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勇伯神情更加古怪,“好,伯爷我成全你这一片孝心。”

包氏便欢喜了,柔声向诚勇伯道谢,“这全是伯爷的恩典。”

诚勇伯笑了笑,放开了她,“你把高利贷的凭证给我。我先去取回高利贷。一两银子也不许拉下。”

包氏心疼钱,但她已经承认了,赖不了帐,只好随诚勇伯回了伯府,将高利贷的凭证取出来给了诚勇伯。诚勇伯当天便差心腹去取,包氏忙道:“日子还没到呢。今天去取,利钱便少了。”诚勇伯可不管这个,宁可不要利息,也要赶紧把钱取回来。

包氏另外存的八千两银票也被诚勇伯拿走了。

积攒了多年的家底一下子全被掏空了,包氏觉得就像有人拿刀割她的肉一样,浑身上下都是疼的。

包氏觉得她很冤枉。她的钱真是一点一点攒下来的。最开始诚勇伯俸禄不高,想存钱下来并不容易。后来诚勇伯有钱了,包氏弄钱就方便多了,名义上是大儿媳妇胡氏管家,但胡氏从乡下老家来的,人又不精明,简直被包氏玩弄于股掌之中。这诚勇伯府的规矩全是包氏定下来的,哪有油水哪没油水她清楚得很,捞了不少钱。

辛辛苦苦几十年弄来的钱,一下子全被诚勇伯给没收了。

包氏实在是太心疼了,心一滴滴往下滴血。

诚勇伯出门不知办了什么事回来,吩咐人套车。

包氏满怀憧憬,“是去接我爹娘么?”想到钱虽没了,但总算可以和父母团聚,心中略安慰了些。

诚勇伯笑道:“是送你和你爹娘团聚。”挥挥手,四个健壮婆子进来了,向诚勇伯行了礼,便过来拖包氏,“姨娘快跟奴婢们走吧。”

包氏魂飞天外,叫道:“伯爷,你让我去哪?”

诚勇伯喝道:“你不是要做孝女么?伯爷成全你,让你亲自照顾你爹娘!”命令婆子们道:“把她送走。和包家那三个人都送到小黑庄,以后她就在小黑庄照顾她爹她娘了。”

“不,我不去!”包氏拼命挣扎,“我不去!我要服侍伯爷,要照顾钰儿,这儿才是我的家!”

“不孝顺你爹你娘了?”诚勇伯讽刺的看着她。

包氏大眼睛中全是绝望和恐惧,放声哭道:“我自然是要孝顺我爹我娘的。可我更离不开伯爷,离不开钰儿啊。”

诚勇伯苦笑着闭上眼睛。

福儿啊福儿,你这个小丫头也太聪明了,太有先见之明了,包氏从头到尾的反应你都算到了,一点儿没算错!果真如你所说,包氏嘴上说孝顺,真让她朝夕服侍她父母,能把她吓死。

“你去吧。”诚勇伯疲惫的挥挥手,“你那爹娘侄子惯会胡说八道,若留在城里,不知要给黄家惹来多少是非。你到小黑庄住着,给你爹娘侄子讲讲道理,如果你娘家人通情达理了,知道该怎么和诚勇伯府打交道了,也不是不能再接你回来。”

包氏又是哭泣又是求饶,可诚勇伯这回早有准备,铁了心要罚包氏,最后包氏还是被四个婆子给拖出去了。

包氏,还有她的爹娘、侄子,被一起送走了。

黄钰当值回来,知道包氏被送走了,大惊失色,找到诚勇伯苦苦哀求,声泪俱下,为包氏求情。

黄钰打的也是孝顺的旗号,口口声声说他孝顺包氏,孝顺自己亲生的娘。

诚勇伯目光沉沉注视着他,“钰儿,你想让她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愿意去边关替你大哥回来,我立即将包家人全部接回城。”

“边,边关?”黄钰结结巴巴。

去边关?如果说在宫里做侍卫是美差,那守卫边关可就是苦役了。他为什么放着美差不要,跑到边关去浪费大好年华?黄铎现在山海关,山海关这两年没断过打仗,去年黄铎还负了伤。他若是换到山海关,真有敌来犯,不得真刀真枪上阵上杀啊?吓人,想想就腿软。

