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不是在那一天之前不知道,他只是来不及意识到家里那个叫“冉苏”的女子对自己的重要性,他不知道那天她在生死边缘,他更不知道原来他心心念念盼望的女儿在十六年前就死在了这张床上!

十六年了,他总以为自己追得回,抢得回,可当他望着身旁那张巨大冰冷的床,心里流过的是无法说得清的绝望与痛苦,仿佛因为冉苏的句句描述,他看到了那一滩自己来不及看到的鲜血染湿了大片大片的被单,那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东西就那样睁着无辜的双目,呆呆死气的看着他,阴阴柔柔的责问着他,软软嗓音带着鬼魅的呼唤:“爸爸,爸爸,当年你为什么没来救我,为什么没有及时回来救我和妈妈……爸爸,爸爸,我还没来得及叫你一声爸爸……”

不——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回来的,爸爸只是来迟了,爸爸只是来迟了,爸爸不是故意不救你和妈妈的,你知道的,就算要拿爸爸的命换我也愿意毫不犹豫的救妈妈和你!

错乱了神智,他在冉苏还未完的话中生生的纠结苦痛,双手捂上自己的脸目,那冰凉的触感震痛了他无法发泄的遗憾与悔恨。

“……尉行云,你要我找回那个曾经爱你曾经还愿意给你机会的冉苏,你觉得可能嘛?你问问自己,你问问,还是你自己说!你说,她现在还活没活着,活没活着?!尉行云,你认了吧,她死了,她死了!十六年前,她保了命却心死了,这张床上当年浸满了她和她女儿的鲜血,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那一大片的红色!?尉行云,你看不到,你根本没看到,你当年根本就不在!今天,你凭什么,你凭什么问我要她,你怎么能张口问我要我把她还给你,她死了,她十六年前就死了,你要我怎么还,怎么还?!”

凄厉的声音如魔音声嘶力竭将他打得措手不及面目全非,五脏六腑都翻滚了起来。

她一下子像是再也受不住的扑到了他面前,拉着他死死捂着自己的脸的手,恨恨的摇晃着,散乱到无法完整的发丝飘洒在他的脸上,生生刮疼了他的脸,只觉得脸上一阵酸疼刺骨,原来,她每一样,她身上每一样的东西都能伤到他自己,包括那一些他再也承受不起花再多时间都追不回的不堪的过去!

那种痛入骨髓的苦楚,生生疼得他弯曲了身子,比起她此刻的力气,他完全瘫软了,在她的面前匍匐倒地,颤抖不已,那副出色的面容如今面色全失,悲恸得生不如死,他只能无意识的呢喃自语着,低垂眉眼,咬着唇透着血丝的道着几句:“不是的——我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没有不是,没有!尉行云,你要让我把冉苏还给你,那么,你能把我死掉的女儿还给我吗?!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啊——”她不顾他此刻的脆弱,像是有了无比的力气,强拉着他的衣襟将他狠狠提起了狼狈的脸庞,怔怔的望着彼此,他们都眼睛红得可怕,那些咸湿的泪水迷糊了双眸再也认不清对方的容颜。

他不能,他怎么能,一个死掉的女儿,一个追不回的冉苏,他要怎么还给她,又要怎么还给自己,那些的错过,那些的阴差阳错,那些的迟与晚,罚与惩!

刹那的一瞬间,声嘶力竭的困兽呐喊咆哮,震动了房里所有的沉静,他哭得越来越凶,嚎啕大哭,低沉的嗓音蕴含着压抑难熬的孤寂。

他哭倒在了她卷曲的腿旁,抵着她漫开的橙色裙摆,眼泪浸湿了布料,竟有一种诡异的红色,如血如泣。

冉苏在他的哭声中渐渐也丧失了体力,颓然坐下,怔怔的望着他倒在自己腿边的身躯,他的发很浓密很亮,她失神的穿进他的发间,只见他僵硬悲戚的身子微微震了震,哭声渐弱,低低的隐忍的哽咽如困兽低鸣,她深深闭上了眼眸,呢喃着淡如冷却的月的碎语:“尉行云,再找一个吧,你当初能背着冉苏爱上另一个女人,今天也可以离开我去找另一段婚姻。”

