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惕地看着他。根据近一两年与安灰狼周旋的经验,他脸上的表情越是温雅,语气越是柔和,就越是危险。

他一本正经道:“得好好补偿一番。你觉得三次如何?”

“呃?”

“不够?那四次?”他拉高右侧的唇角,再次邪恶地笑。

我毛骨悚然,忽然觉得一阵凉意。不是心里害怕的那种凉,是真的凉…因为这头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拉开了我的衣带,撩起我的裙子…

从前有个东郭先生,救了一匹狼反而差点儿被狼给吃了。

从前有一匹狼,披了羊皮混到羊群里,把整个羊群给吃了。

从前有个女人,给她夫君炖了一盅海马汤,结果——自己被吃了。

这头混蛋狼,居然连我的衣裳也没脱,就这么直挺挺地闯了进去!我被他按在墙角,翻来覆去横冲直撞,撞得头昏脑胀浑身无力之际,还能听到他带着喘息的声音。

“海马童子鸡?嗯?”他猛力一撞,我呜咽一声。

“劳心劳力?”他又是一撞,我再呜咽一声。

“有心无力?”他的手指钻进衣裳狠狠一揉。我终于忍不住:“…夫君…我错了…饶——唔——饶命…”

他低头吻我的唇,在我的唇角咬了一口,这才稍稍放松了力道,加快了速度。

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伴随着抓门声响起。别误会,那不是我,是门外的元宵。大概是听到我求饶的声音,以为我正被欺负来着。

雀儿的声音再次适时地响起。“不许进去!夫人正跟大人处理感情问题,打扰不得…”

我欲哭无泪…这哪里是在处理感情问题,分明是我单方面被处理!

这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晚上。书房里处理了两次,拖回卧房里又处理了两次。末了我实在忍不住睡了过去,彻底失去神志之前听见了一声欢快的鸡鸣。

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还有处理过度导致的怨愤羞窘恼火综合症。安锦竟然没去早朝,嘴角含笑撑着脑袋看我。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决定用沉默表示对这种单方面被处理的愤慨。

“阿遥真狠心,把为夫榨干后就翻脸不认人?”

我捂住耳朵,坚决不再受他蛊惑。现在想想,柳大夫的神情实在有些意味深长,莫不是还惦记着我当年在他心爱的医书上画了个王八,特意寻着机会报这一画之仇吧?

越想越有这可能…安锦这样子,像是需要吃那些药膳的人么?我追悔莫及。

身后贴过来一具温热的胸膛。安锦的手臂绕过我的腰,放在我的手指上捂着。“阿遥,对不起。”

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会道歉?我想翻过身去,却被他牢牢按住,从背后箍得紧紧的。

“我知道你想要个孩子。”他的呼吸在我耳畔,稍有些不稳。“有些事,我一直没对你说。安家的人,在子息上向来福薄,每一代都是如此。”

安锦细细地说着因果。也许是因为一种跟随在血脉中的病症,也许是因为安家祖先曾犯下什么罪孽,受到了老天的惩罚,安家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孩子,以前也曾经出现过双胞胎的情况,但没过多久双胞胎中的一个便夭折了。即便是这个仅有的孩子,往往也是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孕育得上。

不仅仅是这样。安家人在寿命上也比普通人短,几乎都活不过五十岁。安锦的祖父在四十五岁的时候便过了世。

我心中一震,如果这样说——婆婆二十七岁的时候生下安锦,如今已是四十九岁,岂不是只有一年便到五十大关?

“所以爹爹他总是想方设法对娘好。前些年,他瞒着娘找了许多养身的药方,给娘调理身体。其实娘心里很明白,但——”安锦的声音噎了噎。“祖父四十五岁离世,祖母却活到了五十五岁。这十年间,她一直思念着祖父,孤苦凄凉。阿遥,我不想让你也承受这种孤单,却又放不下…只怪我太自私…”

他的手攥得我的手指发疼,我却只觉得心口酸涩。

“没错,你就是自私。”我翻过身去,捏住他试图收去悲伤而显得僵硬的脸,笑着说:“不过好在我家的福缘宽广,我的曾祖母祖父生了六个孩子,一直活到了八十岁;我的祖母祖父生了四个孩子,现在也活得好好的;我爹娘——你也看到了,生了我们兄妹三个,身体还好得很。我一定也不差,就把我身上的福缘分一些给你,平均算来我们两个还能一起活到六十五岁,生两个孩子,如何?”