“敢不敢去?”诚勇伯一直盯着黄钰。

黄钰年轻俊俏的脸上汗珠不停滚落,“爹,我…我不是不想去边关…我是想,我是想勤习武功,等我功夫略好些了,再到边关为国效力…”

诚勇伯掩饰不住失望的神色。

黄钰太没有担当了。口口声声说孝顺,真要让他为他亲娘做出点儿牺牲,他却推三阻四的不肯。

“你姨娘在小黑庄陪她爹娘,教她侄子,有没有什么不好?”诚勇伯问。

“没,没有。”黄钰干巴巴的道。

诚勇伯愈加失望,挥挥手,让黄钰出去了。

夜深人静,诚勇伯独自坐在灯下,越想越下气。

宠信的小妾偷钱、放高利贷,宠爱的小儿子没有一点儿血性,没有一点儿担当,就知道贪恋京城的声色犬马富贵安逸。包氏、黄钰这对母子,今天真是让他失望到家了。

夫人还在生气,还不肯跟他重归于好。

唉,老了老了,他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第53章

第二天诚勇伯特地去了趟西山大营。

说是办公事, 其实就是见见他的二儿子黄钧。

“钧儿,要是你娘在吃苦,你肯不肯为了救她自己受劳累?”诚勇伯没头没脑的问道。

黄钧愕然, “莫说受些劳累, 便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我也得去救我的娘啊。”

诚勇伯感慨的拍拍黄钧, “好儿子。”

黄钧呆了呆,忙补充道:“为了救爹也是一样的。”

虽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 诚勇伯却是鼻子一酸, “爹知道。”

黄钰不肯为包氏吃苦受累, 为了诚勇伯难道就能了?父亲有难的时候,他还不是一样躲得远远的。黄钰让诚勇伯的心凉了,黄钧却让诚勇伯的心又热呼起来, 黄家还是有好男儿的啊。

以前诚勇伯觉得他的三个儿子当中,大儿子黄铎和二儿子黄钧老实了些,远不如小儿子黄钰聪明,所以诚勇伯喜欢小儿子最多。这时候诚勇伯的想法是完全扭转了。黄铎和黄钧确实不够机灵, 可人品好啊,忠诚孝顺,这才是靠得住的好儿子。

以后是应该好生栽培大儿子、二儿子了。

诚勇伯心中雪亮。

诚勇伯和黄钧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回城后拿着银票、房契去了成贤街,“福儿,你猜的没错,包氏手里私房钱果真不少。我全要回来了, 想交给你外祖母保管。”

唐梦芙拿过来瞅了瞅,不由的咋舌,“生财有道啊。存了这么多钱。外祖父,这些银票我劝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如果让外祖母知道包氏手里有这么多钱,新帐旧帐一起翻出来,定会恼了您的。您想想,包氏一个妾侍能做到这个地步,还不是您老人家惯的么?”

诚勇伯很惭愧,却不肯听唐梦芙的,“我以前做错了,现在不能一错再错。这些银票我得交给你外祖母,哪怕她生气了再打我一顿,我也得给她。”

唐梦芙“呀”了一声,站起身围着诚勇伯转圈圈,“外祖父,刮目相看啊。”

诚勇伯既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亡羊补牢,未为晚也。这个道理外祖父还是知道的。”

唐梦芙冲他伸出大拇指,卖力的夸赞了好半天,提起房契的事,“外祖父,这房契您收回来了,上面写黄钰的名字可不对啊。您别心疼那几个契税钱,要么把名字改成您的,要么改成我大舅舅的。”

诚勇伯本来觉得名字无所谓,只要房子在他手里就行,听唐梦芙说得有道理,点头道:“好,回头我去改。福儿,要不然你们一家子搬到那个新房子住吧。新房子大多了,园子里景致也好。”

唐梦芙也取出一张房契,炫耀的道:“不用了外祖父,我有房子。这是我从定国公手里赢来的,是很大的一处别院呢。有山有水有温泉,景色绝佳,到冬天我请亲戚朋友到别院好好玩耍几日。”

“我福儿阔气啊。”诚勇伯笑道。

“这别院现在还被杨家占着呢。我让人去了几回,杨家人不肯腾房子。”唐梦芙道。

诚勇伯还是头回知道这件事,登时怒了,拍桌子道:“杨家人凭什么不搬?定国公都把别院输了,他们还有脸一直赖着?福儿,这事交给外祖父了,外祖父带人给你要回来。”

