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延帝喊了半天,始终不见有人进来。他心生怪异,想要跑出去查看,而这时,王福年推门而进。

王福年进来后,随手就把门关上,然后站在门口不动了,他看了一眼裴瑾后,垂首恭声道:“陛下。”

延帝立马道:“那些人呢!侍卫呢!”

王福年依然恭声道:“没有侍卫了。”

延帝一怔,而后恍然回神,他猛然转身看向一旁站立的裴瑾。裴瑾垂眸站立表情淡然,从容淡定,又无所畏惧。延帝见状,心一下冰冷。

“王福年!原来你是他的人!”延帝此时几近崩溃。

王福年闻言,心颤,可是使劲克制住了,他低着头

,道:“陛下息怒。”

“你们这是要造反么!”延帝怒吼道。

王福年不答,只看了一眼裴瑾,然后把头垂的更低。

事到如今,他只能“造反”了。

这两天延帝一直一个人待着,谁也不能接近,他是怕了,怕身边的人又会出卖他背叛了,所以王福年并不知道延帝的这几日的心情,可是王福年毕竟跟随了延帝几十年,通过他的一举一动,还是感到了不同寻常。而当他得知延帝在午后召见九王,并且在外边安置了侍卫后,他的不安越来越甚了,然后,他便更加提起了心。

裴瑾进入书房后,门便被关了。他守在门外,开始细细倾听里面的动静。等到发现事态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之后,他心惊之后,定神之下,果断的去跟那些侍卫传旨——延帝有令,命尔等退出十丈!

他语焉不详,意在说明延帝与九王所说的是要事,谁都不能靠近!

延帝身边最亲信的王大总管,他说的话,谁人不信!所以那些侍卫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便各自退下了。他们想,这是延帝再跟新一任的帝王说话,他们理当避嫌。

王福年没有解释,但一个眼神传递,裴瑾已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的心稍微安了一安。此时延帝又已疯狂,如果他执意要杀自己,他无处可逃。

可是,他现在真的要逼宫吗?像七哥那样?

让父皇下圣旨,然后杀了他?

裴瑾心里百转千回,迟迟没有答案。

延帝见他迟迟不动手,冷笑道:“怎么?不敢杀朕了?你蓄谋已久不就是为了登上这位置么!你来杀朕啊!杀啊!不过就算你杀了朕,你也别指望朕会立下圣旨!裴瑾,你想当皇帝,做梦吧!”

裴瑾听着,久久没有应答,他只站着,目光深邃。半天之后,他才翕动了一下嘴唇,开口道:“父皇,儿臣无意这皇位。”

这话一说,延帝又一次怔住了。

裴瑾吸了一口气,道:“父皇,我是您的儿子,仅此而已。”

说完,裴瑾跪倒在地,认认真真的磕了一个头。磕完,起身离开,把最脆弱的后背彻底亮给了他。

延帝看着裴瑾走出门外,却始终没有动作。他已经惊呆了。

等到裴瑾走远,他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般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喉咙间忍了半天的那口血,终于一下喷了出

来。

王福年见状,上前,扶起。

延帝冷冷的看着他,问道:“王福年,朕待你不薄!”

王福年跪下道:“陛下,九王是个好君主。”

延帝一瞬无话。

裴瑾走到门外的时候,后背已经湿透。刚才那一刻,他下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赌注。而结果,他赌赢了!

延帝到最终,还是没杀他!

只是,父皇没杀他的原因,是顾念了最后的父子亲情,还是冷静之后考虑到了整个大延的国之命脉?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裴瑾抬头望着蓝天,手握着胳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右胳膊内侧,贴着一把弓弩,刚才如果延帝一有动作,他便会毫不留情的拉动机关…

天上飞鸟蹁跹,自由,又无忧。

裴瑾静静的站立了一会,想要离开,而在这时,宫殿那处,王福年匆匆跑来。

“九爷,这是陛下让奴才教给您的。”

裴瑾打开一看,笑了。

——…立九贤王瑾为帝…钦此!

***

隆庆三十一年的夏天,延帝驾崩,举国同哀。

祭典之上,九王裴瑾拿出圣旨,在天下人面前昭告:

——…立十三子裴珂为帝,十六岁前,九贤王瑾代为监国…钦此!