你当年做得到,今天也可以做到的,是不是……

话就那样落了下来,冷冷的落在了他的所有感官,瞬间凉透了他悲恸的心,他缓缓抬起布满脆弱泪痕的俊脸,无声楚楚的望着她,有一丝丝可怜的意味莫名的染上了他的脸颊。他咬着唇,紧紧揪着她放置在一旁冰冷的无意识翘起的小手指。五指死死的握着那么小小细细的一根,仿佛是海中仅有的浮木。

尉行云就那样仰着头痴痴的看着她,喃喃道:“苏苏,我求你了,不要那么任性了,不要再那么狠心折磨我了好不好?我就错了一次,就那么一次了,真的,除了那么一次,十六年来,我敢发誓尉行云要是有一点点愧对你冉苏的就让我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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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 六十一 我放你走

他是为了留住她而回家,她是为了摆脱他而隐忍,早已渐行渐远的背影,要怎么样才能寻得回当初的模样,又要怎么重来那些婚姻的单纯与美好。

尉行云:“苏子,你离开我会不会比今天快乐一点点,只要你能快乐一点点,我愿意放你离开再也不纠缠你,只要你能比今天快乐一些。”

我舍不得你离开,更舍不得你在我们婚姻里苦苦挣扎难过,所以我宁愿放你走也不想再让你难受!

“苏子,我发誓,尉行云要是再对不起你冉苏就不得好死!”

沉然决断的声音夹杂着气势磅礴的誓言,他突然拿下她放在自己发中的手,那冰凉冰凉的手,他就那样双手握住她,热忱的想要颠覆她的此刻冰冷彻骨的姿态。

她不语,那样对视着他,仿若不能撼动她一丝一毫的心,他的宣誓她无动于衷,他的急切她无力应对。

他怕了,他没有停止,焦急的低吼着:“苏子,苏子!你的心真的狠绝了,你怎么就不能公平一点,哪怕就一点点也好!就算是判我死刑,你也得给我一个上诉的机会啊!你就那样妄下给我的定论,你为什么就以为我一定是在风流快活,那天,我没有,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我没碰她!我赶回家了可你不在!你不在!我路上拼命的赶回家,可来不及,我不是没回来,也不是在温柔乡快活,苏苏……我只是来不及,苏苏,我求求你,原谅我,原谅我的来不及,那么多的来不及,好不好?好不好?!”

恍然间,她揪着他的发越来越紧,刺得他泛疼却不逃避,她只感觉他的脸越来越模糊,满脸的泪肆意的在面上纵横,心里酝出的不知是什么,他的“好不好”生生的钻进了她的血肉里绞着扎着无法拔出,只有浑身蔓延的麻痹的疼痛在一点一滴的侵蚀她的所有!

她无意识的去碰自己散在地板上的裙摆,很湿很湿,他那么骄傲的人的眼泪似乎可以灼烧一切的东西,烧得她的指尖生生酝出了绞着肺腑的疼楚。

“好不好,冉苏,好不好,我不要了,我们不找了都不找了,我们都不要找过去了好不好,苏子,我就要你,现在的你,你能不能也只要我,现在的我!现在愿意一辈子都不背叛你的尉行云,你要不要,我求你,苏子,你再要我一次好不好……”

他注视着她的眼眸深沉如墨,微微流转的亮光闪烁着晶莹,他的眼睛从未变得如此清澈鲜明,让她一眼仿佛就能看穿到尽头,她朦胧间看清了在他眼里的自己,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可她却望不清楚他的模样,只有眼泪覆盖的湿雾隐隐约约叫她无法捉摸。

“尉行云……”冉苏恍惚着,攥在他手里的手指微微一缩,淡淡迷离的启口。

“我在。”他急急的上前,近乎快贴着她的面颊低低的喘息。

“尉行云,为什么你那个时候不早点来对我说这两个字?”

