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自己来就行。”汐奚接过施夜递过来的窝窝头,轻咬一口。

施大娘抿着笑,喝了几口薄粥,两眼睨向二人,施夜浑然不知,只是将盘子里的小菜夹到汐奚碗里。

晚饭过后,外面的荷塘内传来蛙声阵阵,春风撩人,令人自醉。

汐奚信步来到湖边,她双腿屈起,两手撑在船头,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背影萧索,说不出的怅然,施夜默默来到她身后,睨着汐奚出神的侧脸,半晌没有说话。

“哥?“她听觉敏锐,却也到这时才发现身后的男子。

施夜上了船,席地而坐,粗麻布的袖子挽在手肘上,露出古铜色的双臂,他低了低头,一时寻思不出该说些什么。远处,月亮投射下来的影子打在水平面上,若隐若现,“汐奚。”

她转过头去,“哥,怎么了?”

施夜神色有些不自然,避开汐奚那一双剪眸,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圆形的小盒子交到她手里,“这是我在集市上买的,那大娘说,姑娘家都喜欢这个。”

汐奚随手打开,见是一盒色彩鲜艳的胭脂,殷红欲滴,“哥…”

“要是不喜欢,你就放起来,我,我… ”

汐奚将胭脂攥在手心里,只是笑着说道,“下次,还是留着钱买粮食吧,这种名贵的东西,不是我能用得起的。”

“汐奚,”施夜抬了抬头,双腿顺着船沿垂下去,“我觉得,只有你才能配得上这些东西,我不会让你过得比别人差。”

汐奚侧首望去,男子许是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张俊脸浓的通红,两手掩饰的在腿上不断擦拭,“那个…我得回去了,晚上冷,你别太晚回去。”说完,便霍的起身,就见那船身连着摇摆好几下,直到施夜跳下船,才逐渐安稳下来。

男子逃也似地离开了,汐奚下巴轻枕在膝盖上,目送他背影离开,她勾了勾唇,放眼望去,这儿可真是一个避世的好地方,乡土人情,无一不令人心神向往。

李府内,虽然已是下半夜,可屋内,却是相谈甚欢。

“想不到这片丘壑之地,竟成了一座坚固难催的城池。”玄衅放下手中的酒樽,面前,摆着一张简单的地形图。

李大人面色肃然,指了指图上的某一处,“林城,依山傍海,据说是从邻国逃亡而来的一群人自发建造的,”他抬头,只见玄衅眼神间露出犹疑,便接下去说道,“可又是怎样的人,居然有如此庞大的幕后资金?后来,有些走失了亲人的,有些逃亡的,络绎不绝找到这来,久而久之,人口也就扩大起来了。”

玄衅凑近那张地形图,林城,表面上看虽然孤立无援,也不依附着边上哪座城池,可只要细细观察,不难发现其中的蹊跷。玄衅指着林城上的烽火台,“按理说,只是逃亡来的百姓,用不着将一个避难所建造成这样,况且,林城地处险要,攻之不易,”玄衅一手指向对面的城池,“如果到时候敌军来犯,在攻击之时,林城大开城门,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李大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瞬时,面色煞白。

“如入无人之境!”玄衅将地形图推到男子跟前.“既然是一帮逃来的邻国之人,怎能如此放任在我朝土地上?”

李大人闻言,声音低弱,抬起头道,“依权倾王的意思?”

“自然是歼灭,不留后患。”玄衅声音干跪犀利,两眼盯着地形图上那林城二字,“即使不是邻国来犯,但凡有异心者,只要冲破这道关卡,离皇城也就不远了。”脑中,不由浮现出三王爷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他单手紧握酒樽,狭长的眸内,已然波涛汹涌。

林城内,盛世祥和,街上摆着做些小买卖的摊子,汐奚走出屋子,双手轻张,微微打着哈欠。这么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渐渐习惯这里,也喜欢这样的祥宁。

“姑娘——”出摊的大娘围着围兜,满面慈祥的笑容,“施夜那小子那天在我这买了盒胭脂,是送给你的吧?”