唐梦芙不在意的一笑,“这倒无所谓。他们爱住便一直住好了。”

“福儿这么好心?”诚勇伯狐疑的瞅了唐梦芙好几眼。

孩子,你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啊。

“我不是什么好心,我是暂时顾不上,事有轻重缓急嘛。”唐梦芙嘴唇轻快的勾了勾,“等我忙过这一阵子,自然要想办法了。唉,其实我还是心肠太好,知道杨应期、杨应全被判了斩立决,杨家人一定伤心欲绝,便不忍心计较搬不搬家这种小事情了呀。”

“二杨判了?”诚勇伯吃了一惊。

他也是耳聪目明的人,这阵子因为家务事操碎了心,竟没听说这个消息。

“判了。后天在刑场公开处斩,监斩官是张大将军。”唐梦芙提到张大将军,莹润可爱的小脸蛋由玉白晕为桃红。

“这下阿勆可解气了,哈哈哈。”诚勇伯哈哈大笑。

杨应期、杨应全是杨氏的娘家弟弟。张勆捉了这二人,又要在刑场亲自监斩,这简直是先抽了杨氏的左脸,再抽了杨氏的右脸,痛快啊。

唐梦芙讨好的冲诚勇伯笑,“外祖父,您后天忙不忙?要是得空,您带我到刑场瞧瞧呗。”

“杀人有啥好看的?”诚勇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大概也没有哪个做外祖父的人愿意让小外孙女去看处决犯人吧,太血腥了。

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刀,犯人的人头落地,这场面哪是小姑娘应该看的?

“我就是想去看嘛。”唐梦芙磨着外祖父一定要去。

“杀人不好看,一点儿也不好看。”诚勇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唐梦芙嘻嘻笑,“那个,我其实是想去监斩官的…”

诚勇伯乐了,“敢情福儿是想去看阿勆。”才乐了没一会儿便觉得不对,“福儿要看阿勆,还用得着到那种地方看么?家里看不得?”

“那是不一样的。”唐梦芙双手托腮,小手白里透粉,小脸蛋也是白里透粉,瞳眸之中水波盈盈,满脸向往之色,“我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他带兵夜间行军,银盔银甲的样子别提多英俊啦。外祖父,他戎装格外好看,官服也应该另具风采。”

张勆那天要做监斩官,当然是穿官服的。唐梦芙想看他穿官服做监斩官的样子。

诚勇伯见唐梦芙这样,心里其实答应她了,却故意摇头道:“不行不行。未婚夫妻不便见面。”

“未婚夫妻不便见面么。”唐梦芙狡猾的笑,像小狐狸一样,“那么外祖父,老夫老妻也不必见面了。年纪都这么大了,见来见去的做什么呢?”

诚勇伯算是拿这个小外孙女没办法了,又是气,又是笑,“老夫老妻能见面,未婚夫妻也能见面。好了福儿,外祖父带你去便是。”

唐梦芙笑容明媚,如枝头繁花盛开。

这天诚勇伯运气不错,诚勇伯夫人心情不错,同意见他一面。可见面没多久,诚勇伯就献宝似的拿出银票,诚勇伯夫人看了银票的数目,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她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从来没有!

“这银票哪来的?你没有贪污受贿吧?”诚勇伯夫人着急的问。

“没有没有,我哪会贪污受贿?这银票是包氏偷偷攒的,被我给发现了…”诚勇伯难得见到老妻这么关心他,心里乐开了花,实话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唐梦芙和黄氏听到屋里“咣当”“哗啦”的声音,唐梦芙就知道不对,“不好,外祖父又要挨打了。”黄氏探头看了看,“你外祖母手里没拿东西,就是用手打,女人打男人能有多疼?没事的。”谁知黄氏话音才落,诚勇伯夫人便顺手抓起一个鸡毛掸子冲诚勇伯身上抽打,“一个小妾手里有这么多钱!我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你说你该不该挨打!”

