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澈淡声道,“公主不要介意,我是玉珠的兄长,此刻需带她出门一趟的。”

嘉禾气的直抖,“我,我知道你,你不过是玉珠她爹捡回来的孩子,同玉珠又无血缘关系,我如何能让你带他离开,谁知你们是私奔还是什么。”

丫鬟们面如土色,在场的三人都是她们惹不起的。

谢澈道,“你们先退下去吧,我有话同公主说。”他又望了玉珠一眼,声音轻柔了几分,“姣姣,你也去外头等着我。”

玉珠点点头,遂走了出去。

丫鬟们为难,站着不动。

谢澈道,“都滚出去!”或许是他威压太大,丫鬟们扛不住,冲着两人行了礼,匆匆退了出去。

嘉禾还坐在那儿,神色肃然,谢澈还是能够瞧出她的紧张,他说道,“公主似乎很惧怕我?”

嘉禾冷声道,“你多虑了。”

谢澈望着她,瞳仁中倒映出嘉禾的身影,“公主是不是觉得我很眼熟,很像谁?傅荣霍?谢瑜?”他看着嘉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他继续说道,“当年的事情,公主是觉得无人知晓?你做下的那些肮脏的事情。”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嘉禾忍住快要冲口而出的尖叫,抖如筛糠。

谢澈的面容彻底冷了下来,犹如冬日里的冰霜,“我说什么公主最清楚不过,你也不过是仗着年代久远,此事彻底没了证据,你才能逍遥法外。我原本也想着将你送去官府伏法,想着报复沈家。可姣姣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她嫁到你们沈家来,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伤害她,犹豫许久才决定去了幽州。”他的声音突然就低沉下来,“怎么也想不到,你最后还是撞了上来。”

他说的话不假,当年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是真想过报复沈家,夺回玉珠的,可终究不愿意看见玉珠伤心,他选择了离开京城。

嘉禾犹如撞鬼一样,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可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坐下的那些阴暗的丑事早就有人知晓了。嘴唇嗫嚅着,却怎么都开了不口。

谢澈不愿再理她,转身出去。

玉珠站在院子里等他,见到他出来笑道,“可谈妥了?娘让我离开吗?”

谢澈嗯了声,避重就轻的道,“我们走吧。”

已是十一月,天气寒凉,两人都穿的厚实,谢澈系着厚氅,玉珠披着厚狐毛斗篷,这次去找人肯定不能做马车,他们需要最快的速度把人找回来,只能骑马,白天黑夜都要赶路。

寻的是两匹高大的骏马,脚劲儿足,出了沈府,两人骑马一路出城,顺着官道走的。

直到夜幕降临,路上基本看不上什么,只有官道两旁,树影绰绰,谢澈勒住缰绳,放慢了速度,跟玉珠说道,“前面不远处有驿站,我们先在这儿休息一晚上,明儿早些起来赶路,约莫后天早上就能到幽州,借了兵之后赶往栎州,后天下午就能到栎州了。”

两人却不知她们刚出京,宫中就出了事。

穆贵妃暗地里派人跟了两人,她们两人一出京城,那暗卫回去跟穆贵妃通报了声,“奴才跟着他们两人,先是去了姜府,随后两人回沈府,没多久就骑马出了宫朝官道上走了,奴才也让人在姜府守着,姜大人也跟着出了城。”

穆贵妃皱眉,“她们两人出了京?姜大人也出了城?可有人跟着姜大人,他去往何处?”

暗卫道,“姜大人骑马朝着城外军营驻扎处去的。”

穆贵妃脸色就变了,“完了,出事了,皇上怕是已经晓得宫中有变,现在立刻行动,派人去找左大人和丘大人。”左大人既是诸卫羽林千牛将军,丘大人乃是宫中侍卫之首,控制了宫里,就算皇上是把虎符交给姜安肃去借兵也无妨了。

赵闵亦也被惊动,从外间进来,“母妃,出了何事?”

