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天,好像也想不出云溯他有什么靠得住的。可从嬷嬷口中,似乎这场仗云苍也没得到多少好处…云溯这个人啊,我托腮无奈笑了下,他到底还是瞒着我一些事。

“你的这个样子,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屋中乍然冒出第二个人的声音。

心跳微微不规律了下,这个声音,是景晟?!我不免吃了一惊,听嬷嬷所说,这一时半会他在前线是脱不开身的,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刹那间我找不到合适的表情面对他,干脆仍躺在榻上,眯着眼:“太子殿下?”

“大婚的礼仪学得怎么样了?喜服的样式可还喜欢…”他走到我身边,顿了下带着说不出的疲倦低低道:“抱歉,阿衍,我忘记你看不见了。”粗糙的掌心抚上我的眼,略有些迟疑。

敏感地察觉到此刻的景晟与平时不同,悄悄收起了些锋芒,心平气和道:“没什么,喜服挺好的,后来改得很合身了。”原先那套喜服也不是不合身,就是缀上的珠玉宝石多了些,穿着没走几步我就踉跄着被绊倒了。景晟当时发了很大的火,要不是我出言求情,那几个裁缝怕是活不过第二日。

“那就好。”他的掌心停在我脸颊,忽然道:“阿衍,现在你是否还是不愿嫁给我?”

我平静道:“愿不愿现在都没什么意义了,阿衍现在人也在这云苍皇宫中了。我一个瞎子,纵是不愿又怎样呢?”

脸颊上的温度消失了,显见的,他生气了。我真是能耐,能把沉稳如钟的景晟三番两次气得不清。

“我知道你心中有个人,也大概知道那个人是谁。”景晟沉了许久的气,出其不意道:“我以为你是恨他的,你也应该是恨他的。可后来发生的事不在我掌握中,如果我预料到你与他共同逃难的那段过去,我一定从一开始就把你带走了。”

看样子,景晟他费了不少功夫去查了我的事。心底无声冷笑,若说云溯靠不住,景晟他又何曾相信过我?我们都是在这天底下最勾心斗角的皇室中成长起来的人,哪个没有比别人多生了几个心眼,哪个敢从头到尾地信任一个人?

“明天等你见过一个人,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心意。”这是我与景晟重逢第一日说的最后一句话:“别忘了,阿衍,他是害的你国破家亡之人。”

对要见的那个人我猜想了很多,连死去的方晋都带着一丝希冀地猜过了。可当他真正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觉得再往前走的每一步都那样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看我快乐~这文…还是尽量保持原来轻松的风格吧 至于复杂的那些阴谋啊什么的,考虑到下篇文去写吧…

一念执迷

因着昨天景晟对我说的那番话,本就睡眠浅的我更是辗转反侧整夜没怎么合眼,听着一声声更漏从夜滴到明。快天明的时候,吊着的心也不见稍稍放下些许,索性抱膝抵着床头对着一方黑暗发呆。

过去的,现在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不知怎地就回忆起小时候的事,竟大半是与云溯有关。这也难怪,那时候云溯的娘亲与我母妃是一族所出,来往比其他藩王密切许多。那时候我还小,云溯也小,彼此的个性与现在大不相同,简直可以说是截然相反。亏得我记事甚早,至今仍记得第一次与他见面时的情景。

那是中秋佳节,为了讨当时的太后欢心,各地藩王都奉诏入京,云溯也随他爹娘来了。我被母妃抱着坐在上首,一眼就看到了云溯。那时的他在样貌上早早显出后日一丝半缕的气质来。

不知是我的目光太过专注还是他这人天生比旁人敏锐许多,随众人跪拜在下方的他不露痕迹地稍稍抬起了头,我与他的目光对接在了一起。他微微一愣,我皱了皱眉,第一面给我的印象是我不喜欢这个漂亮得和陶瓷娃娃样的男孩子。现在回想起来,很大程度上的原因大概只是因为我嫉妒他长得比我好看…

再后来,许是因为我捉弄云溯表现的太明显,我的母妃和父皇竟然可怕地以为我和他两小无猜,有意和云氏结亲。彼时我连结亲这两个字都不太会写,只是听宫里的嬷嬷说就是以后我要和云溯过一辈子。和那个唯唯诺,比我还漂亮柔弱的人过一辈子?这对我着实是个沉重的打击,巧的是那日云溯娘亲病了,母妃带我去看她。看见云溯第一眼,我二话没说奔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你这个讨厌鬼!”

