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小郡主乖乖点头。

用过早饭,沈媚换了身软银轻罗穿云花襦裙,梳着双苞髻,看着粉嫩嫩的。沈羡穿着一身石青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袍,腰间系着一根白玉带,上头缀一枚双鱼白玉玉佩,少年的他看着清秀俊朗,实在赏心悦目。

两兄妹带着含笑去到睿和苑,侍卫这次见了人直接放行过去。

玉珠见着沈媚,那些个阴郁的心情好了些,玉宁在休息,不便打扰,三人过去偏厅,墨香墨竹上了茶水果子点心默默退下,沈媚先是担忧问,“玉珠,你阿姐没事吧?”

玉珠说道,“媚儿别担心,我大姐姐没甚大碍,尹大人说启程回京时,大姐姐就能好的差不多的。”

沈媚拍拍小胸口,“那就好,这几日担心死我了,幸好幸好,那罗昭媛可真是坏,烂心肠的坏人。”

“媚儿!”沈羡面色冷清的望着她,“不许说脏话。”

沈媚吐吐舌,没多说,跑过去挨着玉珠坐下,心疼的拉住她的小手,“这几日你定不舒服,我听你声音都沙了,我那儿有罗汉果,一会儿让含笑送过来,拿来熬汤喝,过几天就能好起来。”

玉珠摸摸她的手心,笑道,“谢谢媚儿。”

沈羡问几句好,见她们两小姑娘聊的开心便离开了。

两人许久未见,沈媚拉着玉珠一直说话,担心她嗓子也不让她说,自己讲着好听的话儿给她听。说的累了,两个小姑娘靠在榻上歇息吃果子,直到酉时,沈媚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姜侧妃身子不大利落,沈媚也不能经常来,第二日还嚷着要去,被沈羡拦下,不许她去,气的小姑娘掉眼泪。

一连过去半月,玉宁身子好了不少,眼看着长了些肉,也能下地行走,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玉珠悬着的心才算慢慢落地,她心疼玉宁,却也不能总住在这边,打算在等两日回映月阁。

这日用了晚膳,宫婢抬水进来伺候两个主子梳洗,事毕,玉珠不肯去她床榻上休息,非赖在玉宁床上,跟她挤在一个锦被中,玉宁把小丫头环在怀中,笑眯眯的说,“多大的人了,还赖在阿姐身边。”

“就要赖着嘛。”玉珠撒娇,她嗓子已经恢复,说话乳声乳气的,听的人心里软软的。

玉宁亲亲玉珠额头,好半晌才说道,“姣姣,大姐姐要跟你说声谢谢的。”

玉珠趴在玉宁怀中,看着橱窗外的枝繁叶茂的美人蕉,花开正浓,双色鸳鸯争奇斗艳,她轻轻的说,“大姐姐,我们是一家人,姣姣不要大姐姐道谢,姣姣只是希望大姐姐再不要出这种事情,大姐姐,你答应姣姣好不好?”她说罢已然抬头,明亮的眸子祈求看着玉宁,她又说,“大姐姐,你答应姣姣好不好?”

她只是想逼着大姐姐立起来,大姐姐和小姑姑不一样,小姑姑过的不如意却能够合离,大姐入了宫,根本没有合离的说法,这就是皇家的特权,想要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来,只能大姐自己强悍起来。

玉宁看着玉珠半晌回不过神,过了许久许久,她才搂住玉珠,哽咽道,“好,大姐姐就答应了姣姣。”她不能再绵软的性子,她须得硬,起来,她想活下去,她想见着家人平安,看着弟弟娶妻,妹妹们嫁人,想看着伯府重登荣耀。

两姐妹叨叨絮絮说到半夜,玉珠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让玉宁每日都把佛珠带上,直到亥时才睡下。

过了两日,玉珠搬回映月阁,可把沈媚高兴坏了,还让含笑在小厨房做不少好吃的。玉珠这些日子心结太大,消瘦不少,直到回映月阁心里的心结才淡下去。

这会子八月初,再过半月就要启程回京,那时候就凉爽起来。

两小姑娘玩的开心,满山庄的乱串,好几次还碰见三皇子和二公主,瑞武帝只有三个公主,大公主出嫁,二公主随着一块来避暑山庄,三公主年龄太小,总生病就没,来到避暑山庄也只是待在寝宫不出来。

