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姑娘打算如何?女子青春年华不易,总是耽误也不是回事。”琼函无奈接口。她其实很想说,她被司寇昊折磨得已经够累了,府里还有四个,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想再和她纠缠,但想想还是忍住了。其实她回府的时候就已经见到古醉月等在这里,这般辛苦想来定有什么想说想做的事,以这女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情,她还是顺水推舟的好。

古醉月对于琼函配合的态度很是满意,灿然笑道,“我自然会等他,一直等到他觉得,我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她话语诚挚却明显带着挑衅之意,嫣然的笑容下更是有几分胸有成竹的意味。琼函嘴角闲闲挑起细小的弧度,忍不住将她自上而下又打量了一回,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笑容,她在后宫里见得太多,没想到嫁给司寇昊竟也要面对这般场面……

“驸马,想来古小姐有话和你说,不如我们改日再去?”可惜,这种事情她实在提不起半点应付的兴致。

司寇昊的脸瞬时就黑了。感觉到手掌里那双冰滑的小手有抽回的迹象,他冷冷瞥了一眼古醉月,回头弯眸软声道,“婂婂,我陪你逛秋市。古小姐的感情之事,与我何关?”

“昊哥哥!”古醉月显然对于司寇昊的冷脸早已习惯,她心头泛出些苦水,表面却依旧是明丽的笑容,“你们也去秋市,不如一起罢?”说完便将一汪柔媚的眸子眼巴巴地转向琼函,显然知道这里作主的人是她。

琼函嘴角抽了抽。她不得不佩服这女子的功力,羞涩,矜持什么的,于她来说怕是半点也沾不上边了。

“那便一起罢。”她当然不至于同情此人。她实在是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目的能让她有勇气当众摆出这般不顾颜面,不顾羞耻的姿态?就算今天她强势推辞而去,他日这女子必定会再寻借口而来,倒不如就此了结为好。

古醉月见琼函欣然应允,立马无视司寇昊冷冰冰的臭脸,面露喜色地扶着一旁的丫头便要跨上马车。

“慢着!”一把泛着青光的剑鞘拦在面前,管家熙月不知是何时出现,她抬手向身后做了个手势,便见一辆较小的马车晃悠悠地驶了过来。

“以姑娘的身份,尚不足以和殿下驸马同车。”熙月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不再理会一脸尴尬的古醉月,转身恭敬地问琼函,“殿下,可要奴婢唤青乔陪您一起?”

“不必,有驸马护着我,不会有事。”琼函淡淡一笑。方才她被司寇昊拽了出来,青乔尚未来得及跟出来,想来也是去办她吩咐的事情去了。以司寇昊的武功,逛个街还不至于有大问题。

司寇昊显而对这句话很是满意,两眼弯弯笑如和风清雨,“婂婂,你信我便好。”

熙月瞥他一眼,自顾走到马车前对车夫又关照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临了又对暗处的暗卫打了几个手势,看样子很是不放心。

“她不信我!”司寇昊指指熙月的背影很不爽,低头使劲挠了挠掌中冰滑的小手以示不满。

琼函但笑不语。

……

昱朝皇城一年一度的秋市很是热闹,但因为过了午时,两边摊贩多数用完午饭正在休憩,只余少数无聊的摊主互相搭讪着闲聊几句。

见到琼函一行人缓缓走来,这些人识趣的都停下话题,急切热情地招呼起来,更有几位奔放的外族女子死命地拽着司寇昊便不肯放手。

“公子,看看奴家这里的东西,保准公子喜欢。”

“来这里,来这里,奴家只收五成银子!”

……

琼函被那奴家二字给激得头皮一麻,下意识便松开了司寇昊的手。这家伙今天打扮格外惹眼,锦袍玉带无风自动,莹润乌眸风流含笑,举手投足间一派华贵风仪,怎一个俊字了得。

其实,但凡这市集上有的新鲜物件,尘函宫想必早就有了,临走前熙月眼里的意味她又怎会不明?但一来她想探探古醉月的意图,二来也是想看看司寇昊到底想玩些什么花样,他打扮如此风骚,想必早就算计好了今天这一出。

不知何时,司寇昊已安然脱身,他似笑非笑地揽住她的细腰,慵醉的语调里带着几分憎憎然,“婂婂,你便如此轻易就放开我了吗?”

