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做首饰的,也需要几份画功,画个人像出来还是很容易的。晚上睡前陈月娥把画像画出,写了封信让丫鬟递进伯府给玉珠。说也奇怪,她和她娘反倒全心依赖着小县君,哪怕她年幼,却知道没她办不成的事情。

玉珠是在第二天早上收到月娥的信,拆开一开忍不住蹙眉,她找来甘草,把画像递过去,“你去查查这人是谁,先从田家入手。”

不怪乎她怀疑田家,陈大廉去闹几天,肯定受田家指使的,他讨不回女儿,田家指不定就想毁了月娥姐名声娶月娥姐。让她不明白的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还不如陈大廉去官府一告,陈月娥就是他的女儿,给她指派给田家做媳妇不就成?何必这样麻烦,不过仔细一想,若真是指嫁给田家,依照月娥跟秋姨的性子定会闹的,对田家名声不好,嫁不嫁的成都不好说。

这才想出这么个招数来?名声没了,月娥只能嫁人。

总是还是要调查过才清楚,现在一切都只是她的设想。

倘若真是田家跟陈大廉所为,她不会轻易饶过他们的,这样的人当真讨厌的很。

玉珠心里并不肯定是否田家人做的事情,因为秋姨的身份其实不算秘密,伯府突然出了一位会花丝镶嵌手艺的,就算皇帝发了话,收了东西,王公贵族,世家重臣会暗中调查一番的,他们早就知道秋二娘的身份,有皇帝跟国公府罩着,眼下伯府还出了一位榜眼,两贡士,指不定还会出两进士,他们伯府现在可真的是满门清贵,越是世家大族越不可能现在动伯府的,因为他们得有脑子,得为整个家族着想。

再不久,两个哥哥要殿试,玉珠想快些把这事情解决,省的总膈应人,上次跟玉兰那事儿,她就饶过田家的。她又不是真的面团性子,哪儿能让人一直这么欺负。

甘草办事很效率,当天下午就查清楚,回来跟玉珠禀报,“姑娘,这人还真是田家人,正是上次那个教唆三姑娘的田月桐,她家二哥,还有个大哥已经成亲,这二哥整日游手好闲,不做正事的,姑娘,这事怎么办?”

玉珠靠在临窗下的檀木半枝莲罗汉床上,这个罗汉床小巧精致,上头搁着一张小案几,摆放几个姜黄色绣葱绿折枝花的大迎枕供她闲暇休息时卧的。她听了甘草的话沉默不语,手上下意识把玩着沈羡送的那串紫翡手串,心中思虑该如何。

正想着,白芍在外头喊道,“姑娘,谢公子过来了。”

玉珠正好想求他一些事情,欢喜的坐直身子,就看见谢澈穿一身墨色的缎子直缀走进来,他腰间佩戴一枚墨色玉佩,面如冠玉,相貌堂堂。

玉珠趿拉上软和的绣鞋,欣喜的拉着谢澈在罗汉床榻上坐下,“澈哥哥,我正好找你有事商讨。”

谢澈摸着她的手,有些燥热,怕她热着,让甘草把一旁的掐丝珐琅花鸟图案暖炉放屏风外,这才笑道,“姣姣找我所为何事?”

“我是为着秋姨和月娥姐的事情。”玉珠把事情一一道来,“我如今是摸不准该怎么办,澈哥哥有没什么法子让她们莫要胡搅蛮缠,这样实在恼人的紧。”

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这般娇憨的求着他,莫要说这等事情,便是天上的月亮,她想要,自个也要去摘下来送与她的。谢澈思量一番,“姣姣别担心,这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姣姣笑道,“我可不是让澈哥哥帮我处理,我就是想找你借两个人手,有些事情丫鬟们做起来不方便,再者澈哥哥过几日便要殿试,不能分心,这事情我慢慢来处理,澈哥哥不必管。”

田家是商家,她上辈子在商场上摸滚打爬半辈子,想要弄垮一个小小商户还是很容易的,没了银钱,看他们还怎么作妖。

第71章

娇宠起来的小姑娘,谢澈哪里舍得让她处理这事,捏了捏她的手,“不成,这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你乖乖在家读书认字,实在乏味,跟着甘草学下女红当做解闷,再等几日,哥哥过了殿试带你出去玩。”

姣姣读书认字学的都很快,唯独女红不太好,家中人从不逼迫她,随她喜好。谢澈提这个,也是怕她嫌闷。

玉珠心里思忖,还当她是小孩子呢,她无奈,扯着谢澈手臂撒娇,“澈哥哥,你就借我两个小厮吧,我自个能处理这事情的,总不能以后事事都由着你帮我,是不是?”

