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姨娘这下可算是听懂了,脸色越发难看。

隔壁房的玉香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偷偷跟玉珠道,“就该这般治治她,省的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也不是说三哥不好,就是觉得人该有自知之明,娘原本相看了好几家,不管庶女或者小门小户的嫡女都是有的,但求一个温良敦厚,偏她想娶高门大户的。”

玉珠是相信二伯母的眼光,看看二嫂多好的人,家世也不是多么的显赫。奈何红姨娘看不清,总想挑最好的,却又没这个本事。

那边陶氏就道,“琩哥儿的亲事我自有主张,你就别管,我会给琩哥儿找个好的。”

红姨娘还想再说些什么,陶氏就道身子不舒服,要歇息,让婆子把人请了出去。

陶氏是打算仔细挑选,琩哥儿年纪不算大,寻个半年,在准备准备也约莫半年时间,十八岁成亲刚刚好。

玉珠回去三房还把这事跟木氏说了下,木氏也失笑,“可真是个心比天高的,你二伯母是个好的,搁有些人家,主母还不知怎么作践庶子,我瞧着你二伯母挑选的那些个姑娘家,人品都是顶好,希望红姨娘能珍惜。”

“我是怕红姨娘做甚幺蛾子。”玉珠忍不住叹息了声。

这还真给玉珠猜对了,红姨娘哪里甘心让儿子娶这些小门小户的,她才不管陶氏一片苦心,整日托人在外打探,最后听媒人说谏议大夫家的二姑娘正在议亲。

红姨娘有些嫌弃,谏议大夫她是晓得的,不过正五品上的官职,家中只有一个嫡子,剩下三个庶女,这二姑娘自然也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

见红姨娘嫌弃的模样,媒婆低声跟她说,“姨娘莫要嫌弃人家是庶出的,我与你说个实话,你家琩哥儿没功名,想要取高门家的嫡女怕是不行,没哪个主母愿意,人家看不上琩哥儿。别看谏议大夫才五品官儿,二姑娘也是庶出的,可人家自小养在嫡母名下,姑娘家的嫁妆还丰厚的不得了。”

见红姨娘还皱眉,媒婆的声音越发的低,“你也知道,谏议大夫家的太太,娘家是云州那边的大商户,家中富裕的不得了,金山银山的,这太太给家里的庶出姑娘准备的嫁妆都是这个数…”说着伸出二根手指来。

红姨娘迟疑的问,“二千两?”

第77章

“二千两?”媒婆噗嗤笑出声来,“你也太小瞧谏议大夫家的太太了,人家娘家富的流油,光是给几个庶女准备的嫁妆都是二万两银子起,谁不说那位太太大方着,之前她们家大姑娘出嫁,那叫一个风光,嫁妆都一百二十台,老身劝姨娘一句,娶个高门大户的回来供着,还不如取她们家二姑娘,虽是庶女,可被太太教养的好,娶回来好好孝敬太太跟你,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红姨娘听的眼热,思忖一番,觉得媒婆的话很有道理的,高门大户家的主母看不上她的琩哥儿,谏议大夫才五品官儿,还是个庶女,可嫁妆多,娶回来也好拿捏。

她是知道陶氏看中的那几户人家,小门小户的,嫡女庶女都有,如何比得上谏议大夫家的二姑娘,她心动,送走媒婆后就去跟陶氏说了,陶氏听完抓着绣花的绷子就瞪她,“你糊涂了不成,不知府中跟谏议大夫家有些过节,还敢娶他家的女儿。”

红姨娘自然还记得,小声道,“不就是珀哥儿跟别人家唯一的嫡子打了一架,把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小孩儿打架,算甚过节,别个家早就忘记的。”

陶氏板着脸,“哪儿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他们家嫡子被教养的狂妄跋扈,大街上都敢调戏别的小姑娘,当初珀哥儿打了他后,谏议大夫家一直记仇,朝堂上暗中为难大伯小叔子他们。我也不信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庶女能有多好,我晓得他家银钱多,女儿出嫁给的嫁妆都多,可这门亲事我不会同意的,我已经给琩哥儿看好了,合计差不多就该去提亲,这事你不必操心了。”

