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姨娘,你别多说了,我去净房洗洗,天可真热。”他还粘了一身兔毛。

沈羡是在七月底回来的,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一身臭汗,回京是下午,那时候天气凉快些,玉珠正坐在庭院里写字,见到他回,忙迎上去,吩咐丫鬟送热水去净房,“夫君,你快些去梳洗下,我让人把膳摆好,一会儿就能吃的。”他身上都还有汗味,肯定是急着赶回来,怕也没吃什么东西。

沈羡伸手摸了下她的脸颊,滑嫩极了。他在外一个月,实在想念她,这才急着赶路,晌午那会儿还是很热的,这样跑上一天,身上难免有些味道,他怕熏着她,先去净房洗了干净,换上一身官服出来的。

玉珠见状问道,“可是一会儿还要去宫里?”

沈羡嗯了声,“一会儿要进宫一趟,很快就会的。”

玉珠道,“你先吃些东西再去。”

膳食摆上来,都是沈羡爱吃的,他口味清淡,不吃甜食,辣食,味道太重的都不太喜欢,玉珠陪他用了些,送他出了门。

沈羡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还是先去的书房,想必有事情要忙。玉珠已经睡醒一轮,听闻丫鬟说他回,问道,“姑爷去了书房?可要了宵夜去吃。”

甘草道,“未曾。”

他晚上就用了些白粥和素菜,玉珠怕他饿着,让甘草去小厨房煮碗面,原是想着让丫鬟们送过去,想起墨书墨画那两丫鬟的下场,她迟疑下,穿了衣裳,拎着食盒亲自过去了一趟。

萧风萧礼还在书房外守着,见到她行礼问好,直接放了她进去,连通报都不用。

玉珠惊讶,冲两人颔首下,直接进了书房。

书房燃着几根小儿手臂粗的蜡,将书房照的亮堂堂,玉珠看见他坐在书案后面写着什么,她拎着食盒过去,“夫君,我让丫鬟煮了碗面,你先吃些东西在忙吧。”

这是玉珠第一次来他的书房,摆设比较简单,书案后有不少书架,上面的书是挺多的。

沈羡望着她,目光温柔,“过来吧。”

玉珠走过去打开食盒,把面端出去,“快些吃吧,不然一会儿都成一坨了。”

沈羡吃着面,玉珠四下打量了下,回头问他,“还要忙多久,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一会儿就好,你先回去歇着吧。”他要回几封书信。

“等你吃完我在去。”

他用完宵夜,玉珠收拾了下,先回房歇息,她本就困着,回房没一会就睡熟,最后还是被他亲吻醒的,他的吻太炙热,身上滚烫,含着她的舌头不放,玉珠哼哼了两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娇嗔道,“夫君,我困。”

一个月的分离,他太想念她,用的力气有些大,有些深,玉珠不知是睡糊涂还是怎得,也有些意乱情迷起来,格外的热情,沈羡见她如此,本就忍不住,更加的用力。

撞的玉珠娇喘吁吁。

两人一夜云雨,翌日早起,沈羡已去宫里,玉珠睡到晌午才起来,沈羡晚上回来,难得带着笑意,玉珠也跟着笑,“夫君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沈羡笑道,“接下来有半月空闲,我想着带你出去转转。”

一听这个,玉珠眼睛就亮了,她自小到大,也就是生活在邵安城和京城,别的地儿更是去都未曾去过,她道,“夫君,那我们去哪儿?”