“怎的不行?”谢澈低头望她,“我护着姣姣一辈子都是可以的。”

玉珠笑盈盈的看他,“可是我想自己动手处理这事情,澈哥哥就借我两个小厮吧,好不好,澈哥哥。”

谢澈轻叹口气,“一会儿我让他们过来,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跟我说就是,哥哥帮你。”终究是妥协下来。

不怪乎玉珠找他借人,小小年纪御人有道,他身边有几个小厮,都是很有本事的人,对他也是忠心,虽说是小厮,等谢澈日后入官场,这几人怕也是大有所为的。

借给玉珠的两个小厮叫明路,明尘,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两人是亲兄弟,家中遭遇大难,只剩他们兄弟两人,被人卖为奴隶,后被谢澈买下,听命于他。

谢澈身边几个小厮都是他买下的,身契什么原本是交给木氏,木氏还给他,“你身边也该有几个得力人手,这些人你留着,身契也自己拿着。当年我和你师父捡你回来,那包袱有封书信,只写着你的生辰名字,还有一枚玉佩,我与你师父调查许久,实在找不出你家人,这才把你收养。又知你家人留你名字,想来是有甚难言之隐才把你丢弃,日后会相认,特意没收你做义子,而是做了弟子,你终究姓谢,以后要置办府邸,这些人你就留下来,身边也有几个信得过的人才是。”

谢澈对于自己的身世不是很热衷,对他来说,能把亲生子抛弃的人算什么父母,不要也罢,所谓生恩不及养恩,他对姜氏夫妻是真的敬重。

玉珠见到两个机灵小厮,很是满意,交代他们先去查查田家具体情况。

她只笼统给了这么一件事情,也算是想考验一下两人,说是调查田家具体情况,什么才算具体?家有几口?铺子几间?家中盈利?亲戚关系?她不说,路明路尘应了声便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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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里,田月桐溜进二哥田昆虎的房间,见他正闷声坐在椅子上,过去就问,“二哥,那事情办的怎么样?”

田昆虎粗声粗气道,“别提了,这个主意怕是不成,我就说这样是不成的,还不如听了姑姑的话,让姑父上门正正经经的提亲去,那丫头到底是姑父的孩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看爹娘也是那个意思,上门提亲不就好了,这下可好,我在她跟前露了脸,也不知会不会怀疑到我。”

“这是怎么回事?”田月桐皱眉,“几个混子莫不是连个小姑娘都制不住?我这主意极好,我听姑父说过,那两母女的性子高傲的很,要是姑父上门说亲,指不定能把他打出来,以后想让她嫁给你可就难的很。我让那些混子撕了她衣裳,让二哥英雄救美,她被人看光,二哥说要娶,她只有嫁,不然还能嫁给那些混子?就算最后怀疑,二哥死咬着,说对她爱慕,哄着她,她还能如何?嫁到咱们家,不就是任凭咱家拿捏,就连县君也没法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田月桐自打那次吃了亏,不仅不自身反省,反倒越发憎恨姜家,要不是她们报官,自己何苦出了个丑,惹的邻里讥讽连连。她把姜家恨上,又眼馋姜家铺子门庭若市,曾听玉兰说过那匠娘的住处,偷偷跑去打探许久,见着深宅住着一对母女和几个仆妇小厮,就好奇起来,怎得连个男主人都没?