穆贵妃道,“你父皇怕是察觉宫中有变,不过肯定还不知幕后人是我,现在立刻行动吧,原先想等着他中毒已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造一个假诏书来让你上位,现在怕是不能了,先把宫中各处控制了吧。”

赵闵亦也知此刻不是心软的时候,“母妃放心,儿臣立刻让人去办。”

瑞武帝原本是打算等着姜安肃领兵进宫,却不想到了下午的时候,宫殿外传来轰隆脚步声,他神色一沉,起身朝外而去,就见到穆贵妃领着一群侍卫涌入大殿,他脸色也跟着变了,盯着穆贵妃道,“你这是作甚?”

穆贵妃身后跟着龙武卫大将军丘藤,还有那些侍卫,都随身配了刀剑,刀剑出鞘,显然来势汹汹。

穆贵妃在瑞武帝几尺外的地方停住,手轻轻一抬,身后的丘藤和侍卫亦都止步,她抬袖掩唇轻笑,眼波流转,“皇上还没看出来吗?臣妾是要造反呀。”

“朕怎么都没想到,这贼子会是你!”瑞武帝到底经历过不少,反而镇定下来,“朕这些年自问对你不错,虽不说荣宠后宫,在后宫朕最宠的却是你,到头来,背后捅朕一刀的还是你!”

“笑话!”穆贵妃突然也变了脸,“谁稀罕你的荣宠,当年你是怎么与我说的,你告诉我,太子之位会是闵亦的,可现在,你何曾兑换了承诺,这了些年,皇后同太子始终压我们娘两一头,我和皇后斗了这么多年,我同闵亦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等到太子继位,你觉得她们可还容得下我!这都是你逼我的!”

瑞武帝怒道,“太子这些年做得事情,朕看的清清楚楚,他有能力,亦有善心。当年是朕糊涂,原想着最后给闵亦补偿,等到祯亦继位,闵亦做了王爷,好好的帮着祯亦不行?他们是亲兄弟,却闹的如今反目,你真是愚不可及!”

“你也有脸说我!”穆贵妃冷笑,“我和闵亦这些年一直准备着,也幸好一直准备着,到头来,这皇位还不是我儿的,来人!上去把他给绑了!”

“你们敢!”瑞武帝怒道,“丘藤,你身为龙武卫大将军,竟带头造反,可知这是死罪!”

穆贵妃道,“有何不敢,宫中已全被我控制,城门亦被关上,你就算给了姜安肃虎符又如何,只要有你和太子妃捏在我手上,你猜他可敢轻举妄动。”

丘藤道,“皇上,得罪了!”一挥手,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瑞武帝制服。

赵闵亦亦才从东宫那边过来,见到瑞武帝被绑,他道,“父皇,得罪了。”

瑞武帝怒道,“逆子!朕不知养在身边二十多年的孩子竟是这样的。”

穆贵妃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当真以为这些年我和闵亦对你的阿谀奉承是真?不过是为了皇位罢了,当年闵亦小时候,差点为你磕断了腿,你以为那是为何,还不是让你心生怜悯,向着闵亦,那之后你越发的宠爱闵亦,还说要把皇位给他,我也信以为真,却不想还是空欢喜一场,只有凭着自己的本事来争了。如今也算你运气好,才吃了那药不过几天,在吃上十天,你也就只能瘫在床上等死了。”

她说罢又问赵闵亦,“东宫那边如何了?”

赵闵亦道,“皇后和太子及太子妃等人都已被控制,还有宫中各处的妃子也都被控。”

“我儿做的很好。”穆贵妃柔声道,“只等着拿了玉玺,你就能继承皇位。”

赵闵亦看向被制服的瑞武帝,到底有些心生不忍,扭过头问道,“母妃,父皇同皇后她们要如何处理?”

穆贵妃思忖一番,“这些人眼下还动不了,姜安肃肯定是去搬救兵,只有这些人平平安安才能用来做人质,让姜安肃不敢轻举妄动。”

瑞武帝脸色灰败的瘫在地上,最毒妇人心,到头来还是他最宠爱的妃子给了他一刀,血淋淋的扎在他的心窝子上,这道伤,日后怕也是愈合不了。

赵闵亦又问,“母妃,继位大典何事举行?”

穆贵妃道,“这个还急不来,至少先找到玉玺,等到明儿早朝,让朝臣进宫,还需要让他们俯首称臣才行,先去把东宫的人都带到这边吧,一并囚禁着。”

很快有侍卫把皇后,太子,太子妃同两位小皇孙绑了过来,皇后脸色发白,皇长孙赵栖小小的人儿还算镇定,只有小郡主赵苓还不懂事,一直哭闹着。

穆贵妃冷眼看着那两孩子,吐出的话语如同毒蛇信子,“在哭本宫就让人弄死她!”

