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镐京百姓本想欢呼,可是见了这支队伍,却一度面面相觑,表情疑惑,搞不清楚这支队伍到底是去送新嫁娘,还是上阵打仗。

于是非常奇怪的,如此隆重华丽的成亲大队伍走过街道时,场面居然十分庄重严肃,一度寂静无声。连预备好要戏乐新郎的障车都被这来势汹汹的队伍惊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去行娱乐节目。

好在朱雀大街两旁的楼上有专人负责往下飘洒花瓣,五色缤纷、香气四溢的花瓣散落于队伍之中,呆愣半天的随行乐人终于反应过来,立即吹响乐器,这才柔和了这支送嫁队伍中过重的锐气,终于有了几分洋洋喜气。

驾驶昏车的新郎官倒是对刚刚诡异的场面一无所觉,胖乎乎的双手努力拽着八根马辔,转头向两边根本不认识的百姓打招呼。

他笑得十分开心,以致于一个拉不稳,两匹马跑偏位置,马车一阵乱晃,队伍随之也混乱起来。眼看圆溜溜的新郎官就要重心不稳滚下车去,这时候从帘中里伸出一只指甲涂着丹蔻的玉手,仿看似十分纤细修长,实则比寻常女子的手要大,而且极为有力,一把便拉稳了辔头,避免马车翻倒。

“是大长公主!”有人欢呼。

人们惊喜之时,这只手已悄然收回帘中。众人只能看见胖乎乎的驸马挠了挠脑袋,一脸憨笑地转头朝昏车中人道谢。

真是好白菜被猪拱了。

目睹这一幕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都在心中惋惜腹诽。

而经历过这场婚礼的人,事后回想起来,印象深刻的便是滥竽充数的迎亲队伍、仿佛出征一般的送嫁仪仗、还有马车失控后的“美救英雄”…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均觉得这个傍晚举行的,这场规格颇高的长公主出降,果然是十分、十分之怪异。

虽然,顾家二郎精心备下无数新鲜菜式——时下炒煎等技术并不盛行,菜肴多是炙烤煮,所食肉类也以牛羊为主,少有禽鸟海鲜。可是顾乐飞的厨子们从大靖各地搜集而来,精通各色烹饪,银针炒翅、广肚乳鸽、爆炒田鸡、滑溜贝球…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公主府的婚宴令前来道贺的京中上层圈人十分惊奇,好奇伸筷一尝,无不是瞪大眼睛,连叫美味,席间所供青梅酒更是被人一扫而空,连皇帝听闻后也忍不住命人送了酒菜入宫。

公主府美食好酒的名声在一夜之间遍扬镐京。

可是没尝到好酒好菜的人更多,他们对公主府的婚宴多么多么的特别毫无体验,只记住了自己围观到的婚礼过程,所以与顾乐飞的初衷背道而驰的是——

多年之后,人们津津乐道的,不是定国大长公主出嫁多么威风赫赫、排场奢华,也不是驸马爷多么纨绔肥胖。而是整场昏礼虽然皇帝重视,举办隆重,弥漫其间的那种古怪又可笑的气氛,还有女强男弱的颠倒关系,都让人深觉怪异。

所以,顾乐飞想要追求的“特别”的确有了,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特别”。

当然,很多年后,大长公主已不仅仅是大长公主,而那位被人认为是“拱了好白菜的猪”的驸马,也早已今非昔比。大靖最有权势的一对夫妇,当初所举办的昏礼竟然这般奇怪又好笑,无怪乎能让人们挂在嘴边许多年,百聊不厌。

第 21 章

入夜,定国公主府中婚宴,名门公卿子弟,三省六部京官,镐京有权有钱的人物皆云集于此,觥筹交错,彼此应酬,好不热闹。

丝竹管弦奏乐助兴,夜空升起火树银花,照得整座府邸霎时如同白昼。

胖胖的新任驸马爷,一贯被这些人物瞧不起甚至忽略的驸马爷,拿着酒壶酒杯笑眯眯地到处敬酒。今日大喜,即便在座的宾客对这对夫妻根本不看好,但是皇帝既然要给足大长公主体面,那么他们也绝不会使驸马难堪。更何况这位驸马今天八面玲珑,礼仪和言辞皆挑不出错处来。

满庭热闹,高峥却独立于廊下,端着酒杯,品尝杯中澄红色的青梅酒,望着北边隐约挂起了大红宫灯的婚房,觉得酒入口中,只有酸味,并无他人称赞的清甜。有不认识的女子想过来和他说话,却被走过来的高峦三言两语打发掉。

“大哥,姐姐特意叮嘱我来瞧瞧你,今日早些回去罢。”高峦排行老二,和高峥并非一母同胞,但被他称为姐姐的只有一人,端贵妃高娴君。

高峥摇头:“宴饮正酣,怎好离开?”