仔细一打探,这才知道这对母女竟然是那个姑父在乡下的原配和女儿,惊愕失色,回去匆匆找爹娘说了这事情。

田月桐的爹娘田福和牛氏要说老实本分也算不上,做生意的,总有些头脑,得知这么两人竟是妹夫的原配和女儿,如何能不动心思,得到那两人,将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待着她们。

她们也担心,最终抵不过那等富贵生活的诱惑,想要谋划一番。可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跟伯府对着干,想暗中把两人收拢来,这样伯府的人也无话可说。

她们和秋二娘不熟,这般贸然上门求人那不是说笑吗?只能找到陈大廉夫妻,把事情说给她们,承诺好处。陈大廉听闻此事,简直惊愕失色,喃喃说着,“怎么可能,她们只是普通乡妇,在乡下时,她,她只是偶做些首饰补贴家中,根本不会什么花丝镶嵌的手艺,不然我怎不知半分。”

田氏有些恼怒,她是不愿意在和那母女两人来往的,可也无法放弃那泼天富贵,与陈大廉商量,他想怎么骗那母女都成,就是不许对她们用心,不许接她们来家中住。

陈大廉应承下来,他抛妻弃女本就为荣华富贵,眼下更大的机缘,他如何不心动?更何况他心里头对乡下出生的二娘还是有些鄙夷的,觉得她们不配拥有这等富贵,不配拥有这种手艺。

原先几人商量,让陈大廉去劝说,以为那二娘是乡村野妇,没甚见识,被前夫哄骗一下就该和好,哪儿知道也是个不好惹的,一言不合直接把人赶了出来。

陈大廉试几次,晓得二娘对他是当真没有半分感情,厌恶的很,怕从她这里入手根本不成,他知道二娘爱女心切,手艺肯定会传到月娥手中,不如从月娥下手。原想父女之情动容女儿,那知就连女儿都讨厌他,最后想着顾及最后一点情分,让她们收下月桐做学徒,把花丝镶嵌手艺传些给月桐,不等说完被她们母女赶走,最后连门都进不成。

前些日子更是碰见小县君,他吓的不轻,回来跟田家人商讨半天也没个章程,田氏跟大哥大嫂一商量,那老的肯定是哄骗不成,她们也不肯收徒,不如把陈月娥说给田昆虎,这样一来成了她们田家人,嫁过来岂不是随便拿捏。

只是这事也要好生谋划,二娘和月娥本就对他厌恶的很,贸然上门去提亲,还不得被她们骂死。也想过去官府要回月娥的抚养权,可月娥大了,要回也无济于事,反闹的势不两立,他在上门提亲,强行让月娥过门怕生出仇恨,惹上麻烦。

她们还在谋划,田月桐却有些等不及。田家适婚的只有她二哥田昆虎,他也是个好吃懒做的,得知要婚配给他一个金窝,别提心里多得意。

田月桐恼怒姜家,连带对秋二娘和陈月娥也没甚好感,不想她清清白白嫁来田家,若是名声毁了,只有嫁给他二哥一条路才能真的受田家管制,就想到这么一个主意。

她嘴皮子会哄人,哄的田昆虎也心动起来,觉得让人姑娘清清白白进来,怕压制不住,要是有恩于她,以后还不是什么都听自己的。

两奇葩凑在一起还真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连这种破绽百出的腌臜事都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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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月桐说罢见她二哥闷声不语,忍不住推了他一下,焦急道,“二哥,你真是急死人的,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几个人还为难不了一个小姑娘?”

田昆虎呲牙道,“她力气大的很,自个把那几个混子给打跑了,我跑过去露了个面,她似乎不太相信。”

“那,那这可怎么办?”田月桐急了,“实在不成,你自个去破了她身子,清白都没了,不嫁你也得嫁,嫁过来蹉跎个几年,还不是什么都得听你的。”

田昆虎道,“你不要命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人,姜家人能饶了你?你斗得过姜家?”

“那你说怎么办!”

田昆虎垂头,“还能如何,自然是听爹娘姑姑他们想个妥善办法,不然给姜家人知晓,吃不了兜着走的。”

田月桐一蹙眉,颇有些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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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府里头,明路明尘花了三天时间就把田家上上下下调查的清清楚楚,田家几口人,祖上几代都是哪里的,亲戚朋友都有哪些,铺子几间,每月盈利如何,铺中匠人有哪些,铺子里头所做首饰的原石都是出自哪里,从哪里运回,具体事宜怎样,就连最近田家需要去祁州运一批原石回来,还有这一两年田家铺子大不如从前,也想置办些别的产业,就连田福家中的二儿子田昆虎前几日跟几个混子接触的事情都给查了出来,这调查的可真是事无巨细。