红姨娘心里不甘心,觉得是太太故意给琩哥儿找些小门小户的女儿,她心里不乐意,想去跟二老爷唠叨唠叨,二老爷根本不管这事儿,听她说了一般就不耐烦起来,“这些都是太太的事情,她是嫡母,给琩哥儿说亲是她的事情,你少来问我。”

玉香跑去三房玩的时候就把这事情说给玉珠听了,玉珠也惊讶,红姨娘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谏议大夫跟她们府上可是有过节的,她才不相信他们家能把教养的这么好的姑娘嫁到姜府来。

玉珠心底有些怀疑,喊了明路明尘来,让他们两人去查查谏议大夫家的二姑娘有什么事,她不信一个处处在朝堂上针对姜家的人能安这种好心。

谢澈让明路明尘跟了玉珠,以后就是她身边的小厮。

那边红姨娘也是急的很,还跑去跟老太太告状,说自己看中一个姑娘家,孝顺家世好,偏太太不同意,等老太太问是谁家姑娘,她一说,老太太就直接骂她,“你不知道那谏议大夫家跟咱家有矛盾?他能好心把闺女嫁到咱家来?你就不能长点脑子吗?这事以后莫要再提,全凭太太的主意。”

红姨娘就不明白,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同意,她还不放弃,跑去跟儿子女儿说了一通,护姨娘的玉兰自然是她说甚都同意,还一块劝着三哥,让他娶那个二姑娘。

姜琩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我听太太的,亲事由太太做主就好。”

红姨娘几乎是震惊的看着他,伤心道:“琩,琩哥儿,我才是你的姨娘啊,自小把你养到大,你的心怎么就偏向太太去了?我曾是她身边的丫鬟,当初老爷看上我,她就不乐意,哪里会真心对你好?你听姨娘的,娶方家二姑娘,姨娘还能害你不成?”

谏议大夫家姓方。

姜琩还是不松口,“我还是听太太的。”

红姨娘也恼了,“我才是你姨娘,这门亲事你必须听我的,我去想想法子。”

玉珠那边继续查方二姑娘,红姨娘这边也在想法子,最后想了个铤而走险的办法,她竟然偷偷去陶氏房中把姜琩的庚帖偷了来,让媒婆去上门提亲,方家同意后,换了庚帖。

这东西互换后,表示亲事就定下来,不能反悔,若有哪一方反悔,是会被人唾骂的。

这亲事就是瞒着姜家人暗中定下的,可没两天,陶氏还是发现姜琩的庚帖不见了,她脸色一沉,就知道怎么回事,派人喊来红姨娘,红姨娘一开始还不肯承认,陶氏让婆子把制住她甩了她几巴掌,婆子力气大,一巴掌下去都是结结实实,几巴掌红姨娘就受不住,脸颊肿起来,嘴角也打的破开,红姨娘口齿不清的喊道,“别,别打了,我说。”

陶氏坐在太师椅上气的拍案,“还不快说!”

红姨娘哭道,“我知道你不安好心,见不得我琩哥儿好,可我告诉你,这门亲事已无力回天,庚帖都换下,只等合了八字就要成亲。”

陶氏气的头昏脑涨,她觉得这红姨娘就是个不长脑子的蠢货,两家闹矛盾,别个家中如何会把娇养的女儿给足厚厚的嫁妆嫁来她们家,她怀疑方家人根本没安好心,那个二姑娘怕有什么问题,明显是个坑!可这蠢货还偏偏自个跳进去。

陶氏不是当家主母,也拿不定主意,眼下府中大房的林氏当家,老太太年纪大,身体没以前的好,操心不得。

去到大房,林氏一听,脸也寒了,“这蠢货,真真是害死人,她就不动脑子想想。”

陶氏担忧的问,“大嫂,你看如今该怎么办,就怕上门去要庚帖也被人嘲笑,到时闹得人尽皆知,方家再说我们府坏她们家姑娘名声,这亲事不成也得成了。”

林氏皱着眉头,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玉珠那边,明路明尘也回来,风尘仆仆,可见是在外跑了两天。

两人喝了杯茶,跟玉珠禀报,“姑娘,方家二姑娘的确有问题,她前些日子才落了胎。还有一事也该跟姑娘说声,前两日红姨娘拿了庚帖去跟方家换庚帖,怕是亲事已经定了下来。”

“怎么回事?”玉珠惊讶,“落胎?跟谁家的,可有什么认证物证的?”