沈羡拉着她进房坐下,“只有半月的空闲,太远的地方怕是去不成,临近的徐州是个不错的地方,那儿有个西湖,景色很是不错,周围还有山和宝塔,现在还有些闷热,过去乘凉还是不错的。”

这地方玉珠听说过,是个风景很优美的地儿,美食也很多,她欢喜的抱着沈羡,“那我们就去徐州吧。”

两人要去徐州游玩,吃过晚膳玉珠就跟丫鬟们欢喜的收拾东西,徐州距离京城不远,坐马车避开晌午最热的时候,也就两天就能到。这事情还要跟长辈们说声,府中只有嘉禾在,于情于理都要去跟她说声。

收拾好东西,沈羡陪着玉珠一块过去主院,嘉禾这会儿吃了晚膳正在院子里走动消食儿,见到长子,她还是很欢喜的,高兴的让丫鬟们奉茶端点心过来,“阿羡,你们今儿怎么过来了。”

这事情玉珠不大好开口,哪家的儿媳能像她这样被夫君领着出去玩的,这时代的婆婆们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所以这话只能是沈羡来说。

沈羡淡声道,“我有半月的空闲,也不想闲在家中,便想着带玉珠出去转转,特意来跟母亲说一声的。”

嘉禾一听这个,脸色果然不太好,嘀咕道,“哪家的姑娘嫁人后还能出去游玩的,这像什么样子,阿羡,你年纪也不小了,让玉珠早些怀个孩子才是正事。”

沈羡道,“我只是来跟母亲说声,明日就启程了。”说罢,牵着玉珠的手转身就走。玉珠被沈羡拉着朝前走,还要回头跟嘉禾道,“娘,我和夫君先回去了,改日在过来看您。”

嘉禾气的捂住胸口,她不知这究竟是不是孽缘,当年害了别人家的孩子,所以自家的孩子也特别不听话,甚至还和那孩子的妹妹有了关系,成了亲,如今还开始顶撞她。

玉珠和沈羡可不管这个,两人回去后,玉珠一件件的事情吩咐下来。这次去徐州,她没打算带丫鬟,家里需要有人,另外也需要让丫鬟去姜家说声,省的娘担心。

事情吩咐妥当,翌日一早,两人就启程。只带两辆马车,两人乘坐一辆,另外一辆上放着行礼甚的。

算起来,这是玉珠第一次出来游玩,她从未想到生在这样的时代,她可以同喜欢的人去游玩。一路上玉珠都显得有些兴奋,说的话都多了起来,她跟沈羡数着徐州的吃食,告诉他,这些东西她要挨个吃个遍。

沈羡亲了亲她,“都依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午时那会儿太热,不适合赶路,天色入黑也会寻驿站歇息,直到第三天上午才到徐州边界处,远处是连绵大山,山脚下大片大片的农田,地里种着黄灿灿的稻子,今年是个丰收的好年。

第127章

西湖美景闻名天下,徐州更是美食众多,西湖藕粉,西湖醋鱼,龙井茶香鸡,茶香虾,海棠酥,葱包桧儿,油冬儿,馄饨小笼,酥油饼,片儿川,老鸭煲…这其中更是以西湖藕粉和西湖醋鱼闻名。西湖藕粉磨的很是细腻,用热水调成糊状就能食用,味道醇香,养血开胃。

西湖醋鱼乃是用草鱼烹饪,浇裹上糖醋,鱼肉细嫩,味道鲜香酸甜,算是比较清淡的美食。

两人到徐州后,先找客栈住下,沈羡要了间上等房,又给两车夫要了间房。回到房间,沈羡去找小二要热水,等他进来,玉珠趴在榻上笑他,“让你不带丫鬟,这会儿什么事情都要亲自跑腿了吧。”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沈羡帮她先把拢箱放在一旁的案上,走到榻旁坐下,把人抱在怀中,“待会小二送了热水进来,你先梳洗下,再下去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玉珠枕在他的腿上,“想吃西湖醋鱼,听说这是徐州响当当的美食,闻名天下,还有什么西湖藕汤,老鸭煲,龙井茶香鸡,龙井虾仁,鱼头豆腐,蒜香蛏鳝,鱼头烙饼,西湖莼菜汤,我都想尝尝。”

沈羡用手理着她的发丝,“好,都依你。”

小二很快送了几桶热水上来,上等房的浴桶特别大,容下两个人是没问题,玉珠被沈羡拥在怀中帮她梳洗,两人一番折腾,洗好已快晌午,玉珠特意挑了身海棠色缕金百蝶缠枝花襦裙,她肌肤胜雪,脸上不涂任何胭脂水粉,只唇上抹了些府上自制的唇蜜,水果味道,有些甜甜的,额头上贴了一抹梅花花钿,只是这样略微的变化,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绝色,娇艳无双。