到底是年少不懂事,后来想想,那天云溯的表情其实很不大对劲,眼圈红红的,脸色也苍白的很。小时候的他本就生的文弱单薄,被我气势汹汹那么一推,一个踉跄没站稳,噗咚掉下了水池子。那是个大冬天,水池的水冷得刺骨,莫说一个几岁的孩子,就连下去救他的成年男子上来时面色都是青里发白。云溯被救上来时差点没了一条命,,可云王赶来时只淡淡说了句:“人还在就好。”眼神都没给云溯几个就走了,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站在门外,瞧不清睡在昏昏暗暗里间的他的模样,不可说我是不内疚的,但我始终没有跨进那道门槛。风呼哧呼哧地刮过天空,空荡又苍白,寻来的嬷嬷一看见我焦急地奔上来,拉我就走:“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在这?要是被过了病气,陛下和娘娘岂不是要怪罪死老奴了?”

被半拉半拥走时,我好似听到那凄厉的风声中夹杂着低低的哭泣,那种哭泣不是简单的伤心更多的是绝望。我回首,看到的只是黑洞洞的窗口。

这大概是我所见过云溯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不久之后母妃病逝,我被送到山中,我和他山长水阔,本以为此生已无缘再见,竟是难料缘分二字如此玄妙。

或许我和他之间还有难解的心结,亦有未知的困阻,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应会好好珍惜,珍惜现在所有来之不易的一切。

胡思乱想着时间飞速而过,殿外渐渐有了人声喧嚣。寝殿里守着的宫女蹑手蹑脚地进进出出,想是在换灯烛香笼。我伸了个懒腰,小宫女轻轻呀了声,犹豫了下带着丝惶恐问道:“奴婢吵醒娘娘了吗?”

我摇摇头,然后发现自己在帐内摇头她看不见,于是只得出声道:“没有。”

一夜没睡,声音显得有些嘶哑,那宫女也听了出来,立马道:“奴婢这就去给娘娘准备洗漱和茶点。”

我撑起身,正要下地,忽然心抖了一抖,感觉有什么飞速游走过心间,可又快的抓不住。

带着这种奇怪的感觉我拧着眉穿戴好,才在桌边坐下喝茶,景晟就来了。

我端着茶,吹了吹热气:“看来太子殿下很迫不及待啊。”

他大概从没见过我如此冷嘲热讽的模样,有那么片刻没吱声,过了会才不自然道:“我听闻你昨夜又没好眠,才特来看看。”估摸是盯着我看了半会:“脸色怎么这样差?”

我摸了下自己的脸,不在意道:“反正我又看不见。”

他听了后又是片刻沉默,郑重地若在起誓样道:“阿衍,即便穷尽我此生,也会治好你的眼睛了。”

治好又如何,若是此生天天我看见的都是穷尽我的这些城墙宫殿,还不如瞎了好。

陪着我用了些早膳后,景晟就带我去“见”所谓的故人。

心里到底是忐忑着,我害怕,害怕见到的那个人会是——被发现捉住的云溯。

可当我真的“见”到那个人时,却和见到云溯一样让我难以面对。

“丫头,这么久没见,又清减了啊。”师父虽在打趣,可声音明显苍老了很多。

我膝盖一软,就地跪了下去,鼻子酸溜溜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师父…”

“啧啧,以前从来不见你跪我,现在出去晃了圈倒真的懂事…”

景晟在旁轻轻咳了声,师父的声音戛然而止,咳了一通,他扶着带起我,感叹道:“你以前可不是那么爱哭的,丫头,都是要嫁人的人了。”

听着前半句我眼一热,又要流下泪来,可是后面那半句却生生止住了那些泪珠子。心陡然陷入了一片愈来愈浓的恐慌中,沉默了会,我哑着嗓子道:“太子殿下能否容我和师父说几句体己话?”