明路道,“姑娘放心,人证物证都有,这方家二姑娘是跟她表哥有了苟合,这位表哥是方家太太娘家侄儿,长的俊秀,暂住方家,很得方家太太的宠爱,来京城怕就是想给他说门好亲事,谁知这表哥是个风流人物,暗中勾引方二姑娘。其实方家远没外人说的那般好,方家的姑娘嫁妆给的是多,嫁出去都是高嫁,帮着方家巩固地位。”

玉珠端起青花缠枝纹茶盅,轻抿了口茶水,继续听明路说,“这个二姑娘跟她表哥一起后,方家太太很是震怒,在外给方家表哥买了个大宅子,找了小厮去伺候着,不许他住在府中生事,这表哥风流成性,根本没把二姑娘当回事儿,反倒方二姑娘朝思暮想,郁郁寡欢。过了些时日,才发现怀了身子,方家太太气的不成,抓了落胎药回来强行给她落了胎,身边帮着这位姑娘递信儿的丫鬟也给杖毙扔乱葬岗。谁知那小丫鬟根本没死,行刑的人认识这小丫鬟,就暗地里放了水,小丫鬟装死,逃过一劫,人已经被我们找到,安置在别处。而且这小丫鬟身上还有三封方二姑娘当初跟那位表哥来往的书信。”

这两个实在厉害的很,打探消息都是一流的,办事儿也机灵的很,不用玉珠一件件的吩咐,她嘱咐一声,两个就把事情从头到尾做好。

玉珠又问,“你们说府上跟方家已经换了庚帖?消息肯定吗?”

明路点点头,玉珠道,“行,那辛苦你们了,你们现在去把那丫鬟带回府中,书信交给我就好。”这事情要跟二伯母大伯母商议好。

两人刚退下去,玉香提裙角匆匆的跑来,“玉珠,不好了,我刚偷听我娘的话,说姨娘把三哥的庚帖拿去跟方家的换了,这亲事就不能反悔,这可该怎么办?”

玉珠问道,“二伯母在哪?我有法子解决。”

玉香惊喜道,“玉珠,真的吗?走走,快跟我去,我娘去找大伯母了。”

跟着玉香一块过去大房,林氏陶氏还在想法子,她们是肯定不想让这么个媳妇进门的,都说娶妻娶贤,娶到一个闹腾的,败坏整个家都有可能,依照两家的关系,方家是不可能把一个贤惠姑娘嫁给她们家。

丫鬟禀报说二姑娘四姑娘来了,两人让两个小丫头进来,陶氏道,“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玉珠温声道,“伯母,事情我都已经听说,红姨娘把琩哥儿的庚帖和方家换了,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情,不如二伯母先把红姨娘跟三哥叫来,我有话跟她们说。”见两伯母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继续道,“伯母,你们放心,我是一定不会让方家二姑娘嫁到我们府上来的。”

陶氏让婆子去把红姨娘跟姜琩喊来,红姨娘脸颊肿的高,双眼也是通红,姜琩面无表情,也不知心底什么想法。

见红姨娘的模样,玉珠晓得二伯母肯定是罚了她,只觉这人活该,眼皮子浅的很,连自己儿子都祸害。

红姨娘这会儿还有脸哭,“你们把我们娘两喊来做甚,我可跟你们说,这门亲事已经成了,反悔不得,你们就算打死我,这亲事也退不了。”

没人搭理她,红姨娘转头跟姜琩哭道,“琩哥儿,你看看,你嫡母她们就是这样对姨娘的。”

玉珠捏着茶盏,忍不住皱眉,“红姨娘,你别闹。”

红姨娘也恼了,“你个小孩子有什么资格说我。”

玉珠喝了一口茶,悠悠道,“我为何没资格,我是府中的主子,而你只是个奴才。”可不是,庶子庶女是主子,姨娘却也不过是个奴才。

红姨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林氏冷声道,“来人,给我掌红姨娘嘴巴!”红姨娘连个良家妾都不算,不过丫鬟爬床起来的,府中主母们宽厚,平日待她也好,省了她每日请安,吃喝都不差,倒还真把自己当主子呢。

林氏陶氏也是想彻底整治红姨娘,林氏话一落,有婆子进门抓了红姨娘肩膀,上去就是几巴掌。姜琩皱眉,开口说,“大伯母,还请你饶了姨娘。”到底是养大他的姨娘,不管如何,都是要帮着求情。

林氏一挥手,婆子们退下,红姨娘哭着瘫软在地上,林氏接着说,“我是觉得,这个家就该有些规矩了,姨娘以后还需每日来请安伺候主母的,姨娘,你可记住了?”