二公主瘦瘦小小一只,年纪和小郡主差不离,五官长的不错,可人实在太过瘦小,看着有些不利落,晃悠悠跟在三皇子后边。三皇子长相随瑞武帝多些,也是俊朗清秀的人物,并无穆贵妃的妖艳妩媚,也正因为这点,瑞武帝在几个皇子最宠三皇子。

两人身后拥簇拥着一堆的宫婢。

三皇子年岁和沈羡差不多,两人似乎认识,碰上后微微颔首,都没多言,错身时,三皇子多看了玉珠一眼。

走过去,沈媚凑在玉珠耳边小声的咬耳朵,“玉珠,你是不知,二公主其实比我还年长两岁呢,看着和我差不多高吧,她就是挑食,不好好吃饭呢,结果就不长个,我同你说呀,你可一定得好好吃饭,不然以后就成个小矮子的。”

玉珠忍不住笑出声来,“媚儿快别胡说,当心给她们听见,都还没走远呢。”

沈媚笑嘻嘻道,“不怕,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呢。”

两个小姑娘无忧无虑笑的开怀。

日子过的挺快,转眼到八月中旬,明日该启程回京。这些日子,玉珠隔两三日就会去看望玉宁,昨日去看过,她身子已好,养的圆润了些,皮肤雪白,明眸皓齿,又是那个如花似玉的大姐姐了。

玉珠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这天夜里因要离开,瑞武帝设了宴,所有人都去吃了宴。回来时皎月当空,不打灯笼也能看清万物,沈媚撒欢一样拉着玉珠在前面跑,含笑甘草举着灯笼在后头跟着,沈羡也不紧不慢朝前走。

他虽还是少年模样,身量却挺长,一双腿又长又直,跨了几步就赶上两姑娘,不忘叮嘱一句,“跑慢些,莫摔着。”

回到映月阁,两姑娘回房梳洗,沈媚有些累着,洗完倒头就睡着。玉珠心里有事情,睡不下,捧着一盏果茶去院中的木榻上盘腿坐着。她望着头顶上的皎月,想着心事儿:明日启程回京,到了家,她该怎么跟大伯母开这个口说大姐姐的事情。这种事情瞒不住的,迟早传到姜府,与其让外人传,不如她回去告诉大伯母,只是不管如何,大伯母都得伤心一场的。

小小的人儿坐那儿就忍不住叹口气。

第43章

“玉珠是睡不着吗?”身后传来好听的玉石之声。玉珠回头去看,见沈羡站在厢房外的廊庑下,穿着一身月牙色长袍,他应该是梳洗过,如缎的黑发披在身后,只用一根丝绸带子系着,月色的银光镀在他身上,将他衬的宛如谪仙。

玉珠就想着,这般好看的人,当初就真能下手把爬床的丫鬟划了十几刀啊。

玉珠起身喊了声沈羡哥哥,她同两兄妹的关系越好越好,沈羡这人虽冷,对她和沈媚态度差不多,把她当成妹妹,她也从一早的世子称呼换成了沈大哥。

沈羡自廊芜下走到木榻旁坐下,他身姿挺拔,坐着的姿势也挺拔如松。

玉珠抬起头看他,“沈大哥,你也睡不着吗?”

“恩。”沈羡也低头看她,背着月光,玉珠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温温和和的声音,“睡不着,出来走走,正好碰见你坐在这里?可是担心你大姐姐?”

玉珠盘腿坐好,手中盘着衣角玩,“是有些担心,回去后还不知怎么跟大伯母说的。”

沈羡说,“直说就是。”他说罢低头看着小丫头,她低垂着头,只能瞧见柔软的黑发和发中间的旋,他小时候就听身边的嬷嬷说,有一个发旋的人心肠都好的很,和她接触这般久,也的确如此的,小小年纪,心正,还心软。

玉珠也不说话,想着回去后的事情。

沈羡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玉珠,背着光,玉珠看不清是甚,问道,“沈大哥,这是什么?”