**

裴瑾素来有一技,便是善描摹。他曾经仿过很多人的字,而他仿的最为成功的,便是延帝的字,只是这是个秘密,这个天下再没第四个人知道。

**

同年,新帝登基,国号天命。

作者有话要说:呼,正文完结,接下来是番外等等

下面再来个新文地址,夫君陪伴了大伙一个秋天,现在就让官人再来陪伴大伙一个冬天吧!\(^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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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当所有人都以为九王裴瑾即将成为下一个延国的帝王之时,谁曾想,他拿出了先帝的遗诏,说是皇位的下一个继承人是皇十三子裴珂而不是他,这让天底下的人都吃了个大惊。

而在他的治理之下,经过了重创的大延又开始恢复了生机。渐渐的,一些流言生起,说的大意是监国公才该是天命归属!有一些胆大的,甚至前来拜访,明里暗里跟裴瑾表露着一些心事。只是裴瑾通常都是听听,然后一笑了之,当然,对于一些顽劣的,回头时不忘赠给他们一双小鞋。

光阴荏苒,十年一晃而过,裴珂长大成人,开始亲政。只是在这个时候,流言又起,说的大意是既然少帝已经登基,那么监国公该如何处之?

天命十年,裴瑾又一次被置在了风口浪尖。

**

这一日,如常早朝。

裴珂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着文武大臣的奏折,只是视线却始终落在安静站于前头的监国公裴瑾身上。他的目光里是担忧,是紧张。

而当百官议论结束,裴瑾出列之时,他的心更是绷紧了。

裴瑾施礼,恭声道:“吾皇万岁,臣闻南疆又起纷争,故恳请陛下允臣出征。”

听到九哥还是把这句话说出,裴珂眼眶红了。

这句话,九哥早就跟他提过无数次了,可是他一直拖着,因为他知道这句话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他长大了,可以亲政了,那么九哥就该交出那监国的位置了。可是就这么交出又如何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呢!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九哥这么强大的人!

而为了让他彻底掌控天下,九哥选择了离去。南疆没有纷乱,有纷乱的,只是京城。

裴珂很想说不,可是看着九哥静静站立面目温和而坚定时,他什么阻拦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怔怔的点下头,道一声——“准”。

裴瑾听着这声应答,头低垂着,嘴角抿出了笑。

五月,是个适合远行的季节,一行人等站在城门外话别。

裴珂抿着双唇,眼眶泛红。他的身后站立着的大臣却是神情不一,有不舍的,也有欣喜的——欣喜的是少帝派,在他们眼中,九王裴瑾的存在,是个再大不过的威胁,唯有他离开,少帝才能高枕勿忧。

裴瑾自然知道那些人的心事,不过他依然一

笑了之,有这样一些人存在,他应该感到欣慰,因为小十三开始有了自己坚定的拥护者,有了自己的势力。那么,这些年他一步步削弱自己的力量,一步步将那些有用的安全的势力驱逐到了小十三的身边,便见了成效。

而就在众人说着最后离别的话时,一个小脑袋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裴小鸟绕到裴珂的跟前,眨着眼睛道:“十三叔,你怎么还不跟上车啊,我都等你好久啦!”

裴珂摸了摸裴小鸟的脑袋,道:“十三叔现在不去,你先去,十三叔随后就来。”

“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不一起啊!”裴小鸟闻言,眼睛瞪大了。

裴珂叹道:“因为十三叔还要留下来当这个皇帝啊!”

“那你就不要当啦!跟我一起去南疆吧!”裴小鸟道。

而这话一说,那些大臣的脸色瞬间变了。

裴珂却似听了进去,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道:“好主意。”

众大臣脸色瞬间顷刻苍白。

“不过他们估计不同意。”裴珂说着,无奈的挑了下眉。

裴小鸟扫了一圈那些人,目光鄙夷,他最讨厌十三叔身后的这些人了,每天都罗里吧嗦的。想了想,他又抬头问道:“十三叔,当皇帝好玩吗?”

“不好玩。”裴珂实话实说。

“唔,那这样子吧,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等我在南疆玩够了,就回来跟你换,到时候我做皇帝,你去南疆玩。”裴小鸟极为认真的说道。

裴珂闻言,眼睛一亮,“好!我们一言为定!”

