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怕老婆的官员,脸被老婆抓破了。第二天到衙门时,这副狼狈模样被他的上司看见,上司便问他的脸怎么破了,他只好谎称晚上乘凉时葡萄架倒了,被葡萄藤给划的。正说着话,上司的太太满脸怒气冲过来了,上司见势不妙,连忙对那个官员说:“你赶紧走吧,我家的葡萄架也要倒了!”

有了这个笑话,那些怕老婆的人若是被打,常常如此戏言。诚勇伯夫人的老实厚道那是出了名的,没想到今天诚勇伯也归到惧内的行列当中了。

诚勇伯虽被打得狼狈,但见诚勇伯夫人似乎有了笑模样,心里一宽,殷勤的道:“夫人啊,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随为夫回家吧,好不好?”

“不好。”诚勇伯夫人瞪他,“我瞧见你便一肚子气,我不跟你回家!”

“夫人,我没管包家那三个人,半句好话没为他们说过。”诚勇伯无奈辩白,“我还正在想方设法把大郎调回来,好让你们母子团聚。”

诚勇伯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要调黄铎回京,诚勇伯夫人更是伤心入骨,“我的儿子就该到边关,到西山大营,包氏的儿子就要花大笔银子送到宫里当侍卫。你这当爹的可真公平啊。”

诚勇伯夫人气得老泪纵横,黄氏忙去安慰母亲,自己也撑不住哭了。

“外祖父,您快陪不是啊。”唐梦芙在诚勇伯耳边低喝。

诚勇伯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烦恼到了极处。

“外祖父。”唐梦龙不忍心让他一个人难过,和他蹲在一起,“外祖父别伤心。外祖母心地最好,您好好陪个不是,外祖母会原谅您的。”

诚勇伯少气无力的道:“到哪天才能原谅我?你大舅舅回来的那一天么?”

唐梦芙拍手道:“好呀,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大舅舅回来的那天,就是外祖母原谅您的那一天!”

诚勇伯蹲在地上抬头瞅唐梦芙,目光幽怨,“福儿,你知道从边关回来得多久么?就算外祖父四处打点,真能把人调回来,光在路上也得一两个月。”

“年轻时候分开了二十年,现在分不开两个月?”唐梦芙惊讶。

诚勇伯呻-吟一声,以手扶额。

算了,有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外孙女在,休想挨顿打就把人接走,以后还有的磨呢。

诚勇伯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唐家。

唐梦芙送他出来,问他道:“外祖父,您这几天见包氏没有?”

诚勇伯生气,“你这小丫头说了,如果我见包氏,你外祖母便不见我。那我怎么能见她?难道我不想把你外祖母接回家了不成?”

“外祖父还是很聪明的呀。”唐梦芙夸奖。

“比你差远了。”诚勇伯气哼哼的,“福儿,你给外祖父算个卦,外祖父以后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外祖母回心转意?”

唐梦芙嘻地一笑,踮起脚尖,以手掩口,在诚勇伯耳边小声说着话。

诚勇伯听得很认真,连连点头。

唐梦芙把外祖父送走,脚步轻快的回来,还没进厅,便听到黄氏殷勤的劝说外祖母,“娘,您生气伤的是自己的身,太不划算了。不如放宽心胸,好生将养,包氏若敢再不长眼睛的惹您,您便把包氏猛揍一顿,让包氏伤身!”