团子有些被穆贵妃给吓住,也听懂了她的话,急忙捂住了嘴巴,眼泪却还是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把太子妃和皇后看的心疼死了。

穆贵妃又吩咐道,“去把姜家人也都给本宫绑进宫来!”

等到姜家人也全部被绑入了宫,天色已经大黑。

到了次日卯时,大臣进宫上朝才得知后宫已被穆贵妃和三皇子控制,有些清流派官员自然不从,文官说出的话虽无脏话却句句揭人脸皮子,穆贵妃恼怒不已,当场就斩杀了好几名清流派的官员以儆效尤,果然再也没任何官员反对,他们也都是聪明人,知晓此刻开口,也只有人头落地的份儿,不如等以后再说。

且说姜安肃拿了虎符领兵来京已是次日早晨,到了城门下,城门紧闭,他就知宫中只怕出了事儿,亦不知宫中动向,也不敢轻举妄动。

穆贵妃也知就算把人绑了事情还不算完,城外有兵虎视眈眈,只能等着左都督带兵入京清理了城外的兵才成。

左都督远在千里外的栎州,只怕要半月才能来京。

第140章

京城里,人心惶惶,世家大族亦是如此,城门被封,宫中异变也早在京城传开,守卫比以前更加的森严,若是听见谁家议论此事,一律抓回官府杖责五十大板,弄的人心散乱,大家面上不敢说,私下都议论开,觉穆贵妃三皇子狼子野心,心狠手辣,就算现在掌控了后宫,也不会长久。

穆贵妃在宫中亦觉焦躁,她就算控制了后宫,可城外的几万大军守着,至少还要等左都督进京,那也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也担心这半月有其他变故发生。

许是心情不好,她做事狠毒了不少,宫婢有犯错时也会被她发令杖毙,一时之间,宫中也是提心吊胆,人人自危。

————

且说玉珠和谢澈赶了一天路,终在天色全暗下来时找到一家驿站,将马儿交给驿站的小官牵到后院休息,谢澈一亮腰牌,小官就给她们准备了两间上等房,先各自回房梳洗,楼下也已准备好热食。

谢澈在房门外等着,等着玉珠梳洗出来,两人下楼吃些东西。

小官准备了两荤两素还有个鱼汤,这在人烟稀少的驿站算是难得。玉珠心里有事,既担心沈羡也担心京城,胃口不好,喝了几口鱼汤就饱了,谢澈又劝着吃了些,她却开始反胃干呕起来,把谢澈给吓了一跳,“姣姣,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我去请了郎中来瞧瞧。”

玉珠摇头,“谢大哥,不用,许是太紧张了,况且这地方哪有什么郎中,我们还是回去早些休息,明日早点赶路,我实在担心的很。”

谢澈不放心,此地却也没有郎中,只得作罢,问小官要了些热水上楼。

晨光熹微时,两人匆匆用过早饭启程上路,早饭的时候玉珠依旧有些反胃,怕谢澈担心强忍着,昨儿的晚饭和早饭都没任何异常的味道,偏偏不知怎么回事,吃过后就犯恶心。

第三日早晨,终于赶到幽州,谢澈拿瑞武帝给的牌子借了兵一同赶往栎州,到了下午见到栎州的城门,进了城,玉珠打算先去刺史府一趟。

到了刺史府,府中下人都是惶惶不安,引着他们见了孔芷熹,她见到玉珠和谢澈还是很高兴的,玉珠问她府上的情况,孔芷熹愁道,“自从哥哥失踪后,嫂子也病倒了,侄儿需要我招呼,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前两日沈大哥带锦衣卫的人来,顺着踪迹去寻我大哥的下落,可是这两日他们也没了消息,我实在担心的很,对了,嫂嫂,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玉珠不好同她说自己的梦,就道,“京城恐有异变,我也担心夫君,便来栎州一趟。”

孔芷熹担心道,“京城出了何事?”