“夫人我知道错了。我也没想到包氏会这样,这笔银子我也惊着了啊。”诚勇伯双手抱头,乱蹦乱跳,辗转腾挪。

唐梦芙和黄氏忙过去劝阻,诚勇伯夫人心里有气,还是追着诚勇伯打。唐梦芙忙道:“外祖母,我还要外祖父带我出去逛逛呢,您若打坏了他,我就只能待在家里出不去了呀。”诚勇伯夫人这才扔下鸡毛掸子,坐在椅子上喘粗气,“看在我福儿的面子上,暂且不打你。”

“娘,您打我爹就打呗,别气着您自己啊。”黄氏体贴的劝解。

诚勇伯疼得倒抽冷气,“大丫,你倒是给你爹说句好话啊。”

“外祖母,我觉着您逮着什么便用什么打我外祖父,这样是不对的。”唐梦芙认真的和外祖母讲道理,“您应该定下个家法,用家法打,这样才显得有威严呀。”

诚勇伯听着唐梦芙的前半段话挺感动的,听到后半段,一声哀叹。

夫人气得要打他,闺女不向着他,外孙女也不向着他…

“好,定个家法。”诚勇伯夫人本来一肚子气,听了唐梦芙的话倒有笑模样了,“还是我福儿聪明,这法子真好。外祖母想想啊,从前外祖母在乡下服侍老人,你曾外祖父爱吃八珍面,你曾外祖母爱吃馎饦,这两样面食不易做,常常是我自己亲自动手,两位老人家才能吃满意了。我侍候两位老人家二十年,擀面杖也用了二十年。以后就拿擀面杖做家法吧。这个最顺手。”

“好啊,就是这个了。”唐梦芙拍手道。

黄氏赞成,“对,就是这个。爹见着这擀面杖,想起娘是怎么侍候祖父祖母的,再想想他和包氏在京城多悠闲多享福。他就知道他不冤枉了。”

诚勇伯方才还觉得女儿、外孙女不向着他。听了黄氏的话,惭愧之情,油然而生。

“夫人就拿擀面杖当家法吧。我看到擀面杖,想想夫人是怎么替我在二老双亲面前尽孝的,我挨多少打都没话说。”诚勇伯诚恳的道。

诚勇伯夫人红了眼圈。

唐梦芙雷厉风行,立即督促着含笑给制了个香椿木的擀面杖出来,“外祖父,我想着您身份不一般,特地给您用香椿木做的。香椿木是做擀面杖最好的材料啊。”唐梦芙表功。

诚勇伯接过擀面杖,无语良久,方怅然道:“福儿,若时光能够倒流,外祖父当年便不纳包氏了,接了父母妻儿一同到京城,一家人亲亲热热守在一起。”

唐梦芙同情,“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啊。”时光也不可能倒流。

诚勇伯怅然。

诚勇伯这天感慨特别多,唐四爷回来之后,他便和唐四爷促膝长谈了一番,再三交待唐四爷要爱惜妻子,疼爱子女,省得将来后悔。唐四爷莫名其妙,不过他在岳父面前一向彬彬有礼,还是恭敬的答应了,“是,岳父,小婿记下了。”

诚勇伯又拉了唐梦龙的手,“梦龙啊…”开了个头,想起唐梦龙还没定下亲事,这番话跟他说未免太早了些,叹气道:“等你定了亲,娶了亲,外祖父有好话有交待你。”唐梦龙比唐四爷态度还恭敬,“是,外祖父。”

诚勇伯交待了唐四爷、唐梦龙父子,犹嫌不足,从成贤街出来之后到大将军府去了。说来也巧,他到大将军府门前,正好张勆也回来了,忙请他进去坐,诚勇伯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阿勆啊,外祖父是过来人,有些话一定要告诉你。你要对自己的妻子好,明白么?对别的女人比对自己的妻子好,老了会后悔的。”

张勆微笑,“我只对自己妻子好。”

他才不会对别的女人好呢。别的女人及得上芙妹妹的一根小指头么?

诚勇伯啰嗦了半天,也没进大将军府坐坐就要走了,临走之前忽想起一件事,转过头嘱咐,“福儿后天要去看你。她说你戎装格外好看,官服也应该别具风采。”

张勆怔怔站着,心中涌起一阵阵的狂喜。

芙妹妹说他戎装格外好看,芙妹妹说他官服应该别具风采,芙妹妹要特地过去看他…

送走诚勇伯,张勆一阵风似的回到房中,命人取了戎装、官服放好,之后摒退下人,一个人在镜子前试起衣服。

他穿上银盔银甲,回忆起初次遇到芙妹妹的情形,唇角轻勾。

他凝神镜中的银甲人,仿佛看到银甲人身边有位俊俏的小兄弟,明眸如星辰,樱唇似花瓣,让人想要采撷,想要亲吻…柔情蜜意向他侵袭,连心跳也温柔了,他情不自禁伸出嘴唇,想要亲吻那美丽的、丰盈诱人的樱唇…