“我闺女说的对。”诚勇伯夫人拍案叫好。

唐梦芙咧嘴乐了乐,轻盈进屋,偎依在外祖母身边,亲呢的道:“外祖母,您老人家安心在我家再住一阵子,等大舅舅回来了,您再家去。”

“好,听我福儿的。”诚勇伯夫人乐呵呵的道。

她方才被黄氏、唐四爷、唐梦龙劝解了好一会儿,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芙儿,你大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唐四爷问。

唐梦芙掰起手指头算,“他是前些时日跟我说的,算算日子,应该再有一个多月吧。今年腊月能到了。外祖母今年全家团圆,可以和大舅舅二舅舅一起过年了。”

“真的么?”诚勇伯夫人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他告诉过我的。”唐梦芙认真的点头。

“他是谁啊?”诚勇伯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黄氏笑得肩膀直抖,“娘,他就是他啊。”快活的冲诚勇伯夫人使着眼色。

诚勇伯夫人这才明白了,“外孙女婿啊?这敢情好,外孙女婿才和咱们福儿定了亲,便对咱家的事如此上心了。”

唐四爷、黄氏、唐梦龙都笑,唐梦芙害羞,光洁如玉的小脸蛋成了桃花般的颜色。

诚勇伯夫人高兴,“大丫啊,你给福儿起了个好名字,咱们福儿就是有福气。阿勆这个外孙女婿我可是听宝珠宝珞和宝琴说了,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京里多少富贵人家眼巴巴的盯着要抢他做女婿呢。依我说,人才好,家世好,本事大,这些虽然不错,最要紧的还是得对咱们福儿体贴入微,处处替福儿着想,这是阿勆最好的地方。”

诚勇伯夫人再老实也知道张勆为黄铎谋划前程,全是看在唐梦芙的面子上,可见他对他的未婚妻是真的用心了。这一点是诚勇伯夫人最满意的了。

“福儿可千万不要像我才好。”诚勇伯夫人拉过唐梦芙细腻纤白的小手,感慨的拍了拍。

“外祖母,我一定不像您。您太宽容厚道了,我没那个心胸。”唐梦芙道:“我小的时候,我祖母和王家老太太喝茶闲聊,我趴在祖母腿上听她们说话,记得可清楚了。我祖母和王老太太说,贤惠大抵是没什么用的,女人一味贤惠,时日若久了,男人便当作理所应当之事,反倒不放在心上了。”

两位老太太说得高兴处,发现小小的唐梦芙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专心倾听,一起都笑了。祖母把小芙儿抱起来温柔亲吻,“我们芙儿长大以后不要一味贤惠,好不好?”唐梦芙甜甜笑,“好呀。”答应得别提多爽快了。

她从小时候起,便没打算做世人口中的贤惠女子。

祖母和王老太太说了,世人交口称赞的贤惠女子大多活得很辛苦。

“好,我们福儿不吃亏,不像外祖母似的傻了大半辈子。”诚勇伯夫人又有些心酸了。

黄氏有些犹豫,“不要贤惠啊?那我是不是也要改一改…”

“娘子,你贤惠么?”唐四爷惊讶。

大家都觉好笑,黄氏也笑着挑起眉毛,“我不贤惠么?我不贤惠么?”故意和唐四爷不依。

说笑了一会儿,唐梦芙笑盈盈的告诉诚勇伯夫人,“外祖母,外祖父这些天不见包氏,也不管包家的事,诚勇伯府的下人都精明着呢,时日越久,越是知道诚勇伯府形势不同了。几位表姐正帮着大舅母、二舅母收服管事婆子,收回管家权。以后情况会完全不一样的。”

“好,好,太好了。”诚勇伯夫人喜之不尽。

唐梦芙又道:“外祖父对包氏是真有情意。不过,等他知道包氏究竟背着他攒了多少私房钱,他就傻眼了。”

“到底攒了多少钱啊?”诚勇伯夫人奇道。

不光诚勇伯夫人,唐四爷、黄氏、唐梦龙也好奇。

唐梦芙淘气的笑,“过几天就知道了。”

诚勇伯府没出三天,便出了件挺大的事。包氏的父母和侄儿不是被判了服劳役么,包氏舍不得她的家人受这份苦楚,辗转托了几个人,终于求到顺天府一个掌理刑名的推官面前,愿意出重金为包家这三家人赎罪。依律法,像包老头儿包老婆子包腾达犯下的事,可以处以劳役之刑,也可以交赎罪银释放。当然了,这赎罪银数目不是小数字,三个人,每人一千两,共三千两。