待她出来,沈羡目光顿了下,心跳鼓动,心里却也有些不高兴,她打扮的太美,这样出门怕是太引人注目,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盯着姣姣看。

“怎么了,不好看吗?”玉珠发现他目光有些沉,以为他不喜欢自己的打扮。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襦裙,很精致,衣料也很舒服,海棠色衬的她肌肤更嫩白。这是两人第一次出门游玩,她是希望打扮的好看些的。

“好看。”沈羡道,“我们先出去吃些东西吧。”

徐州有个广源酒楼,里头的厨子是徐州最有名的大厨,听闻是宫里的御厨的徒弟,未曾进宫,留在广源酒楼做大厨,厨艺了得,每日去吃饭的人很多,有时候还要提前预定位置的,沈羡竟是直接领着玉珠过去的,想必之前就让人预定过。

这家客栈距离广源酒楼不远,走路小半刻钟就到。沈羡牵着玉珠出门,刚下二楼,一楼用饭的客人目露惊艳的望向玉珠,她的容貌在京城都算少见的绝色,此地更是难得一见。

走出客栈,沈羡紧抿着唇,路过一家卖帷帽的地儿,给玉珠挑了一顶,“带着这个吧。”

玉珠乖巧的接过带上,薄纱覆面,便不太能够看见她的容貌,沈羡表情这才松散些。两人去到广源酒楼用了饭,玉珠点了好几道徐州名菜,点的太多她也怕吃不完,反正会在徐州待上好几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尝遍徐州名菜。

西湖醋鱼名不虚传,酸甜细嫩,龙井茶香鸡也是清香好吃,老鸭煲香浓肉嫩,滋阴降燥,还有一道西湖莼菜汤汤纯味美,她是吃的很高兴的,菜吃掉不少,还用了一满碗的米饭。

用过午膳,沈羡带她去了西湖,西湖美景真绝色,红衣绿扇映清波,边上还有大片的荷叶荷花,旁边就有小船可以租,不少姑娘公子哥们在荷花池里游玩。西湖深处则是停放好不少画舫,只有夜间营业,夜间的西湖却是有一番别样的美丽。

沈羡租了小船,牵玉珠下船朝荷花深处划去,还是八月,有些闷热,入了荷花池深处有凉风徐徐吹来。玉珠坐在小杌子上抱着膝望着划船的沈羡,他的身姿高大挺拔,玉珠笑眯眯的望着他,心里祥和平静,亦是很安心。

到了荷花深处,小船便有些难寻,沈羡停了船桨,放在一侧,于玉珠身边坐下,他把人拉入怀中,让她枕在自己的双腿上。这样放眼望去,湛蓝的天空,郁郁青青的荷花池,玉珠就这样懒洋洋的枕在他的腿上,惬意极了。

沈羡也不言语,享受这难得的美景。

这样闷热的天气,有荷叶的阴影遮挡着,还有徐徐微风,玉珠没过多久舒服的睡着了,醒来已是申时末,她揉揉眼睛,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只是觉得犹如做梦,好一会儿才彻底醒来,见自己还压在沈羡的腿上,急忙起身,她望着沈羡,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夫君,你的腿没事吧。”压着他睡了那么久,血液不流通会腿麻的。

“无事。”沈羡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客栈吧。”他一练武的,自然不把这点放在眼中,小时候扎马步一扎都是几个时辰的。

用过晚膳,玉珠有些累,原还想着去看看夜色里的西湖,只能等到第二日夜里,两人租一辆画舫游夜湖,星星点点的夜光,湖面上的花灯,远处画舫上的莺声燕语,整座画舫上只有一船夫和他们两人,玉珠站甲板上观夜景,沈羡拥着她,她身上有淡淡的果香,他低头轻吻她的耳垂,玉珠娇笑出声,回头望他,沈羡就含住她的唇,唇上还有香甜的唇蜜,被他一并吃了个干净。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把徐州游了个遍,徐州还有十景,夏日来自有一番别样的风味。

