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参见权倾王。”边上,侍卫们统统下跪行礼。

玄衅的手上拿着汐奚的画像,他居高临下站在施夜面前,“她在哪?”

四目相接,施夜出了神,仿佛跌入那汪无比的冥黑中,他闭上眼睛,好不容易从玄衅的凝视中挣脱出来,“这人是谁,我并不认识。”

阿蛟站在玄衅的身后,面纱外的两眼定在施夜身上,她一语未发,神色却异常沉重。

“权倾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属下这就让他开口。”侍卫说完,拿起长鞭欲要挥去。

玄衅侧首,一个凝视,犀利的眼神硬是令那侍卫将举起的手放了下去,他踩着步子上前,再度问道,“汐奚在哪?”

语气平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平和,可听在施夜耳中,却像是符咒般令人惶恐,他抬起头来,才看了一眼,便避开视线。

这名男子,令人有着难以直视的畏惧感,那双眼睛,鬼魅妖冶,犹同恶魔修罗。

“我…我不认识汐奚。”

玄衅微微正起身,负在身后的手,将那张画像捏在掌心中,修长的手指紧握,阿蛟秀眉微蹙,知道主子已经动怒。

施夜不经意一瞥,瞳仁咻地睁大,他看见玄衅眼中闪过的那抹紫晶色,诡谲异样,这样的男子,究竟同汐奚有着怎样的关系?

他埋下头去,想起初遇汐奚时,她身上满身的伤,眼中划过转瞬即逝的疼惜,他咬紧牙齿,暗暗下定决心,今天,就算他们将他打死在这,他也不会说出汐奚的下落。

130 无奈离开

玄衅低垂的眸子睨着他,阴沉而冷酷,边上的侍卫欲要用刑,却见男子摆摆手,“放了他。”

“权倾王?”

“如此也逼问不出来,何必脏了手。”玄衅背在身后的大掌松开,施夜眼见那画像飘到自己面前,两名侍卫松开绑住他双手的绳子,同时,将他脚下的石块移开。

两脚落地,腿却抖个不停,那种痛觉,像是双腿被生生锯掉般,施夜装作漠然地扫过地上的画像,他勉强撑起身,腿抖得几乎撑不住整个身子。玄衅见他走近,便错开一步,将身子挡在他面前,“如果见到她,替我带一句话给她。”

施夜抬头,望入那双深邃的眸子,玄衅紫晶色的瞳仁闪出几许诡异,声音不大,却清晰冲撞入每个人耳中,“让她乖乖回来,要不然的话,我会亲手断她后路。”

施夜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心里的很多疑惑被吞咽回去,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还是重复着先前的那句话,“我并不认识他。”

“你 —— ”手握长鞭的侍卫见他如此态度.便要上前制止。

“让他离开。”玄衅意味深长地睨了施夜一眼,他薄唇魅惑轻勾,点下头后,带着阿蛟离开了大牢。

深夜的街上,鸦雀无声,施夜踉踉跄跄地拖着身子向家中走去,沉重的步子在地面上窸窣传开,手掌撑着墙沿,一个个血红掌印斑驳其上。每经过一处,他都停下脚来将那些画像撕扯下来,昏暗的烛火偶有两三盏亮着,走了许久后,他能看见不远处,家中的窗内,那盏透出来的橘黄。

施夜站住了脚步,他翘首以盼,这时候回家,娘和汐奚定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正等着他。肚子好饿,要是现在手上能捧上一碗热粥,定是比那山珍海味还要诱人。

他深呼出口气,晚风萧瑟,施夜衣衫单薄,感觉到冷的难受,被鞭子撕开的皮肤正往外淌着血,他仁足片刻后,毅然提起脚步向相反方向走去。

“汐奚,他回来了吗?”施大娘披起衣衫,从屋内走出来。

“娘,”汐奚站在门口,两眼不断张望向远处,“还没有呢,要不我出去找找吧?”

