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听到那么一句,尉行云手徒然握紧,神色难辨,接着讪讪笑笑。

他们不是不相爱,而是彼此都爱错了时候。

又是几番的沉默,他们都同时挂下了电话,天色已明,曙光乍现,他的心中分不清是暖还是凉,挪了挪身子,他用尽了全力蹭进了她的怀里,肆意汲取她的淡淡香气,同时,冉苏不安分的动了动,羽睫微微闪动,她猛然睁开了双眸,他俊美温柔衬着晨光的面容很暖很温和。她这一夜睡得极好,没有做梦,也许是全盘托出了,再也不是她怀抱在自己心里一遍一遍都无法诉说的秘密,在他的怀里,竟是一夜好眠。

“早安,苏子。”

他嘴角翘起,优雅卓尔的脸庞俊美得出尘,成熟的眼角露出几丝微微的皱褶并不影响气质反而越加温和。

她刚惺忪的眼睛浅浅淡淡的怔怔的望着她。淡雅婉静的脸庞带点难得的小迷糊,思索了半秒,抿唇笑了笑:“早。”

只是一个字,已抵上千千万万的字眼,十六年,从来都是自己单方面的早安声在心底回荡萦绕,他盼望的这一声竟是在分别之际来临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怔忡的想着,他还没想出答案便扬起了薄唇的角,俊朗而明亮。

不约而同,他们慢条斯理的洗漱好,等到一同吃好早饭已是临近九点,迎着尉至担忧试探的眼神,静静的相视半秒,他牵着她的手走过长长的庭廊,郁郁葱葱的名贵绿色植物倒影着婆娑的斑驳,她的手很纤柔,他捏着手轻轻蹭着抚着她手上好多条细细的纹理,认认真真暗自认着,生怕将来某一日老了就忘了。

这一条路从来没有那么短过,他只恨当初应该为什么没有建更大一点的庭院好多走几步路,可终究不行了,他们相陪漫走着,就像那十六年晃眼即逝,弹指一挥间都不复当年当时。

直到入眼,敞开的大门口,那繁花似锦的地方,那男子背手而立,他们都有一瞬间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惆怅。

突然看到等候着的薛尔然,冉苏微微一震,抬头望着他,眉头不由一蹙,那一方花团锦簇的门口,她没有注意,一晃神只记得那斑驳的树影仿佛带着岁月笼罩着自己心底的阴霾,很凉,很清澈,很舒服,可是走着走着终于到了头。

她很想问,这是什么意思,但她看了一眼他忍痛隐忍的眼眸竟一瞬间知晓了所有,抿了抿唇便不再开口。开了口伤的是他。

“……苏子,你晚上记得多盖些簿的毡子,你都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多活泼喜吹专跟被子过不去,你晚上要是在做噩梦就放点音乐别强迫自己睡着,你要是不习惯床,我让人把家里的给你搬过去,还有,我……”我能不能也搬过去。

他低低嘱咐道,突然欲言又止,一闪而过的沮丧若失。

她听着他絮絮叨叨鼻尖微酸,无法辨别情绪,只低垂着浅淡的眉眼微微点头。

他就没想过床搬过去了,他怎么办,他就没想过让她一个人离开?

舌苔上传来阵阵的苦酸味,她怔怔的看着他放手,看着他艰难的开口:“苏子,你余下的行李我过些日子给你送过去,行吗?”

话落,她清净的眼眸染了几许薄雾,咬着唇几不可闻的点点头。

他眼睁睁的望着那个男人静默的接过他此生的幸福,遥遥的渐渐没了边际,没有泪没有笑,只有起伏不定隐忍的胸口传出主人紊乱的情绪。

苏子,我好想问你,没有我你怎么办,他是不是真的可以比我对你更好,如果他不好那我该怎么办,如果他真的那么好,那我是不是真的从此就没有一丝机会了?

可是没有你,我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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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 六十四 离婚协议书

尉行云:“当年,我以为自己不爱你的时候,也不曾想过,有一天我只能呆呆的看着你离开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晨间薄雾缭绕,他的眼眸却无比清晰忍藏。

不知不觉,还来不及咀嚼那慢慢缓缓渗入自己心底的苦涩,眼见一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风轻拂过脸颊,碰着凌乱的发丝生生发疼,他思绪微遥,颤颤的想,当年她是否也曾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看着自己的枕边人与另一个人成一对壁人,相携相伴。

今天的她和薛尔然,昨天的他和俞向依。

他疼,胸口汩汩的流淌热疼到冰冷的液体,为了今天看到这一幕的自己,也为了昨天很可能也看见过相同这幕的冉苏。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因果循环,即使他一再遗忘都改变不了转了一回的命轮。

怔忡的望着渺茫只剩下空气的前方。他的目光仿若定视不曾改变。

突然,肩上轻轻被拍的触感让他猛然一惊回了神,只听见后方熟悉的嗓音轻声响起:“……爸,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失去妈?”