玉珠仔细的翻看这些信息,细想一上午,给她想出个主意来,必定整的田家家产全无,再无翻身之日。

第72章

玉珠接下来吩咐明路明尘不少事情,让他们去办,又给了一万两的银票,直言让他们把事情办好,银子不够找她就是。她拿走田家最在意的东西,看他们日后如何害人。

田氏有两个哥哥的,二哥是田家庶出,跟田家有些矛盾,这些年基本不怎么来往,家里头开了个杂货铺子,不是做这行的,玉珠就没动他,因为从头至尾,田家二哥是不晓得这事情,同他没任何关系。

甘草在一旁守着,听见小珠子吩咐那一溜的事情下去也有些惊住,等两人下去她才问,“姑娘,何必这么麻烦,随便找个理由让他家出个错,封了铺子就成。”

玉珠把玩着紫翡手串,“随便找个理由来,日后被人找到把柄可就不好的,哥哥们要入仕,府中一言一行都得谨慎,这事吩咐下去就成,无需我们多管。哥哥还有几日要去殿试,甘草,你做些汤水,你做的汤水味道最鲜美的。”

甘草听了主子的话也不在意那边的事情,田家人也是活该,她道,“正好前些日子买了些山核桃,得了几只乳鸽,用核桃肉跟杜仲炖了乳鸽给公子们吃最好不过,这东西大补,姑娘怕是不能吃,春季多潮湿,要去湿,我另外给姑娘做个百合虾米蚕豆汤。”

“谢谢甘草。”

事情吩咐下去,玉珠也没甚可忙的,抽空去秋姨那儿跟她们说了声,得知是田家干的事情,二娘极很生气,想找陈大廉麻烦,被玉珠劝下,“现在找他,他们也是不承认的,况且那事儿应该是田家大房的一对儿女想出来的主意,大人们可能不知,就怕知道后狗急跳墙,那种人家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看他们之前那些想法就知,这几日最好不要让月娥姐出去,我自有法子,等过些日子,那些人就翻不了什么浪花了。”

明路和明尘的确有本事,连那件事情是田家的一对女儿私自所为都调查出来了,更何况田家人真不冤枉,为了抢生意干过不少损人的坏事儿,那田昆虎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东西,可没少欺负小姑娘。

秋二娘叹口气,“我省的,这些日子我会让月娥老实待在家中。”

过了三日,谢澈跟姜瑾要进宫中殿试,这是皇帝亲自出题考验他们这些贡士。直到戌时,两位哥哥才回府,七日后放榜,七日时间转瞬即逝,到了放榜这日姜府上下忐忑不安,心中七上八下,直到宫中圣旨传来。

宦官前来宣旨,谢澈金榜题名,荣登一甲第一,赐进士及第,得状元。姜瑾金榜题名,荣登一甲第二,赐进士及第,得榜眼。随后夸了姜府人才济济,出了三个进士及第,顺便宣了姜家一家子进宫赐宴,赏下一堆东西后,宦官才离开。

等宦官一走,姜府人百感交集,心潮澎湃,姣姣心底反倒静了下来,觉得这个结果不意外,她的两个哥哥那么聪明,努力,这也是他们该得到的。

老太爷抚须大笑,“好,好,真是极好。”

老太太抹泪连连,姜家人喜极而泣,这种荣耀怕是无人能及,一府出了一个状元,两个榜眼,该是何等光彩,自此,伯府算是满门清贵。

宫宴是在明日,晚上老太太让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一家子坐在一块叙旧,痛饮,就连玉珠也分到一小杯的果子酒,酸酸甜甜的,用琉璃盏装着,晶莹剔透的。

味道很好,就算是果子酿成的酒还是有些劲儿的,玉珠把一杯喝下后,脑子昏沉沉的,耳边听见木氏的声音,还有大步走动的动静,木氏在说,“都怪我,不该一时忘形,姣姣到底是个小姑娘,如何能碰酒的,我想着这是梅子酿制的,酸酸甜甜,小孩子喝一口也没事儿,姜珀那猴儿一口气喝好几杯都没事儿,姣姣这是吓着我了…”

玉珠又听见谢澈和姜瑾的声音,“师母不用担心。”姜瑾也说,“母亲别担心,一会儿把姣姣送回房里,我去请郎中来瞧瞧。”