这当然是很贵的了。捐个监生也不过五百两而已。

虽然很贵,但包氏不忍她的亲爹亲娘和她包家唯一的独苗苗受苦,狠狠心咬咬牙,取出她的私房钱,给了。

要说这顺天府的推官也真是神速,当天交了赎罪银,次日就把人给放了。

包老头儿和包老婆子在牢里吃了苦头,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见了包氏便放声大哭。包腾达本来也是个狂妄之人,这些天却是被折磨怕了,一见包氏就谄媚的陪起笑脸,无比卑微下贱。包氏难受得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眼泪如断线珍珠般不停滚落。

太惨了,她的父母、侄儿被折磨得实在太惨了。

“阿婵啊,咱们是来京城跟着你享福的,不是来挨打受骂坐监狱的啊。”包老婆子还在哭嚎。

“阿婵啊,你以后打算怎么安置咱们?你还管爹娘侄子不?”包老头儿惴惴不安的问。

“管,我一定管。”包氏拿出一方精致的茧绸绣花手帕拭泪,“爹,娘,你们先到客栈落落脚,我这就给你们买房子去。”

包氏眼中闪过丝冷光。

把成贤街的房子拿去了又如何。她有钱,她可以给她爹娘侄子再买房子,买比唐家更好的房子!

“为啥要住客栈?到你家不行么?”包老婆子一听说让她住客栈,就不愿意了。

她住监狱住怕了,唯恐包氏抛下她不管。她得跟着包氏,一步也不离开,心才能放到肚子里。

“我家…真的不行…”包氏吞吞吐吐。

她哪敢把娘家人带到诚勇伯府?诚勇伯夫人还生着气不肯回家,诚勇伯愁眉苦脸的,连见她一面都不肯,她哪敢造次?

“为啥不行?爹娘到闺女家住,为啥不行?”包老婆子一蹦三丈高。

包氏柔肠寸断。

她没法跟她的爹娘说实话。她能怎么说?“伯爷生气了,因为你们叫他女婿”?这话太伤人了,而且她脸上也过不去啊。这打的是她的脸,不是别人。

“我给你们买好房子,买最好的房子。”包氏许诺。

包老婆子可不是个明理的人,十分难缠,包氏口干舌燥的劝了她大半天,又塞给她两袋子碎银子,几张银票。手里有了钱,包老婆子好说话了,最后总算同意暂时到客栈住几天。

包氏长长松了一口气。

包氏把包老头儿包老婆子和包腾达送到客栈暂时住下,然后紧着托房牙子给找房。房牙子领着包氏看了好几处的房舍,包氏手头宽裕,并不在意房价,最后订下来槐树巷一处宽大房舍,连家具都是现成的,房主索价两万五千两,最后两万两千两成交。

包氏肯把房子给娘家人住,但真要给出去这么一大笔钱她也肉痛,所以房主写了黄钰的名字。也就是说这房子还是黄钰的,只是暂时借给包家人住。

包老婆子不满意,为了这个跟包氏吵了好几回,“你的私房银子就应该交给我管着,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没有我哪有你,我怀胎十月生的你,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还不能花你几个钱了?你也是傻,黄家有的是钱,女婿又疼钰儿,将来钰儿的家业多得他一辈子都用不完。包家穷,包家只有腾达一根独苗,这房子你为啥不给了腾达?快改房契去,改成腾达的名字。”

包氏虽疼爱包腾达,可两万两千两银子买的房子直接给了,她却是打死也不舍得。任凭包老婆子如何唾沫横飞的辱骂、央求、诉苦,包氏就是不肯松口。

直到包老婆子闹得乏了,没力气了,才不再逼着包氏改名,和包老头儿、包腾达搬到新家住了。

这新家在槐树巷,和成贤街就隔着一条街,是极好的地段。这里除国子监之外还有几所知名的书院,若是家里有男子要读书,住在这里真是再方便不过的了。

“这房子比成贤街那个更大,更好,更值钱。”包氏颇觉扬眉吐气,把新房的好处仔仔细细告诉包家这已经看傻眼的三口人。

包老头儿包老婆子像进了迷宫一样,时不是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

这么好的房子他俩是生平头回见到,喜得嘴角都要扯到耳朵边了。

包腾达在牢里被打怕了,出来之后没以前那么狂,不笑不说话,“姑母,您费心给侄儿找个书院读书吧。侄儿一定发奋读书,非给包家挣个功名不可!”