“我只是让你看东西更方便一些。”琼函回以浅笑,掩袖捂住两旁路边投来的脂粉怨气,自然,还有古醉月欲加复杂幽怨的眼神。

司寇昊无奈地摇头。他想和她独处一会,便就这么难吗?府里有那四个,外面还有这么些不识趣的……

“昊哥哥!”古醉月柔媚声音不适时地响起,令司寇昊握着琼函的手又紧了几分。她站在一个长须老者摊前,手里拿着块鲜翠欲滴的翡翠,水灵灵的眸子忽闪忽闪十分殷切,“这个送给瑾姨,可好?”

琼函眼角睨了一眼,心下叹了口气,这姑娘选东西的眼光,她还真是不敢苟同。司寇府虽不是大富之家,却也是京城望族,哪里会看上这些翡翠珠玉之物?

司寇昊蹙了蹙眉,很不情愿地走了过去。毕竟她是在帮自己母亲买东西,他也不好太过冷落。

自然,他是拖着琼函的手走过去的。

“此物府里多的是,月儿不必费心了。”不知为何,他此时觉得叫她月儿有些别扭,若不是多年来随着母亲叫成了习惯,还真是想马上改口。

“哦!”满腔热血被浇灭,古醉月神情有些失落,嘴里犹不放弃地嘀咕道,“我看这翡翠状似冰莲,想着夫人或许心疼那朵丢了的珍药,想买来给她安慰一下的。”

她旁边的丫环掩口眨了眨眼,显然那是不屑的嘲笑。

琼函只觉一股冷意从足底漫到了心口。世间女子有恶毒的,她却未见过如此过份的,当着司寇昊的面这般挑衅,是要报复他即将成亲还是别有用意?

知情人都晓得,那冰莲花于司寇夫人是救命之物,当着儿子的面讥笑他丢了娘亲的命,这种心态连狠毒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司寇昊低垂着眼,半晌不语。

许久,他抬眸弯了弯唇,眸底波澜不兴,语调平平却隐有戈马冰刃的怒意自四周漫腾而起,“古醉月,从今日起,不许你再踏入我司寇府半步。”

古醉月显然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她从袖中摸出一绽银子扔到摊主手上,继而便运力将那块翡翠狠狠地摔向地面,冷然讽笑,“你以为我想去?司寇昊,你我之情当同此玉,他日你来求我之时,别怪我翻脸无情!”

不待他答话,她抬步款款走到琼函面前,从怀里摸出个泛着陈色的小木盒,显然是年岁久远之物,“帝姬殿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琼函摇了摇头,“姑娘不妨直言。”此时的古醉月,才是真实面目罢?将他们引来这里,为的是什么?

“这是自我四岁起,跟着他身后一点一点拾的,也有他玩腻了扔给我的,我一心期许着要嫁给他,从十五岁等到现在,足足三年,可是我等来什么?”她仰头忍住眼里泪水,眼眸环向四周正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强自笑道,“从小他便不让我近身半分,此时却从尘函宫一路牵着你走来,我便知道,我是等不到了。”

言罢,她转头戚戚然看向司寇昊,眼神突然变得狰狞,“既是我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帝姬殿下,太子和你说的话,你不会不记得罢?还是你宁愿为他一时的柔情所惑,去做颗可笑的棋子?”

“婂婂,太子和你说了什么?”司寇昊低头急急询问,心下隐隐有些不详之感,古醉月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琼函脊背明显一僵,语调勉强维持平稳。

司寇昊勃然变色,阴沉着脸薄唇紧抿,袖下的手掌已然握上剑柄,“古醉月,你竟然挑拨离间?”