姜瑞抬头冷冰冰的道,“大伯母放心,我会监督姨娘的。”

明路明尘很快把方二姑娘身边的那个丫鬟带回府,又得知玉珠来到大房,直接把人送去,“姑娘,人带来了。”

玉珠点点头,“辛苦你们的,甘草在小厨房做了地瓜淮枣糖水,你们去喝些。”两人跑了两三天,被风吹的皮肤都快干裂。

两人道谢退下,玉珠见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她,指了指一脸惨白的小丫鬟,“这丫鬟是方二姑娘贴身伺候的丫鬟,一个月前被杖毙扔在乱葬岗上,亏得行刑的人怜惜她,暗地里使了巧劲,小丫鬟这才躲过一劫。”她说着转头去看地上的红姨娘跟旁边的琩哥儿,“知道方家为什么要杖毙她吗?”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方二姑娘和她表哥有了苟合,一个月前刚刚落了胎。”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这会儿丫鬟婆子都在院里守着,没留人伺候。

玉珠跟小丫鬟温声道,“你说说你家主子的事情,你也别担心,等事情结束后,我会给你一个良家子身份,你去到千里之外好好的过日子,不必担心京城这边。”

这个丫鬟就算死掉,奴才的身份还在,没有身份凭证,她根本走不远,这些日子一直躲在京城郊外的乡下。这会儿见玉珠给她承诺,道谢后才把事情说了一遍,“我们家二姑娘一会钟情太太娘家的侄儿,暗地里由着奴婢给他们递送书信…”

等她说完,屋子里寂静无声,红姨娘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懊恼的抓着衣角。她好歹也是姜琩的姨娘,哪有会希望儿子娶个落胎的淫,荡贱,货,心里又想着庚帖都换了——脸色惨白起来。

林氏陶氏相似一眼,心底叹口气,问红姨娘,“你可还要琩哥儿娶这个二姑娘?”

方家这也是狠心,把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姑娘嫁进姜家,以后指不定怎么祸害姜家,好狠毒。

红姨娘匍匐跪在地上,“求太太们帮帮琩哥儿,这样的淫,荡贱,妇如何能娶进门,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只要太太们肯帮琩哥儿退了这门亲事,以后奴婢会好好侍奉太太的。”

姜琩一直淡漠的站在那儿。

林氏跟陶氏都知道有了这个小丫鬟,拿回庚帖还是很容易的,可玉珠方才也发话,这个小丫鬟是不能暴露的,拿什么去跟方家要庚帖?

玉珠把明路明尘给的书信递给两人,“伯母,这是这个小丫鬟给的,你们拿着去方家要庚帖就行,他们会给的。”

两人接过一看,都是一首首的情诗,还注明了名字,这下可有,有了这东西,方家想抵赖都不成。

各自回到院子里,红姨娘跟姜琩也回去,林氏亲自去方家要回庚帖,见着方太太的时候,她还冷笑道,“你们姜府的人真是可笑极了,换了庚帖就是定亲,搁两天却把庚帖要回去,这是逗人玩呢?”

林氏也冷笑一声,“妹妹真是说笑,你难道自个不知道你们家二姑娘是个什么货色?合着媒婆教唆我们府上的姨娘偷拿庚帖换了,你们家才是真不要脸。”

方太太恼羞成怒,“你这妇人好生过分,好端端的骂人作甚。”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林氏不想和她多纠缠,甩出一封书信给她看,“证据确凿,还想说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家姑娘暗地里就跟人来往这样的书信,还要不要脸了?”林氏没提落胎的事情,提起话就真的撕破脸皮,暗度陈仓总比落胎好许多。

方太太一看那书信,脸色铁青,由着林氏骂却不敢吭一声,林氏就道,“我这里还有两封,你把庚帖还来,这事儿就算扯平,不然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这样的姑娘家嫁进我们姜家。”

方太太沉默半晌,问道,“这些东西你哪儿来的?如何能保证拿回庚帖这东西不会流落出去?”