汐奚停下脚来,早起的晨阳,暖洋洋地打在头顶,带着朝气的艳红色,她望着摊上那些色彩不一的胭脂,笑道,“大娘眼力真好。”

“嘿,”大娘一手轻挥下,“你呀,和我们这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不光长得好看,性子也好,不像有些人,扭扭捏捏半天讲不上一句话,哎呦,急死人那。”

汐奚被她生动的形容给逗乐,她一下笑出声来,帮着大娘将其余的胭脂摆放出来。

“你还别看施夜跟着施大娘这么些年,眼光可是高的很,也难怪,那么俊的模样,当然要找个俏姑娘…” 大娘说着,还不忘用眼睛瞥向汐奚,“我还是第一次见那傻小子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呢。”

汐奚但笑不语,并没有放在心上,随手帮了些小忙,也就回去了。

在家拾掇了会,汐奚见施大娘忙里忙外的,“娘,哥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哦,那小子啊,”施大娘笑着弯起腰,一手擦拭着桌子,“昨天听我说你身上的伤疤有可能褪不去,今儿就说,回来的途中要到山上去摘些草药回来。”

汐奚望向窗外,不知不觉,竟开始变天了,灰蒙蒙的乌云笼罩在林城上方,随时都有下倾盆大雨的可能。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眼见天色渐渐朦胧,她放心不下,取下挂在边上的油伞便走了出去。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路面上,溅起的水花脏了裙角,不出一会,雨便越下越大,豆大般砸在身上,生疼。汐奚撑起雨伞,疾步而去,好不容易来到山脚下,可偌大的林间,要怎样才能找到施夜。

拨开荆棘,山上荒无人烟,下了雨,脚下的路就更滑更难走,油伞被交义的树枝划出一个个小洞,汐奚不得已,只得收起后躬身潜入林中,“哥,哥 —— ”

拔高的声音悠长而去,两眼被雨水模糊,疼的几乎睁不开眼,汐奚抓着半人高的草丛湿滑上前,在林子内兜了大半圈,还是没有见到施夜的影子。

她徘徊许久,刚要上前,脚底下便一个打滑,身子重重栽下之际,人也滚出了老远。

“汐奚——”就在此时,一条手臂有力地抓住她皓腕.将她带向自己,汐奚睁不开眼睛,却能听清对方的声音,“哥!”她眼眶微酸,一种久未的亲切温暖,瞬时流露而来。抓紧的双手因用力而显得苍白,施夜另一手扣住汐奚肩头,用力一拉,将她带到边上的一个小山洞内。

里头很是狭小,勉强窝进去两个人,施夜让她呆在里侧,看见汐奚满身狼狈,声音不由焦急,“你怎么来了?”

“娘说你到山上来了,我不放心。”汐奚随手一抹,将脸上雨渍擦拭干净,头发则任其贴在脸上,不去管它。

“这鬼天气,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施夜将边上的箩筐放在跟前,挡住汐奚面前的大雨,泥泞的山路早就湿滑,看来,这会是下不了山了。

汐奚不经意扭过头去,只见男子的半边身子因狭窄而露在外面,肩头往下全部被打湿,她眼角微澜,将面前的箩筐推过去,挡住施夜的半个身体。

“汐奚——”

“哥,”她自顾撇开视线,“你说这雨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别怕,只是阵雨而已,”施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起身从箩筐内掏出先前所摘的药材,“幸好,还在。”

汐奚将他拉进山洞内,看着雨珠顺着头顶的叶脉滑落下来,蜷缩的身子虽然觉得有些酸麻,却有另外一种无比的舒畅,“哥,谢谢你。”

施夜侧首,只见汐奚正对前方,一双翦眸内微微泛出奇异的光,巧首倩兮,他俊脸忽然一红,“汐奚,我只想让你过的很好。”

温和真挚的语气,绝无半点它意,汐奚收回视线,“我现在就过的很好。”

“真的吗?”男子闻言,语气中难掩欣喜,“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心里藏着东西。”