他怔愣了一会儿,渐渐也笑了起来。“好,就依你的安排。”

二十二章 冒名丑闻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阵,终于磨磨蹭蹭地起了身。安锦称病没有去早朝,本来连吏部的办公署也不用去,但吏部忽然来了人说是有紧急公务请安锦过去一趟。我虽然有些怨念,也只好送他走了。

送走安锦之后,我才想起忘了跟他说我见了薛妙音的事。之前跟她聊天聊得投机,也没问起她究竟是哪一位官员的亲戚。安锦既然知道薛妙音女扮男装的事,也一定知道她的来历,只好等他归来时再问个清楚。

然而安锦一直到深夜才归家,满面疲惫。我连忙替他张罗吃食,自然又把想问的事情给放了放,只好奇地问了问究竟吏部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原来今天有人拦了太宰大人的轿子,告状说兵部新进的官员里有人冒名顶替。

安锦说得轻描淡写,我却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官员被人冒名顶替,是一件牵连甚广的大事。处理不好,不仅负责甄选官员的文选司要遭殃,甚至整个吏部都会受到牵连,也难怪吏部急得把休病假的安锦也拉了回去。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后,涉案的官员已经被关押了起来,现在正在刑部进行审问。在这些涉案的官员中,除了兵部的那名冒名官员外,还有吏部文选司的一名五品主事,据说正是他从中安排,才令得这名官员成功地代人上位。

安锦显然很累,草草用了些饭食,倒头便睡。第二天破晓时又赶去早朝,一共只睡了两个时辰。

这还只是个开头。之后的好些日子他都是深夜而归,鸡鸣而起,我为他留了盏灯,却每天都等到睡着,醒来时已在床榻上,只有从身边略略凹陷的被衾和余温才知道他曾回来过。

就这么没日没夜地忙了好一阵子之后,这个案子终于渐渐有了眉目,证实了是那名文选司的主事受了那冒名者一笔不小的银钱,这才在选仕的过程中动了手脚,同时还买通了吏部负责官员入籍的稽勋司主事和兵部的一位郎中。

买官这种行为在大杞国是明令禁止的,这些财迷心窍的官员便用了这种卑劣法子,冒他人之名,夺他人之位。圣上得知此事后大怒,令刑部严办此事。

案子有了眉目,安锦终于也松了口气,趁着休沐日在家好好睡了一整天。

然而休沐日也不得安宁,这回不是吏部,而是刑部的人找上了门,这个人还是我的旧识,现任刑部五品主事的段常。

我担忧安锦的身体,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便自己去见了段常。段常见到我时也不意外,与我寒暄几句之后,提出有要紧的事想跟安锦谈谈。我有些为难,索性直接跟对他说明安锦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睡过个囫囵觉,有什么事能不能由我等他醒来再代为转达。

段常犹豫了片刻,郑重其事道:“这样也好。夫人,这件事极为机密,请不要对不相干的人提及。我原本只想向安大人问清楚一件事,是关于这段时间与吏部有关的一件案子。”

“是那个冒名顶替的案子?”

“不错。”段常点头。

“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真相大白了?”我疑惑地问。

“不,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段常的眉头纠得很紧,面色凝重。

原来段常曾在文选司的主事被扣押的当晚提审过他,他承认除了接受过一笔贿赂之外,还吞吞吐吐地暗示自己曾经也被某位大臣特别提点了一番,大意是让他答应帮助那名假冒者进入兵部为官。

于是段常在之后又多次提审这名主事,终于从一些线索里推断出这名大臣极有可能就是礼部的苏熙。苏熙本人并不算权臣,但他是礼部尚书苏荃的儿子。若此事当真与苏熙有关,那么苏荃多半也脱不了干系。

段常讲到这里,略有为难地瞟了我一眼,我却有些疑惑。既然这案子别有内情,该管的也应该是刑部尚书和侍郎,或者是监管官员的御史台,甚至可以直接上报负责重大案件的大理寺,跟管吏部的安锦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在休沐日特地来找他?