高峦走近一步,低低在他耳边道:“大哥,那日你特意改道公主府来见她,莫非以为姐姐不知道?”

什么?

高峥猛地抬头。

迎上高峥震惊中带着愤怒的目光,高峦不由在心中鄙夷,他的这位大哥怎么还是如此天真。

“那日跟着公主出门的两位宦官大人,眼睛尖得很,”高峦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姐姐将此事压了下来,陛下不知道。但是,没有下一回。”

高峥口中发苦:“吾知晓。”

另一头,司马诚的亲妹,皇八女明月公主司马彤带着一干女眷从府西往婚房而去,恰好顾乐飞的妹妹顾晚词也和友人们从府东过去,准备离开的高峥恰好接连碰上这两拨女人,俱都被阻拦半天不得离开。

尤其是顾晚词,眼底的失望一览无余:“可是府中招待不周?高大郎君怎么如此早便要走?”

高峥客气地笑了笑:“明日尚有公务要处理,今日不宜太晚。”

待他走远,顾晚词依然望着他的背影挪不动步子,她身旁的单苗轻轻捏了她胳膊一下,朝她摇了摇头。

顾晚词知道她的意思——即便你不介意做他的填房,顾家和高家也绝无可能联姻。大长公主,那是高家避之不及的一个人。

“吾知道,只是做做梦罢了。”顾晚词垂眸,低声轻叹。她的才情和书法在镐京很出名,都道她深得父亲真传,可是身为女子,读那么多的书有何用?家中这个成天琢磨吃喝、不干正事的哥哥,她同他说教多少次也不顶用,如今好不容易娶妻,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发现娶的是个烫手山芋。因为这位新嫂嫂,她与心中所慕之人更加不可能在一起了。

顾晚词的心中浮现出淡淡的埋怨。

公主府一角发生的这个小插曲,被一直注意高峥动向的顾吃目睹。作为顾乐飞“吃喝玩乐”四随从里最机灵的那一个,顾吃趁驸马爷敬酒间隙,向他耳语告知了这件事。

“哦?碍眼的家伙走了?不错不错,”顾乐飞笑得更开心,“本以为他今晚总会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没曾想这么安分,倒给我省事了。”

“那小姐?”顾吃问。

“无事,她还不至于那么没脑子,”顾乐飞又往杯中斟满酒,思虑片刻,又问,“已经这个时辰了,长公主可有用饭?”

当顾晚词一行人走到婚房前时,偌大的婚房已挤满了人,站在门外也能听见明月公主的高声说话:“皇姐,今日我可是全程观礼下来的,拜天地的时候,驸马跪下去居然差点起不来了!哎哟哟那一身肉抖啊抖,笑得我肚子痛!皇姐,虽说驸马长相喜庆,但影响行动也是不好,你日后该督促他保持身材,少吃些才是呢。”这是有意找茬了。司马妧入京前,明月公主一直是镐京最富盛名的公主,如今被司马妧抢了风头,她就偏要趁这女人成亲之时找回场子。

外头的顾晚词听在耳中,心生不悦。顾乐飞再胖也是她哥哥,她可以嫌弃,却轮不到别人嫌弃,皇帝的亲妹妹也不行。

不过此刻她不打算开口,因为她很想听听自己的新嫂嫂会如何回应明月公主的话,是赞同?还是驳斥?

“嗯…你是哪位?”

纯粹的疑惑,带着砂砾质感的特殊嗓音,全大靖可能也找不出第二个音质如此特别的女音,这是只属于大长公主的声音。

这问句一出,包括顾晚词在内的一干女眷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明月公主自司马诚登基后风光无限,虽然已嫁人,却仍然常常举办各种游猎行宴,镐京少有不知道这位公主的。

可是司马妧却是真的不知道。

她在西北二十年,和京中各种大小势力毫无牵扯。而居于永福宫中时,司马诚大概是担心女人会透露风声说出驸马的不好,怕她反悔,故而很少让除了高娴君以外的女眷,如妃子公主贵妇等接触她。和她谈事情的,不是官员就是内侍。

“此乃陛下亲妹,明月公主。”旁边有人替司马彤说话,语气里带着隐隐的炫耀。

“哦,”司马妧点头表示明白,“你排行第几?”

“吾行八。”司马彤这次自己亲自回答,还扬了扬下巴。她十分讨厌司马妧的态度,觉得胸口堵得慌,好像自己比她矮一截。

“行八啊,”司马妧点了点头,“看你所梳发髻,已经嫁人?”