包氏喜悦得流下了两行热泪,“腾达,有志向有出息的好孩子!”

家里有个这么有出息的侄子,包氏出手就更大方了。决定给包腾达配两个书童,两个小厮,四个丫头,包老头儿和包老婆子则是各用八个丫头。另外这新房里还需要门房、花匠、账房先生、管事、管事婆子、车夫、等许多人手。

包氏一个一个的报出来,包老婆子张大了嘴,半天说不上话来。

老天爷呀,这大户人家真的不一样,得要这么多人侍候!

包氏瞧瞧这房子,再瞧瞧满脸喜气的包老头儿、包老婆子和包腾达,心花怒放,立即便命侍女去叫人牙子,要把新房需要的人手全给买齐了。

侍女答应着要出去,走到门口,像看到了怪物似的满脸恐惧、惊讶,骨骼乱响,身子发颤,一步一步后退…

“你到诚勇伯府的日子也不短了,怎地还是如此没有定力?”包氏不满的训斥。

侍女上牙齿和下牙齿直打架,“伯,伯爷…”

这侍女吓得狠了,口齿不清,包氏听不清楚,也没太在意,“快叫人牙子去。包老爷太爷、包老太太这里没人侍候,像什么样子?听到没有?快…”

包氏本要命令侍女快去,可她看见了从门口大步流星走进来的人,和侍女一样懵了,舌头像打了结似的,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竟然说不下去了。

诚勇伯。

诚勇伯居然无声无息的来到了这里。

“伯爷。”包氏脸色雪白,堆起一脸心虚的、孱弱的假笑,“伯爷怎地一声不吭,到这里来了?”

诚勇伯目光严厉的瞪着包氏。

包老婆子拍大腿叫屈,“女婿啊,你本来就是包家的女婿,为啥不让咱们叫?咱们在牢里可是吃苦头了,这都怪你。女婿,你害得我家三口人坐牢,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赔钱!得赔包家一大笔钱!”

包老头儿小心翼翼陪笑脸,“ 从前咱们叫你女婿你就笑,为啥现在不行了呢?不让叫女婿就不叫吧,没啥,女婿让咱住房子、管给养老送终就行。”

诚勇伯越听火气越大。

他给包家这两个老的养老送终?做梦呢!

诚勇伯拍拍手掌,“把包家的人带走!”

外面涌进来十几个年青家丁,全是诚勇伯的人,三下五除二绑住包老头儿、包老婆子、包腾达,推推搡搡的推出去了。

“别抓我!别打我!”包腾成在牢里是吃过亏的,吓得魂飞魄散。

“官爷饶命。”包老头儿、包老婆子才从牢里出来,胆子吓细了,哭嚎央求。

包氏脸色白成了一张纸,“伯爷这是何意?”

诚勇伯拧起两道浓眉,“你还有脸质问我?我问你,你为娘家人赎罪的银子、你买房的两万多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第52章

包氏浑身颤抖, 看着诚勇伯的眼神像看着厉鬼似的,“你,你怎么…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诚勇伯目光炯炯向包氏逼近, “你这些天做的事我又哪样不知道了?从你到官府交赎罪银, 到你接包家人出来,到你买这房子, 我每一件都知道!”

包氏半张着嘴,发出一声恐惧的、嘶哑的惊叫, “你监视我!”

诚勇伯冷笑, “我就是让人监视你怎么了?呵呵, 幸亏我让人暗中跟着你、监视你,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阔的很,比伯爷我还有钱呢!”