沈羡把手中的物件拿起,让月光照在上头,玉珠这才看清,这是一串紫翡手链,一颗颗翡翠珠子被打磨的圆润光滑,色调非常纯正,很透亮,给人一种雍容大度的美感。她知道这是紫翡中很难得的皇家紫,和绿翡中的祖母绿色一样,都是很难得的翡翠。

沈羡握住玉珠肉乎的小手,把这串紫翡手链带在她的手腕上,“送你的,前些日子偶然得了块这样的紫翡,让人做了一对手链出来,你和媚儿正好一人一串。”

原本不是单独送她的呀,玉珠放心了些,又觉得这东西太贵重,“沈大哥,姣姣不能要的。”

沈羡轻笑了声,“自己得的石头,不要甚钱,你也别在意,给你和媚儿串着玩的。”

玉珠有些不好意思,“那谢谢沈大哥了。”她想着日后得了什么稀罕玩意,也要还礼才是。

两人都不再言语,又坐了会儿,沈羡看了眼天色,跟身后的甘草说,“不早了,夜间也有些凉,外头不宜多待,送你们家主子回房歇息吧。”

玉珠乖乖起身,“沈大哥,那我先回房休息,你也早点歇着吧。”

沈羡目送甘草抱了玉珠回厢房里,他自己在月光下小坐了半刻钟才起身回的房。

翌日一早,所有人启程回京,过了三伏天,白日也没那般热,白天赶路,夜间找驿站休息,花了十日才到京城,到了闹市,镇国公府和姜家的马车就要分开,沈媚掀了帘子跟玉珠说,“玉珠,你且等等我,过两日我去找你玩。”

赶着马车回到姜府,一大早姜家人就在门口迎着,木氏远远看见马车驶来就开始流泪,等马车停在府门口,甘草把玉珠从马车上抱下来,木氏哭的眼前人影子都有些花,她上前抱住玉珠,哽咽着说,“娘的姣姣儿,可算是归家了。”

玉珠也是有些想哭的,抱紧木氏不肯撒手,口中还喊着,“娘,姣姣想你了。”

姜珀跳出来,“姣姣,你就不想六哥吗?”

玉珠回头去看,三个亲生哥哥和谢澈都在,她揉揉眼,撒娇道,“都想着呢。”

老太太笑道,“好了,好了,不在府门口站着了,今儿日头还有些大,大家就别晒着,赶紧回府去。”

一行人回到堂屋,说说笑笑,大家问着玉珠这些日子在避暑山庄过的如何,玉珠一一回答,到了最后,她看向林氏,神色郑重起来,“大伯母,姣姣有话同你说。”

“玉珠这是怎的?”林氏见她如此,心底莫名有些发慌,“是,是不是玉宁出了什么事情?”

玉珠点头又摇头,“是大姐姐的事情,不过大伯母不用担心,大姐现在已经没事了。”她把在避暑山庄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大家听,这事迟早传到京城,与其让别人来传,不如她把详细的经过告知大家。

听玉珠说完,堂屋只剩下林氏哭泣的声音,玉珠劝道,“大伯母,您不要哭了,大姐姐现在已经没事,回京的时候身子丰腴不少。”

林氏拿帕子拭了泪,起身走到玉珠身旁握住她的手,红着眼眶跟玉珠说,“玉珠,大伯母又要谢你一次,这次要不是你,玉宁怕,怕是就…”她捂了下嘴,下面的话也不肯再说,只继续道谢,“玉珠,大伯母谢谢你。”

玉珠正襟危坐的道,“大伯母,我们是一家人,您不用给我道谢。”

老太太也说,“你赶紧回来坐着吧,哎,咱家玉珠是个好姑娘,要不是她,咱们这一大家子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木氏道,“母亲不要这般说,都是一家人,这也是玉宁的造化,玉宁过了这一劫,日后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林氏回去位置上坐下,一幅愁眉不展的模样,“三弟妹是不知,我们家的玉宁性子是个绵软的,这在宫里可该如何啊,我,我实在是担心的紧。”

玉珠劝她,“大伯母别担心,大姐姐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吃了亏,以后就能记住的。”她其实也有些担心大姐立不起来。

这边伯府担心姜玉宁,宫里太子赵祯亦也刚回宫,他去荆州治理水患,荆州属南方,挨着江河,这江河是自然而成,绵延几百公里,河道蜿蜒曲折,自入夏,荆州那地接连暴雨,成了水患,他得了皇命前去治理水患,足足两月,那边水患才控住,河位下降,安抚好灾民,他才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因他公务在身,皇后也不敢把姜侧妃的事传给他,因此到回宫还不知他已经失去自己第一个孩子。

他住平阳宫,刚进宫殿,贴身伺候的内侍水生接过他玄色披风,又吩咐下面的小太监去抬热水来,吩咐完,水生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殿下,姜侧妃前些日子在避暑山庄出事了。”

赵祯亦解袍子的手顿住,回过头时已冷若冰霜,“怎么回事?”

