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衣着寒酸的白面书生振臂高呼,“定国公说不定还要告张大将军忤逆不孝呢。诸位,咱们都是亲眼见到亲耳看到的,应该为张大将军做个见证,免他受了不白之冤!”

不少人附和,“就是,咱们是有义气的人,没见着就不说了,既亲眼看到,一定要为张大将军做个见证。”更有一人流泪道:“小人原是在北边做皮毛生意的,不幸被胡人掳走,是张大将军率军攻入胡人王庭,把我们一众汉人奴隶全给救出来了。我若不为张大将军说句公道话,还是个人么?”众人本就看热闹看得起劲,这时更是热血沸腾,“做人不能没良心。咱们能在京城安居乐业,还不是张大将军率军击退胡虏,令胡人闻风丧胆,才能有这太平盛世么?一定做这个见证!”

当下便由那白面书生牵头,到附近一个书铺讨了纸笔,写成见证文书,之后率先签上他的大名。众人一看他写的是国子监监生白连,都道:“人家堂堂监生都不怕仕途受阻,咱们小老百姓怕啥?”各自也把名字、住址等写了,不会写字的就按了手印儿,姓名由白面书生代写。

这见证书写好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顺天府去了,要当面呈交顺天府尹。

定国公眼睁睁的看着张勆和唐梦芙上车离去,心惊肉跳,“崔太后真会杀了杨氏?不会吧,她不会这么无情这么残忍吧?”

张洢哭成了泪人儿,“爹,你快想办法救救娘啊。”

几个大理寺的公差上门了,“奉命捉拿杨氏。快把杨氏叫出来跟我们走。”

定国公头都大了,“杨氏是我一名妾侍,大理寺为何要拿她?”

“国公爷,这得问你的好儿子张劼了。”公差笑道。

定国公心中连连叫苦。

不用问,这一定是张劼把杨氏给招出来了。

“我娘已经被延寿宫的人带走了,你们有本事就到延寿宫要人啊。”张洢哭着喊道。

张洢这声哭喊倒把定国公提醒了,登时精神一振。

崔太后要了杨氏去,可能会要杨氏的命。但大理寺不一样,大理寺是要审案子,说不定杨氏被交到大理寺去,反倒是个好去处。

定国公不顾身份的拉着公差的手说了许多好话,又命小厮偷偷塞了银子过去,让这些公差到延寿宫要人。公差脸色大变,忙不迭的把银子还了,“小的只是个差人,上有老下有小,还要养家糊口呢,可不敢到延寿宫冒险。小的这便回禀上官,接下来怎么办,听上官的吩咐,不敢自作主张。”飞一般的逃了。

“这帮没血性没胆色的小人。”张洢气得直骂人。

定国公心乱如麻,“崔太后果然厉害,公差听到延寿宫三个字就吓跑了。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有了,我找大伯母想法子去。劼儿说是被张家除名了,大伯父不管;杨氏还是我张家的人,大伯母得替她做主。”

张洢还在拉着定国公哭诉,定国公无心理会,推开她上了马,到齐国公府求见齐国公夫人,“大伯母,崔太后定要为难杨氏,求您老人家救救她。”

齐国公夫人大怒,“张克你得了失了疯不成?我堂堂齐国公夫人,你让我到延寿宫保一个小妾?你的小妾算个什么东西,也用得着我老人家亲自出面了?”

定国公央求,“大伯母,不是侄儿看不起您,可杨氏她到底也是一条人命啊。您老人家慈悲为怀,救救她吧。”

齐国公夫人冷笑,“我慈悲为怀,那我救救阿勆好不好?阿勆多少回险些死在战场上,你这当爹的都不知道吧?是了,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想知道。”

定国公汗流夹背,“大伯母,不是这样的,我也疼爱阿勆的,只是…只是…人命关天,您救救杨氏…”

齐国公夫人见他如此执迷不悟,恼怒的吩咐侍女取家法,她要亲自打醒定国公。定国公眼瞅着齐国公夫人和齐国公一样要打他,惊慌的跑了,“大伯母消消气,克儿先走了,改天再来跟您请安。”

齐国公夫人扔下家法,望着定国公的背影喘粗气,“张克你个偏心糊涂没出息的,真给我们张家丢人!”

定国公出了齐国公府,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在门前徘徊许久,硬着头皮进宫求见崔太后。

谁都不肯帮他,他也得去延寿宫救人,不能真让崔太后把杨氏给杀了。

延寿宫里,崔太后眼中冒火,厉声吩咐两个执着大木杖的内侍,“打,给哀家狠狠的打!”