林氏道,“我们姜家人明人不做暗事,只要你肯把东西还来,我就保证最后两封书信给你,这事儿也不会往外传半分,不过你家姑娘最好也别再说给别的人家,省的坑害别人,我们能查到的,别的世家也一样可以,不如让她跟了那人。”她也不想这样的姑娘去祸害别人家。

方太太咬牙,“好,我就信你一次。”喊人去把庚帖拿来跟林氏做了交换。等林氏离开,方太太气的很,迁怒的罚了几个门外守着的丫鬟去跪着,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姜家人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些书信的,她气不过,就把方二姑娘找来,甩了两个耳刮子,训斥道,“要不是因为你,我哪儿能让那女人这般羞辱,你倒是说说平日我那点对你不好,你要这样害我,害我们方家,好好,既然你非要跟他在一起,我就成全你,等他定了亲事成了亲,就把你送去做个妾氏。”

方二姑娘大喜,跪下道谢,气的方太太又想踹她。

林氏把庚帖拿了回去交给陶氏,陶氏把东西包好收起来上了锁,未免夜长梦多,红姨娘在起什么幺蛾子,她打算尽快给琩哥儿把亲事定下来。

玉珠晓得庚帖拿回也松口气,这事儿闹了一天,松散下来就觉得有些饿,让甘草把上午炖的地瓜淮枣糖水热过端了碗喝起来。刚喝完,白芨就急匆匆的进来,手中拎着个食盒还有张字条儿,“姑娘,这是三少爷给您的。”

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四妹,谢谢你,这是送你的小吃食。”落款是姜琩。

玉珠轻笑起来,这个三哥还是明事理的。

第78章

陶氏为避免夜长梦多,三天后就给姜琩定了门亲事,定的是协律郎家嫡出大姑娘,和姜琩年纪相当。协律郎是个正八品上的官职,掌管音律,属太常寺。

官不大,她们家姑娘品行却很不错,陶氏为了这个庶子的亲事也是操碎心。

红姨娘得知定的这门亲事,大哭一场,心底还是觉八品芝麻官太小,配不上她儿。心底在埋怨,亲事已经定下来,她也闹不起,更何况她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每日需要去跟陶氏请安,伺候着陶氏穿衣梳洗用膳,每到日上三竿才准许她回房。

得知亲事定下,姜琩过来给陶氏请安道谢,“母亲,多谢您给儿子寻的这门亲事,儿子会好好待她的。”

陶氏是知道这个庶子的,不爱说话,可心肠不坏,就算被红姨娘养在身边十几年,性子也没歪到哪儿去,就是有时太倔,“琩哥儿乖,只要你能过好日子,我也就放心了,那家姑娘是个好的,你该对她好些,你要是想入朝做官,就跟瑞哥儿一样先从流外做起,不想为官,看看是想做些什么,母亲都是支持你的。”

姜瑞忽然撩袍跪下给陶氏叩了三个响头,“儿子多谢母亲。”

陶氏忙把人扶起来,“你这孩子,快起来吧,亲事定在三个月后,这期间有的忙,你也得准备准备。”

母子两人说了几句话,姜琩说让他考虑下到底是做甚,陶氏觉得这孩子应该不想做官,否则当年也不会科举时跑出去。罢了,让他自个想清楚以后的路。

三月时间一晃而过,迎亲这天,府中热热闹闹,几个小姑娘去看新娘子,协律郎家是姓吕的,娶的大姑娘名吕淑蕴,倒是如同名字一般,贤淑敏慧,一天忙活下来,玉珠也有些累着,回去由着丫鬟们伺候就睡下。

翌日早上,新娘子去给长辈们请安,玉珠也顺势去看了三嫂,二嫂也在,大嫂也抱着蓉姐儿过来,小小的粉团子穿着一身五彩丝攒花结小袄,就是头发还有些稀疏,在头顶上绑成一个小团儿。