水生是自小就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内侍,深知自己主子对姜侧妃的看中,他把避暑山庄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幸好侧妃福大命大,已经无事了。”

赵祯亦也不梳洗了,把衣襟系好,大步出了寝宫朝着姜侧妃睡的院子过去,一路上他脸色沉沉。当初母后问他为什么非要选了姜侧妃,而不是选个对他更有力的世家女,能是如何,不过是心里多少年的执念罢了。

年幼时,他曾见过玉宁一面,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娇小粉嫩的女孩,他也不过十一岁,那会儿子父皇还没那么宠爱穆贵妃和三弟,他也有些骄纵,那日好不容易出宫,很快把跟着的内侍甩开,一个人在上京的大街小巷中穿梭。

后来不知穿到哪条巷子里,他跑的急,一下将迎面的一个小姑娘撞倒,那小姑娘也就八九岁的模样,穿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襦裙,脸颊粉嘟嘟,眼睛水润润,她被撞到在地疼的闷哼了声,眼泪也痛的流出来,就那么用红通通水润润的眸子瞪他一眼。

旁边还跟着个丫鬟,扶住那小姑娘,小丫鬟气急败坏的吼他,“你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还撞着我家姑娘了。”

赵祯亦被这小姑娘一眼瞪到心坎上去,不知怎么就入了他的眼,他心跳有些快,说了声姑娘对不起。

那小姑娘软软的说了句,“无碍。”跟着丫鬟想离开。

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想上前问姑娘名讳,又觉太莽撞,后来只偷偷跟在人家身后,直到看着小姑娘进了勇毅伯府的大门。他回宫里,让人查了姜家几个姑娘,知道自己撞上的就是姜家大姑娘姜玉宁。

年岁渐长,心里那个小姑娘却一直都在,到后来父皇越发宠爱穆贵妃和三弟,想废除他的太子之处,他的心也渐渐冷硬起来。这几年一直未曾婚配,父皇让他选秀,随意挑了些年纪适配的世家女,他才在册子上看见当年那个小姑娘的名字。

明明知道自己处境尴尬,可他还是自私的选了她,因为这次不选,她年岁也差不多该要说亲,这一错过就是永远,他当然不肯。

一路回想着到了玉宁的院子,外院几个小宫婢正在打扫院落,见他立刻跪下叩首,他挥手让人退下。进了内院,两个样貌清秀的宫婢在房间门口守着,见他过来,正想通报,他打了个手势阻止,上前直接推门而入。

第44章

赵祯亦进房,绕过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在雕花红木贵妃榻前站定,旁边有个模样清秀的宫婢伺候着,见他来,躬身想要行礼,他挥手让宫婢退下,听见房门关合上的声音,慢慢俯身在玉宁额头上亲了下。

玉宁还是没醒过来,一路舟车劳顿的,她是累着了,赵祯亦又顺着她的额头,挺秀的鼻梁亲到红软的嘴唇上,渐渐加深。

玉宁呼吸不顺,忍不住微微张开嘴巴,赵祯亦探进去,缠住她的舌加深这个亲吻。

“殿下?”玉宁终于醒过来,她是被憋醒的,感觉呼吸不顺畅,一睁开看见近在咫尺的俊容,呼吸着熟悉的沉木香气,他的手腕上带着一串沉木佛珠,所以身上常年都有沉木的香味,玉宁这才知道亲吻自己的人是谁,“殿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见他身上的袍子还未换过,挣扎着想要起来,“殿下,妾身起来伺候您吧。”

“不用,你歇着吧。”赵祯亦按住她的肩膀,眸色幽沉,“避暑山庄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姜于宁看他一眼,垂眸不语,赵祯亦半俯下身把她搂在怀中,“玉宁,是我不好,没能护着你。”

玉宁苦笑,“这跟殿下有何关系,是妾身太懦弱,管不好身边的人。”

赵祯亦抱着她沉默不语,没一会,房门外的水生轻声道,“殿下,皇后娘娘找您。”

赵祯亦亲了下她的额头,“你好好歇着,我过会再来看你。”

去了永乐宫,皇后一见着他,便有些心疼,“怎得瘦了这么多,待会让御膳房做些药膳滋补身子。”

“多谢母后。”赵祯亦道,“母后可还有别的事,若是无事儿臣还要回平阳宫处理政务,荆州水患的折子还未写,儿臣还要去见父皇一趟。”