她感觉自己被大氅紧紧裹着,被人抱在怀中,大氅上是谢澈身上熟悉的味道,应该是被澈哥哥抱在怀中。玉珠觉得脑仁有些疼,她没想到这辈子也是滴酒不能沾,上辈子也是如此,甚至因为这个,滴酒就倒,商场上的路也难一些,好在后来慢慢的也站稳脚跟,甚至大家都知道她是真的不能沾酒。

怎么这辈子还是如此呢,连个果酒都碰不得,昏昏沉沉,木氏又说些什么,玉珠却听不见,昏睡过去。

木氏给吓坏了,眼看着姣姣喝了一小杯的果酒就倒下,吓的她魂飞魄散,谢澈反应最快,过来抱着玉珠回去扶云院,姜瑾去请了郎中来,郎中把过脉笑道,“四姑娘没甚大碍,就是喝醉了,怕是滴酒不能沾的,太太以后注意些就是,喝的应该不多,睡一觉就好,连药方都不用开。”

木氏谢过郎中,给了厚厚的打赏,让丫鬟把郎中送了出去,她守在花梨木雕花罗汉床边,看着小女儿,懊恼不已,都怪她,怎么能给小孩子喝酒,姜瑾在一旁安慰她,“母亲别担心,我们也想不到姣姣连一滴果酒都碰不得,郎中都说没事儿的,明天早上姣姣就能醒来的。”

木氏轻点头,“我省的,一会儿你去跟你爹爹说声,我在姣姣这边睡,我有些放心不下。”姣姣三岁多前痴傻那会儿一直都是跟着她说的,自从开窍,由着丫鬟守夜,之后和她睡的时候就很少。

好在翌日一早,姣姣醒来,神清气爽,昨儿夜里显然睡的极好,一夜无梦,夜里迷迷糊糊闻见木氏的味道,想来昨儿娘陪她睡的。

甘草取了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褙子和素雪绢裙过来伺候玉珠穿上,“今日要去宫中赴宴,姑娘要穿的端正些,这两件如何?在配上之前从秋太太那边拿来的金丝红翡的头面。”

“可以的。”玉珠伸手从妆奁那套头面上抚过,“头面选根钗子跟镯子就成,带太多累赘不舒服。”

皇帝宴请姜家所有人,还有别的几家重臣,国公府也在列,小姑娘去了,两人位置挨在一起,吃吃喝喝,小声闲聊着,别提多惬意。各位后宫嫔妃看着也是其乐融融,和谐美好,三公主赵婵坐在沈媚上侧,听着两个小姑娘说话有些羡慕,也有些向往,好似再说伯府养着两只兔儿,又大又胖,还极听话,她也想去瞧瞧呢。

可她是公主,不能轻易出宫,罢了,下次找三哥给她找两只来养着。

玉珠还见到了大姐姜玉宁,她在宫中的日子应该是不错,面色红润,也比前段日子胖了些。

宫宴顺顺当当的,末了,皇帝又赐下不少好东西,姜家人这才回了府。

之后几日,府中收到不少帖子,这是正常,以后姜家的造化会更大,现在结交只有好处。姜家却也不是什么人结交的,如今党派之争严重,姜玉宁又是嫁给太子,所以算的话,姜家人应该已经算是站在太子这派,只不过皇上不喜这方面,遂姜家人结交人也都是并不站党派之争的清流人士。

谢澈和姜瑾自然是要入翰林院的,二哥姜珩已经在翰林院里,三人能相互有个照应,翰林院是阁老重臣以至地方官员的踏脚石,地位清贵的很。

田家那边大概也是给姜家一门三进士及第给吓着,这半月都不敢有甚动静。

明路明尘事情还未办完,一直不曾归家,到了四月初,谢澈和姜瑾都进了翰林院,京城里头也传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还是白芨兴冲冲告诉玉珠的,“姑娘,您听说中书令穆大人家中那件事情没?”

玉珠嗯了声没吭声,白芨又道,“就是穆贵妃娘家人,年前穆大人不是搁外头养的外室跟私生子被发现了吗?听说那小妇出了事情,回娘家的路上被山匪打劫,为保清白,一头撞死在石块上呢。”

“哦?”玉珠终于回神,她在编络子,顿珠手问道,“当真?”