“我就知道,你对我不会客气,能看到你恼羞成怒,倒也值得。”古醉月嘲讽地大笑,忽而转头看向路边的巷口,但见那刺目的阳光下,有十数道青色人影正持弩伏在檐上树间,影影绰绰,严阵以待。

“就这点人,也想在我面前动手!”司寇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睥睨着她,轻声地吐出一个字,“滚!”

与此同时,他腕间扬起点点银光,毫不留情地刺向古醉月的面门!

他武功远在古醉月之上,为保琼函安全更是使出全数功力,剑势凌厉疾若飘雨,气势如虹直取要害,不消一会,但听‘锃’的一声,古醉月手中长剑猝然落地,她嘴唇抖如秋风瑟叶,一字一句凄如怨咒,“司寇昊,我恨你!总有一天,我要你跪着来求我!”

“滚!看在古堡主的份上,我今天不取你性命!”司寇昊的声音没有半丝温度,他衣袂扬起,凛冽肃杀的剑势反手袭向正满脸怨毒扑过来的古家丫环,‘扑’的一声,一道血口赫然醒目。

琼函叹了口气,她不过难得出来一次,竟是这般不消停。环顾四周之下,暗卫显然已经和那些青衣人交上手,看上去倒并不是很吃力。以这条街的位置,想来流烟宫的人手很快便会赶来。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几名青衣人默契地纵到司寇昊的身后,嗖嗖几声,数道尖锐的弩箭势不可挡地向她直直射来!

琼函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施展轻功逃开?正要纵身之际,却见司寇昊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转过了身,一招燕回巢犹同铜墙铁壁般稳稳将她护了个严严实实。

还好,琼函松了口气。忽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何刚才全身力气竟然提不出半分?胸口处更像是有细浪翻涌般滚滚不绝,让人透不过气来,意识迷糊间,她依稀听到古醉月诡异破碎的声音,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蚀月,蚀心蚀魂。”像是来自黄泉的咒怨,凄毒无比。

若有若无的异香,从地上那个破旧的木盒中传来,苏槿,居然是苏槿花香。原来,古醉月竟然是这个意图……

她知道蚀月之毒最终会忘记一切,是以早已看淡了一切。却不料,那世间早已绝迹的苏槿,竟会在此时出现。

“你在乎的人,从来就只有一个。”古醉月的声音轻如破絮般的消失在风里,“该来的人很快便会来,司寇昊,我也得让你尝一回伤心滋味!”

琼函用力闭了闭眼,摇摇晃晃,头疼欲裂。

早已忘了的,为何要想起?

那个人,那段岁月,还有那些早已被她忘却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的源源不断冲撞而来,令她无处遁逃。

“钰……”费尽力气,她只能吐出这一个字。她依稀看到那个曾无比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终而将她和他圈成了一体。

“婂婂,”耳际的声音绵似春风,温润如水,那紧紧揽在她腰际的手,箍得她胸口呼呼的疼。

她忽而觉得委屈,委屈得想要流泪。

甚至,她能听到泪水滴在手背的声音。

她从未听到他这般沙哑无措的声音,还有手背上令她瞬间便清醒过来的温软触感。

往事一角

两旁的摊贩不知何时已撤得干干净净,整条街空荡荡的很是安静,仿似这里就从来不曾有过热闹繁华的秋市。

空气里飘荡着腥甜的血腥味,四处可见青衣人的尸首,艳红的鲜血从那些已然没有半点气息的身体里汩汩不停的流出,提醒着这里刚刚历劫过一场恶斗。

古醉月没有走,她抱胸站在不远处的青石桥下,颇为满意地欣赏着眼前这一幕生死相依。她这一生,从未这般畅快过。

那紧紧抱着琼函帝姬的紫袍官服男子,并非即将与她拜堂的驸马司寇昊,而是之前不久才在御前悔婚的司寇府大公子司寇钰。

此时的司寇昊,像个入定的僧徒,伫在那里动也不动。

“婂婂,你说什么?”司寇钰脸上向来温和淡定的神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惶恐和惊乱。他低头专注地凝着怀里的女子,修长的手指,无措地抚过她苍白透明的脸庞,“你再说一次,我听不清。”其实并非听不清,而是难以置信。

“般若剑法,”细弱微咛的声音十分脆弱,飘忽得像是在云端里传来,“你师父说,那一招心如止水你练得很是精妙,只可惜,执念未消,终不得法。”

“婂婂……”司寇钰半跪的身形几不可见的晃了晃,面色瞬间煞白犹如灰烬,“你便是那夜夜吹埙相伴之人?”