只见尉至皱着眉头,一身刚苏醒来不及换的轻薄丝质睡衣,挺拔俊朗的站在他身后,眼神露出几抹担忧与焦急。

回望一脸奈何忧心的儿子,他笑笑,嘴角勾起内敛而优雅的笑意,看着和他并肩伟岸的男子,他的心下一松又一抽,揽过儿子的肩膀,磁性浑厚的嗓音淡淡的道:“儿子,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母亲做得很对,当年四岁的宝宝可不会那么理智沉着的面对爸妈的分手,你小时候敏感得很,虽说懂事但也比一般人更敏锐而脆弱,绝不一定能接受我们分离,现在听见你那么问我,儿子,你老子我还是很开心的。”

那是身为人父的骄傲,一个拥有你和你相伴半生的女子共同血缘的存在,一个能和他一起负担一切悲欢离合的男人,他竟觉得是那么值得,回头想想,即便是他真的不爱冉苏,即便是他真的爱上了别人的女人,爱得死去活来,他也会愿意单单为了家庭和孩子而放手,因为那其中的感情是比爱情更深更深无法取代的重量。

面对着这张酷似自己却已然能独当一面的俊颜,那种无法言语的满足与安心默默的安慰着自己隐忍痛楚的心房,很暖很舒服也很自豪。

“爸,我现在可没跟你开玩笑啊。”那头哭丧着脸,奈何的面对一脸强装轻松的父亲,没好气的低沉咕哝道。

闻言,他怔了怔,收敛了笑意,俊美成熟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见他嘴角习惯性的翘起,语音浅低沉然:“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好失去你妈的准备,但如果我们不分开我们永远只能活在过去当中,我不想你母亲怨我一辈子禁锢了她一生,她忍了那么久,总该轮到我试试那滋味,这才公平,而且不管我受不受得了,你妈十六年的愿望,我再不愿也是要为她达成的……”

“……”

张口无语,尉至曾听他小伯伯,也就是尉墨轩曾经气极着讽刺过自己父亲,直说他爸是着了魔的疯子,非得找罪受忍一个冷冰冰的女子十数年!

可他此刻听着真真觉得有那么一段能够以心比心的婚姻合该是那般美好的,就算这段婚姻勉强经历了十六年,看似荒诞无谓的光阴但到底经历过就是不一样的,时间岁月打磨出来的感情与人一般循循渐进,成熟睿智的。

“尉至,你懂吗,只有离婚我才能真正赢得回你母亲的心。”或者说,是释放她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苦痛,那些积压已久的需要更多的是空间。

也或许,只有分别才能让我们更加看清彼此需要的是什么,他曾懦弱的希望与她一辈子纠葛,但到底太无底了,他们需要的还是一个窗口,一个需要释放需要距离的窗口。

虽然,他狠心放开她的手时就已经开始想念她,但品尝分别可能也是珍惜的一种方式吧。

“就算有一天她选择了那个姓薛的结了婚?”

淡淡的挑眉,尉至有些沉思的反问。

“那我就等她离婚。”虽然会心痛,但他不在意,不在意她后来属于谁,只要她最后回来就好了。

“如果这辈子都不离呢?”

“前夫总能去叙叙旧的吧?我看她两眼就好。”

微微瞪了尉至两眼,尉行云眼神微微闪过片刻的失神,惆怅的味道划过心房,徒留静静的平静。

闻言,尉至无力的吁了口气,耸耸肩,双手一摊表示无奈。

他不曾见过父亲委曲求全的样子,但常常例外的原因皆是因为母亲,他已经看够了,自然也只能见怪不怪,拍了拍父亲的肩膀,随后搂着他转身走进大门内。

如父亲所说,尉至也认为,此刻冉苏需要的是空间,没有丈夫,没有儿子,只是冉苏的选择与离别,也该是让母亲出门透透气的时候了。

即使不回来,他们也依然是一家人。

…………

离开尉家第二天,冉苏迎进了ZK集团的首席律师顾问,属于大材小用了,恭敬的拿着一张薄薄的纸礼貌的对着她道:“尉董说,您只需要填下名字,有任何事情他会处理。”