玉珠觉这几日几乎是她最欢快的时光,重生到这样的时代,她还能如此有幸,她感激着也珍惜着。

回到京城就是八月中旬,天气没那么炎热了,晚上甚至有些凉意。沈羡一回京就被叫去宫中,玉珠在府中整理东西,她从徐州带回不少特产,几个贴身丫鬟都有,剩下不少吃的给姜家送去,还有一些布料首饰甚的给嘉禾和纪氏送了些去,吃的她是不太敢随便送人的。

沈羡去宫里,玉珠把东西都安排妥当,先是去给嘉禾请安,嘉禾有些冷淡,让人上了茶水才跟玉珠说,“阿羡很喜欢你,如今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快些给阿羡生个孩子,你也知道他老大不小了,别的男子这个时候孩子都得几岁了,玉珠,你就如了娘的这个心愿吧。”

其实玉珠不太想这么快生孩子的,沈羡虽比她大好几岁,如今也不过才二十有四,搁上辈子的时代,是非常年轻的,她也才十五岁多。不过她也知道时代不同,就只能应承下来,“娘说的是,我都记着在。”

嘉禾看着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多看她肚子好几眼,最后什么都没说,挥挥手让她走了。

玉珠知道公主婆婆是何意,她是觉得自己嫁来都半年多,还不曾怀上,是不是身子有什么问题。玉珠是不觉得自己身子有甚问题的,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沈羡晚上回来就告知玉珠,他过两日要出远门一趟的,玉珠知道他帮皇上办事很忙碌,只能嘱咐他路上小心,过了两日,沈羡离开,玉珠站在府门口送他离去,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心里有些不舍。

好在一个月后沈羡就回来了,天气已彻底凉快起来,需要穿上薄薄的褙子。

这样的闲适舒服的时光仿佛过的特别快,眨眼就到了十一月,已是秋末,穿上薄袄了。沈府的腊梅也冒了芽儿,再过一月便是花期,这金丝腊梅可是难得的很,到时沈府也要办个宴,邀相熟的来府中赏花。

还没等到沈府的赏花期,宫里倒是先发了帖子下来,太后六十,要办大寿,举行宫宴,邀文武百官及家属来宫中参加寿宴。

拿到这金漆镶边的帖子,玉珠愁了起来,太后过大寿,府中要开始准备贺礼了,也就只剩半月时间而已。她记得珠玉阁有块不错的红翡玉石,打算找人雕刻成寿桃的模样献给太后。

除了沈府,姜府也在名册中。

到了十一月中,那颗寿桃雕刻好,镶在福寿双全的金丝沉木底座上,倒也是个难得的贺寿礼品。

今日沈家人都要去宫中,嘉禾,沈麟,纪氏,玉珠和沈羡。纪氏只算是个姨娘,原本没有资格,不过她娘家也是侯府,宫里的怎么也要给侯府几分薄面。

到了宫中,不少人已经到了,人数不少,太后六十岁是大寿,肯定要大办的。

玉珠先悄悄的跑过去看望玉宁和小团子,玉宁的长子赵栖已经好几岁,是个小大人的模样,安静的坐在玉宁身边,看见玉珠还不忘喊了声姑姑,玉珠塞给他一些小礼物,又去抱小团子,小团子这才八个多月大,刚长出几颗乳牙,肉呼呼的,玉珠去抱她,她抓住玉珠的手就想啃。

玉宁笑道,“她正在长牙,看着什么都想啃两口。”

玉珠笑眯眯的把小团子接过去,赵栖紧张的望着她,还不停的嘱咐,“姑姑,你小心些,莫把小团子摔着了。”