我以为景晟肯定是不会轻易松口的,孰料他很宽容大度地留我和师父在了一室。

景晟一走,气氛明显松弛了许多。缩头缩脑地站在一旁,往师父那“看”了一会儿,我抽抽鼻子:“师父,你打我骂我吧。如果不是我,方晋也不会和我一起出山,也就不会…”

后面的话梗在喉咙间,扶在我肩上的双手难以察觉地颤了颤:“你和方晋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当初我领了方晋回来确实存了私心。你父皇宅心仁厚,自你母妃去后于朝政上也是无心。你辛氏江山看着风平浪静,却早已暗潮汹涌。我便想着若能有个人在你面前替你遮风挡雨,护你周全也好。”

师父松开手,长长叹息一声:“他小时候我总是打骂他,嫌他不够争气,只会使些小聪明,气度胸怀总是有些欠缺。可…”停顿了半会:“都是造化弄人。”

之前听师父说话时便有所察觉,现在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了,师父老了…那个曾手握重剑一招一式教导方晋武艺,中气十足呵斥我的人,已步入老年,垂垂老矣。师父生平只收了我和方晋两个弟子,虽是师徒,却和寻常人家父子也没个相差。方晋一走,想必给他沉重一击。

只是方晋此事我仅仅从云溯那听过,至今他遇害过程却不分明,遂开口道:“师父…师兄,他是怎么去的?”难以开口却不得不问下去:“是意外还是为人所害?”

师父沉吟未语,良久缓缓道:“消息传来时我正在东海之上,来不及赶回。待我日夜兼程回来时,山中已多了一尊衣冠冢,而你也下落不明。我找寻多日,才听说你在云苍,便赶过来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安然无恙,否则,在无颜面对方老爷子后我也无颜面对先皇了。如今看你在此生活无忧,倒也叫我安了几分心。”

“师父。”我唤了声,踌躇了下,道:“你能带我走吗?”

师父的呼吸一顿,在漫长而不安的沉默后,他道:“虽有愧先皇所托,无力复国,但你嫁于云苍太子却不失为一上策,也配得上的你的身份。”

“我并喜欢他,”我急急道:“又如何嫁他?!”

“那你想嫁谁?”师父的声音忽然变得干冷,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我仍能感觉他投射在我脸上的锋利目光:“你心中的人是谁?”

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堵在我喉咙间,我该怎么对师父说,我喜欢上了云溯,和自己的亡国仇人在一起了?我说不出口,至少现在直接面对他,我说不出口…

“我怕就怕会出现今天的局面!”师父怒其不争地一甩袖:“当日他来接你时,我远远观望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他对你存着别样心思。那时我就颇为担忧,可后来闻说他待你苛刻,又听他给你赐了婚,以为你们再无交集。可没想到,你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你辛氏一脉,父亲兄弟皆死在他手中。虽然你与他们无多亲情,可你毕竟流着辛氏的血,你想过你该怎么面对你母妃和父皇的在天之灵吗?!”

师父步步紧逼,让我面上隐隐作烧,不敢抬头面对他。

他沉沉吐了口气:“何况,我怀疑方晋的死也与他有关。”

“不可能的!”我断然道,他知方晋与我的情谊,必不会对他下手,也没有理由。

师父似被我斩钉截铁的口气所激怒,猛一拍桌道:“你可曾亲眼见过事发过程?我当初教你的,你都忘了吗?”他话语中有无限失望:“云溯弑君夺位,而方晋一心护你,他自然容不得自己的臣子即是整个方家拥护一个前朝遗孤。你莫忘了,在江山大业前,儿女情长堪比云烟。他处心积虑将你带出国师府,接近你,真的是因为对你动情吗?若是对你有情,当年在你被遣送到国师府时为何不出现?”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胸闷气短的很,站住的双脚也失去了稳当,慌忙间摸索到身侧的柱子牢牢扶稳。

没人再说话,我紧紧傍着柱子,身子微微发抖。

师父见此情景,也知将我逼得太紧,口气逐渐缓和:“现在回头为时未晚,我观这云苍太子非池中之物,将来他登基为帝,你便是一国之母。或许复国之路,还可有所图谋。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你的身子,你的…眼睛。”

我很庆幸现在是看不见的,这样至少在此刻避免了我直面于师父的煎熬。

“师父…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鼓起力气我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师父:“云溯与我们辛家有什么仇?”