皇后叹口气,拉着他在榻上坐下,“你这是怪母后没帮你保护好玉宁吗?母后也是人,又无通天本领,如何能防得住那些个人起坏心思,不过母后也的确有错,明知她性子温婉和气,早该换下那几个不省事的宫婢才是。”

赵祯亦苦笑,“儿臣没怪母后,只觉是自己没用,竟连自己的侧妃和孩子都保不住。”

皇后又低低叹息一声,过了会眼看赵祯亦打算起身离开,她方说道,“祯亦,你身边只有四个侧妃,是不是也该挑个正妃让圣上赐婚下来?说到底,总该有个正妃管着你那院子是不是?”当初选秀,有意让他在里头选个太子妃,奈何最后他只点了四个侧妃。

赵祯亦侧目皇后,“母后,儿臣今日同您说个心底话,儿臣很喜玉宁,若真有太子妃,也只能是她,只不过眼下情况不适合让她出头,不如在等一两年看看吧。”见皇后震惊的看着他,他起身朝外走去,“母后,儿臣回寝宫处理政务。”

偌大的寝宫只剩下皇后和她身侧的剪春,剪春也是一副震撼的模样,实在是没想到太子会如此喜欢玉宁。

等人走了好一会,皇后才喃喃道,“我竟没想过他会如此喜欢那个丫头,可她的家世…罢了,罢了就依了他,再等一两年看看吧。”

剪春站在一旁没敢多劝什么。

玉珠这几日在家休息,整整睡了三日才精神起来,甘草每日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好吃的,有香菇炖鸡汤,老鸭汤,海参龙骨汤,沙参玉竹汤,全是给玉珠补身的。

喝了几日,玉珠也有些腻,跟甘草撒娇,“甘草,姣姣不想喝汤了,明天做清炒藕片,再蒸条鲈鱼吧。”她就是想吃些清淡的,避暑山庄也全是山珍海味,早吃腻着,偏偏家人都心疼她来回奔波,怕她苦着累着瘦着。

甘草十岁被木氏买回来,看着玉珠出生的,又在玉珠身边伺候四年多,心里最疼的就是这个小主子,自然是什么依她的,“好好,咱姑娘想吃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玉珠抱住甘草,“甘草姐姐最好的。”

第二日吃上清脆可口的藕片和鲜美的蒸鱼,玉珠心满意足的午睡去,她所求不多,有家人陪伴,能吃的舒服睡的舒服便好。这会子已过立秋,晌午那时还有些燥热,玉珠脱了罗袜襦裙,换上中衣躺在榻上歇息。

一连过去几日,沈媚终于过来找玉珠玩,那对大兔子,对,眼下只能叫大兔子,两只绝对上了五斤,玉珠跟沈媚都抱不动它们。玉珠去避暑山庄这段日子两只大兔子无精打采,等玉珠回,精神抖擞起来,吃的也比先前多,好不容易掉的几两肉又给长回去。

沈媚正高高兴兴把手中的菜叶子递给两只兔子吃,玉珠盯着它们看半晌,忍不住问沈媚,“媚儿,你有没觉得喵儿跟宝儿太胖些?”都圆滚滚的,身上皮毛油光发亮,远远看去,跟两只小狗崽一样。

“没吧。”沈媚仔细看了看两只,实在瞧不出,“不就该这样肉呼呼的吗?”

玉珠心想,可是也太胖些,太胖对身体不好,以后得多带着它们溜达溜达。

沈媚喂着两只兔子吃下不少,玉珠领着两只兔子在院里走动,这也是两只懒的,玉珠动两步,它们就挨着她脚后跟动两步,玉珠想过去旁的石凳子上坐下,两只兔儿也过去挨着她脚边不动弹。

沈媚捧腹大笑,玉珠也给气笑,坐石凳上用脚轻轻碰了碰两只,“你们倒是走呀。”以往两只放出笼就跟脱缰一般,满院子乱串,现在可好,只知跟着玉珠。

沈媚笑的泪珠都出来,她伸手抹掉,“玉珠,你说这两只兔儿可真是有趣,还知道认人呢。”

小儿时光过的最是快,无忧无虑只知玩耍,转眼就入秋,天气转冷,襦裙外加了褙子,玉珠今儿穿着浅紫绣折枝梅花襦裙,外头罩一件棕红绫豆青镶领印花褙子,正一笔一划的坐在案前练字,谢澈在一旁陪着,手中捧着一卷书看着。