跪在下面的杨氏看着内侍手中高高举起的实木大杖,吓得魂飞魄散,“太后娘娘,我冤枉!我冤枉!”

崔太后冷笑,“哀家不让你做枉死鬼!来人,告诉这个女人,她都做了什么事!”

一名内侍应声而出,手里拿着张供状,“承恩侯本不想说,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只有吐露真情。他之所以写下那封书信,完全是因为杨氏以酒色相诱,他喝得多了,才会开玩笑的依着杨氏的意思写了。那封书信全然不是承恩侯的本意,承恩侯就是为酒色所迷,哄杨氏开心的。承恩侯还拿出了杨氏约他见面的桃花笺,可见全是杨氏的主意。奴婢手中所拿的是张劼供状的副本,张劼自入狱之后,受刑不过,已经原原本本的都招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杨氏和张劼母子二人做的,和承恩侯无关。”

崔太后命内侍把供状扔到杨氏面前,“杨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杨氏听到张劼受刑不过招了供,心如刀绞。受刑不过,她的劼儿在狱里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可怜的劼儿。

有崔太后的亲弟弟承恩侯作证,杨氏赖不掉,只能承认她确实约了承恩侯在酒楼见面,也确实劝了承恩侯一些话,但杨氏还想垂死挣扎,“太后娘娘,陛下忘恩负义,一旦得意,便会对付崔家的。臣妾以为,您应当先下手为强,废了新帝,另立安王之子,这样才是长久之计啊。”

崔太后心中一动。

她觉得杨氏这话真还有几分道理。她也觉得新帝靠不住,现在敢给她脸色看,将来总有一天会对付崔家。

但崔太后觉得杨氏的话有道理,不代理她就会放过杨氏,就会觉得杨氏不该死。

崔太后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想花言巧语欺骗哀家,妄图逃脱。你这贱人方才的话语是公然挑拨哀家和皇帝,其心可诛。”悍然吩咐内侍,“打!打死这个贱人!”

实木大杖重重打在杨氏身上,杨氏一声嚎叫。

这执杖的内侍是打惯人的,知道轻重,崔太后吩咐的是打死这个贱人,而且崔太后亲自观看行刑,显然是对杨氏恨到了极处。内侍半分力气不敢留,每一杖下去都是实打实的,杨氏这血肉之躯如何受得了?连连惨叫,惨绝人寰。

立在地上的宫女们脸色雪白,有几个胆小的已是吓得动也不会动,魂魄离体。

崔太后恨杨氏入骨,“打,往死里打!”内侍越加用力,杖杖见血,殿宇之中,血肉横飞,成了人间修罗场。

一道鲜血溅到一个宫女脸上,那宫女脑中一片空白,呆立片刻,重重倒地。

旁边的人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吓晕了,还在为她担着心,担心她过后必受重责。谁知有内侍过来拉她,试了试鼻息道:“这人已经吓死了。”其余的宫女兔死狐悲,愈是心胆俱裂。

杨氏一开始还在惨叫、哀求,后来声音渐渐弱下去,渐渐瘫倒在地上,声息全无。

杨氏这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成为那些宫女内侍全体的噩梦。

当时吓死了一个,事发之后又有两个胆小的在夜间发起高烧,过了几天也死了。更有上百人接连做了好几个月的恶梦,想到杨氏受刑的惨状,人就啰嗦起来了,惊恐莫名。

这是后话了。

崔太后高高在上,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杨氏,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胆敢陷害她的弟弟,杨氏必须死!必须这么死!

“便宜她了。”崔太后恨恨的唾了一口。

定国公到宫门求见,但一直被拦在宫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夕阳西下,两个内侍抬着一个蒙着白布的人出了延寿宫。

那看出来是个人形,还能看到那蒙在上面的白布血迹斑斑,可见那人受伤极重。

出了宫门,内侍把人抬上了一辆黑呼呼的、宽宽大大的装货马车,马车向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这是张劼的生母杨氏。这是杨氏的供状。”内侍把一个盖着鲜红手印的供状交给了大理寺官员。

大理寺官员嘴角直抽抽。

这个杨氏看着都已经没气了,这时候把人送过来,大理寺收还是不收?不收,延寿宫那位定然发火;收了吧,犯人一到大理寺就咽了气,算谁的?