看来小家伙是很稀罕妹妹的。

皇上和太后还未到席,大殿里就有些松散,都三三两两的在一块说着话。

穆贵妃和三皇子早已到,穆贵妃几乎是怨毒的望着玉宁这边,她恨,太子都已一儿一女,可三皇子那些个妃子却连肚子都没大过。

第128章

皇上同皇后一起出现在大殿,大臣和众位家属这才回食案前坐下,宫宴开始,有舞女鱼贯而入,舞姿妙曼。玉珠坐在沈羡身边,专心的吃。说她心大也是可以的,这辈子衣食无忧,有家人疼爱,只有家人安康,她就无忧愁。

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快结束时,皇上笑道,“今日不仅是太后生辰,朕还有件事情要宣布,祯亦之女亦是朕的嫡长孙女,深得朕心,朕赐她宜伦的封号。”

太子赵祯亦之女赵苓出生不过八个多月,小名团子,深得帝王喜欢,小小年纪就被赐下封号,宜伦郡主。

玉宁和太子也不曾想到瑞武帝会在这时给小团子册封,可见皇帝是很喜欢小团子的。

玉珠也为外甥女高兴,大姐历经过那一劫难后,在宫中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的。

众位大臣恭贺声不断,太后坐在高位之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宫宴结束后,穆贵妃和三皇子赵闵亦回到寝宫,穆贵妃气恼不已,现在她是越来越忧心,皇上这几年根本没有废除太子的想法,等过在几年,怕是太子就要继承皇位,她和闵亦暗地里做了那么多事情对付皇后和太子,就算行事小心,皇后和太子应该也有所觉察,若是让太子继承皇位,以后哪儿还有她和闵亦的容身之处。

不行,一定不能让太子继位。

穆贵妃在太师椅上坐下,让丫鬟送了颗静心丸就着温水服下,屏退寝宫的丫鬟们,才说道,“闵亦,你怕是应该察觉你父皇并无废太子的打算,我们这些年做下这么多的事情,绝不能这样半途而废,让他继承皇位就没了我们的活路。”

赵闵亦沉默着。

穆贵妃继续道,“闵亦,这些年我们部署这么多,就算你父皇不肯废除太子,不肯立你为太子亦是无妨,我还是有别的办法。”

“母妃。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赵闵亦开了口。

穆贵妃道,“这些年除了拉拢不少重臣,在宫中我们也是拉了不少人缘,不过事关重大,不能出什么纰漏,这几年虽和太后的关系亲近了些,太后依旧不算我们的人。这事若是有太后的支持也就更稳当了一些,不说别的,太后的娘家兄弟可是诸卫羽林千牛将军,到时封了城门,任谁都是插翅难飞!”

“母妃,你想直接篡位?这样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赵闵亦心里是不太愿意走到这一步的。

穆贵妃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到时你坐上皇位,这天下就是你说的算,谁敢不从?”思忖半晌,她接着道,“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说做就能做的,至少还要谋划一两年,京城还有不少人需要拉拢,拉拢不了得就想法子给弄走,这也算是最后给你父皇的机会,若是这一两年他肯废除太子是最好不过,若那个时候,他还是不肯,亦别怪我心狠手辣!”

赵闵亦这一年始终是不甘心,当年那位高人说的话他还铭记在心,他始终觉得玉珠是这其中关键的人物,更何况,他对玉珠还是念念不忘。穆贵妃一见他这样子就知他在想那个姜玉珠,厉声道,“闵亦,你是做大事的人,岂能沉浸在儿女私情当中,再说了,那姜玉珠现在是沈羡的妻子,沈家我们目前是得罪不起的!你若是有心,不妨再去纳几个妾,你后院那些妃子有何用处!这么些年,竟连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赵闵亦抿了下唇,攥紧拳,“母妃,儿臣知晓。”

“那好,一会儿你就同我一块去见见太后,今日还是太后寿辰,你多陪陪太后吧。”

两人到晚膳时特意去陪太后用的晚膳,太后表情很淡,也不多说什么,让两人陪着她。太后心里清楚穆贵妃和三皇子的目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这两人对皇位势在必得,也就只有皇帝觉得她们母亲是赤诚之心吧。