闻言,她心口一缩,痛处还是汩汩的流淌着血痕。

只要早点再早一点点,她就能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有些感情或许真的是要时效的,一旦勇气或是脆弱过去了,再一样的决心都无法再下一次重演。

他全身一震,苦笑着咬着牙,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颤。

他也想,他也不愿意自己输得满盘,可怎么办,过去要怎么改,如果可以,早知今日,他只会乖乖的呆在她和儿子身边,一步不离,即使那个时候还不爱她,即使那个时候自己还没发现对她的特别感情,他还是会忠诚的像对自己一样对待她这个妻子,可他没做到,当时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明了今天的苦痛?

“尉行云,我信,我真的相信你不会背叛我第二次,我不是木头,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因为过去就否定了你这些年所做的一切?”

她就是那般的女子,清晰而明断,怨的就怨,爱的就爱,即使是对感情也不会一通的随便打翻所有的船。

话落,他欣喜胆颤的的抬起头,薄唇无法克制的蠕动勾起,却在下一秒她的声音响起时全然瓦解。

“尉行云,我相信今天的你,可我忘不了昨天的你,我信你不会有第二次,可我努力了再努力也忘不了你的第一次!你身上她的味道我到今天都还记得,你唇上的她吻过的味道,你在她家洗完澡留下的沐浴香,除非你现在打晕了我让我失忆,否则,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她咬着唇,抚上他紧绷光洁的额头,划过他此刻颤抖不已恨不得立刻就消失的薄唇,失神的磨蹭。

“尉行云,如果你放不开我,现在就立刻打晕我或者打蒙我让我失忆,只要你做,我不怪你。”

她呢喃自语,仿佛说不明这是否也是她最终的想法。

也许是的,人生最苦痛的不是就此死去也不是丧失过去,而是午夜梦回忘不棹的过往,如果从此她可以忘记,她可以什么都不记得,他们是不是还能重新来过?

“……傻瓜!冉苏,我的傻瓜!”他怔了怔,嘴角突然溢出朦胧柔和到极致的笑意,出色俊美的容貌笼罩着淡淡的温和薄雾,叫人不由心生暖意,宠溺而哀伤的呢喃,他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在她微微闭眼以为他将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只是将她揽到了自己的胸前,抚着她僵硬的脊梁,一下又一下的爱抚着,仿佛留念又像是道别。

朦胧间,她前所未有的安静靠在他的胸膛无法克制的哽咽,不知什么滋味,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悲凉,他低笑轻骂自己的两个字深深钻进了她的心里,蔓延着酸酸浓得强烈的味道。

“苏子,是不是我放手,你就会比今天快乐一点?”

胸膛震动,他低沉婉转的嗓音在她耳鸣的耳畔低低响起。

她在他怀里微微一震,咬着唇默然无语。

“苏子,我不知道我放你走让你离开我会不会很难熬很难过。但是,苏子,如果你离开我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快乐,那么,没关系,我放你走……”

他强忍着心里作祟的嫉妒和痛苦,想着也许此刻在他怀中的女子会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想着想着连骨头都绞着痛起来,他却还是淡淡哀伤笑着,努力温柔的低声说着。

“苏子,我放你走,只要你能比在我身边快乐一点,我愿意不强迫你让你离开我。”

终于,话落,他狠心的推开了她,两两对望,深深纠缠,却还是分离了交织的躯体。

“……尉行云。”

冉苏怔忡的望着此刻的他,他说得每一句话都生生叫她模糊了血肉只剩下无尽的伤痛,无法言语说什么,她最后只能低低的叹息着他的名字。

在她迷离间,他笑了,笑得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煦,捧着她清瘦精致的脸庞,大拇指细细的擦拭着与自己相同的泪痕,低低旖旎万千的轻启薄唇:“冉苏,我送你离开之前,你能不能让我好生的再记记你,把你记得清楚些再清楚些……”

好让我下辈子能不忘记你,让自己也能够快乐的惦记着你过完下半生没有你的日子……

让我再记得你一回,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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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 六十二 抵死纠缠

他问:“冉苏,今晚你愿不愿意再要我一回?”