包氏这个小妾竟然比他这伯爷还有钱, 诚勇伯心里这个气就别提了,三步两步上前,双手揪住包氏的头发喝问:“说,这些钱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老子虽美其名曰诚勇伯, 其实手里一直不宽裕,这些年了想给亲闺女补个嫁妆钱都一直不凑手。你一个小妾,哪来的这么多真金白银?”

诚勇伯心里有气, 手下不知不觉就用了力气。他是男人,又是武将,哪是包氏这种柔弱女子所能抵御的?包氏头发被拉扯得生疼,感觉头发好像都要被诚勇伯拽掉似的, 恐惧之极,身子抽搐,“伯爷先放开我,听我好好说…”

“少废话,说!”诚勇伯暴怒,愈发用力,硬生生从包氏头上扯下两绺头发。

包氏疼得眼冒金星,眼泪鼻涕一起流,“伯爷饶命,我说,我全说…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是我几十年来省吃俭用积攒的…”

“你当我是傻子不成?”诚勇伯大怒,一手扯着包氏的头发,一手托起包氏的脸颊,咬牙切齿,“这些年来我是宠你,可我给过你零用钱,给过你衣裳首饰,绝对没给过你这么多的现银!两万多现银,老子自己都没有!”

“真的,真的是积攒的…”包氏战战兢兢,上牙齿和下牙齿直打架。

诚勇伯今天如天降神兵般蓦然出现,又前所未有的这么凶,包氏胆子都吓细了。

“看来不动真格的,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诚勇伯咪起眼睛,眼神冷酷。

包氏不寒而栗,经受不住诚勇伯锐利的目光,两条腿不住打颤,声音虚弱飘忽,“真的是攒下来的呀。”

诚勇伯抬抬手,有家丁送过来一条皮鞭。

这皮鞭乌黑发亮,上面隐隐有血迹,也不知曾经鞭打过多少人,不知把多少人抽得血迹斑斑。

诚勇伯眼中冒火,“老子打到你说实话!”抡起鞭子,风声呼呼,重重抽在包氏背上,包氏巨痛入心,惨叫一声,趴到了地上。

诚勇伯和诚勇伯夫人还真是夫妻。诚勇伯夫人是几十年来从没打过男人,自从出手揍了诚勇伯,诚勇伯夫人便觉得空前未有的爽快,一旦出手就停不下来了。诚勇伯是几十年来没打过女人,对包氏挥出第一鞭之后也是收不住手,一记一记沉闷的、听声音就吓破人胆的鞭子狠狠抽在包氏身上,鞭鞭见血。

包氏从前没被打过,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护住头脸,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脸上也被抽了两下,是吓人的青紫、黑紫。她魂飞魄散,跪爬过去抱住诚勇伯的大腿,“伯爷,我说实话!我是从家用里偷的钱,我偷了几十年的钱!”

诚勇伯托起她的脸,眼神残酷,“家用才有多少,你能偷出来这么多?”

包氏保养得极好的一张脸上露出怯弱的讨饶的神情,“积少成多嘛,其实是能攒下钱的。我,我还拿出去放钱,这些年来利滚利的,数目便大了。”

“你拿到哪里放钱?”诚勇伯心里咯登一下。

包氏犹豫了下,“就是一个地下钱庄,老板给的利钱高,我便放过去了。”

“多高?”诚勇伯磨着牙。

“五分利。”包氏瑟瑟缩缩。

诚勇伯血往上涌,脑袋嗡嗡作响,失控大吼,“我朝律例,私人放债每月取利不得超过三分,超过即为高利贷。你知不知道官员家眷若放高利贷重利盘剥小民,是多严重的罪?你不光从家里偷钱,还往外放高利贷,你是想害死我、害死全家不成?”