这房子很小但精致古朴,这其实是冉苏很多年前刚回国打算外出工作自己拿着从小的积蓄买的小屋,嫁进尉家后一直闲置。稍微打扫摆弄了倒也温馨干净,而且这小屋虽然属于古老建筑了,但红褐色质朴的墙缠绕着绿绿清脆的藤蔓让人心里宁静安详,窗前就有一个百年大树绿荫罩着四处可感受到那盎然的凉夏景色。

……环境怡然,单人居住,安全有待考量。

律师眯着眼仔细打量,心想着可以回去对尉董交差了,要是这尉夫人过得不好,指不定又出什么事儿。

冉苏没注意那律师不着痕迹的扫视,她怔怔的凝视着这薄薄的一张纸,鲜明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映入眼帘,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难以言喻的笑意,十六年来心心念念的纸,她和俞向依交手的时候冷着说勉强不轻易给,她抱着尉至的想要却不能说的纸,如今就那样平平的摊在她的眼前,清楚明亮。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他忍痛低沉到暗哑呢喃:“苏子,我放你走,如果你会比在我身边快乐一点,那么我放你走,我让你离开……”

想着想着,她嘴角咬得死紧,清淡雅致的脸庞微微蕴含着透白苍凉的气息。

她一笔一字,认真到不行的写下自己寥寥几个笔画的字。

在最后一收时竟不能一气呵成,顿了顿笔迹有些难看僵硬。

失神凝视半晌,她暗自嘲讽,他给的礼物,他迟了十六年给她的礼物,如今她收下了竟不知是那般滋味,就像一只已被圈养已久的鸟儿,金丝雀颠簸半生,出了束缚已久的笼子却对外界茫然若失,没了方向的寻找欲念,只残留着丝丝无法辨别的味道。

“尉夫人,也算我多事,劝您一句,世事本无常,重要的是在一起而不是牵肠挂肚无处话衷肠。”

那人静静看了许久,想到那个商界冷静自负的男人的点点叮瞩细心的模样,再看看这个风韵雅致的女子,他只觉得岁月从来是厚待有缘人的,他从不是念文科的,年纪也已大,但到底也会是过来人,看不下去便不禁出口了。

闻言,她一震,顿了顿,淡淡笑笑,垂下眼眸点点头,恬淡而平静。

“冉苏姐,在吗?”

门没关,那个修长的身影挤进了狭小的房子,白衬衫黑裤子,整洁而儒雅,他望了望那张纸,然后走到冉苏旁边坐下。

“那么我告辞了。”那律师也是明眼人,立刻走了也不用送。

只见薛尔然晃了晃神,思忖半晌,在冉苏刚要起身时他就拉着她的手轻轻启口:“冉苏姐,你该嫁给我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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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 六十五 离婚女人

冉苏:“司晴,你死前糊涂,不代表我也糊涂。”

我跟你赌,他爱的是你,虽然你死了,但他该知道你没有说出口的情意。

失去的追不回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清楚的走好每一步,只愿在有一天幡然醒悟的同时能不后悔曾经做过的决定。

“冉苏姐,你是不是该嫁给我了?”

那人拉着她的手不放,儒雅斯文的脸庞静静的凝视着她。

带着点点绿意飘进老式窗口的风轻轻拂过她宁静若水的脸庞,她回望着薛尔然,半晌,低低的抿唇无声的笑笑,有几分惆怅,又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半站着身,像个长辈一般揉揉他柔软的发丝,低低的呢喃自语:“我以为,你会明白,没想到今天你还是不懂……”

薛尔然也站起身,沉默的注视着她几秒,于是垂下眼声音清亮而浅淡的忽然叹息着:“其实,你从来没打算嫁给我对不对?”