太后她这一辈子也说不上是失败还是什么,同先帝做了一辈子的夫妻,却未留下一儿半女的,只有太妃好福气的生下瑞武帝,就算长年在她身边养大,可是太后很清楚,瑞武帝的心偏向太妃。

不过她也知这辈子能做太后也是最大的荣耀了,就这样过完下半辈子也是挺好的,对于旁的事情,她不想过问太多。

穆贵妃和三皇子陪太后用过晚膳回到寝宫,两人多少能看出太后意不在此,不过还有一年多时间,慢慢劝说就是。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找到太后软肋就好。

————

到了十二月中旬,沈府的腊梅园开花,玉珠邀人来府中赏花,这差不多算是沈府的特色,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赏花宴,邀相熟的亲朋好友前来相聚。

以往都是纪氏来操办,今年是玉珠第一次来操办这种事情,邀请沈家相熟的亲戚与朋友,还有些侯府或者朝臣的夫人太太们,整个赏花宴是办的热热闹闹的。

纪氏原本打算看玉珠热闹,谁知这丫头平时看着心大,办起事情来却毫不含糊,把这些人哄的开开心心,都夸沈家娶了个好儿媳,还有好几位夫人邀玉珠过几日去府中玩的。

因为这次赏花宴,玉珠的交际圈子大了些,也不必整日闲在家中,出门去和那些个夫人太太打交道。

到了年底,沈羡越发的忙,早出晚归,有时一出门就是好几日,玉珠已养成他出远门必定相送的习惯,她希望能够亲眼看着他离去,意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归来。

年关那几日玉珠开始忙碌起来,府中需要准备的事宜不少,到了年底,沈府要查账,还有她自个的首饰铺子也需查账,至少要忙碌十来天,沈羡也不在,她每日就躲在府中处理事情,空闲时也会去找沈媚说说话。

沈媚嫁到楚家后,日子过的不错,楚云尉很宠她。

玉珠这边忙碌着,皇上也召了几个官员回京,这其中就有谢澈,他亦是没想到这才去幽州不到一年,皇上就召他回京。才去幽州的日子是有些苦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仅底下那些官员难,他也难,吴永留下的一堆乱摊子都需要他收拾,皇上年关召他回京怕也是跟幽州的事情有关,他也正好回去看看玉珠,看看家人。

不少地方开始下雪,幽州那地更是刺骨寒冷,这样冷的天气,还在下雪,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肯定是不行,人和马都扛不住。谢澈找了辆马车,白日赶路,夜间寻驿站休息。

这日行至冀州和兖州的交界处,天色暗下来,这几日没下雪,开始化雪,天气更加的寒冷,晚上是赶不成路的。谢澈早早的寻了驿站打算休息,明日一早再启程。驿站小官见他俊朗不凡,身上披着一件厚氅,晓得怠慢不得,亲自领着上去找了房间。

这驿站小官儿嘴巴挺能言善道的,一边领着谢澈往楼上走,一边同他说着话,“这位大人是从北边来的吧,这是往京城去的吧,大人这回京是探亲吧。”

谢澈嗯了声,不再讲话。挨着他擦肩而过的一个披着白狐斗篷的姑娘听闻此话,立刻顿珠去望谢澈,见他生的俊朗,人高马大,器宇不凡,不像坏人的模样,一时记上心来。

谢澈进了房间,小官儿道,“客人稍等,一会儿就能送热水和吃食上来的。”

谢澈点头,关上房门,房中燃着炭盆,很是暖和,他解开身上的厚氅搁在一旁,取桌上的已经有些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驿站的小官很快送了热水和吃食上来,谢澈梳洗了下,用过膳食,正打算休息,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他起身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个披着白狐斗篷,眼睛大大,很灵动,笑容很甜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

“姑娘有何事?”谢澈淡声问道。

这姑娘就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来,“这位大哥,方才我听闻您这是回京城的,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要麻烦大哥。”

谢澈冷淡的望着她不言语,她眼睛聚了些雾气,“大哥,我是回京探亲的,不想路上那黑心的车夫卷了我的银两逃走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想求求大哥带我一程,待回到京城,必有重谢。”