“仇?”师父念着这个字,又叹了口气:“哪是什么仇?不过又是桩孽缘罢了。”

在师父娓娓道来后,那些零碎的感觉,终于串联成一条完整的前因后果。当真,是一桩孽缘。

送走师父,我独坐在房中,门吱呀一声,我知道是景晟进来了,却当没有发觉。

“我以为你见了你师父后会开心些,太医说你忧思过甚,才致以夜不得眠。”景晟立在不远处淡淡道。

我轻声笑了笑:“劳得你费心了,我确实解怀了不少。”

“可你的眉头却比方才皱得更紧了。”他走近,手指抚过我每眉间,仿佛要将那些皱纹给抹平。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只是明白了一些事,想通了一些事而已。”

握在掌心里的手微微一顿,片刻他一笑:“看来我终于做对了件事。”

我笑而不语。

时间飞快,还有三天就是我与景晟的大婚之期,我没有再见到云溯,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良心发现,回来填坑…

大结局(真的结局了!)

大婚前夜,一群宫娥为我穿喜服,折腾到后半宿,老嬷嬷才放过我,让我略做休息。

窗外浮着无数盏红灯,仿佛将这皇城一片夜色映成半边天的明霞。

“娘娘?”愣神间,捧茶而来的小宫娥小声唤了声。

大梦初醒的我默默接过茶,小宫娥顺着我眼神望着满城锦灯,眼中露出艳羡之色:“听闻曾经有个天帝迎娶天后时就放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盏的天灯,当真是神仙眷侣。殿下为了此次大婚,也命人赶制了这般多的明灯,虽比不得天上之物,但其中情谊却不比那位天帝少上一分。”

“天帝么…”我低头吹了口茶,看着皱起茶面,没来由一阵心烦意燥。手一扬就想砸了杯子,最终忍了忍,放下手。

“娘娘你怎么了?”小宫娥的神情既惶恐又莫名。

我倚着窗棱,闭眼静了静神:“你可知道那个传说后面的故事?”

她摇摇头。

我将目光调转向通明天空:“那位天帝虽娶了天后,但二人并非一族,不得天上神仙待见的天后娘娘独自一人来到凡间,最后在凡间孤独死去。”我笑了:“不是一类人,纵使走到一起也是对不得善终的怨偶罢了。”

小宫娥痴痴呆呆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被我的故事吓着了还是被说这个故事的我吓着了。

“如果说你和景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你和云溯就更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了。”师父的声音冷冷在背后响起。

头上冠着沉重的凤冠,使我懒得回头,依旧懒散地靠着:“师父你错了。我和云溯其实都是同一类人,自私,任性,懒惰…只不过他习惯了张扬,而我没有他那样嚣张跋扈的资本。”

“你说这么多,如今他还不是坐在自己的皇位之上,看着你嫁给别人吗?”师父永远这么一针见血。

心底某处被这一针戳得正着,短暂沉默后,我道:“那又如何呢?师父,你曾教导过我。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除了自己外谁都不能依靠。即便我是喜欢着云溯,也设想过身处现在这种局面会怎样。但终归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从来没想过完全地依赖云溯,将希望完全地寄托给他来救我。”

“哐当。”那边收拾妆台的一个小宫娥打翻了个珐琅瓶,幸而没碎。她紧张地透过珠帘看过来,噗咚跪倒在地。

我扬扬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至于师父更不会计较这些琐碎之事,宫娥如蒙大赦地擦了擦额角汗。

“衍儿,云溯不是我的对手。”师父话中有话道。

我笑笑:“我知道,所以我根本没想要他来救我。如果他真来了…就算我求师父,师父也不会放过他是不是?”

“那你…”

“那就让他死好了。”我轻描淡写道。

婚时紧张,师父没说多久话就被进来的嬷嬷有礼地请出去了。

嬷嬷进来是为我补妆和再嘱咐一遍行大礼时的规矩,我把玩着手里的流苏簪子,举到眼前看了看。嬷嬷赶紧念叨着:“这么尖利的东西,娘娘莫拿到离眼珠子这么近。”

“嬷嬷。”

“嗯?”她凑近过来,冷不丁被我扬手刺中了穴位,就见她软软倒下。旁边递来花簪的小宫娥顿时手一僵,我一个眼风扫去,她转身就要跑。跑到半途却被方才打翻珐琅瓶的那个宫娥一掌劈晕。

我一怔,看着那纤细苗条的宫娥冷眼冷眉地走过来,忽然大笑出声,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抱着手,高高地俯视我:“笑够了?”