他停了一会儿,继续道:“我本打算让这位主事自己说出真相,谁知不久前他却突然改了口,完全否认了之前跟我说的那些线索,甚至否认了曾对我说过有礼部的大臣与他有过私下沟通的事,只说是自己收受了贿赂,才安排了一切。”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下意识地问。

他迟疑了一瞬,又看了我一眼。“一定是有人授意他要把这件事彻底担下来,不要供出苏熙。而据我所查到的情况,在他突然改口之前,安大人曾进牢见过他。”

“你的意思是,这个授意他隐藏真相的是安锦?”我疑惑道:“安锦为何要这么做?”

“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安大人做的。”段常叹息了一声。“这也是我来找他的原因。”

我明白,这件事关系重大,若不是因为我与段常曾经的一段交情,他绝不会对我言及。但我同样也疑惑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安锦做的,如果是他做的,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段常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推断出这件事跟苏熙有关,而主事也几乎是承认了,却没有留下口供,也没有别的人能够作证。如今主事矢口否认,眼看整个案子的一段真相就要埋没,他自然心急火燎地找上了门。

段常绝不是冒失的人,既然找上了门,他心中一定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认为安锦跟此事有关。我心里却清楚,以安锦做事的谨慎程度,若这件事真是他做的,段常决不可能再查到任何的线索了。然而他不见到安锦,怕是不会罢休的。

我只得请他稍作片刻,自己则起身打算去卧房叫醒安锦。段常忽然叫住了我,轻声道:“请夫人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查清楚此事再行上报,绝不冤枉好人。”

“谢谢你,段大哥。”我很感激他的真诚,于是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段大哥,其实你会怀疑安锦,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在主事反口之前去见过他吧?是不是还有别的证据?”

他摇了摇头,略一犹疑才说:“没有证据,但他有动机。”

“什么动机?”

“安大人平素与苏熙大人交好,而且…”段常有些为难,最后终于还是没再说下去。

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安锦不仅与苏熙交好,且在传言中与苏慧的关系也暧昧,燕丰城有不少人甚至认为安锦也是拜倒在苏慧石榴裙下的一份子,想必段常是怀疑他出于私心授意犯事的主事彻底抹去苏熙在这次冒名买官事件中的存在,卖了苏家一个人情。

安锦起身后稍作洗漱,神采奕奕地去了书房,与段常谈了小半个时辰。段常离开的时候满面歉意,直说自己太过莽撞,打扰了安锦休息。安锦神情温良淡定,赞他做事认真负责,两人最后如同知己好友般拱手拜别。

这是我能想像得到的结果。他不仅什么也没问出来,反而被安锦三言两语地打消了大半对他的怀疑。他和安锦,在心计手腕上实在不是一个段位上的人。不管段常是否还有继续查下去的想法,他最后的结局多半也是一无所获,不得不放弃。

段常只能放弃,但我自己却不能将这件事当作过眼云烟而忘掉。虽然为官者很难保持绝对的浊清分明,即使是好官,有时也难免涉及阴暗面,得用些算不上光明的手段,但这件事涉及到苏熙苏慧,若不问清楚,我心里总有个疙瘩。

安锦送走了段常,回头又见我欲言又止,敛去脸上温良的神情,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昨夜里刚落了一场小雪,花园的土壤上还有尚未融化的雪迹,地上有积雪形成的薄冰,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安府里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安静了点儿,连路过的婆子丫鬟都行色匆匆,脚下不发出声音。我生性喜闹,整个安府里却只有雀儿能跟我聊聊天说说话,其他人平日里很少看见,一旦有需要才会冒出来,简直是神出鬼没。

我和安锦沉默着走了一段,他忽然开口道:

“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

我停住脚。“为什么?难道你真是出于私心要袒护苏熙?”当然,其实我更关心的是跟苏慧有没有关系。

安锦把我的手捂进怀里,低低笑了几声,呼出的白雾濡湿了他的睫毛,使得双目格外清亮。“不是。不是因为苏熙,也不是因为苏慧。我这么做,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只是此事事关一些机要,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心虚又欢喜地转开眼。“我又没说苏慧。不说就不说呗,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

“嗯,你是没说苏慧。”安锦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我预感到醋坛子即将打翻,所以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安锦的话令我彻底地放了心,但隐隐地,我却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在表面的轻波细澜下,还有片看不见的暗涌正在渐渐逼近,而这片暗涌一定比表面上的波澜更加凶险。