“还是等等吧,不知道这傻小子现在在哪,出去也是白找。“施大娘拉住汐奚的手,将她带到屋内,“你别站在外面,小心冻到了,那小子从小就野,没事的。”

汐奚扭过头去,施夜做事向来有分寸,除了上次采药,从未晚归过。莫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伤口处,被风一吹,更是火辣辣的疼,施夜拖着疲惫的身子不断向前,精神越渐倦怠,他已经记不清走了多少的路。前面,是一座山林,如今,里面白雾萦绕,走几步就看不清身后的路。施夜余光扫向身后,玄衅如此干脆的将他放回去,定会让人尾随其后,继而通过他找到汐奚的下落。

他拨开荆棘,几乎是全力闯进去的,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下来,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仿佛能听见鲜血落在树叶上的脆弱拍打之音。施夜一路向前走去,这个时候,他要尽快脱身,不能让玄衅找到汐奚。

阿蛟跟在身后,几名侍卫因不熟悉地形而迷失了方向,她足尖轻点,身形轻盈跃起后落在一颗参天大树的枝桠上,俯瞰下去,除了绿草丛生外,并没有人的影子。施夜一手抱住身边的树枝,稳了稳身形,将自己藏在身侧的灌木丛中。

女子放眼望去,秀眉不由皱起,这样的山林,要找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她双足落地,朝着身边几人说道,“回去。”

施夜其实就在他们不远处,只不过被雾气挡住了去路,这儿,也成了他最好的藏身之处。

几人越走越远,不多久,外面就恢复成先前的宁谧,施夜在原地呆了好一会,确定无人后,这才拨开灌木起身,大步朝着家中方向跑去。

汐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用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她翻个身,刚要闭上眼睛,却听得“砰 —— ”一声,原先阖上的木门竟被用力撞开,她急忙爬起身来,定睛一看,见是施夜倒在了地上。

“哥!”汐奚大惊,施大娘听到声音忙坐起身,见他满身是血,显然被吓得不轻,“怎…怎么了?”

汐奚将大门关上,两手用力拉着施夜站起来,“怎么会这样,哥你怎么了?”

“汐奚,快离开,”男子嘴里一个劲重复着这句话,二人合力将施夜挪到榻上,施大娘吓得魂不守舍,急忙扯开他的衣服,“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伤?”

汐奚俯下身一看,“这是鞭伤,哥,是谁打的?”

她语气急迫,男子却是充耳不闻,一个劲用手推着汐奚的肩膀,“快走,离开这,不要回来。”

汐奚站在床前,施夜显然是意识模糊了,他挥着两手,推着施大娘喊道,“快走,离开。”

“哥,你好好看看,我在这。”汐奚抓着他的一手,目光扫过他胸前,她面露犹疑,将藏于他前襟的画像一下抽出来,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一张小脸失了原色,瞬间变成煞白。

“权倾王…”施夜陡地抓住汐奚的手,他吃力地仰起上半身,两眼微睁,“快走!”

“权倾王?”汐奚面露吃惊,她弯下腰,急迫问道,“你看见他了?是不是他将你打成这样的?”

“这是怎么回事?”施大娘担心不已,忙将准备好的热水放在床头,“什么快走,什么权倾王。”

“他说,让你回来,要不然的话,他会亲手断了你的后路,”施夜大掌紧握住汐奚的柔荑,汗水夹杂着血腥在二人手中传开,“你快走,离开这远远地,千万别回去。”

“哥 —— ”她眼眶泛红,“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城内,贴满了你的画像,”施夜声音干裂,嘶哑着开口道,“我想去把画像撕下来,却不料他们早就守在了那,我真没用…”

“哥,你别这么说,”汐奚帮着施大娘将毛巾绞干,“你快睡一会,天一亮我就去大夫那给你抓些药来。”

“汐奚,来不及了,”施夜着急地起身,也不管是否会牵裂身上的伤口,“等到天亮,说不定会全城搜捕,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施大娘隐约听出事情的严重,她放下手里动作,忙将地上的画像捡起来,“汐奚,你快走,这个时候出去,兴许还能出城。”

“我若走了,你们怎么办?”一旦搜城,施夜和大娘必定躲不过这劫数,“我要留在这。”

“找不到你,他们不会为难我们,”施大娘将汐奚推出去几步,“你留在这,反而是连累我们,快走!”