内侍笑得嚣张,“这桩案子全是杨氏和张劼所为,和承恩侯无关,你们明白了吧?”

大理寺的官员强笑两声,“人犯虽然是关在大理寺的,但有刑部、顺天府会审,更有满朝官员监督,定有公论。”

内侍鼻孔朝天,大咧咧的道:“犯人就交给你们了,好好审案吧。”将杨氏丢下,带了小内侍,扬长而去。

大理寺的官员到底没敢阻拦,忍气吞声的接收了杨氏。

定国公在宫门前徘徊许久,也不管帮得上忙还是帮不上忙,见了内侍宫女侍卫等人就塞银子说好话。终于有一个内侍看他可怜,小声告诉他,“人已经被送到大理寺了。国公爷到大理寺瞧瞧去吧。”

定国公一迭声的道谢,又塞了块银子给这内侍,上马飞奔,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还是肯卖定国公的颜面的,收了他的重金贿赂,许他和张劼、杨氏见上一面。

定国公一路随着牢头走过去,两边全是关在铁栏杆里的重囚、死囚,有人狂笑,有人痛苦呻-吟,简直是人间地狱。

定国公想到他的劼儿和杨氏全落到了这种地方,悲痛伤感,如万箭攒心。

一个面目狰狞的囚犯冲着定国公狞笑,定国公心里突突直跳,闭上了眼睛。

“到了。”牢头终于停下脚步。

定国公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幅他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人间惨状。

张劼头发散乱,脸上全是伤,身上到处是血迹,狼狈不堪。而地上倒着的那名女子已被折磨得没了人形,蜷缩着身体,气若游丝。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没救了。

第121章

定国公心里阴沉沉的, 想要痛哭,想要嚎叫,但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似的,出不得声。

那个女子已经没人形了,但他知道那是杨氏,那一定是杨氏。

定国公腿脚一软,站立不住, 扶着黑呼呼的铁栏滑落到地上。

他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现在凄惨成了这幅模样,他受不了, 他实在受不了。

“别,别打我…”奇怪的、瘆人的、仿佛从地狱里发出来的声音。

定国公毛骨悚然。

这声音太奇怪了,这不是正常人的声音,绝对不是。

别说定国公了, 就连牢头见惯了世间最残忍的事, 这时脸也白了。

这不是人间的声音, 这是十八层地狱里传出来的悲声。

地上那个女人只剩最后一口气,依旧蜷缩在地上, 这吓人的声音正是她发出来了。

“应秋, 应秋。”定国公痛得心都要碎了。

张劼一直跟个傻子似的没有反应,这时也是骨寒毛竖, 目光落到杨氏身上,惊得几乎跳起来,“娘?娘是你么?你怎么会成了这样的, 是谁这么折磨你…”他想抱住杨氏,但手快碰到杨氏身体的时候脸上现出惊恐之色,跌坐在地上,绝望的向后挪去,“不,这不是我娘,我娘是国公夫人,可神气了,她不是这样的,她不可能是这样的…”看着那张丑陋到瘆人的脸,恐惧到了极处,一点一点挪到墙边,靠上石墙,失声痛哭。

定国公听到“我娘是国公夫人,可神气了”等语,蓦然生出悔意,“当年我又何必因为一个情浓之时的承诺硬要扶正应秋?现在应秋不行了,劼儿这样,阿勆又一直生我的气。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

“劼儿,劼儿。”定国公隔着铁栏颤颤巍巍向张劼伸出双臂。

“爹,爹!”张劼一直双眼无神,状似痴呆,这时看清楚外面是定国公,连滚带爬的扑到铁栏边,“爹你快救救我,快救救我!这儿又臭又脏,暗无天日,还有人天天打我,再待下去我会发疯的!快救救我!”

张劼眼中闪着吓人的亮光,绿幽幽的,荒原上饿疯了的野狼一样,贪婪、绝望、恐怖。

定国公痛心疾首,“劼儿,你为什么要参与到谋逆重案里啊?若是别的事,爹还能散尽家财疏通关系求人。你这谋逆重案,让爹去求谁?”

张劼着急的用力摇晃着铁栏,呼呼喘着粗气,“咱们张家开国元勋,朝中有多少亲朋故旧,难道爹找不出人来救我?爹,您别怕花钱,白花花的银子砸过去,谁舍得不要?”