不久之后,这件案子盖棺定论。涉案的那位主事和冒名者被流放,收受贿赂的相关人等皆被除官用不得录用,苏熙安稳地躲过了这一劫。

但我依然有些不安,尤其在白天。安锦和公公都不在家,婆婆不露面,雀儿有些走神,连元宵有时都显得有些烦躁。

于是我回娘家求助。爹爹曰:“根据史书上的记载,此种症状亦曾出现在明德皇后身上,后人总结为‘深闺怨妇情结’。”

娘翻箱倒柜,找了一本《生子二十术》塞到我手里,语重心长道:“生了儿子,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小妹拖我去逛街,把我的私房钱给花了个精光,得意地问:“还心慌么?”我摇摇头,咬牙道:“改肉痛了。”

大哥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地听完我的话,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愕然,大哥的意思是我当初就不该嫁给安锦?有那么严重?

他又幽幽地接了一句:“该怎么做…妹子,你说我该怎么做?”

我怎么忘了他刚跟妙音和好,感情日益深厚偏偏又还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女人,如今心里大概满是纠结,哪儿还有心思管我的事。但被他们这么一折腾,我倒还真就渐渐忘了这种不安,没心没肺开开心心地又过了下去。

这样的平静,一直维持到了岁末的谢臣宴。

二十三章 再见东宫

时逢岁末。按照惯例,杞皇陛下赐宴于丰瑞殿,以谢群臣。五品以上的官员皆须携同家眷参加,官员在外殿行宴,女眷则由皇后娘娘主持,安排在内殿行宴。

这样的场合,我敬谢不敏偏偏又躲不开。大臣家的女眷和宫中的妃嫔按照品阶由近而远就坐,品阶高的妃子夫人们高昂着头,轻描淡写地对待他人的奉承围绕;品阶低的妃子夫人们审时度势,判断出风头最盛的对象,蜂拥而上。在杞国的妃嫔内命妇中,自然皇后和七公主最受关注;而在外命妇中,又是太宰夫人以及礼部尚书之女苏慧最受吹捧。原因无它,许多人都猜测苏慧将是下一任东宫妃的人选,自然不敢怠慢。

当然,其实我也相当受到关注,只不过那些关注大多都来自于闺阁少女,或是好奇或是嫉妒,大半的原因是我嫁了个大众情人式的夫君。

时逢寒冬腊月,虽然殿外正是一片冰天雪地,但丰瑞殿里用了地龙,以热水的来回流动驱寒,且每隔五步便设一暖炉,故殿内暖如春夏。皇后娘娘身着九凤奔月袍,头戴芙蓉金冠,端庄尊贵,身旁规规矩矩地肃立着十二名御卫。

大乐奏过后,内外命妇齐俯身向皇后行跪拜之礼,并向皇后敬第一杯酒。皇后从司酒官的手里接过酒爵,举杯饮尽后,吩咐各自就坐。我的位置相当靠近凤座,身边是苏慧,斜对面便是七公主,颇有种腹背受敌的危机感。苏慧微笑着朝我颔首示意了一番,而七公主从头到尾地低着头出神,丝毫没往我这边看一眼。

妃嫔女眷们就坐后,皇后娘娘举起手中金爵,全场亦举杯。按照礼仪,这一杯酒是无论如何也要喝的,但安锦与我同来的路上特意嘱咐我不要喝酒,因此我先将酒含在嘴里,在袖子的遮挡下又将酒悉数吸进了手帕。

敬酒完毕后,终于开始轮番上菜。殿内的乐师开始奏出轻快喜悦的曲调,大殿中央有舞者翩翩起舞,女眷们低声地聊天敬酒,气氛终于舒缓了下来。

“安夫人。”苏慧笑意盈盈地唤了我一声。她打扮得素雅,在一片花红柳绿中倒显得出挑。“许久未见,最近可好?”

“很好。”我将脸上的神情调节到最妥贴的微笑向她回应。“苏小姐还是那么——美貌。”我不常说赞美的话,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绞尽脑汁也就挤了这么一个形容词。

苏慧轻笑,抬袖捂唇,眉眼温和优雅。诚然我知道她心里觊觎着我家夫君,但她毕竟没有像七公主那般明里暗里地发难,若我冷语相对将她视作假想敌,反倒显得小心眼儿。

“听安大人提起过夫人素爱书画,为何从不见夫人来流云社跟大家一起品诗作画?”