她回答:“尉行云,我也想问你,今晚你愿不愿意陪我?”

纠缠半生,今夜道别,甜蜜万千,不管未来如何,我们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冉苏,让我再记你一回成吗?”

低沉柔缓的嗓音在她的耳畔梦幻如羽毛的轻骚着她的意识,她朦胧间只看到那双包含着无数复杂情绪的目光带着前所有过的柔情凝视着自己,他在等她,等她的答案。

没有了掠夺,也不似以往的索求,他的手掌有一丝丝老茧碰得她生疼,他的请求近乎祈祷,庄重而慎重的凝视着她,内敛而温存。

“冉苏,今晚你愿不愿意再要一回尉行云。”只在今晚就够了。

他倾身抵着她的额头,低低浊重而暧昧的呼吸扑在她凉凉的鼻尖,传来一丝丝酥麻的感觉,她怔了怔,然后,他又离开她的身子保持着一点点的距离,眼神交织的望着彼此,静静抿笑着等着她的回答。

如水的皎月洒在他的侧脸,俊美得有如神袛,他比以前更俊了,不是外貌而是由内而外的沉着与平稳,他就那样宁静的等待着她,他只奢求这一晚上的她的回应。

冉苏不动,一动不动却紧紧凝视着他,面色平静无波。

半晌,终于尉行云涩然的笑笑,他退又了退,离得她更远了,浅浅勉强的勾着讪笑淡淡的说:“苏子,没事,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很脏,我自己知道,没关系,就这样看着你我也能记得清楚……我能的……”

声音颤抖,面色僵硬却强装笑意。

她心里猛然一酸,漫天的苦楚霎时笼罩了她的所有意识。

他们总如此,他心疼她,她又何尝不在心疼着他?夫妻是同体,这么多年他们何尝能忽略彼此的存在。

他话哆哆嗦嗦的在那儿强装镇定的诉说。话音未落,忽然,她倾身上前在他满脸还来不及反应的错愕中死死搂住了他僵硬冰凉的颈项。

她咬着唇,嘴角微笑,清淡的嗓音在他的耳畔柔柔而迷离的响起,话语沉静却让他不由热了眼眶:

“尉行云,你不脏,真的,一点也不。”

身子一震,他微张着唇深深闭上眼睛深切的回抱着她,仿佛要将她刻入心房,侵入骨髓。

“尉行云,今晚,你愿不愿意再要一回冉苏?”

半晌,她离开他的怀抱,抵着他的额头笑意盈盈的望着他此刻清澈湿润的眼眸。

“尉行云,今晚,你愿意要我吗?”

她没回答他“我愿意”,她只是那样微笑着,云淡风轻却让他觉得刺骨铭心的浅浅反问他一句,你愿不愿意也要我?

明明合该是离别,明明合该是分手,却从没有这样满心深情的道别。

他们夫妻十几年,唯有这一刻是真的放了彼此,也放了自己。也许过去不可追回,也许错误再说难免,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就在这两两相望,双方回问的同时,他们只觉得那沉寂多年的幸福突然复苏了起来,未来如何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真的是彼此心中无法取代的亲人与爱人。

“冉苏,我愿意,我愿意!”他嘴角弧度前所未有的划开,爽朗不似平常内敛的气质,最欢快的傻颜,明明是幽黑只透着月光的房间,他的面容却分外清晰,那从未有过的快乐模样让人忍俊不禁,他焦急的点点头深怕她反悔,那语言仿佛在回答着当年结婚时最美最真挚的誓言。

今晚,即使只是最后一个晚上,却让他觉得已多过了一生的千千万万个岁月。

她也笑了,清冷的面容此刻温柔恬静,低低的启口,她抚摸着他肆意微笑的脸颊,笑觑着他:“笨蛋尉行云。”

“……”他撇撇嘴,无可奈何的笑笑毫不在意,眼神催促着她快点说出要说的话。

她被他难得孩子气的神情弄得哭笑不得,垂了垂眼。她抬起头,凌乱的发丝落在两鬓优雅而美好,泪痕还残留却显得那般的晶莹,仿若最美好的时光,她笑了淡淡的说:“尉行云,我也愿意。”

话落,她在他还在失神品味着她的话语的美好时,悄然贴进了他,在他来不及反应时轻啄了下他此刻微颤的薄唇,如羽毛般甜蜜的划过他猝不及防的心房。

在她下意识想退回时,他大手一揽将她搂进了自己的胸口,按着她的头低低的发笑:“苏子,你今晚可别逃,逃不了的!”