唇畔一阵冰凉的感觉。

他吻到镜子上了。

虽然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张勆那张俊美的脸庞还是像煮熟的虾子般红透了。

他伸手摸摸嘴唇。唉,她的唇一定软软的,香香的,美美的,味道一定好极了…

张勆脱下银甲,换上官服。

他是一品大员,官服是富丽堂皇的深红地锦衣,前胸及后背绣有代表武官的狮子图案。

张勆用挑剔的目光看着镜中人,觉得这官服的颜色质地还行,绣的这狮子图案却太普通了,没有体现出狮子的气势。

不行,得重绣。

张勆亲手画了幅雄狮图,雄狮形象生动逼真,吩咐府里的绣娘连夜按着雄狮图刺绣,限后日清晨完工。这下子针线房的人可忙活起来了,灯火通明,连夜赶工。

“大将军什么时候挑剔起衣裳来了?”众人都纳闷。

张大将军虽是国公府的子弟,可他七岁便上了战场,没有丝毫纨绔习气,出了名的不讲究吃不讲究穿,没听说他要求官服上的狮子必须绣得活灵活现,虎虎生威啊。

张勆不光要求重绣狮子图,还命人新制了一顶精致的墨玉发冠。

不得不承认,这定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从前很少照镜子的人,现在开始注重穿衣打扮了。

第54章

刑场前人山人海的。

连刑场附近的几条街道都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来看杀头的人竟然一拨接着一拨,如海里的浪潮一般连绵不绝。

“杀头这么好看?”唐梦芙被诚勇伯、含笑等人簇拥在中间,一脸疑惑。

诚勇伯笑话她, “或许这些人和你一样, 并不是来看杀头的吧。”

唐梦芙虽身穿男装,心还是那颗女儿心, 被外孙父打趣了难免害羞,眼漾水波, 腮映桃花, 不好意思的、小小声的嘀咕, “我是来看监斩官的又怎么了?他跟我定过亲了,我想看就看。”

声音细细小小,低如蚊呐, 就算她身边的人支着耳朵,也未必能听清楚。

诚勇伯听不清,但猜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哈哈大笑。

唐梦芙脸更红了。

含笑鼓着脸颊为自家姑娘鸣不平, “伯爷,我家姑娘脸皮很薄的,老太爷老太太在世的时候, 都舍不得笑话姑娘呢。”

“你这个丫头,是说我这外祖父不如福儿的祖父祖母亲么?”诚勇伯笑骂。

“奴婢不敢。”含笑规规矩矩的道。

诚勇伯笑,“谅你也不敢。”

一行人到了刑场前,前面已经有兵士把守了, 不能再往前走了。

刑场中央是座高台,高台上设有桌案、行刑台等,台前有两把鬼头刀并排摆放,非常醒目。

“那就是要杀人的刀么?亮晃晃的,一定锋利。”含笑踮着脚尖往里瞅。

诚勇伯道:“那便是刽子手所用的鬼头刀了。这两把鬼头刀看着很明亮,但是砍头时快或不快,利或不利,要看家眷给多少钱了。若是家眷给钱多,刽子手满意了,那便磨快了刀,一刀下去人头落地,给犯人个痛快。若是家眷给钱少甚至不给钱,那刽子手故意不磨刀,一刀砍不死,犯人活受罪。”

“原来被一刀杀了还不是最惨的啊。”含笑眼睛瞪得圆圆的。

诚勇伯叹息,“被一刀杀了的人自然不是最惨的。他们活在世上的亲人才是最惨痛悲伤的。”

含笑咦了一声,“这么说来,杨应期、杨应全这两个叛官的家眷会很难受?”

“必定很难受。难受到了你家姑娘房契在手都不忍心强撵杨家人出别院的地步。”诚勇伯冲唐梦芙努努嘴。

“姑娘就是心肠太好了。姑娘,对坏人不用这样啊。”含笑为自家姑娘不值。

唐梦芙注意着高台上的变化,外祖父和含笑的话她并不在意,却也听到了,随手摸摸含笑的脑袋道:“哪里。我只是最近太忙了而已。”

“姑娘不是对坏人心软就好。”含笑很好哄,立即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