这些年来,父亲之死让他痛不欲生,他拼命苦练剑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仇人亲刃于剑下。那人的埙音,似是明白他心底最深处的颓然和挫伤,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如丝如缕,春风细雨般拂去他心底的狂躁……而每每当他回首,却寻不到那人半点踪迹。他曾一度以为,那是师父所为……不料,竟是眼前这女子。

“不错。”琼函长如蝶翼的睫毛颤了颤,她的眼睛忽而睁开,如一泓盈盈秋水渐渐明亮,莹粉的唇角扬起几许淡淡的笑意,“司寇钰,你的剑法练得怎样了?”

“你到底是谁?”司寇钰唇上血色倏地褪得干干净,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自那以后,他曾追问过师父,可曾吹埙相伴?师父被他问得不耐,终而只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吐出了四个字,“是个女子。”

女子……那天他宴辰之日,当霜月脱口说出那七色流火对般若剑法大有裨益之时,他心下便有些欣喜。当他见到百里冰的第一面,他便隐隐怀疑,那个曾在多个风雨夜里与他相伴的女子,应该就是她……可是,令他意外的是,竟然是琼函——这个他以为荒唐不羁,难为妻子的女子。

琼函轻轻叹了口气,“你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拜他为师,无奈他嫌我资质不够,于是,我只能每夜悄悄看你练,只可惜即便如此,我还是学不会。”身为流烟剑法的传人,她无法抑制对般若剑法的好奇……只是,这世间万物终究还是讲求个缘字。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我可以教你。”司寇钰低沉的声音里暗含着痛楚,不知是悔还是憎。那些经年的往事,早已蒙上了一层灰尘,此时被她柔软的细语不经意地扯开,竟是鲜亮得让他无法避视。

琼函不语。许久,她忽然抬眸微微一笑,“我忘了。”她是真的忘了,也不想再记起。她曾以他为夫,是以会关心他的一切,如今那一切,不过是诸多往事里的一段罢了。

“忘了……”司寇钰低语,他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白,捏得她腰间一阵刺痛。

“你,放开我,好痛。”琼函痛呼。

“是不是因为蚀月?”无视她的推拒挣扎,他转过头,脸色阴沉地看向古醉月,一字一顿地开口,“解药!”

古醉月笑得柔媚,睁大了满是喜意的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钰哥哥,你不会不知道蚀月是没有解药的吧?”

司寇钰脸色一黯。是的,蚀月无解,他又怎会不知?只是,这满腔的怒意又如何渲泄?

“嗖”的一声,一道黑色流光迅速从他袖间疾射出去,直逼古醉月的咽喉!他此时唯一的想法,便是取了这个控制她娘亲又暗害琼函的罪魁祸首!

古醉月脸色白了白,她已经没有力气躲开,留在这里,不过是想要看到那个人的伤心欲绝,岂料那人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被定住了身形,脸上连半丝表情都没有。

这样的反应,远远不够!

“住手!”清咤的娇喝声响起,一道素色身影翩然而至,轻纱遮面,眸如秋水,正是被数名粉衣少女簇拥之下的百里冰。

“她不能死。”百里冰淡淡瞥了一眼司寇钰,神情犹豫地看向他怀里的女子,此时,她是该将琼函抢过来,还是……饶是她曾跟在琼函身边多年,亦不知此时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个怀抱,她是否愿意离开?