汐奚几乎是被用力推出大门的,施大娘二话不说便将门关上,对于那敲门声,完全不管不顾。施夜撑起身,望向门口,“娘,你——”

“傻孩子,我若不那么做,汐奚是不会走的。”她狠下心来,继续给施夜擦着身上的血渍,过了许久后,索性将灯吹熄,汐奚在外面站了片刻,想起施大娘所说的话,也觉有理,她拉了拉前襟,向外走了出去。

玄衅若找不到自己,应该是不会为难林城的人,毕竟他们都只是百姓。

这么想着,汐奚便加快了步伐一路向前走去,此时的街上,完全不复白日里的喧嚣,宁静而祥和,她将小脸微微仰起,这种地方,注定不属于自己。汐奚嘴角轻挽,勾起几抹苦笑,看来,她应该习惯劳碌奔波的日子才是。

最后站住脚步,望向那个家一样的院子,在这儿,她有着太多的快乐,只可惜,这样的生活,她始终得不到。

扭过头去,汐奚小跑着向城门口而去,在即将接近之时,她陡的两眼放亮,及时顿住了脚步。

闪身来到墙角处,只见不远处的城楼上,正站着一抹她熟悉的身影,那是阿蛟。

她在的话,那么玄衅…

汐奚抬头望去,果见玄衅身着黑色长袍,正迎风站在阿蛟几步开外.傲然挺立的姿态,桀骜不驯的神色,正毫不加以掩饰地呈现在人前。

边上,侍卫首领躬身领命,只见玄衅低着头在他耳边几声轻语,汐奚见那人点下头后,朝着城楼下轻挥手里的旗子,不出一会功夫,就见城门被推开,城外,数不清的人马突然冲了进来。

那般架势,并不像是冲着她而来,汐奚顿觉不解,只是缩在墙角继续向外探望。

进来的人群全部集中在城楼下,一眼望去,足有上千人,身后,有人将城门关闭,明亮的火把,更衬得士兵们手里的剑器锋利烨眼。

不远处,有个壮汉挑着担子向城门口走去,汐奚认识,那是东大街的李家儿子,天天都要出城做些小生意。

男子见那架势显然是被吓住了,他转过身去想要离开,却不料被骑着马的侍卫给发现,只见那人勒住马僵飞快上前,在对方才跑出去几步远时,刀光一闪,正中其后背,男子还未来得及哼一下,便当场毙命。

汐奚双目圆睁,忙用两手掩住嘴角,将一声惊呼压下去。

131 屠城身归

城楼上,侍卫首领扬起手里的棋子,用力挥动三下,汐奚只见最前方的战士策马扬鞭,率先冲入林城各个方向。

男子的尸首被千军踩踏,挑出来的那框菜,也已经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汐奚看着不远处高大的战马踢开百姓的屋门,再见之时,已是刀光剑影,以及那猝不及防的呼救声伴着惊恐,从四面八方传来。

鲜血溅在白色的纸糊窗上,伴着猛烈的撞击,有些人甚至还在睡梦中就送了命。

转眼间,这世外桃源,就成了人间炼狱。

汐奚望向城楼上的男子,她轻咬着菱唇,顿觉痛心疾首。忽而,脑中闪过一抹空白,她忙缩起身子,避开人群后,朝着来时的方向大步赶回去。

衡上的厮杀,犹在继续,一阵阵惨叫声铺天盖地而来,汐奚回到家时,只见那座小屋已经起了火,施夜同施大娘双手被捆,从屋内被推了出来。放眼望去,二人显然不相信眼里所看见的一切,施大娘望着遍地残骸,只是一个劲重复低喃道,“怎,怎么会这样?”

骑在站马上的将士居高临下,扯开嗓门吼道,“就是他,带走!”

