节庆,次数又能再多一些,虽然这样终究与生活在自己身边,想见随时都能见没法比,但在当下的情况下,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不过,弘暾入宫的事儿,虽然是在康熙万寿之后提起的,但他真正住进宫中的时间,却是在皇太后圣寿之后的事儿了,因为康熙过完了自己的生日之后没多久,就奉着皇太后去塞外避暑去了,同行的皇子有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同行的嫔妃除时有伴驾随行的宜妃娘娘之外,敏妃娘娘又被点选上了,另外还有德妃娘娘,再有就是一些康熙新近比较宠爱的汉女了。

只要康熙不拖了十三阿哥一起走,让他还未痊愈的身子骨再增加一分亏损,兰静就不很关心他带了谁去,不过,对敏妃娘娘能同行,她倒还是有一些欣喜的,毕竟自己的这个婆婆常年关在宫中,能出门的机会实在是太少,虽然这回因着有皇太后同行,需要她与其他娘娘们多照顾陪伴些,但话又说回来了,保不齐她们这次能出去,就是沾了皇太后的光呢。

当然谁沾谁的光,与兰静是没什么关系的,她只想着借此机会好好的与弘暾相处相处,也时常跟十三阿哥一同探讨着在宫中生活会遇到哪些阻碍和风险,以及要如何化解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