他跟她一起离开尉家,她平静淡漠。他甚至以为她需要自己安慰,总想将她搂进怀里,可她没有,她的表情在车子上沉静得不可思议,连眼泪都仿佛不会出现。

其实,在他们少许碰面的日子里,在一起很自然但还是少了什么,虽然当初她许诺他要离婚嫁给自己一样,但除了那一天他们甚至没有任何的接触,他甚至无数次的想,也许她的回答不过是对一个刚失去至亲的人的一个美好的安慰罢了。

这些日子,他总回想以前跟着冉苏和表姐在一起的场景,很快乐,很美好,稚嫩青涩但舒心,可如今,他们都不年轻了,他本以为她过得不开心,但当他听到那个男人隐忍而深沉的将自己妻子让他接走时的话语,他突然豁然感到一阵难以明说的感受,原来他以为这份不情愿开头的婚姻也许并不那么简单是不快乐,对于那个男人是如此。对于眼前的女子也许也是如此。

“你最近想你表姐吗?”她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失神的回视窗外,不知什么景色攫往了她的视线,只有她飘渺深沉的眼眸在怔怔的冥想。

“想,很想。”

闻言,他咬着唇,也略略失神的低低点头。

他如何不想,那个从小护着她,听他说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憧憬与喜欢,她总是保护着他,他是独子小时候也总胆怯,只有那个大自己几岁的表姐带着他和他一起玩,和眼前的女子一起过完了最快乐的童年。午夜梦回,深夜惊醒,他甚至怀疑她还在,一直不曾离开。

可你想的从来都是你的表姐,而不是司晴。

她无声的淡笑着,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失落,她回握薛尔然的手,浅笑轻声道:“尔然,我们去看看司晴吧。”

…………

墓园离冉苏偏远的小屋子不远,她的屋子至今都没有拆迁也因为是偏远地区,所幸还保留着,他们开车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一路上两两无语,他猜不透她要如何,而她却总看着窗外沉默若失。

恍惚间,那些车外飞驰过去的景物就像岁月的流逝,不管你愿不愿意,要失去的总要失去,要遗忘的总要遗忘……

思及此,她忽然紧紧攥着腿上的衣裙一角,神色难测,可是……司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这个男人到你死了还只当你是表姐,也许你不愿意让他知道,这辈子都不需要知道,可不管你死了还是活着,他该知道的总要知道的,人这一生总得明明白白的活到最后才不至于后悔莫及。

我给了他时间,可他终究没有自己想通。

汉白玉的墓碑略略有些灰凉,旁边没有杂草,墓园的管理很好,空气中依稀透着几许寂寥哀伤,不远处还有模模糊糊的哀哭声隐约传来,那是座新坟,围着许多人,透过风传来的凉意更深,那种断断续续悲恸到极致的鸣哭不由让园子里染上一层淡淡薄薄的伤感。

他和她同时蹲下,她没有看身旁的男子,只是轻轻抚着墓碑宛如在替那个随风消逝的女子梳理着柔软的发,柔和而温暖。

“尔然,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想要娶我吗?”

冉苏还在用手擦拭着那汉白玉制作的墓碑,手上染了灰尘还是一径抚摸着。

他望着那墓碑也有几分怔忡,垂下眼,凝视着她细致清雅的面容眼神飘忽的回道:“因为,娶你是我的梦想。”

从小的梦想。他小时候有些自闭,表姐带着他总带他到处看看,他第一个看到的外人就是冉苏,他看到她低低默然的坐在台阶上失神,明明是粉雕玉琢的女孩子却流露出不一样的风采,当她抬头突然漾开了温柔到极致的笑容,像破冰的美丽,最后他才知道那是对表姐笑的。

可,他还是希望能和表姐一样陪着这样一个小女孩在一起,最好能保护着她,永远永远,可他这几天似乎有点明白了,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保护,她也从来不是个弱女子,她需要的或许是另一种能够渗入她心魂的魄力,他没有,他似乎没有。

“梦想?尔然,婚姻从来都不是梦想而是现实,爱情也是一样。”她终于收回了手,也不管不顾手上的污渍与灰尘,拉过他站在墓碑面前,眼神平静而深沉。“薛尔然,你知道,司晴是我最好朋友吗?”

“我知道。”他点点头,毫不怀疑。就连他表姐死之前发给他的短信残留着对眼前那个女子的不舍的,他想,他们更应该在一起了,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适合。

“你真的知道?你不知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那种可以托孤但不能托男人的朋友。你表姐她死前糊涂,不代表我也糊涂,她心爱的男人我可以重视但绝不可能接受。”

闻言,他一震,倒退了几步,有些难耐的微微抿唇哆嗦,半晌,终于对上她清净而深幽的眼眸,声音艰涩的道:“冉苏姐,你不能乱说。”