玉珠道,“怕是有人想篡位,必须尽快找到夫君回京了。”她心里不安稳,总觉得京城出了事。

“嫂嫂,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再府中休息一晚上,待明日早起再做打算。”

此刻暮色渐深,的确不适合出去找人,况且梦中那大山到底在何处还要找人打探下。

去幽州借的兵不算多,只有四五十人,明儿好帮着寻人的。栎州的左都督肯定是有问题的,此地也不安全,幽州的兵还要镇守幽州,防着厣门关借兵。晚膳的时候,玉珠就跟孔芷熹打探此地地形,“芷熹可知附近有什么深山?山中古木参天,还有破庙…”她努力回想着梦中的情景,“对了,还有一片枫叶林。”她梦见沈羡同人打斗的不远处就有一片枫叶林来着。

孔芷熹道,“嫂嫂,这个我是知道的,你说的是九华山。”九华山绵连几百公里,算不得最大的山脉,不过里头却很凶险,参天古木,凶恶的野兽,山脉边缘处有一片枫树林,一到秋季,红叶飘飘,是难得一见的美景,所以栎州的人都是知道这地儿的。

玉珠道,“这九华山中可有一处破庙?”

孔芷熹道,“这个就不太清楚,需要找个老猎户去问问,他们常在山中行走,对里头的地势比较熟悉,嫂嫂,可是去找个老猎户问问。”

玉珠点头,“自然要的,不要耽误了,现在立刻去找,找到了明儿带路进山。”

“好,我这就让人去寻几个老猎户问问。”孔芷熹吩咐下去,又喊丫鬟们端了晚膳来,“嫂嫂,你多吃些。”

府中晚膳丰盛,玉珠吃了小碗的肉羹,胃里开始不舒服,起身去外面干呕了两声,谢澈和孔芷熹跟了出来,谢澈担心道,“姣姣,这样怕是不成的,必须找个郎中来瞧瞧,你一路都是如此,我不放心。”

孔芷熹喊了丫鬟去叫郎中。

玉珠也知倔不过,回房等着郎中过来。

郎中很快来府,替玉珠把过脉,问道,“夫人这个月的月事怕是还未曾来过吧,老夫方才把出的喜脉,夫人怕是有了身孕。”

在场三人都呆愣住,玉珠更是傻了,结结巴巴的问,“郎,郎中说甚,我怀了身孕?”

郎中笑道,“怕是出不了错,是滑脉,不过应当是才怀上的。”

谢澈道,“郎中,我妹妹这一路颠簸来的,路上几番呕吐,她腹中孩子可还安稳?”

郎中道,“大人不必担心,夫人身体不错,未曾受到影响,胎象也很稳。”

等到郎中离开,玉珠还未回神,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她伸手抚了下肚子,惊喜交加,孔芷熹坐在她身侧,笑眯眯的同她贺喜,玉珠笑道,“多谢。”

谢澈站在房檐下,他看着房里烛光下低眉含笑的玉珠,心中反倒有了一种彻底解脱的感觉,心悦她几载,如今已是彻底放下。

不多时,府中护卫回来,带回一个老猎户,老猎户说他知道九华山中那座破庙在何处。已找到带路人,众人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晚上歇息的时,谢澈去找了玉珠,“姣姣,你怀了身孕,这一路又如此颠簸,不如明日你在府中休息,我带人去山中寻找。”

玉珠放心不下,“谢大哥,我没事儿,你方才应该也听郎中说了,胎儿很健康,明日我也要同你们一块进山,不然我不放心,都到了这一步,我实在担心。”那个梦没有任何后续,她只知道沈羡和孔亦清都受伤困在破庙之中,不知他们到底如何,不亲自找到他们,她放心不下。

谢澈知她是真放心不下,也不再劝,只想着明日多照看她一些。

翌日一早,还不等他们出发,芷熹忽然捏着一封信来找他们,面上焦急不已,“嫂嫂,谢大哥,你们看,这是一早从京城来的飞鸽传书。”

谢澈取过信一看,上头说京城有变,叛变之人乃穆贵妃和三皇子,携龙武卫大将军丘藤及诸卫羽林千牛将军控制了后宫,又说左家叛变,只怕栎州的左都督会领兵进京。

这消息是朝中太傅飞鸽传书传出来的。

孔芷熹白着脸道,“昨日左都督的确领大军出了栎州。”