闻言,她笑笑,伸手蹭着他微凉的颈项默不作声。

他一起身,将他打横抱起,然后终究轻轻的将她放置在大床上,居高临下的柔视着她。

“看什么?”

她打趣的问道,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支在她两侧的双臂紧紧的圈着她,她轻抓着他的,微微有些忐忑又有些喜悦。

也不算年轻的年纪了,他们却还是感觉无比的激动。

也许婚姻真的会被时间磨平,但残留在自己心中那爱情的痕迹还是可以唤起人心中最珍藏的记忆,只在于你是否常常练习着它。

“看你,看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了。”他握着她的手轻轻的磨蹭,嘴角勾起迫人心魂的浅笑,明明是甜言蜜语却令人觉得如此真实。

他们相处了半辈子,他看着她从女人蜕变成了一个母亲,他看着她的眼角清莹渐渐有了几许岁月的褶皱却觉得满足,因为这褶皱是与他这个丈夫一起经历的岁月,他看着她经过岁月的沉淀比起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更使他难以忘怀的容颜,心里流淌的是无尽的感慨,他很满足,即使他晚回来了四年,但至少他还是陪着她走过了十六年,他还是拥有了那么十几年美好的光阴,他想,他该感谢老天并没有让他错过更多更多。

闻言,她盈盈的眼眸露出几抹晶莹,抿着唇与他攥着自己的手交缠着。

“冉苏,怎么办,不会了,再也不会有人和你一样让我觉得那么那么美……”酸涩艰难的开口,他眼眸划过一丝淡淡的惆怅,难以言说的酸与甜。

但拥有过你十六年,我已经很满足了。

……

行云,也不会有人和你一样让我爱了四年,然后痛了半生,念了半生。

淡淡的,她嘴唇无声蠕动,没有说出口,眼神的流露却让他分明了解了一切,尉行云笑笑,虔诚的吻上了她的光洁的额头,低低呢喃着她的名字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回味又像在留恋。

她用从未有过的投入去体会他给她的记忆与温存,每一个意识都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扑在了她微凉颤抖的肌肤上带来酥麻酥麻的感觉,她的手始终与他相握,似乎在做最后的道别,他突然倾上她的侧面,耳畔划过他低低喑哑的呼唤:“冉苏,冉苏,冉苏……记得我,下半辈子都要记得我!”

因为我也会牢牢的记住你,谁也不能夺走的记忆。

他话落,她来不及出声,在他突然激烈进入的电光火石之间,她霎时流泪,生疼的咬着唇低吟着他的名字:“尉行云。”

她记得他,她忘不了的从来都是他给予的,包括那些义无反顾的爱和那些忘不了释怀不了的痛苦!

旖旎万千,抵死缠绵,他们把所有都丢掉在这一夜相缠却又彼此道别。

夜很深,在最后一记的撞击,他在她耳边低哑着嗓子染着她的浅薄的轻喘,低低的道:“苏子,答应我,明天在我醒来之前别离开我。”

至少让我亲自送你走,至少就让我那么一次。让我赢一次,让我看一眼我失去了十六年的……你在我枕边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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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 六十三 没有我你怎么办

结婚时,我牵过你的手许诺。

送你离开时,我看着另一双手握住你的手遥遥离去。

我不是懦弱,我只是不忍心再看你一个人形单影只,我宁愿孤零零的是我自己。

尉行云:“苏子,可是我好想问你,没有我,你怎么办,他能不能真的做得更好?”