汐奚螓首,双眸正视男子,“很多事情,会让自己活的很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试着将它忘记。”

施夜瞅着她眸中的认真,那一瞬,仿佛有一种流光溢彩从汐奚眼中流露出来,他用力的点下头,心里,藏不住的是激动。

汐奚蹲在雨帘内,翘首而望,经历过那么多事,如今的她,不求幸福,但求忘记痛苦,能安定的生活即可。

双眸微微眯起,幸福,原来是一种遥远的东西,曾经,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可当要收拢手掌之时,才知,握住的,仅仅是那流逝的时间。刻画的记忆,如今,俨然成了最毒的药。

这场雨,下的可真长,汐奚索性将身子靠在石壁上,没多久,竟熟睡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颠簸。

汐奚睁开眼睛,周遭静悄悄的,只有男子微微的喘息声,以及行走时,裤腿擦着草屑的声音。

待回过神时,汐奚忙要正起身,“哥?”

施夜扭头望着背上的女子,他顿下脚步,却并未将汐奚放下,“马上就下山了,路不好走,你再忍会。”

“哥,我自己能走。”

“我是怕你耽误了我下山的时间,”施夜手里抓着箩筐,继续向前走去,下过雨,山路很滑,几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

汐奚只觉满身不自在,她松开手,坚持道,“还是放我下来吧。”

施夜回过头去,刚要说什么,脚下却是一个打滑,他慌忙稳住身子,可还是被及膝绿草给一绊,眼看汐奚就要被扔下之际,男子眼尖,目光正好扫过草丛中一颗凸起的小石块。他忙的长臂一伸.将汐奚牢牢压在自己背上.

而他,则正面迎向那块石块。

无可幸免的,二人重重摔倒在地,汐奚的耳边,传来一阵痛苦的闷哼声,伴随着的,还有另外一种石块嵌入身体的沉闷声。

129 逼问下落

两人狼狈落地,脸上满是泥泞,汐奚双手抓着绿草,这才稳住身形,她慌忙爬起身,“哥,你怎么样?”

施夜极力忍着痛,那颗石子不大,却正好卡在他胸前,疼的他连连倒抽冷气。见他半晌不吭声,汐奚忙伸出小手,在他背上轻拍。

“我…没事。”须臾后,男子才勉强坐起身,一张俊脸难受地拧起,他擦了擦汗,面色有些紧张地望向汐奚,“你没有摔疼吧?”

“哥 —— ”她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去说,施夜抓起边上的箩筐,另一手拉着汐奚站起来,“我们得趁着雨停赶快下山,要是再耽误,真要在这喝西北风了。”

二人互相扶持着走下山路,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简陋的屋内一灯如豆,刚打开门进去,就见施大娘坐在床边正缝补着什么。“哎呦,你们可回来了。”

“娘,”施夜见她担忧,脸上便露出愧色来,“对不起,让娘担心了。 ”

“这是怎么了,”施大娘放下手里的活,连忙起身,“瞧你们两个脏的,快去洗洗。”她将箩筐接过手,刚走了没两步,就察觉出异样,“这胸口怎么流血了?”

施夜忙用大手按住,身子也背对着她,“娘,我没事,就是擦掉了点皮。 ”

施大娘瞅着他躲闪的眼神,也不细问,只是轻叹一声道,“你这傻小子啊。”汐奚帮着她将施夜搀扶到床上,便里里外外开始忙活着烧热水。

所幸,施夜身上的伤并没有伤及到骨头,简单包扎后,以免感染,就涂了些药膏。

第二天,又有一车蔬菜要送往城外,施夜起了个大早,几乎没怎么合眼,他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汐奚推着板车正要出发。

“汐奚!”他疾步上前,大掌按住那板车,“你回去歇息,我去送。”

“哥,”女子的声音有些气恼,跺跺脚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听我的话,”施夜态度坚决,甚至一把将汐奚轻推过去,“翻山越岭的活,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成,要真让我放心,就赶快回去睡觉。”话一说完,便推起那板车走了出去。汐奚追出去几步.可始终揪不过施夜的脾气.只得回来。

出城的道上,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施夜将板车停下来,前面,正好是认识的乡邻,“今儿怎么这么拥挤,是不是出城的人特别多?”