琼函眯眼瞪了她一眼,不语。来得真晚。

“小钰儿,她死了,你娘的盅就没法解了。”鬼医从那几名粉衣少女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嘴角挂着欠揍的笑。

司寇钰怔住,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琼函,无意识地抓住她正在挣扎的双手,轻声道,“别动。”怀里的人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却努力抗拒着想要离开,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不好得让他想立马把她扛走,许多许多事情要仔细问个明白。

“百里冰来了。”琼函愤愤然,张口便咬向他的胳臂,不料却起不到半点作用。这个向来温润似水的人,今天却偏偏如此固执得不肯放开,就连倾绮所扮的百里冰来了,他竟也纹丝不动。

“你告诉我,后来那半年,为何不来吹埙了?”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清月似的眼眸中漾着些忧伤的浅雾,“你为何从来不告诉我?”

“我忘了!”琼函恼怒地瞪他,眼角恨恨地睨向鬼医,此情此景,他居然还有心思看笑话,而那个人,竟然像是怔魔了般的动都不动,这个样子,不知明天又将会在京城传成什么样子?

身穿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的工部侍郎,抱着他未来的弟媳死不撒手,而他的弟弟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她这剩下的半年日子……还真是不清静。

“蚀月蚀心,所有的一切她都会渐渐忘掉。”鬼医总算是好心地开了口,笑眯眯地捋着袖子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他低身捡起地上那个陈旧的木盒,凑到鼻间闻了闻,深深吸了口气,神态间很是怀念,“竟然是苏槿花香,多少年没有闻到了。”

“带我回府!”琼函冰冷的声音响起,激得鬼医一个寒战。

百里冰等人快步走了过来,淡声道,“大公子,还请放开殿下。”

司寇钰沉默。他垂睫想了良久,终而轻轻扶着琼函站了起来,唇角的笑容淡如水迹,“百里姑娘,你大病一场,声音倒是有些变了。”

百里冰怔了一下。眼角不着痕迹地滑过琼函,眸底闪过一丝盈盈的笑意,“你我见面次数甚少,公子许是听错了。”

“哦?”司寇钰微微一笑,继而轻轻叹了口气,“我却不知道,流烟宫何时竟为皇家效力了?”

“殿下有恩于我,自当如此。”百里冰回答得十分干脆。

琼函趁两人说话之际,终于挣开司寇钰的怀抱。她低头揉了揉红肿的手腕,转身走向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身影。

“司寇昊?”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没有反应。

“驸马?”又唤了一声。

“再不理我可走了?”她真不明白,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对她不闻不问,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她倾以终身?

忽然,身边传来古醉月得意刺耳的笑,那声音似凄似怨,刺得人头疼欲裂,“琼函!尊贵的帝姬殿下,你可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什么?他自小所有的事情都会让着他大哥,你们之间那么多的过去亘在中间,他还能当作没事一样与你拜堂?他当叫你大嫂还是娘子?你破坏他们兄弟之情,唯一的结局,便是被他们兄弟二人先后鄙弃!”

“疯子!”低沉暗哑的声音骤然响起,随着‘啪啪’两道清脆的耳光,竟是司寇昊和百里冰同时闪到了古醉月的面前。

百里冰素手扬起,毫不留情的又是两个耳光,“古家堡生出你这么个女儿,活该被夷为平地!”

“你说什么?”古醉月不可置信地惊声尖叫,娇弱的身躯如筛糠般地颤抖着,疯了似地扑向百里冰,“什么叫夷为平地?是谁做的?”

“哧——”百里冰掌风过处,轻而易举地制住她的穴道,冷然道,“夷为平地,本姑娘还嫌不过瘾呢!”她低头阴恻恻地凑到古醉月的耳边,“自你碰到鬼医起,就该知道,你的末日不远了!”

“你!”古醉月倾时满脸泪水,娇艳的唇边溢下一丝鲜血,她直直地看向眼前神情冰冷得没有半点表情的男子,“昊哥哥,一定是她,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叫这些人杀了我爹娘,你要帮我报仇!”