谢澈神色肃穆,把信收了起来,道,“事不宜迟,赶紧寻了人快些回京。”

皇上和后宫妃子主子们都被拿下,事情已迫在眉睫了。好在他们离开时将虎符交给姜安肃,城外肯定有士兵把守,城门开不了,宫里的穆贵妃和三皇子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

玉珠喃喃道,“竟是他们。”皇上待穆贵妃和三皇子有多好,她再清楚不过的。

厣门关镇守的士兵肯定是不能轻易调遣回京,谢澈无武将的才能,一切只能等寻到沈羡再说。

谢澈和玉珠带几十人携老猎户去了山中,老猎户也不知发生何事,以为是家中亲人在山中走散需要忙着寻找,也不看乱说话,一路默默带着众人进了山。

走到两个时辰进到深山,古树参天,不懂地势的只觉晕头转向,老猎人这才开口道,“你们肯定转糊涂了吧,其实走多了,这山里头啊,和外头也没什么区别的,你们别急,就快到那破庙处了,那地儿里头是我们这些老猎户进山猎大东西的时候暂住的地儿,不缺吃的喝的,还备有一两床被褥,你们也别太担心。”

玉珠道,“多谢老人家了。”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破庙处。

且说沈羡带锦衣卫来栎州后寻着踪迹追去,才知落了陷阱,到了九华山寻到了人,也被突撅人拦了下来,对方有几百人,他只带了十几个锦衣卫,如今敌得过这般多的人,十几个锦衣卫全部折在了这儿,他杀出重围,携孔亦清逃至九华山的枫叶林附近被追上,又是一番苦斗,他也受了伤,拼尽全力才逃了出去,进了深山,寻到一个破庙待下来。

孔亦清受了重伤,他肩膀也伤的极重,只能暂在破庙处待上两日。

第141章

在破庙里待了两日,好在破庙里有猎户放置的水和干粮,沈羡也随身携带了伤药膏,给两人处理过伤口,孔亦清也终于醒了过来,他受伤颇重,醒来的话两人就要启程回栎州。

孔亦清半坐起身子,虚弱道,“这次怕是中计了,我是从衙署回来后被人从身后打晕的,再次醒来就看见你了,只怕是有人故意引你过来的,是不是京城出事了?”

这事太过蹊跷,两人都是聪明人,对方明显是想把沈羡引出京城,那么肯定是京城有什么异动。

沈羡道,“我们要早些回去了,我还要回京城一趟。”他放心不下姣姣。

“好。”

语毕,外头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沈羡起身躲在门后从门缝朝外看去,重重树影之后有士兵朝着这边围过来,他不敢轻举妄动。其实心里早就知道次事和左家有关,能在栎州此地追杀他和孔亦清,除了左都督谁还敢动手。

除了锦衣卫,这边的士兵他是信不过的,沈羡悄悄提起手边的佩剑…直到瞧见那个披着白狐皮毛斗篷的女子,他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姣姣…”

姣姣身后还跟着披着厚氅的谢澈,两人看着都有些憔悴,显然是来寻他的。

他们为何知道自己在此处?

破庙就在眼前,玉珠心里又喜又怕,喜的是终于寻到梦中这间破庙,怕的是,夫君可在里头,伤的重不重,还是他们已经…

破庙的门忽然被推开,玉珠抬头望去,见到沈羡穿着一身黑衣,身上有些脏乱和血迹,面容也有些憔悴,身姿却依旧挺拔。玉珠瞬间红了眼眶,幸好,幸好他无事。

好几天来的担忧和惊怕全在一瞬间没了,仿佛只要看见他,心里就能安定下来,玉珠提起裙角,朝着沈羡扑了过来,“夫君…”

沈羡把人搂在怀中,心里也安定下来,只要她无事就好,他哑着声音问,“你怎么过来了?”