今年的五月也注定是个好日子,玉珠得了三嫂,二嫂也刚诊出怀了身子。

二哥姜珩是前年腊月成亲的,这过去一年过,二嫂也怀上,双喜临门。

二嫂是中散大夫孙家的嫡长女孙珂君,是个才女,平日还经常教导玉珠功课来着,玉珠是很喜欢大嫂二嫂的,这个新娶的三嫂看样子应该也是个合脾气的,玉珠是庆幸家里的伯母们都是好的,娶媳也很有眼光。就好比上次的事情,三哥要真把方家二姑娘娶进门,还不定后能折腾出什么事情来,府中光是有个不靠谱的二伯父,糊涂耍赖的红姨娘跟缺心眼子爱贪小便宜的玉兰都快受不住,再来一个得疯。

娶妻娶贤,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玉珠有些担心起来玉兰来,依她的性子,以后嫁了婆家,那婆家也是挺倒霉的——她猜的不错的话,陶氏估摸着不会给她找世家,或许会找个寒门或者商家。

玉珠坐一旁走神,蓉姐儿喊了声小姑姑。小丫头都一岁多,会认人,也会喊人,最喜欢玉珠,平时见着总小姑姑喊的可甜,小粉团子说话还是奶声奶气,玉珠听见声音,见小团子笑的露出几颗小雪白的小牙,正盯着她旁边案上的一碟点心。

玉珠笑着伸手,“来,给姑姑抱抱。”

小团子伸手要她,郑绣绣就把丫头递给玉珠,玉珠把人抱在腿上,拿了快糕点小口小口的喂蓉姐儿。蓉姐儿才断的奶,吃什么都香的很,平日各种肉羹,鱼羹给她煮粥吃,一顿能吃一小碗,长的胖乎乎的。

点心有些甜,玉珠不给她多吃,吃了一块儿就抱着她去玩,二嫂孙珂君轻抚了下肚子,笑盈盈的望着玉珠和蓉姐儿。

相处了些时日,三嫂吕淑蕴也是个好的,性子温和,手也巧的很,一手女红最是让人惊叹,特别是一手苏绣,精妙绝伦,才嫁进门就给几个小姑子和嫂子长辈们绣了不少东西。

日子黄晃晃悠悠就是大半年过去,转眼到腊月,玉珠照例不过生辰,就木氏给她煮了碗面吃,过的九岁生辰,过罢就是十岁了,半大的姑娘。

翌日早起,甘草已经备下衣裳,蜜合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袄裙,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穿戴整齐,又伺候着姑娘梳头。玉珠端坐在铜镜旁,扭头看了眼紧闭的窗棂,隐约能看见白茫茫一片,她问道,“下雪了?”

甘草笑道,“可不是,昨儿夜里落的,鹅毛大雪,早上就停了,地上都铺了厚厚一层。”

上午是要跟着女先生上课,不过一个月能休息四天,今儿正好休息日,玉珠吃了早膳捧了本书坐在窗棂下的榻上看起来。甘草跟白芨白芍三个丫鬟坐一旁绣着东西,时不时抬头看看她们小主子。

窗棂外的光微微透了进来,照在玉珠脸上,她本就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光线渡在她的脸上,透着一丝柔美,让几个丫鬟都看呆着。暗暗想着,她们家姑娘这才刚十岁,都美的不行,再大些不得倾国倾城,也不知那家公子有福气能够娶到姑娘。

玉珠爱好就那么几个,平时闲暇在家无非就是看书练字,女红她不精通,也偶尔做做。

玉珠这边过的悠闲,沈羡那边却开始忙碌起来,孙刀终于得到杜鉴的信任,前些日子就传话给沈羡,说是杜鉴干了票大的,这几日会举行庆功宴,到时整个寨子里除了守门的都会痛快的喝酒吃肉,他临近前一天会在酒水中动手,成功后会点燃狼烟,到时沈羡就能带人冲进去。

所以这些日子沈羡带着锦衣卫的人一直在丰镐,因着是偷袭,锦衣卫也都换了普通的劲装。

他们埋伏的很好,直到狼烟冒起,沈羡脸色萧然,一声令下,锦衣卫悄无声息的朝着狼烟之地包抄过去。

自孙刀潜伏在这山寨之中,早把寨子跟周边情况摸的一清二楚,行动之前,沈羡事无巨细的一件件吩咐下去,几个路口跟寨子的出口也会第一时间找人堵上去。

这次行动非常的顺利,等他们攻上寨子里,不少人已经昏迷,杜鉴功夫是最好的,想要抵抗都没力气,酒中食物里的迷药是化骨散,功夫再高的人吃下一身内力也施展不出的。

杜鉴和外人想的不太同,反而长的斯文俊秀,光看外表绝对想不出他会是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死死的瞪着沈羡,“你是谁?”