“你没见前面吗,好像张贴着什么,说是朝廷在找人。”

人群被推搡着上前,守住城门的侍卫非要一一比对过后方肯放人,施夜推着板车上前几步,这才看见张贴在城门口的那张画像。

此时,站在他前面的男子显然也认出来了,他瞪大两眼.回头瞅向施夜,“这不是—— ”

“嘘!”施夜急忙用力拉扯下他的袖子,“出城再说。”

那人并未张扬,而是转过头去,两眼却时不时瞟向那张画像。

虽然不是惟妙惟肖,却也有九分的相似,眉目清晰,从画像上的衣束来看,应该是大富大贵之人。

侍卫只是检查了下施夜的板车,二人很快被放出城去,战战兢兢走了一段路,男子还是憋不住嘴里的话.转过头来说道,“画像上的那不是汐奚吗?”

施夜面色凝重,低垂着头不说话,那人依旧噤噤不休,心有余悸道,“听说是你家远房亲戚,怎会成了逃犯?”

“肯定只是长得像而已,”施夜放下板车,一手拉住前面的男子,“朝延通缉的要犯怎么会跑到这来呢?今天的事,你对谁都不要讲,万一被那些侍卫知道的话,免不了要有多少麻烦。”

男子依旧心存疑惑,施夜见状,凑上前道,“这些人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找不到人,自然也就呆不住了。”

“你让你家妹子赶紧躲躲,不要随意出去走动,且不说像不像,万一遇上那些捉了去随便交差的,那才叫麻烦。”

“是是。”施夜连忙点头,推起板车同男子一路同行,走了几步,他回过头去,脸上,挂满担忧的神色。

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城门口的侍卫还在,施夜并没有立马进城,而是在不远处的林子内坐下来。天色逐渐阴暗,夜幕笼罩在上空,直到那此侍卫全部撤走,他这才推着板车进城去。

那张画像还贴在城门口,施夜放慢了脚步,抓着板车的两手因紧张而渗出汗水,他左环右顾,确定无人,这才装作不经意般接近画像。只消一眼,他便能看出,那上面所画的就是汐奚,伸出去的两手微微有些颤抖,一个用力,动作利索的将画像扯下来,赶忙塞入袖中。回去的路上,在经过集市的地方,张贴着几张同样的画像,施夜一一扯下,再绕着大衡走了一圈,确认无纰漏后,这才回去口

汐奚早就在院子里候着,见他回来,便上前帮他将板车推好,“哥,你的伤没事吧?”

施夜望着她忙碌的动作,并未开口,汐奚扭过头去,不解开口,“哥?”

“啊?”男子回过神来,目光有些恍惚,汐奚来到他跟前,关切说道,“是不是累坏了?”

施夜握紧袖口,不让里头的画像露出来,他擦拭下额头,“快进去吃晚饭吧,我没事。”

汐奚点下头,见他伤口没有再出血的情况,也就安下心来走进屋内摆着碗筷,施夜刻意避开她来到边上的屋内,炉灶中,火苗呲呲燃烧,发出大小不一的噼啪声。他坐在小矮凳上,手掌中,托着的是汐奚那幅画像。想起红厢阁内,女子那双坚毅无畏的眼神,以及满腹心事时的帐然若失,施夜小心的将画像叠好,正不知如何处置之时,就听得施大娘的声音由远及近,“傻小子,吃饭了。”

他一个情急,将那画像推进炉灶中,遇火即焚,没几下就烧得个干干净净

“一个人窝在这做什么?”施大娘将粥端出去,“还不快出来。”

这一顿晚饭,吃的极为沉闷,施夜像是满腹心事般,半天才说一句话.

“娘,明天起就别让汐奚出去了,送货的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哥,又不是什么体力活,我能做。”汐奚将面前的窝窝头放在施夜碗里,施大娘听见他这番话,越发眉开眼笑,“怎么,傻小子不舍得了?”