定国公失神摇头,“这些天来,爹把能找的人全找了一遍,没人敢收爹的钱。劼儿,不是爹不肯救你,实在是没有门路,捧着银子送不出去…”

“怎么可能?”张劼暴燥起来,脸上青筋直跳,眼中绿光更盛,“至不济你还能找张勆!张勆和陛下是亲戚,他在陛下面前一定能说上话!”

定国公不忍说出实情,吱吱唔唔的,“这个,这个…”

牢头在旁面无表情的看着,饶是他见多识广,这时也是直摇头。

张劼你干的是什么事?废掉陛下另立小皇帝啊。这种事你都做了,好意思让张大将军为了你让陛下面前求情?你图谋废陛下,事发之后还让张大将军到陛下面前求情,你是想害死张大将军吧?忒狠毒了。

“我是张勆的亲哥哥,他不能不救我!”张劼发了疯一样的摇晃铁栏,铁栏没晃动,他身上的铁链咣当作响,沉重、沉闷。

“你被族里除名了。”定国公泪如雨下,“阿勆就是不救你,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你已经被族里除名了,阿勆名正言顺可以不管你。”

张劼绝望又疯狂的怒吼,“那你来做什么?来看着我死么?你堂堂定国公,连我这个身陷牢狱的亲生儿子都救不出来。你无能,你冷血,你根本不配当爹!”

张劼这些话语,好像拿着千斤重锤向定国公迎头猛击。

定国公茫然的张着嘴,想要为他自己辩解,却根本说不出来话了。

张劼发起疯,牢头不干了,板着脸对定国公道:“让你进来看看我已经是担着极大的干系了。他这么闹,我可受不了。你快跟着我出去,此处不可久留。”见定国公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动,伸手大力将他拉起来,“快走!”

定国公像个木偶似的,任由牢头拉着要走。

张劼怒目圆睁,“你看看我娘!你看看这个陪伴了你二十多年的女人,忍心抛下我不管么?”急切之下也没多想,扳起地上的杨氏,露出了她的脸,“你看看我娘!”

定国公不由自主的回头。

这一回头,定国公如遭雷击,整个人傻掉了。

牢头不耐烦的催促,“你来看什么?快走!”回头拉定国公,目光不经意间看向牢狱,落到地上那个女人的脸上,脑子嗡的一声,全身血液上流,几乎没吓死。

“你看看我娘,你看看我娘…”张劼疯狂绝望的吼声在狱中回荡。

定国公“啊”的一声,跌跌撞撞向外跑。

牢头也逃也似的跑了。

受不了,真受不了,那不是人的脸,实在太可怕了…

定国公逃出牢狱,面无人色,骑马回定国公府的路上几回差点儿掉下来。回府之后他便倒下了,发起高烧,身子滚烫。张午和韩氏见情状严重,一边忙着大夫,一边忙向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禀报了,又差人通知了张勆。

杨沅和张洢围在定国公床榻前哭泣。

齐国公夫人亲来看视,杨沅和张洢不敢再哭了,含着两包眼泪过来问好。齐国公夫人径直走到床前看过定国公,又叫过大夫细细问了,皱眉不语。

定国公病的不轻。

“我爹怎么了啊?”张洢见齐国公夫人这样,心更慌了,颤声问道。

齐国公夫人真懒得理她。

你爹怎么样了你不会看啊,不会问大夫啊,还有脸这么问别人,你爹就是给你们母子三人气的!

张洢先是心慌,继而咬牙,“这全是张勆的错!如果张勆肯救我娘我哥哥,爹就不会这样!”

杨沅生气,“你胡说!表哥才没有害舅舅!”

张洢气怒交加,口不择言,“你嫁了我哥哥,却一直想着张勆,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要脸!”

杨沅气得浑身发抖,“你说我水性杨花…”

齐国公夫人见这两人居然在病人房里吵起架,厌恶之极,命人把她俩拉出去,“以后不许她俩再进来,这不是来照顾病人的,是来催命的。”

侍女把杨沅和张洢硬请出去,恰好舞阳侯和舞阳侯夫人来了。舞阳侯自打张劼出事就想把杨沅接回家,这回正好借题发挥,“不用你们张家赶,我杨家的姑娘自有娘家可回,不会赖在定国公府惹人憎嫌。”也不管舞阳侯夫人怎么说,拉了杨沅就走。

“爹,我不要…”杨沅还在挣扎。

舞阳侯恨铁不成钢,小小声的对杨沅道:“傻闺女,你还不明白么?阿勆根本就不会回这个乱七八糟的定国公府,你就是留在这儿也见不到他。”

杨沅知道舞阳侯的话不错,滴下泪来。

舞阳侯见杨沅软了,趁机道:“阿沅听话跟爹回家,你祖母天天念叨你呢,回咱们自己家住着,不比这里自在多了?”