玉珠埋在他怀中道,“我梦见你受了伤,进宫去寻太妃,结果发现宫里出了事,皇上让谢大哥带我一块来寻你。”她简单的把事情说一一遍,“今早太傅飞鸽传书过来,宫中已在穆贵妃和三皇子的掌控之下,不过爹爹拿着虎符领兵在城外守着,京城一时半会儿应该无事的,前两日左都督也领兵出了栎州,怕是回京去了。”

“我们先回刺史府再说吧。”沈羡抬头,望见谢澈站在对面,他道,“谢大人,多谢。”

谢澈微微颔首,不言其他。

到了申时,众人回到栎州刺史府,孔芷熹见到兄长回来,又见他身上受了重伤,心疼不已,急忙让下人去请了郎中来府上。他们才回,时辰也不早,又都受了伤,不可能此刻就动身回京城,只能先安置下来。

玉珠跟谢澈说了声,扶着沈羡回房梳洗。丫鬟们送了热水进来,浴桶里放满了水,房间四角都搁着炭盆,屋子里暖呼呼的,她帮着他脱了身上的衣物,看着他身上的血污,肩膀和胸前的刀伤,心疼的要命,“还疼吗?”

沈羡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不疼了。”早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不疼了。

沈羡将身上的衣物脱干净,裸着身子跨进浴桶之中,伤口不能沾水,他只能站在浴桶里头。玉珠拿着布巾帮他擦拭着身上的血污,小心避开伤口,看着翻滚开的皮肉,她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踮起脚尖轻轻的亲了下他的肩膀。

“别担心了。”沈羡把她搂在怀中,低头吻住玉珠的唇,柔软娇弱,“我没事了,姣姣不必再担心的。”

梳洗过后,郎中已在门外候着,进来帮着沈羡清理伤口缝合抹上药膏,一番叮嘱方才离开,无非是叮嘱不可操劳,多卧床休息,饮食方面的注意。可明日他就要启程回京去,这些怕是注意不上了。

晚膳是在前厅同大家一块用的,孔亦清的伤口也被清理好,喝了些药,脸色虽苍白却无大碍,厅中只有沈羡,谢澈,孔亦清,玉珠和孔芷熹五人,五人要商讨明日回京的事情。

玉珠和谢澈把京城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沈羡思忖一番,道,“明日我就启程回京,京中还有锦衣卫和驻守在城外的军营,回去自有办法进宫救驾。”

京城朝臣都在城内,穆贵妃虽然不能每家每户都监视着,几位重臣家中却都人看守,几位武将想要出城怕是不可能,只能等着沈羡回去,潜入宫中,和城内武将里应外合,穆贵妃和三皇子不算难对付,他担心的是这两人心狠手辣,能在皇上身边演了这么多年戏,就怕他们会对太子和姜家人动手。

玉珠也担心着家人,“夫君,我明日和你一同回京吧。”

不等沈羡说些什么,谢澈已经绷着脸道,“不成,你留在栎州,左都督已经离开栎州,栎州暂时是个安全的地方,你不能回京。”

孔芷熹也看了眼她的肚子,“嫂嫂,谢大哥说的是,你有了身孕,不适合连夜赶路。”

“什么?”沈羡难得有了别的表情,他惊愕的盯向玉珠的肚子。

玉珠轻抚了下肚子,冲他笑道,“昨儿来栎州后,用了饭食,胃里总是不舒服,请了郎中来瞧,说是喜脉。”

沈羡许久不吭声,视线却一直落在玉珠的肚子上,玉珠瞧见他眼眶好像有些红,她也有些动容,也顾不得其他人在场,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唤道,“夫君,我等你来接我。”

她方才也想清楚了,家人重要,肚子里的孩子也重要,这是她和沈羡的第一个孩子,再者她就算担心家人也无用,回去反而帮不上半点,沈羡到时候还要顾着她,容易分心,不如就在这边等着他的消息吧。

“好。”

用过晚膳,众人回房歇息。两人休息的厢房燃着一盏油灯,房中也无丫鬟候着,沈羡抱着玉珠半靠在榻上,玉珠乖巧的很,有些担心压着他的伤口,只敢枕在他的腿上,就这样仰头望着他,沈羡亦是如此,低头静静的看着她。

两人都不言语,过了半许,沈羡轻抚她的脸颊,问道,“你怎会做梦梦见我出了事?”

玉珠握住他宽大的手掌,“许是心灵感应,当年你年少,公公带你去厣门关时,你在战场受伤,我亦是做梦梦见了,这次你前脚刚离开,我就梦见你和孔大人在九华山那片被人围击,后又梦见你们躲进深山的破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