白芨肯定点头,“自然是真的,京城都传遍,都说这小妇也是个倒霉的,刚要享富贵,就出这等事情。”

真是太凑巧,玉珠说不上什么感觉,问道,“怎么现在回娘家?过年那阵子不回去。”

白芨坐下喝口茶,“姑娘是不知,那小妇原本就是穆大人十几年前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来的,之后一直养在外室,这么多年,她也不知娘家在何处,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寻到,恳求穆夫人让她回去一趟,穆夫人心善,还特意配了不少护卫给她,结果路上还是出事,就是丰镐那带,那地儿的匪患严重的很,听说圣上一直在操心着。”

第73章

玉珠心里是有些奇怪的,觉得事情太蹊跷,她不敢肯定的说什么,也有可能真是那个妇人倒霉,正好撞见土匪,她伸手拨了拨编了一半的络子问白芨,“她不是还有个孩子吗?孩子呢?”

白芨回道,“听说孩子没跟去,是穆大人不许,说路上颠簸,不能带孩子去。”

玉珠唔了一声,不吭声,白芨还在唠叨,“怎么就那么倒霉呢,真是天注定的,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哎,穆贵妃也是温婉和善的,听说小妇死了后,特意回去跟穆大人说把那妇人抬做妾氏,私生子也做了庶子,如今还养在穆夫人名下,以后只要稍微读点书,努力下,前程也是很好的。”

私生子搁这时代就是个奴才,庶子就算是正经的主子。

“好了,你之前不是央求我给你画个帕子花样吗?我给你画好了,搁妆匣那儿在,你去瞧瞧,看看喜不喜欢。”玉珠女红不行,画花样却还是有一手的。

白芨欢欢喜喜去拿了东西,上面画的是一副绿竹花样,也不跟主子唠叨了,跑去拿了方帕子比划起来。

过了半月,玉珠听说穆大人那个妾氏的尸身已经运回京城,是穆大人一定要求的,好在穆家也有这个财力。听闻穆大人还进宫上奏折,说丰镐的匪患再不除日后只会有更加无辜生命被屠杀,求圣上出兵征讨。

皇上就说,这事需商议一下。

这事情的确不好解决的,皇上宠爱穆贵妃,可他也爱民,希望国富民强,希望他所治理的瑞国更加的强大,这匪患他也不是没找人去打过,奈何丰镐那一带地形特殊,大山绵延几百公里,他出兵去打,那些匪患就逃进深山中,根本寻不着踪迹,士兵进去搜寻,反被偷袭不少。

打了几次,士兵折损的厉害,皇上也不愿意在拿士兵的性命去填补这个无底洞。

这次被穆大人上了折子,皇帝晓得穆大人是为私情,可这些匪患的确也该解决了。他如今还在犹如太子之位,太子到底是嫡长子,三皇子却是他最疼爱受宠的,心也端正,实在犹豫等百年后这帝王之位该给谁。

头先几年,他宠爱穆贵妃跟三皇子,心里头也急着想把太子之位给三皇子,不少重臣反对,这事情搁置下来,几年过去,他反倒不是那么急了,两个都是他的儿子,都很优秀,他也年轻力壮,实在不必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不如再观察个上十年。

皇帝喊来太子和三皇子,两个兄弟长的不太像,太子随了皇后的长相,三皇子更像皇上一些。

瑞武帝看着两个丰神俊秀的儿子,把穆大人上的奏折给两人看过,“你们两人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置?是继续发兵剿匪,还是置之不理?”

太子赵祯亦道,“父皇,儿臣以为这些匪患自该发兵围剿,却又不能轻易下旨,因着丰镐那地地形实在特殊,贸然出兵,是不行的,须得好好商议,这领兵之人又该是谁。”

瑞武帝又去看三皇子赵闵亦,赵闵亦道,“皇兄说的话言之有理,儿臣也是如此以为。”

皇帝问他,“那闵亦觉得谁来领兵最好?”

赵闵亦道,“前些日子厣门关不是传来捷报吗?沈世子也立下战功,在战场上把对方的头领射下马,儿臣以为沈世子便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有功勋,回来后领兵是个不错的人选。”

皇帝思忖起来,沈羡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又是嘉禾跟沈魏的儿子,回来也该论功行赏,由他领兵还是不错的,大手一挥,“既如此,便把沈羡召回吧。”

一封密信送出。

玉珠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又过了大半月,明路明尘那边总算回来,两人过来跟她回复,“姑娘,事情办得很顺利。”简直就是顺利的不成,没出一丁点的意外。

玉珠道,“他们把东西收入手了?”