一夜无眠,呼吸静谧。

虽然冉苏点头答应了他会等他醒来再离开,但他还是睁着眼睛侧着脸望着她的睡颜呆呆过了整个晚上,似是垂死挣扎又像是珍惜分秒。

外面微微有些亮光,昏暗的天色略微泛着白光,他贴着她的脸颊,热热的细腻的接触,忽然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起,在床头边她置放的包里有些声响,他蹙了蹙眉,怕吵着她,思索了一秒,赶紧快速掏出了手机,看着屏幕上那熟悉又陌生的三个字略略失了失神。

他知道他,薛尔然。

其实在听到这个人声音的当天他就刻意派人查了,这个比他年轻在医学界声名鹊起的外科大夫,市医院院长的独子,医学世家的杰出人才,温文尔雅,斯文有礼。

他没有出手也不敢出手,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他都不敢有任何的偏差,也许人总是要有点教训的才会懂得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薛尔然连名字都有种和她一般的清淡气息,显而易见是个好男人。与他不一样的吧,这个男人应该会比他更体贴他比刻身旁闭眼沉静的女子,比他能更懂得让步更温柔吧。

也许什么都不比上一个开始的机会,薛尔然有,而他已得到了结果。

心里一阵阵的生疼,那头的电话震动还是不停歇。

尉行云轻轻的在冉苏的嘴角微凉处落下一吻,眼带柔痕的逗留了几秒,然后按了接听键。

只听见那头焦急又轻声的呼唤:“冉苏……”

冉苏姐,“姐”字还没唤出。尉行云都眉已经顷刻间皱得深了,冷冷的打断他:“我是尉行云。”

薛尔然顿了顿,然后礼貌的说了一声:“你好,我是薛尔然。”

“我知道你,薛尔然。”低沉漠然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幽深的眼眸一闪而过复杂的情绪,尉行云逗留在冉苏脸颊的手突然一收,狠下了心,顿了顿又说,“早上,你来尉宅接她吧。”

那头传来轻微的抽气声,显然有点不太能反应过来,迟疑了半秒:“我从来不以为,尉董是一个大方的男人。”

闻言,他自嘲一笑,怅然的挑了挑已淡定的浓眉,轻声微笑:“我曾经也那么认为,不过现在不是了,好好照顾她,她……她……”

欲言又止,艰涩停顿,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让另个男人注意她的方方面面吗?有谁比他这个陪伴了她十六年的男人更能对她事无巨细的照顾,即使不够温柔他也可以自信到自负的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将她照顾得最好,而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似乎没有这个机会让她接受自己的照顾。

诚然,他从来不是个大方的男人,要是十几年前他强着性子不顾她感受禁锢着她也是可能的,但毕竟他不年轻了,这些年来磨得干净的戾气早已随时间而沉淀,取而代之的是想得更周全的内敛与沉稳。在几个小时之前确实,他一刹那还是暴戾的会想那么做,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不再付诸以行动,也因为她的话逼得他连耍赖顽固都不敢了。

十几年了,他终于承认,他不可能再不顾别人的感受随自己性子来,他已不再年轻也不再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任何事都可以强取豪夺的男人,他不大方,但不得不对她大方。

爱到什么境地才算是真的爱,他朦胧的记得结婚四年后,他开始混沌的想窥探爱情的模样,以为一见钟情,心朝澎湃就是所谓的爱情,现在回过头看,其实不然。当你真正爱一个人,你没办法不为她打算。凡是她不愿的你不会做,凡是她高兴的你就算难受也愿意为她做。

其实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他想,她自己也是接受的,她离了他孑然一身他有更多的机会得回她,但他终究舍不得,舍不得再让她一个人前行。即使她愿意,即使他理智的希望,他却是再也看不得她一个人单薄的身影,就算那个陪着她的人不是他,他在后面看着心里难受默默的跟着,至少还是窝囊的感觉自己安心一点。

电话那头,无端的沉默,不是为了等尉行云没有开口的话,而是无声的暗暗沉冷了几秒,随后语气有些复杂。

“……抱歉,尉董,那么多年,我都以为你们并不相爱,也许,也许,是我多心了。”有哪一分爱是真正能让别人猜得到的?旁观者终究是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