杨沅不再挣扎,被舞阳侯拉着走了。

舞阳侯连看也没看舞阳侯夫人一眼。

舞阳侯夫人心凉凉的。

恩爱夫妻多年,因为杨沅的婚事,舞阳侯这是跟她离了心了。

舞阳侯夫人心中不忿,但她娘家一团乱,给不了她一点儿助力,也就不敢跟舞阳侯拗着。匆匆进房看了眼定国公,问候了两句,她便赶紧出来追舞阳侯父女了。

张洢气得跺脚,“一个两个全是没良心的!看我们定国公府倒霉了,连姑母、姑父也远远的躲着,没有半分亲情!”

张勆没带唐梦芙,也没带宝宝,孤身一人来了。

看了眼定国公,张勆对齐国公夫人道:“伯祖母,我父亲去过大理狱看张劼和杨氏。牢狱之中甚是凄惨,他这个发高烧,许是被吓着了。”

齐国公夫人叹气,“他胆子小,或是吓着了,也或是在牢里遇着不干净的东西了,也未可知。除了请大夫瞧病,另外再请个法师来做做法吧,驱驱邪秽。”

张勆没久留,“父亲不喜欢我,只怕见到我会更生气。”略站了站,和齐国公夫人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定国公病床前无人服侍,很有几分凄凉。

齐国公夫人想了想,命人到族长处报了信,族里来了几位长辈帮忙。齐国公夫人和另外几位老夫人心里都不舒服,一起到太夫人房里把这些天来的事讲了,抱怨太夫人道:“克儿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你们这一对糊涂母子,害苦了儿孙,害苦了定国公府。”

太夫人心里跟油煎似的,眼神哀伤悲痛,看上去也挺可怜。

但是几位老夫人想想她做的事,就对她可怜不起来了。

不能阻止定国公扶正杨氏,太夫人已经是大错而特错了。之后烧毁老定国公留给张勆的婚书,逼唐梦芙嫁到孙家,做得太狠太绝。

定国公府之所以会有今天,第一要怪定国公,第二要怪太夫人,第三才要怪杨氏和张劼。

杨氏和张劼再怎么想使坏,没有定国公和太夫人的纵容也是不行的。归根究底,定国公府坏事就坏在定国公、太夫人身上。

几位老夫人数落过太夫人之后便走了,太夫人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时而哭,时而笑,傻了一样。

她是一心一意为了定国公府好的,为什么最后把府里弄成这样了?

有都察院的官员出面弹劾张勆,用激烈的言词指出太夫人和定国公卧病在床,张勆及其妻唐氏却不肯搬回定国公府侍疾,是为不孝,应予以严惩。

不孝对于文官来说是极大的罪名,一旦落实,仕途就毁了。对于武将来说略有不同,但也是很严重的指控,不可大意。

这事也闹得很大,闹到了新帝面前。

张勆一句也不为自己辩解,默默无言,但顺天府尹和礼部尚书却及时站出来了。

顺天府尹拿出一份见证书,“这是某年某月某日,定国公在府门前逼迫张大将军搭救张劼,围观众人激于义愤自发写下的见证书,上面有数百人的签名画押。这份见证书可以证明,定国公确实曾经命令张大将军不惜一切代价救张劼这个已被除族且牵入谋逆案的庶出儿子。为人不孝固然不可,难道可以不忠?张劼事涉谋逆,张大将军忠君之人,不可能为他奔走。这数百名见证者以为,这是定国公为父不慈,并非张大将军为子不孝。”

礼部的苏老尚书年事已高,说起这事也有些生气,“张大将军这样若算是不孝,便没天理了。难道天底下的嫡子、世子都要干冒大险,宁愿冒犯君主,也要保下那个先被家族除名后来犯了谋逆之罪的庶子么?这是不忠!”

顺天府尹大声的道:“这些见证人以为张大将军并非不孝。退一步说,就算张大将军不孝,也是忠孝不能两全。张大将军选择忠君,是他深明大义,朝廷不仅不应该惩罚,反应该予以表彰。”

弹劾张勆的官员没有得逞,弄了个灰头土脸。

张勆回府之后,握着唐梦芙的小手亲吻,“这都是芙妹妹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