明路点头,“是的,都入手了,事情顺利的很,奴才跟明尘原以为要耗费好一些日子的,不曾想,一去那地儿就寻到一批有问题的布料,那人眼神躲闪,奴才一炸,他就承认那些布料有问题,奴才以极低的价格入手。回去的船上就碰见田福,奴才跟他套近乎,他很眼馋那批布料,一直问奴才从哪儿进的货,利润多少。晓得这东西利润后,他眼红的很,说是想跟着奴才一块做这行,奴才哄骗他,他也心动,让我把这批货留给他,奴才就说这批货是送去平州出售的,他若是想要,我到平州后等他七日,等不到人,这货就卖给别人了。”

都说隔行如隔山,田家珠宝生意有些做不下去,这两年生意差,就想该做别行。近来两年布料生意突然崛起,因为新出了种染料,染出来的布匹颜色艳丽,不会掉色,在各地都流行起来,也的确让不少人赚了个盆满钵盈。

田福也想跟着做这行,奈何什么都不懂,这次好不容易碰见顺路的,一口平州那边的腔调,穿的也是上好的绸缎衣裳,他有心结交,得知利润后,更是心动不已。

玉珠上辈子跟布匹打过一段时间交道,又见正好流行起来,有心给田家设个圈套。

这东西是赚钱,可假货也不少,玉珠就是打算买批次货忽悠卖给田家人,保证一次让他们赔的血本无归,再翻不起浪花,她都是打算亏钱整治田家人的,谁知挺顺利,看样子还从田福手中赚了不少。

玉珠问明路,“他可认的出你们?”

旁边的明尘嘿嘿一笑,“姑娘放心,保证化成灰都认不出来的,奴才跟明路都易了容,又是一口平州的口音,就算田家人回京,也肯定是认不出来的。”这两人小时都是平州那边的,后来被卖到京城,学了一口京腔,谁听了都不会想到他们是平州人。

“那批货已经卖给他们了?”

明路点头,“前儿卖给他们,奴才就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这次还从田家人手中赚了不少。”

明尘感叹,“奴才们都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还以为至少要三四个月才能办妥当呢。”不怪乎说她家姑娘是个有福的,瞧瞧看,只要同他家姑娘有关的事情,总能出奇的顺利。

那批料子是假货,不值钱,她交给明路明尘怎么去辨别的,田福不懂,被人哄骗,等他把那批货运回京也是卖不掉的,听说前些日子田家人还在凑钱,价值大几千两的货,要是真货,还真的能赚个翻倍。

大几千两对田家来说是全部,对如今的姜府却不算什么,玉珠给两个一人打赏五百两,剩下的银票明路明尘交给玉珠,玉珠又添置八千两给两人,“最近丰镐那带不是匪患严重吗,不少平民百姓遭土匪迫害,家破人亡,这些银子拿去救济她们吧。”

她没对田家人赶尽杀绝,只是拿走他们最在意的东西,让他们远离秋姨和月娥。

明路明尘拿了赏银去见谢澈,银子也打算上交,谢澈摆手,“不用,既然是姣姣赏给你们的,你们就留下吧。”

两人谢过,谢澈问他们事情具体经过,得知后也有些诧异。下午他过去找了玉珠,小姑娘在练字,她嫌自个的字没有力道,这段时日练字的时辰又加长了。

玉珠见谢澈来,放下狼毫,甩甩手,“澈哥哥,你来了,快坐,甘草正好煮了甜汤,一会儿你陪我吃一碗。”

谢澈吩咐白芍端了热水来,亲自用温热的帕子给玉珠敷着手腕,“你年纪小,骨头嫩,练字也得适当,省的以后骨头长歪。”

玉珠笑他,“澈哥哥快别吓我。”

敷了手腕舒服些,两人喝过甜汤,聊了许久,谢澈才问玉珠,“姣姣怎么知道辨别布料好坏的法子?”

“自然是多读书呀。”玉珠扯了本杂记给他看,“澈哥哥看上头就有,不过寥寥几十字,不多,好多人都疏忽掉,我看过就记下,用的时候才想起来。”

谢澈轻声浅笑,“果然姣姣聪慧了得。”

玉珠扯开话题,问他,“澈哥哥,你在翰林院怎么样,还适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