“是,”司马彤挺了挺胸,仿佛这样就能秀出她的优越感,“吾驸马乃睿成侯长子赵择,如今正任朝议郎。”她言下之意,我家驸马一表人才前途无限,你看看你嫁的又是什么货色。

可惜司马妧完全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居然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已经嫁人了啊,果是时光如梭,我记得我离开镐京的时候,你该是还未降生吧?”

司马彤顿时一噎。干巴巴地回了一个“是”,立即生生觉得自己比她矮了何止一截,恨不能把那个“是”吞回肚子里去。

司马彤的心里燃起怒火。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拿行第压我!比我大上几岁,出身又好一点,有什么了不起吗?

其实,大长公主殿下真的没有恶意。

镐京中的皇族高官等等真是太多了,每逢一个不认识的人,她都十分希望这些人主动做一下自我介绍,好让她认识。可是某些人,比如司马彤这样的,偏偏觉得她应该认识自己,一点做自我介绍的自觉都没有。

对此,司马妧也是很忧伤的。

在门外听着的顾晚词忍不住微笑,觉得这位嫂嫂果真不愧她的大长公主之名,寥寥数语,生生压了气焰嚣张的明月公主一头,简直令人拍手称快。

于是她也带着身后的一些女眷踏入婚房,轻轻笑着向室内各种头衔的公主县主们行礼,打断明月公主的继续找茬,接下来又是一番女眷间的闲话了。

司马妧颇觉无趣,听见窗外夜空中升起的火树银花噼里啪啦声,她倒是很想去看看,而非坐在这里听几桌女人聊天。

这时候廊外忽然有侍女道:“好像驸马爷带人过来了!”

“快!快!盖喜帕!”屋中忽然一阵慌乱,喜娘手忙脚乱地去找帕子,司马妧因为嫌闷而扔了它,却不知道被谁藏了起来,一时居然找不到。

眼见本来就全是人的屋中又乱成一团,司马妧皱了皱眉,沉声道:“慌什么,找不到便罢了。需要避嫌的女眷先出去,喜娘留下,侍女把大门敞开。”

她实在是很善于三言两语解决问题。顾晚词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这位大长公主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场,莫名其妙就能让人信服,这种令人折服的气质是明月公主拍马也赶不上的。

只是…为什么她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似乎她的嫂嫂将一屋子各种位分头衔的贵妇公主们,通通当成了她的手下?

顾晚词的感觉很是敏锐,因为司马妧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一点出嫁的自觉,仿佛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多加一个人睡觉而已。

故而,她看见胖乎乎的顾乐飞后头跟着一群大男人挤进屋来,没有一丝羞涩感,反而眼前一亮。

那个最胖的一定是驸马了!

众人推推搡搡进来起哄:“闹洞房,闹洞房!”和顾乐飞不熟的某几个人喊得最凶,厚着脸皮、借着酒意,想要看这位上马击胡虏的英武长公主出糗。

进来的时候,顾乐飞被不知道哪个人压着肩膀和半个脑袋,难受得很,好不容易才推开了那人的胳膊,他一抬头,居然恰好撞上司马妧的眼睛。

和幼时一样的,琥珀色的眼珠。

十分清澈锐利的一双眼,不知道为何,她的眼里隐隐有奇异的亮光在闪烁。

在昏车上虽然她拉了马儿一把,但毕竟蒙着脸,隔着帘子,他看不真切。

此刻一身大红描金喜服的司马妧,负手而立,淡淡朝这边望来。她的妆容艳而不俗,发髻高高竖起,金饰珠玉点缀其中。前庭饱满,鼻梁高挺,两颊斜削的阴影使得轮廓更为立体,一双大红嘴唇非但不媚,反而更衬英气。

显然梳妆的人有意化出雌雄莫辩的美感。

不光是顾乐飞,进门的男人都看得有些发愣。

这个妆容,这份气质,和镐京中以艳为美、以柔为美的流行都太不相符。

不过却很美。

男人们往往说不上为什么女人这样打扮好看,只是凭野兽的直觉,反正好看就是好看。

原本闹腾的室内突然一下子安静了。

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她,顾乐飞的心中生出些许不悦。

他大喇喇地一转身,笑嘻嘻地对满屋子两眼发直的男人宣布:“那啥、要闹洞房,先扳手腕,赢过我媳妇的,才、才能闹!”他仿佛喝醉了一样,大着舌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回头对司马妧道:“媳妇,没、没问题吧?”