见他无动于衷,她放声凄厉大吼,“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女子,既然已经想起了那些过去,你为何不去求你的父皇,你应该嫁给钰哥哥,而不是抢我的昊哥哥!!!”

从她在司冠府里见到鬼医的那一刹那,她便知道一切将要败露,她知道不论是司寇府也好,还是那个人也好,都不会再放过她。可她却不甘心司寇昊和琼函就此恩爱缠绵,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也要阻止他们在一起,这个她守了半生的男子,她不惜以身养盅,绝不甘心只换来这样的一个结局!

“你古家堡做了什么事心里应当清楚!”风中传来琼函若有若无的轻叹,她声音不知是悲还是怜,“古醉月,你若是早些年好好与我商量,我定然设法成全你和司寇昊,可是如今……”

她转眼看向司寇昊,正撞上他幽深乌润的眼瞳,下一刻,他便像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双手死死地扣住她的肩膀,沉声道,“你要如何?你想说什么?”他话语毫不含糊,眼底却有些迷惘,还有些艰难的挣扎。

琼函抬手拍拍被他勒痛的肩膀,莞尔笑开,“如今你已是我的驸马,又岂有将你让之于人的道理?我就是死,也是你司寇家的人。”

司寇昊不知是喜还是怒,玉似的脸庞瞬时涨得通红。忽而,他嘴角一撇,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慵醉的声音似细雨滑入浅塘,“不许你再提个死字。”

他声音带着六分委屈,三分犹疑,还有一分淡淡伤怀,“不就是吹埙,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后你天天吹给我听,好不好,婂婂?”他无法忽视她吐出的那个饱含情意的钰字,那样轻轻的一个字,却将他刺得浑身麻木,虚软无力。究竟那是怎样的过去?能让大哥露出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调,就连百里冰来了,他也不闻不问?

琼函沉默。良久,她抬眸浅浅一笑,“你不介意我是个水性扬花之人?”

司寇昊身子一僵,咬牙憎声道,“我早就说过,过去的事情便过去,管他是谁,且……”他眼尾扫向司寇钰和百里冰,“大哥他已有意中人,你只会是我的娘子。”

“哦?”琼函眯起眼眸,“确实,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想起和忘记已经没有区别。你大哥将与百里姑娘成亲,我们该好生恭喜才是。”她转眸瞥了一眼鬼医手里的木盒,唇角笑意渐深,“倒是苏槿花得好生留着,万一我以后忘了你,倒能时常提点一下。”

古醉月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为何这个女子的心思,她半分也看不透?她原以为可以用苏槿唤起她的记忆,不料竟会是这样的反应。那个人明明告诉她,司寇昊和琼函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既如此,她手里唯一剩下的筹码,是否还管用?

司寇昊顿了顿。他顺着琼函的眼光睇了眼那木盒,眼底闪过一丝锐色。继而,他回头看进那一汪深泓的秋水湖底,温软的声音似春水般轻柔,还带着些执拗意味,“你不许忘。”

琼函垂睫。许久,她嘴角渐渐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放心,你连风言他们都能不计较,如此用心良苦,我又怎会忘了你?”

司寇昊认真地凝了她半晌,终而眉眼一弯,缓缓笑开。

司寇钰默默转过身,绵密轻垂的长睫下,看不清半点情绪。他的背影孑然萧寥,步伐有些急促,行至百里冰身前时,他忽而顿住脚步,温润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百里姑娘,过几日皇后生辰,皇上想见你一面。”

“进宫?”百里冰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眼光轻轻划过正靠在司寇昊怀里的琼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在皇后面前,这戏该怎么唱才好?

欲盖弥彰

“下官护驾来迟,请帝姬殿下赐罪。”九门提督罗大人策马疾驰而来,后面跟着数十骑衣鲜铠甲的护卫,煞是威风凌厉。

远远见到一地血色,他惊得马蹬子都没踩稳,‘嗖’的一下纵身腾出,额头抵地,冷汗涔涔,“殿下情况如何?下官该死,下官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