声音冷飕飕地怪瘆人,我擦去眼角的泪水:“云溯,没想到你穿女装还挺好看的。啧啧,比我好看。”

他一手拧了拧我腮帮子,洌艳的眸子里寒光闪烁,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看着我。

我本还叫着疼,后来被他这么看着也不叫唤了。

他说:“我要真死了,你怎么办?”说完几乎就立刻露出了悔色,大概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水准很娘娘腔,很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眼角的泪水汇聚成行,徐徐滑落下来,他怔住了低低道:“阿衍…”

“你真这样问,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大概只有到了那时候我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会狼心狗肺地继续活下去,还是一刀了断了自己随你而去。”我佯装冷静地哽着声道。

“你不相信我,阿衍。”这个小心眼的人还对刚刚我和师父的对话耿耿于怀。

“是,我不相信你,但你也不相信我啊。”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我道。

他弯腰搂着我站起来,额头抵着我的额,淡淡道:“是,我是不相信你。但是,我爱你。”

气氛难得的甜蜜温馨,但片刻后我仍不得不提出个大煞风景的问题:“那有我师父在,有满皇城的禁卫军在,你这是在准备带我一同送死么?”

“你觉得呢?”

“我觉得,要从这里逃出去恐怕有些困难。”我含蓄道。

“本来一个景晟没什么,最主要是他请来你师父。”他难得认真地蹙着眉道:“若是再过个两三年,我或许与你师父能打个平手。”

“那咋办?”看他露出愁色,我也不由地跟着发愁了:“我死了可就是一尸两命了。”

“…”他有点呆地看着我。

我愁眉苦脸地回视他。

他深吸了口气,却不料被呛着咳了好几声,最后说出话可以算的上镇定,但尾音仍能察觉出明显的颤抖:“阿衍,真的吗?”

“嗯!”我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他滚烫的吻映在额头:“我会护你们平安。”

这件事我本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他,因为当初发现自己不对劲时我偷偷让玄正给我把了下脉。把完脉后,玄正很是担忧地告诉我,之前我受过很重的伤,体质虚弱,这个孩子十有□保不住。强行生他下来,我自己都有性命之忧。

可是我想要这个孩子,从小离开父母身边的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有一半的血脉是属于他的。我本做了最坏的打算,人生在世太短,而我和他一路走过来又太过坎坷。或许这回我就真嫁给了景晟,与云溯再也不见。那总让我留下一星半点的念想也好。

至于景晟那边,我总会有办法来应付的。

殿中偏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奉命伺候我梳妆的楚良娣柔声道:“娘娘,内务府储司的元师父来替娘娘改媳妇的样式了。”

我有点无措地看向他,他轻轻一笑:“进来。”

朱红门开启一线,几人低头鱼贯而入,最后一人进来的竟是玄正。

玄正看了看我,转向云溯道:“时间不多,皇寺此刻没有人在。你与阿衍快速换好衣服,随我佯作去皇寺点长明灯祈福,然后从偏道出宫。”

云溯点点头,眸光瞥向后面那几人,其中一人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来。

我惊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辛宓满含泪水地看向云溯,眼神既哀且怨,看我时就只剩下厌恶和憎恨了。

我看了看云溯,忽然明白了楚良娣所说的“偷梁换柱。”辛宓与我毕竟是姐妹,若是咋一看,身段形容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可她不是一向恨我至深么,为何会甘愿做这有来无回的替身。在场的人都明白,一旦被发现,辛宓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她自己有何尝会不知道呢?

两行泪水从她脸颊上落下,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云溯淡淡地看着她:“你放心,你的家人已经安置妥当了。”

她身子一震,最后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走过来,任由楚良娣替她擦去泪水,化上浓艳的妆容。

我从来不自诩自己是个好人,可这番情景我看了也是于心不忍,扯了扯云溯的袖子。

他握住我的手,冷冷道:“你以为那时候是谁将你我的消息通风报信给那些逆贼的吗?”

辛宓一直低着头,在我们离开时才哭着道:“陛下,我只想要辛衍的命,并不想伤害陛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