听安锦提及?我维持着无比妥帖的笑容:“妾身平日只爱画些乌龟王八什么的,恐难登大雅之堂。”

苏慧的神情微僵,很快又融化开来。“夫人说笑了。安大人常说夫人端敏贤淑,能娶到夫人是难得的福分。夫人与大人的感情甚佳,燕丰城里无人不羡。”

我的眉角抽了抽。端敏贤淑…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么…

恰在此时,一直沉默着的七公主忽然起身,捧着酒杯朝我走来。

“安夫人。”她脸上的神情哀艳颓丧。“年后本公主就将嫁往西凉,这一杯酒算本公主为从前的事向夫人赔罪…”

我连忙起身。身边的尚酒宫女将我桌上的酒杯斟满,苏慧亦捧了酒过来,准备一同敬酒。甚至连身在高位上的皇后娘娘似乎也朝这边注意了过来,看来这杯酒无法推脱。而在这么多人的注意下,我也不可能再利用手帕将酒吸掉,实在有些麻烦。

然而在前来的马车上,安锦面色凝重地对我说,这次的谢臣宴上可能会有些意外状况,让我小心应对。同时,绝对不要喝酒。

该怎么办?酒杯的边缘已至唇间,我灵机一动,双眼一翻气若游丝地“晕”了过去。

“夫人?”我的头重重地敲在地板上,好痛…周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惊慌的呼唤,又有不少手臂在我身上拉扯摇晃。“夫人!醒醒!”“安夫人她晕过去了!”

我心中暗笑。这么一来,总不能让我喝酒了罢?

喧闹间,还能听见皇后娘娘从容沉静的声音。“把安夫人送到侧殿,请御医过来。”

侧殿里很安静。我被放在松软的床榻上,随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透过床榻上的白罗纱可以朦胧看见两名宫女守在不远处,其余人都没了踪迹。看这情形,我只要在这儿装晕一直装到宴席结束就万事大吉。

侧殿很暖和,床榻上的被衾温软,熏了安神香。我正昏昏欲睡之际,只听得门口一声轻响。两位宫女轻声道:“皇后娘娘。”

皇后怎么来了?我心下微诧。不过是大臣的夫人晕了晕,至于惊动皇后,连宴席也不顾特地过来探望?

“你们退下罢。孙御医,安夫人在宴席时晕了过去。你替夫人好好诊治诊治,千万不得有丝毫遗漏。”

“是,娘娘。”

我连忙睁开眼,揉着脑袋做初醒状。“我在…哪儿?皇后娘娘!”

“安夫人。”皇后娘娘站在床榻外,神情端重矜傲。“你刚刚在殿上晕了过去。这位是宫里医术最为高明的孙御医,不如请他帮你诊治一番。”

“多谢娘娘,不过妾身最近是有些体虚,已经看过大夫了。大概是今晚不胜酒力这才——”

“夫人不必客气。”皇后娘娘退了一步,转过身去。“孙御医,替夫人看看。”

这语气肯定决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心跳如鼓,忽然有种才出狼穴又入虎窝的不详预感。

孙御医搭脉之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似有怜悯。

他随即起身,朝皇后拜道:“娘娘,夫人体虚寒凉,经络阻塞,是阴虚寒凉之症。”

“说明白些。”

“是。”孙御医又看了我一眼。“夫人体质特殊,怕是难以受孕得子。”

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皇后娘娘转过身来,面作怜悯地过来扶我。“难怪夫人与安大人成婚两年有余尚无子嗣。夫人请放心,本宫会让孙御医开些调养的方子,令夫人的身子早日好起来。”

我呆若木鸡状,点点头。“多谢娘娘。”

皇后和御医离开了偏殿,让我在此休息。我却趁无人时走出偏殿,一个人在殿外的花园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

我心烦意乱,不是因为御医说我不孕,而是发现自己自作聪明却反而上了个惊天大当,如今是有苦说不出。

之前柳大夫替我把过脉,我的身体向来很好,哪儿来的什么寒凉之症?但如今御医这么说,便是板上钉钉,不容反驳。皇后一定要你有病,你还敢说没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