沈羡手中握着绣春刀,一身的劲装衬的高大挺拔,“你不必知道,这些年你罪孽深重,早该料到迟早有一日会是这么个结果。”说罢,他一挥手,身后的锦衣卫如潮水一般围了过来。

锦衣卫握着绣春刀朝杜鉴刺去,杜鉴就地一滚,拔腿朝后院冲去,他也喝下不少酒,能保持清醒已是不错,浑身无力,躲过第一次却躲不过第二次,很快被束手就擒。

剩下的土匪也都很快制服,这些人都是要送回京城由着大理寺发落的。

等所有人都被抓住,孙刀来到沈羡面前,拱手道,“大人。”

沈羡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等到了京城,圣上会论功行赏的。”

孙刀却不见半分喜悦,面色微沉,“大人,属下也犯了错。”

沈羡看着他,等他静静的把事情说完,杜鉴疑心大的很,这里所有人手中都有过人命,孙刀当初进了这山寨,也是对外布了一场局,说他是个无恶不作犯下重大案件的人,逃到丰镐,费了好大的里才入了杜鉴的眼。就算如此,杜鉴还是不信任他,每次出去犯事都会盯着他,他无法,也只能动手,他动手伤了人,一刀刀刺进那些人的身体,虽都避开要害,可他还是做了错事。不做这样的事,他无法得到杜鉴的信任。

沈羡沉默半晌,才道,“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他们还会杀害更多的人,所以你也救下更多的人,不必有心里负担,等回到京城,我会跟圣上商量,看看能不能拨下一部分救济款给这些受害人的家属。”

孙刀点点头,又说道,“后面还关着不少女人,都是他们从附近的镇上掠来的,等着晚上准备享用的,大人,这些女人怎么办?”

“带回京城审问一遍,没什么问题的话在把人送回家。”

锦衣卫已经把所有人都捆绑起来,拎着下山,后院被关着的女人也被带了回去,都是有些姿色的女子,惊恐的不行,这些锦衣卫又不会安慰人,冷漠着脸推搡着。

最后孙刀从自己房中带出一个女人,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沈世子,“大人,这是属下的女人,当初也是迫于无奈,掠回的女人,杜鉴非要属下选一个,属下无法,可属下会负责的,打算把她带回去。”

那女子似乎也没想到这个平日看着很凶残,她以为是恶人的男人竟是个探子。

孙刀看着她,带着歉意,“三娘,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锦衣卫带着这些捆绑结实的土匪回到京城,算是震惊了整个上京,不少百姓都在集市上看热闹,得知这些被关押送入京城的犯人是何人时,大多数人都受不住,从家里找来烂叶子臭鸡蛋泥巴块朝着他们身上扔去。

第79章

玉珠正搁闺房练字,年岁渐大,她的字迹少了幼时的秀丽,梭角增多,落力加重,多了些锋利。

甘草匆匆进来,附在玉珠儿耳畔轻声道,“姑娘,沈世子压着丰镐那些土匪回京了。”

玉珠是一直知道沈羡在对付丰镐那些匪患,原以为一年就能剿灭,这约莫快两年时间,她把笔搁下,“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甘草吩咐白芍去外头端热水进来伺候着主子净了手才道,“外头老百姓很激愤,那些土匪被打的挺惨,估摸着要被送去大理寺审问的。姑娘要不要去瞧一眼?听说那个土匪头子是杜鉴,就是灭了西凉廖家满门的重犯,心狠歹毒的很。”

竟然是他,玉珠当然也是听说过的,这人依照现代的说法,那应该就是个反社会人格,又称无情型人格障碍,高度攻击性,缺乏羞惭感,是真正的恶人,不会因为杀人做错事有任何罪恶感,这种人就该直接人道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