司马妧勾了勾唇:“甚好。”她从旁抽出一双鹿皮手套来,戴上,扫视众人一圈:“不要浪费吾的时间,力气最大的,上。”

她知道闹洞房是怎么回事。手下那么多士兵,成亲的时候有邀请她前去观礼,虽然她是未嫁的女人,不方便闹,不过看得却很多。

闹洞房,除了新郎新娘倒霉,其他人都很开心。

司马妧不想做这个倒霉的人,而且…她饿了。

她想早点结束,然后要吃的。

其实她的力气在西北军中也不算特别大。寻常骑兵可拉三石弓,她拉五石,周奇可拉六石,而田大雷能拉开七石弓。

七石弓是什么概念?历史上那位力能扛鼎的项羽,能拉开九石弓,已是超乎常人,空前绝后。故而七石弓,已经是非常不得了的大力士了。

司马妧觉得自己还算不上力气大。

不过,面对这些平日游猎走马一把好手的佳公子们,她却是绰绰有余。这些人或许骑术马术还过得去,但是若按挑选士兵的标准来看,能够得上进入西北骑兵队伍的,恐怕少之又少。

当最后一个自诩力气大的贵公子被司马妧一手压制,司马妧已是兴趣乏乏,挥了挥手:“你们撤吧。”

二三十个大男人面面相觑,都从各自的脸上看到了羞愧。男人们也是很要面子的,既然有言在先,又赢不过大长公主,哪里还好意思留下来。

“告辞。”

“告辞。”

“告辞。”

兴高采烈进来,灰头土脸出去。

送走了这群不怀好意的家伙,司马妧脱下手套,方才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顾乐飞,不止是他的脸,还有他全身上下,无一不被她打量了个遍。

他很白,皮肤也很好,不油腻,而且到处都是软乎乎的肉,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所以…

先捏哪里好呢?

不知道大长公主心中所想的驸马爷,只觉得被她盯得浑身发毛,没来由的就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莫非公主终于要对吾发难了?我就知道,行过军打过仗的人肯定看不起我这一身肥肉。

虽然已决定要好好待她,可是对方未必也是这么想。

顾乐飞心中不由十分忐忑,努力抬起头来,勉强地对司马妧讪讪一笑,想说点什么化解尴尬。突然,门口有个声音弱弱地□□来:“我、我能也和殿下比一盘吗?”

第 22 章

冒冒然插话的是齐熠,他特别好奇司马妧的力气到底有多大。不过他看出来顾乐飞不喜欢那群人闹洞房,所以刚才没吱声,更没出手。

万一他赢了,那群人是嘚瑟了,但是惹得小白不高兴,有损兄弟情义,多不划算啊!

齐熠真的想太多。

他上场,也不过是比刚才那群人中坚持最久的那个家伙,多坚持了几十秒而已。

怎么可能呢?齐熠不服,他很自信,自己和那群只会斗鸡走狗的家伙不同,他可是经常和人干架的,那功夫、那手劲,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

他怎么可能也输给司马妧呢?

“你还不错。”十分难得的,司马妧取下手套后加了一句评语。这并不是指齐熠的力气,而是指他的眼神,那种不甘心、不服输的执拗。

在沙场上,这是比力气更重要的东西,它能支撑住一个人不被打倒。

齐熠不服,捋起袖子伸出胳膊:“再来!”

“等、等一下!吾、吾、吾有问题!”旁边结结巴巴地又插入一个声音。顾乐飞回头,眯了眯眼,发现竟是单奕清这家伙。

他也没走,注视着司马妧和常人无异的胳膊和手,单奕清惊奇不已:“依单某所见,殿下至少能拉开四石弓,何止超过寻常男子,连军中大多数士兵也难以企及。这是后天采用某种方式所练,还是先天而得?楼家是否均有此神力?殿下是否比常人要吃得更多,更容易觉得饿?”

单大公子激动的时候,一点也不结巴。

这个人的观察倒很敏锐。司马妧感到颇为惊奇:“不错,吾可拉五石弓,天生如此,食量大约与普通军士无异,比寻常女子要多。”她想了想,又补充:“其实今日我没吃多少东西,此下胳膊已觉得没什么力气。”

“奇哉,奇哉,”单奕清不顾眼前人地位尊崇,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围着她绕圈子,“吾就知道,能征战沙场的女子必有过人之处,不知殿下除了力气大,是否还有其他特异之处?”说着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摸司马妧搁在喜桌上的胳膊,那小半截露在喜服外的麦色手臂,看起来也不比其他女人的手臂粗多少,怎么就能力大无穷呢,有趣,有趣!

遇上感兴趣的事情,单大公子是心无旁骛,更加顾不得尊卑有别、男女大防的。

可是他忘了,顾乐飞还没有忘。

“啪!”一只肉爪横空出世,以泰山压顶的气势,生生把单奕清那只纤细苍白的手拍死在案桌上。

“飞卿,你难道没有听到,殿下说她、饿、了?”驸马爷温柔地唤出单奕清的字,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现出浅浅的酒窝,挤得眼睛眯成细细一线,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看似和蔼可亲,实则让人不寒而栗。

某些时候单大公子的脑筋就是拗不过弯来,他愣愣地回答:“可、可以边吃边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