诚勇伯生气极了,这一番简直是狮子吼,如雷霆一般,震得包氏耳朵都要聋了。

“没,我没想害伯爷,没想害全家…”包氏心头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拼命想为自己辩解。

“你往外放了多少钱?”诚勇伯揪住包氏的头发逼问,“你总共有多少钱?老老实实交待了,我还当你是自己人。若敢隐瞒半句,将来被我发现实情,看你还能不能保住这条贱命!”

包氏身上被鞭子抽得生疼,头皮又被抓得生疼,哭都哭不出来了,简直生无可恋。这些钱是她费尽心机才弄到手的,本来是打死也不说的,但这些伤疼在谁身上谁知道滋味,包氏虽爱钱,但更惜命,被诚勇伯目光灼灼的盯着,不敢再隐瞒,“还有三万多两本钱没收回来呢。另外我还有八千两银票,是存着应急用的。”

诚勇伯咬碎钢牙,“赎罪、买房子两万五,高利贷三万多,你还有八千两,这么算下来你总共有六七万两银子!你比伯爷我阔气多了!”想到自己宠了包氏多年,信了包氏多年,到头来到是这么个结果,气得恨不得把包氏杀了。

“伯爷,我这些钱也没敢乱花,全是给钰儿存着的啊。”包氏把底儿全交了,心里一松,又会哭了,不停的掉眼泪。

“呸!我又不止钰儿一个儿子,你把钱偷出来给钰儿了,大郎二郎怎么办?”诚勇伯怒。

包氏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惧和惊诧,心里涌起一阵一阵绝望之情。完了,以前只要在诚勇伯面前提到黄钰,诚勇伯便会很好说话了,今天他却惦记起黄铎、黄钧兄弟俩了?

“钰儿打小便娇生惯养的,和他两个哥哥不一样。伯爷,咱们得照顾着他啊。”包氏细细碎碎的哭。

诚勇伯又“呸”了一声,“呸!大郎二郎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钰儿难道不是?难道钰儿要过好日子,就得指望着你替他偷钱、放高利贷不成?我好好的儿子生生被你给教坏了、养废了!”

诚勇伯义正辞严的责骂着包氏,好像黄钰是包氏一个人生的、一个人养的似的。这一瞬间,诚勇伯全然忘记了,他一样也是娇惯溺爱偏向黄钰这个小儿子的。

包氏浑身都是疼的,却顾不上治伤抹药,撒娇的靠在诚勇伯大腿上,“伯爷,我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伯爷,这房子买也买了,又不能退回去,再者说了,房契上写的是钰儿的名字,也算咱们给钰儿留了一份产业,这是件好事啊。这房子既然买了,空着也不好,不如暂时借给我爹娘住,一则全了亲戚的情意,二则也有体己人替钰儿看家了,你说好不好?”

诚勇伯听到“全了亲戚情意”这样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黑起一张脸,“谁和包家是亲戚?伯爷我纳个妾,便要多家亲戚来往不成?”

包氏脸上仿佛开了染房似的,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紫。

这么多年了,诚勇伯还是头回跟她说这样的话。想当年诚勇伯夫人带着孩子在老家服侍公婆,她和诚勇伯住在京城,诚勇伯月月领了俸禄交给她,由她支配,她简直就是家里的主母一样,哪受过这个?

包氏心里暗暗埋怨诚勇伯无情。年轻时对她好,现在她人老珠黄了,诚勇伯就不稀罕她了,做错些许小事便开始打她骂她了,连她的爹娘也不想养了。

“伯爷,他们总归是我的亲爹娘,钰儿的亲外祖父外祖母,难道你真的忍心不管他们么?”包氏垂泪。

诚勇伯沉吟片刻,伸出粗糙的手指替包氏理着披到脸上的散乱头发。

包氏心中一喜,语气柔媚的叫了声“伯爷”,拉过诚勇伯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擦,满目深情。

诚勇伯手指绞着包氏的头发,神情有些奇怪,“这么说来,你还挺孝顺?”

“我自然是个孝女。”包氏不知道诚勇伯有什么用意,忙温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