众大臣立马吐血了。

他们防了一个监国公,却防不住他的儿子啊!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在众大臣的忧虑中,马车渐行渐远,却依稀还能看到马车里探着一个小小的脑袋。裴小鸟依依不舍的挥着小手,等看到再看不见十三叔时,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淌了下来。

“母妃,十三叔不见了。”他沮丧的道。

他的话刚说完,一个粉嫩嫩的女娃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脑袋上,“大哥,你羞不羞,一把年纪了还哭。”裴云瑞说着,一脸鄙夷。

裴小鸟又被妹妹欺负了,更加委屈了。

一旁的裴云峥见状,奶声奶气道:“二姐,不要欺负大哥哥。”

裴云瑞怒道:“

可是他把鼻涕水蹭我身上了!恶心死了!”

“哦。”裴云峥得知真相,不说话了,想了想,也给裴小鸟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裴小鸟看到连带着自己的幼弟也开始欺负上自己了,更加悲屈了,于是他探出头,开始更加想念他的十三叔。

父王疼小瑞瑞,母妃疼小峥峥,只有十三叔,才是最疼自己的。

呜呜呜,想到这,裴小鸟哭得更厉害了。

裴瑾看着三个儿女又开始闹了,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搂进颜世宁,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再生个?”

“不要了!”颜世宁瞪眼道,这三个已经让她快烦死了,老三还好,乖乖的,老大老二就跟前世俩冤家似的,没事就吵。

不过,还是小十三最好。那时候他跟着她,多省事啊!

想起小十三,颜世宁的目光又闪过了些忧虑,她反手握住裴瑾的手,道:“你说小十三一个人在京城,能应付那么大的局面吗?”

裴瑾沉默了会,笑道:“你该相信小十三。”

颜世宁闻言,笑了,她差点忘了小十三的手段了。

小十三,跟他所有的兄长都不同,他宽厚,仁爱,但是在关键时候,又坚定果断。他的确是那个位置最合适不过的人。甚至,比裴瑾都合适。

裴瑾的心里有个坎,他迈不过,便永远无法登上那个位置。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可以远离一切,去过那逍遥闲散的生活,这十年,他也累得够呛了。

想了想,颜世宁抬头问道:“裴瑾,你不做那位置,可曾后悔过?”

裴瑾看着颜世宁,反问道:“我没能如言让你端坐世人前虚伪给天下人看,你又可曾怨过我?”

颜世宁挑眉,“你说呢?”

裴瑾戏谑道:“看样子,爱妃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并且也极为厌恶这繁文缛节,既然如此,为夫为了哄爱妃一乐,也得来一场弃江山不顾不是?本王呐,从来是个高风亮节视荣华为浮云的人呐!”

“擦!你不虚伪会死啊!”颜世宁见裴瑾又开始装上了,怒道。

裴瑾嘿嘿一笑,再次将颜世宁搂在怀里,眼睛一眯,嘴又要亲上。

裴小鸟一回头,便看见自家爹娘又开始亲热,不由撇撇嘴,哽咽着嗓子道:“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避嫌。”

说没说完,一个手掌又拍到了他的脑袋上,“你挡着我眼了!”

“你

又打我!”裴小鸟捂着脑袋飙泪。

裴云瑞不屑一哼。

裴云峥抬了下眼皮,而后继续开始拨他的瓜子吃。——这位大延国下一任的帝王,如今眼里只有香喷喷的瓜子。

裴瑾看着佳期在怀儿女欢乐,心满意足的笑了。

尘沙滚滚,是非功过终成了云烟。

那一侧,裴珂则是看着马车消失在地平线,泪水滚滚滴落。

只不过他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谁都没有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嗯,小十三最后是把皇位传为了裴家老三。

小十三:╭(╯^╰)╮,你们跑去玩的开心,让我治理这国家,老子才不干呢!这吃苦受累的活,咱们得轮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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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南疆是个好地方,风景宜人,四季如春,外加民风淳朴,个个大方,因此颜世宁来到这一年就彻底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没那么多规矩,没那么多争斗,她再不用装着贤良淑德的样了,真是吃饭也香笑得也欢畅,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而南疆人士素来尊敬九贤王,因此对这位九王妃也是爱屋及乌,当然,当他们感觉到九王妃的亲和爽朗与不逊须眉的气概时,也是打心眼里开始喜欢她,然后有什么事便总喜欢找她。