“薛尔然,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感觉不到司晴是爱你的,我更不信你真的对她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那个女人总笑她太过敏锐,她承认,她怎么会感觉不出薛尔然从小莫名对她的好感,她不理会,是因为她能感觉那个女人对自己表弟的心意,她更能感觉那个男人对自己表姐无法领会的依赖与喜欢,只是司晴太小心了,只是薛尔然对自己太执着。

她死了,临死之前都懦弱的不敢说出口,她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推给了自己,以为圆了这个男人的梦,以为能有人照顾离婚之后的她,可她错了,她冉苏怎么会让这个男人白白的浪费自己好友的一番情深,即使这个女人死了,她也不能让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最后的心意,那不公平,那对任何人都不公平,而她给了他时间平复心情,她给了他时间想清楚,却终究还是没等到他自己的明白。

“尔然,她喜欢你,她喜欢到愿意把自己最心爱的男人都推出去,你不应该只以为她对你的感情仅仅只是亲情,即使她已经死了,她都有资格知道你真正的选择。”

那人面色苍白,俊润的脸庞有些僵硬,背过身低沉干涩的启口:“冉苏姐,你的意思是,你真的不可能跟我结婚了吗?”

“我不食言,下个月七号是她的生日,在喜来登我可以布置婚礼,至于你,你选择在这里陪她过完生日还是跟我这个所谓的梦想结婚,你自己看吧。”

凉薄柔和的声音悠悠的响起,她伫立在墓碑旁静静的抬着下颚望着寂寥散漫的云微微失神,面色无波而坚决,仿佛在下一个赌注,她记得这个男人从来不错过自己表姐的生日,即使在太平洋的另一端都能飞回来每年从不缺席。

她在逼他,也许很残忍,但至少以后彼此都不会后悔,若是眼前这个男人有天醒悟过来,她对不起的不止是自己和这个男人,还有那个死了的女人。

结果如何,她不确定,至于那个婚礼中会不会出现自己,那是她的问题。

她遥想那个冷静睿智的男人,怔怔有些晃神,他们三天没有见面了,原来已经三天了……

风乍起,灰尘轻吹,她迷离了眼眶酸涩得很紧很莫名难言的虚无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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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 六十六 婚姻是爱的修行

冉晟睿:“苏苏,难道连我死了,你妈都不肯来接我吗,她定然是恨惨了我……”

来来去去的亲人,生生世世的纠葛,怎么样才算不孤单,谁都要走,谁都要来,生命本就是一场停歇不止的轮回。

她又再次被丢下了,像一个孩子无助得不知所措。

午后办公室,夏日如炙,绿色名贵的盆栽植物挡着烈烈浓日。

他背身对着门坐着,神色难辨,只有一张纸微微奇异的颤抖泄露了他不平静的心绪。

寥寥两字,恍若隔世。

熟悉又陌生的签字映入他的眼帘,他的无边镜框微微一闪,情绪复杂深沉,有意无意的用指腹抚摸着那已然干涸的黑色字迹,不禁有些晃神。

……她还是签了,他不是没想过她不会签,她签了他也觉得心安。可当真正看到这张断掉一切的薄薄纸张,他有些恨不得将它撕碎了丢给十六年前那个尉行云的冲动!

他只想狠狠咒骂,看看你做得好事,要是没有十六年前的过错,他有必要今天如此隐忍的拿着这张纸张瑟瑟发抖生生泛凉吗?!

她签了,他和她就是两个人,完全分明的两个人。

明明相伴数年,最后一张纸就能让两个人形如陌生人。

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该觉得开心还是该觉得惆怅。

眼微微一眯,他深深一闭眼,放下纸张,怔怔的凝视了那两个字几眼,然后有些别扭的转过头,递给一旁等待许久的律师。

“拿去吧。”

明明力持镇定的声音细细一听还带着微弱咬紧牙关的声响,话落,他又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扶着微微作痛的额头平复着情绪。

闻言,抿了抿唇,那律师安静的点点头接过纸张,刚走到门口一开门却和一个神色异常的女子撞了一下,那人急急道了一句歉,他瞟了一眼,原来是尉董的首席秘书宋苏紫。

不再回看,他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只听见那门被重重一关,剧烈的声响带来门颤颤的鸣音。

“尉行云!”

宋苏紫用尽了全力喊了他一声,叫那个背身而坐的男人皱着眉转了过来,望见那张失态的美颜眼神一沉,挑起浓眉。

宋苏紫今天没穿套装,一身的家居衣服,但修长的单衣也勾画出她婀娜美丽的身材,那双酷似那人的浅淡眼眸尽是让人看不透的激动与深沉。