“一个姑娘家,不要成天抛头露面的,”施夜喝了几口薄粥,放下碗来,“反正明天起,家里的活都由我来做,你在家就好。”

二人面面相觑.施夜似乎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就去歇息了.汐奚将碗筷收拾起来,来到祟房的时候,见里面的灯已经熄灭。

翌日,李老爷起了个大早,正站在廊内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

管家从楼下走来,附耳轻语,只见李老爷抽回手,声音洪亮道,“什么?画像都被撕了?”

“正是,”管家望向大门口,“应该是昨天晚上的事,张贴出去的画像,被撕得一张不剩。”

“什么人吃饱了撑着,要那些画像做什么?”

不远处,房门被打开,只见玄衅身着一袭黑色长袍,银丝披肩,如此鲜明的对比,越发显得整个人阴柔邪魅。

“发生了何事?”

“权倾王,”李老爷上前几步,“您令人张贴出去的画像,被人全部撕走了。”

男子闻言,墨黑色的眼眸陡的一亮,他微抿起嘴角,分不清是喜是怒的神色令人不寒而栗,“在昨天被撕去的地方重新贴上,一处都不可遗漏。”

他遍寻已久,难不成,汐奚就藏在这与世隔绝的林城内?

简单的用冷水扑面,一夜无眠,施夜神色憔悴,下巴处已有青茬冒出,他喝了几口粥,带上些干粮,便推起板车准备出去。

“哥,我同你一道去。”汐奚换了身衣衫,正从屋内走来。

“不用。”施夜头也不抬,推起板车自顾走出去,汐奚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冷淡,施大娘走出屋子,连连摆头,“这傻小子心里肯定有事。”

汐奚目不转睛地见他离开,她心口微堵,隐约有些不安。

施夜来到城门处,抬起头时,一张俊脸瞬时煞白,他若无其事般走出城去,一直在外面逗留到天黑,这才回来。

和昨天一样,施夜小心翼翼来到画像面前,趁着月色,他撕了几张,心情倍觉忐忑之时,肩上蓦地一重,只听得一阵男音响亮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神色大惊,扭过头去一看,见是昨天的那几名侍卫,他忙抽回手,“我——”

“什么都不用说,带回去!”领头的侍卫一挥手,待到他反应过来时,人已被押出去老远。

“你们带我来这做什么?”不知不觉,几人已来到李府门前,施夜被硬架入府中,踉踉跄跄地带至大牢。

“说,画像上的女子现在何处?”

施夜双手被绑在椅子上,侍卫将画像放在他面前,男子瞅了一眼,“什么女子?我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为何要撕下画像?”侍卫一把扯住他的头发,让他望向四周,“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的好,这儿的刑具只要有一样用在你身上,都够你躺一个月了。”

“我都说了不认识,”施夜挣开侍卫的手,“我见那画像上的女子好看,这才擅自撕下来的。”

“哼,嘴硬!”侍卫神色恼怒,“我们这帮兄弟可没有耐心跟你在这耗着。”他大手一挥,就有狱卒上前,取过边上的几块石砖垫在施夜腿下,“快说,再要嘴硬,就让你尝尝老虎凳的厉害。”

施夜两手抓着椅把,冷汗已经从脑门开始流淌下来,双腿被垫高,有一种像是被撕裂的痛觉传来,“我真的不知道,冤枉 —— ”

脚下再度踮起几块石砖,两腿被拉成难以形容的笔直,脚踝处颤抖不已,只听得石砖间传来尖锐的摩擦声,施夜咬着牙,俊脸浓的通红。那侍卫见他还是不说,便取来长鞭,蘸上盐水后,接连朝着施夜身上抽去。

“打死我,我还是不知道,”男子咬着牙,额头上青筋直绷,“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我要去上告。”

整个大牢内突然变得安静无比,只有施夜那逐渐虚弱下来的喊骂声,头顶处的亮光忽的被一田阴影给遮盖,他抬起头来,在望见那满头银丝之时,眼睛不自觉地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