谢澈哪儿看不出这姑娘说的是假话,打扮富贵,长相貌美,纤细手指上更无半点茧子,这样富贵人家的姑娘为何会一个人上路?别的话应该是真的。这姑娘怕是应该和家里人闹脾气,就一个人跑出去想去京城,路上雇了辆马车,那车夫可能见她有钱,卷了她的银两逃走了。

谢澈道,“我见姑娘不如就在此地等家人寻来,到时想去哪里再同家人商议即可。”话音刚落,砰的一下关上房门,徒留门外的姑娘一脸的呆愣楞的站着。

第129章

这姑娘正是沈羡至交好友孔亦清的妹妹孔芷熹,年十六,两兄妹的父母过世的早,不过孔芷熹有这位兄长护着,也是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她自幼仰慕沈羡。前些日子,孔亦清给她寻了门亲事,问问她的意见,她却不肯,孔亦清挑了好几家,都是好男儿,偏她一个都不愿意。

孔亦清也是为了这个妹妹好,她一直不肯定亲,孔亦清也知她仰慕好友,好友已成亲,他怕妹妹做出什么糊涂的事情来。二来也是真心想要她幸福,给她挑选的这些家世都很不错,男儿也是品行端正的人。

孔芷熹死都不肯,孔亦清也发了脾气,放下狠话,说她若在过年之前还没挑个,就由他做主来帮她挑选。孔芷熹知道兄长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不是哄骗自己的,她连那些男子的面都不曾见过,如何愿意去定亲,于是拿了些银两首饰和衣裳,连夜雇了辆马车回京。

她其实也没想太清楚去京城干什么,父母早亡,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只有兄长和嫂子。剩下唯一熟悉些的也就是沈家,她想去京城看看他,也想瞧瞧沈大哥的媳妇儿。

谁知,那车夫竟趁着她睡熟后偷了她的包袱,连夜跑掉,翌日醒来,孔芷熹整个人都懵的。她被兄长宠的很,不知这世上坏人很多,一个貌美女子胆敢一人上路,只是被偷走包袱已是大幸。

于是孔芷熹就在这驿站停留两三日,驿站的小官儿也不敢撵人,这样的小姑娘,撵出去谁知会发生何事。偏偏他们怎么问,这姑娘楞是不肯说出自己家在何处。

孔芷熹好不容易碰上一位看着俊朗,不太像坏人又是去京城的人,这才上来问声,哪知这人竟半点也不肯理睬她,敷衍一句把她拒之门外。

孔芷熹又恼又伤心,她不愿回去的。既然这人说不通,那她只能想想其他的法子。

翌日,谢澈继续上路,孔芷熹早就在房中守着,见到他出门,亦步亦趋的跟上去。谢澈只当做看不见,去到后院喊车夫驾车离开,孔芷熹泪眼汪汪的跟在后面,出到驿站,看着马车朝远处白茫茫路上驶去,她也固执的提裙角追去。

直到马车越来越远,孔芷熹的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落下,她用袖子摸了把眼泪,眼前一片模糊,她还是固执的朝前追。不知追了多久,她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沉甸甸的,大口喘着粗气,实在跑不动,慢慢停了下来,眼泪一直没停过。

她跑不动了,可依旧不想这么放弃,慢慢的朝着走着。

开始飘雪,她冷的牙齿打颤,心里委屈不说,又有些害怕。

不多时,前方似乎有辆马车过来,孔芷熹瞧着有些眼熟,揉了揉眼睛,发现正是自己追的那辆马车,她站在原地,等到马车在她面前停车,厚重的车帘子被掀开,那个俊雅的男人轻叹了声,“上来吧。”

谢澈到底是没忍心,这姑娘太倔,怕她这样下去碰上坏人。

孔芷熹上了马车,里头暖洋洋的,角落燃着小炭炉,她在谢澈对面坐下,“这位大哥,真是多谢了,你放心,等到了京城,我一定会登门拜谢。”

谢澈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