谢澈时不时看玉珠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温和轻柔,这些日子玉珠已经会背三字经,学了百家姓,最近在认千字文,也学的差不多,等这些启蒙书学完,谢澈打算教她四书五经,一步步来,他也不奢求玉珠才高八斗,聪明绝顶,只是盼她一世无忧,懂一些道理就好。

玉珠写完半个时辰,手有些酸,放下狼毫甩甩手,谢澈起身在她身边坐下,“今天就写到这里,我来检查你功课,甘草在小厨房做了醪糟鸡蛋,你坐一旁先吃着,一会儿带你出去转转。”

这个出去转转是做了马车去集市溜达,隔半月谢澈会带她出去玩一趟的,这也算是玉珠难得喜欢的项目。

玉珠点点头,“澈哥哥也吃一碗吧?”

谢澈轻笑,“你先吃着。”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着浅浅的酒窝,特别的清隽。

用过醪糟鸡蛋,谢澈检查完她的功课也用了一碗,牵着她的手去坐马车出府了。

“可有想买的东西?”谢澈见玉珠挑开帘子欢喜的看外面闹腾腾的集市。

玉珠摇摇头,“还没呢,澈哥哥,我先瞧一会。”

这集市实在热闹的紧,各种小吃食,小商贩,各式店铺,千姿百态,让人看花了眼。玉珠在寻一些稀奇玩意,她之前得到不少沈羡的礼物,这些日子一直想回礼,贵重的玉石甚的,沈家不缺,稀罕物又难寻,她一直没碰见过。

集市里,马车走的慢,玉珠也没下去,挑开帘子看着。

不远处,忽闹腾起来,听见一妇人的哭喊声,“求求你们在给次机会,让我们娘两住几天吧,过几天找到孩子他爹就能给你们房钱了。”

玉珠抬头看去,见前面客栈围不少人,她回头跟谢澈说,“澈哥哥,我们也过去瞧瞧吧。”

谢澈应声,让车夫找了位置挺下马车,他抱着玉珠儿下车过去客栈那边看热闹。

走进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地上匍着一衣裳破旧的妇人,怀中搂着一八九岁的女孩,两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客栈小二见人围观,就跟大伙说,“开着门是做生意的,咱这儿又不是善人设的膳堂,你们母女两人在这住了半月,咱们可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到现在你们还一文钱都给不出,大伙来评评理,是咱们做错,还是这妇人过分。”

有人跟着起哄,“可不是,哪有住店不给银子的道理,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妇人哭求道,“再给我们几日时间吧,等找到孩子爹…”

“你找得到再说吧!”小二打断妇人的话,嗤笑道,“你们可是找了半个月吧,这事儿我可不管,你们现在赶紧把银钱付了,随便你们找人还是干啥都成,再不给银钱,我可就报官了!”

“店家的,我看还是赶紧报官算了,谁知这两人是不是骗吃骗喝的骗子。”

“报官,报官,拉她们去牢房蹲着吧。”

这妇人容貌并不好看,皮肤黝黑,右侧脸颊上还有一块红红的胎记,怀中的女孩也是瘦巴巴脸色枯黄,股战而栗的缩在妇人怀中。

第45章

“我们真不是骗子,我们的包袱在路上丢了,只要找到孩她爹…店家,求求您,行行好…”妇人跪在地上看着极为惶恐不安,把怀中的孩子的脸紧紧压在怀中,不让她看见这些嘲笑讽刺的目光。

任何时代都是看脸的,这若是个美貌妇人,周遭至少大部分都会是帮腔,而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一个肯帮忙的都没有。

玉珠儿仔细打量妇人和孩子,两人遭到这种冷言冷语,那小姑娘也只有不安,眼中无愤怒和不甘,妇人也是如此,满眼的恳求。玉珠打量了会儿,扯了扯谢澈衣裳,“澈哥哥,我们帮忙她吧。”

谢澈未拦着,笑着说,“都依姣姣的。”

眼看着那小二喊了客栈里的人,准备拖了妇人送去官府,玉珠脆生生的喊道,“这位小哥,且先等等。”

小二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看见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跟她招手,这小女娃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唇红齿白,他找不出词来形容,就是觉的看见这女娃心里都能软了。且这女娃娃穿着一件月牙色缎地绣花百蝶襦裙,外头罩着浅紫鸡心领绣梅花褙子,白绸面的绣鞋,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脖子上带着如意卷云纹银锁,梳着双苞髻,发间无头饰,只在两个发苞上缠着一对儿珠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