“你们放开,我儿子做错了什么?”施大娘歇斯底里的与人对峙,那种害怕冲击着她,令她再难冷静。

“老不死的给我闭嘴,再给我喊一句老子就宰了你!”将士举起手中长矛,刺到施大娘喉咙前。

施夜见状,忙用肩膀将施大娘推开,并将其护在身后,“不要伤害我娘,我跟你们走。”

“施夜,施夜,你们想干什么——”

“娘,我不会有事的,”施夜朝着施大娘使个眼色,“要杀我的话,我早就死了。”

两名侍卫过来推着施夜向城楼方向走去,施大娘则被留在了原地,她痛哭流涕,欲要跟上前,却被几人用力推到在地。

街上,不断有逃窜出来的人被杀害,尸横遍野。一名男子好不容易抱着孩子从家中逃出,却始终躲不过追击,被阻杀在苍子里。骑马的将士面无神色,地上的孩子从父亲怀里挣扎出来,蹲在边上一个劲地哭.“爹,爹您怎么了,爹您醒醒啊 —— ”

马上的男子并没有赶尽杀绝,勒住马僵掉了头,汐奚放眼望去,这才发现对方所击杀的,都是男子壮丁。她悄然走上前,将那孩子拉入怀里。

“汐奚——”施大娘原先被吓坏了,见到她,这才跑过来,“你怎么还没离开。”

“娘,城门被堵住了,我没法出去。”汐奚两手捂住那孩子的眼睛,将她抱起来后,拉着施大娘躲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施夜也被抓走了。”

汐奚望着施大娘脸上的担忧,一手覆上她的手背,“娘,在我没出现之前,哥他不会有事的。”

手心里,冰凉一片,施大娘犹豫再三,这才抬头望向身边女子,“汐奚,你老实告诉娘,你究竟是谁?”

她双唇紧抿,耳边,厮杀声依旧不断,孩子躲在身边一个劲地哭,她双眼对上施大娘,眼眶微有湿澜,“娘,对不起。”

“这么说…”施大娘心里已有预感.一瞬间.她面容仿佛苍老了许多,布满皱纹的手放在汐奚脑袋上,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你和施夜,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娘,您不怪我吗?”汐奚拉着她一边袖子,心里酸楚不已。

“娘怎么会怪你呢?”施大娘拍着她的一手,满目慈祥,“娘将你赶出去,也是没有办法啊,要是他们不找来,我们一家三口就这样过,多好。”

“娘,您就和我的亲娘一样。”

“傻孩子,”施大娘听到她话里面的哽塞.心有不舍.“娘看得出来.

你一直过得不开心,你的心里面,还有好多事没有放下。”

“娘,”汐奚挽着她的手臂,眼泪顺着两颊滑落下来,“为什么我逃来逃去,到头来,还是要回到原先的地方?”

“孩子,这就是缘分啊。”施大娘心疼地望了她一眼,“孽缘也好,情缘也好,只要有这缘,人和人之间,没有那么容易割舍下的。”

汐奚静默地听着,施大娘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叫夫妻吗?那是命,若两人真有夫妻之命,不论兜兜转转错过多少次,最后还是会到一起的。”

“夫妻?”汐奚抬起身子,将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可惜,我们之间是回不去的。”

“汐奚啊,”施大娘轻叹了口气,将她的一只手拉过去,“娘心里,其实也存有私心,娘一直都希望你能做娘的儿媳妇,可有些事怎么能勉强的来呢?越是在乎,就会对对方越苛刻,心里面容不下一粒沙子,那样的话,只会变成互相折磨。也许,你可以找个人平淡过一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争吵一句,可要是让娘选的话,娘情愿选择那种苛刻,至少,心里还有在乎,心还是活的。”

“娘,我们之间,太多的事已经解不开了。”汐奚两手捧住小脸,神色倦怠。

施大娘将她拉过去,脸轻蹭着汐奚的头顶,“不要想了,走一步算一步,我们哪算得过老天呢?”

“娘,我要找娘——”边上的孩子哭闹不止,汐奚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等到天明,你就能见到娘了。”

她靠在角落中,无力阻止,玄衅明显是有备而来,这次出动的并不是黑暗势力,而是军队。

不知从何时起,外面的厮杀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悲戚哀痛的痛哭声。汐奚扶着施大娘站起来,原先繁华的街道,如今堆满了死人,血流成河。女人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丈夫,可那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一时间,惨不忍堵,血腥味催人欲呕。鲜艳的血有些已经干涸,顺着狰狞的泥土蔓延进砖缝间,身边的孩子哭着上前,拉住一个女人的手臂,“娘,娘,爹没有了——”

施大娘流着眼泪,用袖子不断擦着眼角,汐奚不知,若她知道下令的就是玄衅,她还会同自己说起先前的那番话吗?