今日酒宴,明日聚会,因此颜世宁忙得不亦乐乎。而这么一来,裴瑾受了冷落了。

南疆最大的庄园米府里,裴瑾倚在软榻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酒,听着珠帘内传来的管弦丝竹声。

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不用提防着,不用算计着,每日吃饱喝足了就是想法子解闷,因此一年下来,这十年间消瘦下来的肉一点点长了回来,再应着南疆这甘醇烈酒,俊朗的面容上便显得格外红润。只不过这眼里啊,怎么看怎么是个意兴阑珊的样子。

——哎,小狮子很小司被邀着去了邻郡一个长寿村参加百岁老人的寿宴,已经好几日没回来了,可把他无聊寂寞死了。

想着媳妇跑去热闹,留个自己独守空闺,裴瑾幽幽的叹了一声——当初怎么就没跟着一块去呢!

裴瑾是为了这个原因叹的,但是这叹息声听在边上米老头的耳里,却被误解了。

“我说老九啊,你也觉得这乐声很难听吧,老头子都快听睡着了,这还是江南那带最盛行的,也不知怎么就受欢迎了,听着有气无力的!嗯,还是中原那带的打鼓锣声听着精神些!”

裴瑾见米老头老脸上满是痛苦,不厚道的笑了,“你不喜欢听还把她们买来做什么?”

米老头嘿嘿笑,“钱多。”

米老头是南疆最有钱最的人,没有之一。几十年前南疆战乱,他被人给劫了去,最后是被镇南王救了下来,于是他就把镇南王当成了自家兄弟看。十几年前南疆又动乱,他又被人给劫了去,这回是裴瑾把他救了回来,于是他就又把裴瑾当成了自家兄弟,后来发现裴瑾跟镇南王关系不一般时,这自家兄弟都快上升到自家儿子了。

为了给裴瑾壮大实力,他自掏腰包给他招兵买马培养死士,一听到京城里有风吹草动,更是急得直想吆喝一声杀进京城…总之,他时一直撺掇裴瑾争夺皇位的人之一,并且是最积极的一个。

而当他听说最后裴瑾还是没做成皇帝时,真是怒

发冲冠,把延帝翻来覆去骂了三天三夜,后来知道真相后才气哼哼的不骂延帝,反过来骂裴瑾了。不过听到裴瑾许诺说十年后过来陪他时,他又喜笑颜开说这样最好了。

“我说,我这里还有个宝贝,你要不要见识见识?”想到什么,米老头捏着小胡子眯着眼笑道,一脸的猥琐与不正经。

裴瑾一看他这神色,就知道有鬼了,“你还买了什么?”

米老头凑过来道:“我告诉你,这回你肯定大开眼界!”说着拍了拍手掌。于是丝竹声停顿,一阵古怪的琴弦鼓点声响起。

乐声欢快又带着些蛊惑人的味道,让人听着禁不住气血就升腾起来了,裴瑾觉得奇怪,可是禁不住诱惑,还是一点点听了下去,然后就越听越难以自拔。而当鼓声掀至一个高点时,珠帘被掀开,几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走了出来。

裴瑾一看那些女人,眼睛瞬间瞪大了。只见她们一个个雪白皮肤蔚蓝眼睛,高挺的鼻梁红艳的双唇,媚眼咬唇间,别具异域的野性风情。身上的着装也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头上披着三丈长的纱巾,上身只穿着巴掌宽的束胸,而且还是薄透的,于是那丰润便盈盈欲出;裙子也只有胳膊长的,于是在腰肢的扭动间,那双腿间的密处便若隐若现…当真是勾魂夺魄之极。而在她们□出的肌肤上,还纹着各式各样妖娆的图案,看上去别提多令人有瞬间扑上去的冲动了。

裴瑾看着她们仅着几缕光着脚舞动着,时不时的再朝自己抛来风情万种的一眼,这热血都沸腾了…

米老头见状,则是笑得一脸算计——这才像话嘛,怎么能只守着一个女人呢!

嗯,米老头一直不满裴瑾不纳妾不找别的女人,十几年前,他还一直想着把自己的几个女儿塞给他,可裴瑾都是满口拒绝,理由是:我心上有人了。可把米老头给气得。所以那时候,他一直把颜世宁骂为红颜祸水,不过等到他之后听到了颜世宁的一些传闻乃至看到他本人之后,稍稍的改观了下,当然,对于颜世宁生了三个孩子就不再生了这件事,他还是很不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