巡查的士兵察看着地上的尸体,发现还有一口气的,就补上一刀,有些女人孩子上前拼命,均被不费吹灰之力的推开。

人群被圈围在中间,汐奚和施大娘任由推搡,剩下的人均被带到了城楼下。

惨绝人寰的屠城,却独留下毫无抵抗力的妇孺。悲恸久久无法散去,哭声更是令人心碎。

汐奚抬头望去,堆尸如山.他脚踩千万杀戮,那双邪恶的眸子穿过人群,“躲够了么,出来吧。”

人群中,只有哭泣声不断,直到男子开口,那喧闹才慢慢平复下来。

人们抬头望去,想看看这个下令杀了自己丈夫、儿子、父亲的人究竟是谁。孩子们看清楚后,有的直接钻到了母亲的怀里,那人,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很是可怕。

“妖怪——”汐奚的身边,孩子吓得哇一声哭出来,她心里陡地一惊,忙将那孩子揽到自己怀里,并用一手紧捂住她的嘴。心,在听到那个词后,狠狠的一抽。

城楼上的侍卫一个个煞白了脸,侍卫首领凶恶吼道,“刚才那话是谁说的?”

底下,鸦雀无声,汐奚急的手心里面全是汗,双手用力捂着那孩子的嘴不让她再说一句话。

汐奚低下头去,只听得他阴魅启音:“你们谁要敢藏着她,我便扒了谁的皮。”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对方要的是谁,边上,施大娘突然抓紧汐奚的手,将她藏到自己身后。众人惶恐不安,玄衅站在城楼的最高处,目光一一掠过人群,身侧的阿蛟依旧面无神色,只是眉目间,隐约能瞅出几分紧张。

“来人,准备!”侍卫首领突然下令,只一瞬,城楼上不知何时竟冒出了无数弓箭手,明晃晃的箭头,开始瞄准人群。

“是谁,他们要找的是谁?”有人慌了,乱作一团,“究竟是谁?”

“娘,我不想死,娘,我怕——”

刚受过惊吓的孩子们又开始哭闹起来,场面陷入混乱,玄衅负手而立,银丝随风舞动,在弈弈升起的暖阳照射下,更显邪佞残酷。

弓箭手拉开架势,随时都有攻击的可能,汐奚双手放开怀里的孩子,她拨开人群,向外走去。

“汐奚。”施大娘拉了下她的手,女子回过头来,淡淡一笑,“娘,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法子吗?”

她笑着拨开施大娘的手,从汐奚的笑眼里,却能看出泪的晶莹,施大娘不舍,追出去几步,边上的人群眼见汐奚走出去,都将路让了出来。她,就那么站在了城楼下,抬起的视线,与玄衅俯瞰的目光相遇。

有人认出了汐奚,从二人的对视间,察看出些许端倪,丧夫丧父之痛再度被挑起,“难道如此的杀戮,就是为了她吗?”

汐奚如芒在背,单凭玄衅的一句话,就能将她逼入死角,她回过头去,看见相邻们一双双仇恨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有人已经蓄势待发,随时都会冲破士兵们的人墙。那么多熟悉的人中,汐奚唯独看见施大娘擦着眼泪,脸上,只有疼惜,没有责备。

她轻轻喊了一声娘,毅然转过头去。虽然隔得那么远,玄衅却还是能看到汐奚眼中的悲戚,他喉间轻滚下,朝着城下说道,“你们都是邻国逃来的人,在这私自圈拢建城,未免节外生枝,难道不该杀吗?”

士兵们将尖锐的长矛指向众人,心里虽然有恨,却没有人再敢说一句话。站在玄衅身侧的阿蛟手握长鞭,眼角轻眯,手指紧了紧。

“自己上来。”男子目光落向远处,没有看着汐奚,这话,却是对她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